“郡瑜,”我默默地流着泪水,摇着头说,“涩琪死了,涩琪那个时候就死了……”
郡瑜抽着气,用拇指抹去我不断流出的眼泪,“你要做什么,你连我这个哥哥都不想认了吗?这段日子,我们不是很好吗?涩琪……”
我哭着推开了他,“你怎么可以剥夺了涩琪长大的权力,他也许是不可爱,可他才十二岁,你怎么下得去手,你是涩琪唯一的哥哥啊……”
被我推开的郡瑜,张着双手,哑着嗓子对我低叫,“那个时候,我被你气疯了,你经不住旁人的唆使要我娘去陪葬!你的确只是个孩子,我去找你的时候,你连陪葬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就把我赶了出去!”
“那你就要杀了涩琪!”我也吼道。
“可你还活着,你还站在我面前!!如果不是那个司马多事,我们何至于此?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够原谅我……我已经,已经竭尽全力地想要补偿自己犯的错……”
我捂住自己的脸,哭得蹲下身去,“你对我太好太好,就因为你从没有伤害过我,所以我没有权利原谅你……”
郡瑜听出了异样,眼底掠过一丝困惑,“你,你在说什么,涩琪?我怎么不明白?”
我蹲在地上,答不出来。我不知该如何告诉郡瑜,他已经没有机会补偿自己做错的一切。他的弟弟早已死在他精心策划的谋杀下。我也不知该如何告诉他,我听到了十二岁的涩琪灵魂深处那沉沉的哀怨。那凄怨的低叹压在我的心口,让我再也无法坦然爱他。
屋子里陷入了难以忍受的死寂……
许久,我站起来,望着痛苦的郡瑜,轻声唤了一声,“哥……”
郡瑜见我突然镇定下来,有了一种很不详的预感。
“玉叶姐是不是还在等我们吃饭?我们走吧。”
郡瑜张了张嘴,他强烈地感觉到要出什么事,可是从我泪痕未干的脸庞上什么都看不出来。我努力绽开一抹笑容,我知道涩琪的微笑有多美丽,如果这个十二岁的孩子愿意对他的哥哥笑一笑,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惨剧。
郡瑜在我面前走着,他的脚步有些蹒跚,不仔细看不会发现他刚哭过。我把手伸出去,寻到他的手便牵住。郡瑜惊疑地转过来看我,我惨笑,轻声说,“不要让蓉姨她们发现我们吵架……”
“涩琪……”哥的喉咙即刻哽住了,郡瑜不是傻瓜,他立即看穿了我的伎俩,愤懑地压低嗓音警告我,“你别想跟我玩花样,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
“哥,我可以把你赶出门。”我心酸地说。
“我就是给你种田也要留在这儿!”郡瑜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鼻子里的酸气直冲脑门,我忍了许久,才说下去,“哥你有玉叶姐,你要为她多考虑。”
郡瑜不等我说完,就把我抱住,冰冷的嘴唇压过来,覆住了我。我打了一个激灵,赶紧挣脱开,“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你从来没当我是你的弟弟对吧。”我脸上近乎残酷的冷笑令郡瑜痛苦得脸都扭曲了。我用力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绕开他朝前走——
“就算是这样,就算你一直这样对我,我也不会离开……”
郡瑜在我身后低叫,我停了停,用低得只能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自言自语:
“不,我不会,我怎忍心那样对你,……”
晚饭的时候,我一扫阴霾,同玉叶姐和蓉姨谈笑风生,只有郡瑜一声不吭。他面前的饭几乎没动过,一直用小心翼翼的目光揣测着我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深知我定会做一些可怕的事情来,他只是猜不到我究竟要干什么。
是的,我的确有了一个可怕的决定。
我要离家出走。
虽然有卷款逃走的嫌疑,可是对于兜里没钱就没安全感的我来说,只把那一盒子贵重玉器拿走,应该不算太贪心吧。
这样想着,我已经打点好了一切,换了利落的衣服,藏好拊离送的匕首,蹑手蹑脚地推开门。
趁着深沉的夜色,我离开了婓家。
我再也不要当斐涩琪了。
我要回家。
19-我要当回City Girl
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回到我的世界去。
我爱我的牙刷,我的席梦思,我的IPod,我的PSP。我一直追的Gossip Girl和Ugly Betty一定出新一季了,要不是金融危机,我正准备去东京旅行……我知道我不属于这里,这里本来就不是我的世界。我要做回我自己。
右拐,左拐,左边,右边,为了成功的离家,我已经绘制了一副地图。经过哥的屋前,我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蹑手蹑脚地凑到窗户底下,朝里张望了一眼。玉叶正绣一条腰带,纤细的手指穿针引线,娴熟而灵巧。玉叶贤淑文静,举止端庄,清丽可人,哥娶到她真是走运。猛然觉得喉咙有些哽咽,我还是不能够进去,转身时眼角的余光看到门口那个熟悉的人影,我连忙躲到一边……
“回来了?今日见你有些魂不守舍。”娉娉倩影迎了出来,语气间难掩娇嗔,“还是为了涩琪?”郡瑜摇了摇头,没应。玉叶一边拿着腰带在哥身上比划,一边笑着说,“你们兄弟俩还真是有趣,今日看涩琪象是已经没事了,吃饭的时候一直说笑个不停。”
哥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示意玉叶拿开那条腰带,“我了解涩琪,他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
“怎么会,怎么说他也是个孩子。我去给你倒杯茶。”
陆陆续续地耳边传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
“要不我去看看涩琪。”
“不用了。今天你去娘那里了?”
“去了,陪她坐了一会儿,聊聊天。咦,你这袖子蹭到哪里了,瞧你那么大人了,还跟孩子似的……”玉叶吃吃地娇笑着。哥于是也讪讪地笑了两声。这才是家的感觉,嘘寒问暖,家常闲话。有了玉叶姐,哥不会因为我的消失而难过太久,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想到这里,我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按照路线,我终于看到位于斐宅北面的院门,这个门平时很少有人出入,看门的小厮也经常被叫去做其他的事情,所以这是最为松懈的一道门。
奔过去开门——Shit!这是什么门栓,这么大,又不是城门楼子!我使出吃奶的劲,终于拉开了门栓,虽然已经气喘吁吁,心口发痛,但是我为了自由,为了解放,我要加油!
万岁,我终于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了!21世纪,你等我,我就回来了!
“公子,请,随便看看。”
我走进一家像是古董店一样的店铺,铜器,木箱,木柜,烛台在我眼里都是一些老古董,只是,这该是家居店吧。
“老板,不是,掌柜的,你们这里有木盒吗?装东西的木盒。”我四处踅摸着,就是没看到我想要的东西,哪怕类似的东西都没有看到。
“木盒呀,请往这里看。”随着掌柜的大手一挥,我这个好不容易到了古代两个都是1.5的眼睛居然没有看见就在面前柜子上的一排木盒,真是骑驴找驴……
不是这个,没有搭扣,不是这个,没有花纹,不是这个,颜色不对……
“老板,就这些了吗?”
“小店最好的货色都在这里了,没有公子满意的吗?”
“我要看所有的。”
“就这些了。”
失望,失望透顶……
“掌柜的,你知道这里哪里还有卖木盒的地方吗?”
“制作这么精良的木盒只有我们一家小店而已。”掌柜的非常得意的炫耀着,真是的,搞技术垄断,了不起呀。
在街上兜兜转转,一家店铺一家店铺的踅摸着,结果令人异常灰心丧气。抬头望望,初夏的正午,太阳火辣辣的,烤得人都脆了。应该快12点了,午饭时间到了。
没有什么胃口,只是现在这样羸弱的身体不适合减肥,还是吃点东西的好。找了家干净的店,寻了一个楼上靠窗的位置,点碗牛肉面,无聊的一根根的嘬着面条。
“公子,进去吃点东西吧,都走半天了。”楼下的这个声音好熟悉。我在所有认识的人里面筛选了一遍,没有一个对上号的,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明明那么耳熟!
“客官,请进。”店里的小二招呼着客人。
“简单的上几个菜就可以了。”
这声音我听出来了!这……这是司马,大水缸的声音!刚才那个是小多!OH MY……他们怎么偏偏来这里了!我要躲到哪里?!!我紧张得拿眼睛在不大的店面里来回睃——桌子底下,面条里,问小二要个抹布当面纱,还是从二楼翻下去?就在我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的时候,楼梯口那里却没有一点动静。我拍了拍胸口,让自己镇定了下来,没事,没事,大水缸没有上来。
小心地趴在栏杆上,露着半个脑袋一直等到司马同志用餐完毕走出饭馆。就好像心有灵犀似的,走得好好的司马突然停了下来,他的第六感果然超准,突然一个转身,犀利的目光准确地投向我所在的方位。幸而我也早已知晓他的厉害,在他刚才停下脚步的一刹那就已经缩回头去。如果这个时候他追到楼上来找,我一定无路可逃,还好他对自己的直觉并不是那么自信。
“公子,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小多紧跟在司马的身后,主仆二人就这样站在饭馆门口的大街中央。
“去东街。”
“公子,为什么不去驿馆看看,斐二公子肯定会住在驿馆里的。”
司马没有回话,双手背在身后,幽深的双目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沉吟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如果在那里,郡瑜早就找到了。”
“可是,我们……”
“我知道!”司马的语气突然严厉了起来,他板起脸来的样子很有几份吓人,小多硬是把没说出口的话给生咽了下去。主仆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我这才恹恹地坐回窗口的位置。
没有想到,他竟是在找我。昨天刚刚离开家,司马就已经知道了?听刚才那番话,哥也在各个驿馆找我。看来驿馆是绝对不能去住了。不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了,一切都要靠自己,首先就是要计划,要从哪里开始好呢?
“大爷,一看您就器宇不凡,看这块上好的玉真的很配您,只有这样好的玉才符合您的身份呀……小姐,您真是天姿国色,我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您看,我的这块玉就是在等您这样的主人,要是一般人我都不会卖给她……”凭着在大学打工的时候当促销员练来的嘴皮子,卖两块玉还是不费力气的。手里的那点零钱已经花光了,总不能拿块玉去店里换吃的吧,一块玉能换多少馒头呀!掂量掂量手中小布袋里的钱,不少呀。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哪个朝代,哪个社会都一样。
OK,下一个任务——住处……
“哟,小哥,很面生哟,第一次到我们春嬅来呀?要不要给你介绍我们这里最漂亮的姑娘呀。”一满脸白粉的女人在我迈进大门第一步的时候就冲到了我的面前,眼前顿时起了白雾,呛的我连连咳嗽,连忙捂住口鼻。
“我要一间雅静的房间。”我大摇大摆的走进这个不小的妓院,姑娘们都和老鸨一样擦这雪白的脸,殷红的嘴唇,我以为自己走进日本艺妓院了呢。
“光要房啊?小哥把我们这儿当驿馆了!”话音刚落,花枝招展的姑娘同老鸨就一齐哄笑起来。
我瞄来瞄去,挑了一个身量最小的,估摸着也就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就她吧!”
“石榴可是我们这里最红的姑娘……”老鸨说,那上下打量的我的眼神像是在揣测我到底有到少银子。
公子我这身大户人家的派头还怕给不起钱。“给。”我丢了一块玉给老鸨。
“公子请,请……石榴,还不过来,好好伺候着小哥!”老鸨一脸献媚的把我迎了进去……
驿馆,不能去,妓院,这个上好的躲藏地点,他们想不到了吧。
躺在塌上,辗转反侧,让记忆倒带,火车上那个牛皮纸包着的木盒子,我努力的回想那个雕花异常精美的木盒,精致的雕花究竟是个什么图案呢?不象是花草。盒子里装的究竟又是什么呢?为什么会听到小涩琪的声音?
哎,那个时候我为什么要把手伸过去?我脑子进水了,不知道好奇害死猫吗?
“公子……”石榴靠过来,吐气如兰,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身体倒发育得不错。靠过来的身子软软的,好像一条无骨的蛇。
我让了让,继续想我的心事。盒子,那个木盒,我一定要找到那个木盒,那个带我到这个世界的盒子,我一定要找到它,我能否回去就靠它了,翻了个身,睡觉,我现在很忙,很忙的……
“公子!”脱得只剩一件薄如蝉翼的亵衣的石榴眼睁睁见我无视她的美色兀自打起了呼噜,气得柳眉倒竖。
离家出走的第一天,就在隔壁房间里不断传来的呻吟中平安度过……
满屋馨香,妇人造型的油灯上跳耀的灯火晃晃悠悠的,映着翻了倍的影子在墙上狂魔乱舞。石榴坐在一旁无所事事,扣着自己指甲,不时打一个哈欠。这两天,她在我房里什么都不必干还白拿钱,也就不象第一天那么积极要求工作了。我趴在塌上怎么也睡不着,油灯冒出的黑烟,气味呛人。挑了个远离店堂的房间,可是依稀能听到喧闹娇笑的声音,搅的我的心更加烦乱。
两天了,跑得脚底起了个血泡,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也许找不到那个木盒了,也许回不去了,也许就只能呆在这里了。斐家是不能回去了,可涩琪羸弱的身体怎样才能独自生存呢?这些都是问题,夜凉如水,宁静异常,那盏油灯上橘色的灯火才让我这颗不安心稍稍平静一点,也许我只是杞人忧天了,也许明天醒来我就躺在自己的席梦思床上了呢……
日上三杆,我才睁开我的眼睛,我没有躺在我的席梦思床上,还是这个硬邦邦的塌,翻个身埋进被子里,盒子,盒子,你究竟在哪里……
依旧没有胃口,在各个店铺里转悠着,街上也没有贴寻人启示,热闹茶肆酒楼里也没有听到什么闲言碎语。看来斐郡瑜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我失踪的消息如果向外宣扬的话会给斐家带来不好的影响,看笑话的人大有人在。
我出了茶楼,进了一家新开张的铺子——雕花精致的木盒,红漆,铜扣!我找到了,我冲到柜子边捧起那个木盒。
“放下,这是县令长千金订的货。”掌柜的抓住我怀里的盒子,我拼命的抱着,只是我这个小身板怎么比的上这个有着啤酒肚的掌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