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娘的!老子说不干就不干!”蔡子庆也把头盔取了下来,飞扬不羁的眉立刻跋扈
的翘了翘,“老子打仗就是要心情!那娘奶还没断的龟儿子让兄弟们不舒坦,就是天王老子
求情也不顶事!”
几个副统领立刻附和着笑了起来,黄明青着脸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干笑着试图再劝
劝,结果这件事的主角居然一面擦着头发上的水滴一面自帐子里踱了出来,脸上半丝惊讶也
没有,甚至有点慵懒。
“蔡副统领,你这是要造反了不成?”高疏的声音很单薄,有点阴柔,也不怪这些大老
粗不服他,他除了在尚书房中能如鱼得水,其他的什么也不行,而皇上更是明白他的不行,
至于明知他不行还让他来就是因为一些不能宣之于口的原因了。
皇上明知宋放隐居桃源后,怕是再也请不动了,而且就算宋放愿意来,他家那位也未必
肯放行,别说羽朝没人,就是有人皇上也不能用啊,他那些宝贝儿子可是等着看他笑话呢,
他要是不使点手段就彻底失去了这个威震八方的‘铁面阎罗’了。
所以高疏被派来了,他是个幌子,可是这身份自然不能透漏,他要尽心扮演好他的没用
主帅的角色,更是要趁机获得军旅生活的一点福利,他可受不了身上有味道!
“怎么?败了两场就夹起尾巴要逃?!那还不走?”高疏擦着头发漫不经心的问着,前
锋营比想象中损失的还惨,要是蔡子庆再走无疑是雪上加霜。
可是,这不干他的事,皇上嘱咐他物尽其乐,却没说人尽其用,所以不干他的事。
蔡子庆这时候可真是面有菜色,也不管这里还是军营,他两步走上去就把高疏的细瘦身
子提了起来,“你不要嚣张!等敌军杀过来你就笑不出来了。”
我暗暗擦了把汗,这老蔡真是不好惹的,高大人怕是讨不了好去。
“那是我的事,副统领慢走。”高疏厌恶的拽开他的手,心道这人怎么半点礼仪都没有
?!
“你!你这个狐媚贱人!!”蔡子庆突然词穷,话一出口自己也是一愣,直到高疏理解
的笑了笑,他才回过神来,“笑什么!”
“我想副统领大人是行军疲累,内火不疏,眼淤昏花,神志不爽了。”
“什么东西?!”文绉绉的他可听不懂。
“就是性欲没纾解好,看谁都想上的意思喽。”高疏呵呵一笑推开怔愣的粗人。这个笨
蛋真是口不择言,好在他并不介意这些莽夫的看法,随他们说,只要手脚老实,别的都无所
谓。
蔡子庆看他这样似乎更加怒火中烧,他甩开黄明等人的拉阻,一掌把高疏打得脸孔一偏
,“贱蹄子!我今天就先灭了你!!”
高疏勉强站稳,看着旁边冷眼看着这一幕的众将领不禁心里叹了口气,他是想鼓舞士气
,可是皇命不可违,就算他解释,也没人相信皇上会下令让三军大败吧……
“你要走就走,这是干什么?”秀气的眉峰一挑,高疏还是淡淡的问他。
“干什么?!老子要杀了你鼓舞我军士气!!”
“你都要走了还鼓舞什么!”高疏也颇有些来气,这个笨蛋,一根筋的猪,自相矛盾!
果然蔡子庆愣了一下,“我,我先杀了你正军威,再离开不迟。”
高疏也不说话,他的眼角很细,没有笑容的时候显得人很凉薄,“蔡子庆,你不要过分
,我乃皇帝钦点三军总帅,你小心苍山也被夷平!”
剑握在手,蔡子庆看着高疏的样子突然觉得他说的在理,自己都要走了,还惹他做什么
,可是一口气闷在胸口实在不舒服,再看着一副弱不胜衣模样的高疏,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虎视眈眈的靠了过去,剑举起来,落下。
剑身当的一声被弹开了,众人都转身,几乎同时虎目含泪的的喊了声,“宋将军!”
宋放站在原地没动,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多半在生气吧。
我小心翼翼的拽了拽黄明大人,大人转过头,我立刻小声道,“统领大人,将军既归,
这事就还有的劝。”
黄明立刻会意,他上去拽开蔡子庆,连连暗示,老蔡也有些不豫,终究没敢正眼看宋放
。
“平时听你把你这些患难兄弟说的仗义,如今不过小败两场,倒内讧起来了。”声线之
柔美简直恍若天籁,我听得一傻,随即注意到宋将军身后的马车,帘子掀起,先跳下了一个
墨色衫子的男人,脸孔还没看清那人就转过身扶马车里的人下来,帘子再次打开,一只说不
出的秀美的手搭在那人肩上,然后跳下了马车,二人站定,身后立刻传来抽气声。
我是勤务兵兼护卫营小队长,算是普通兵士,自然没见过什么大人物,可这跟着宋将军
来的人实在出类拔萃,光是那气势就非比寻常,我也多瞅了两眼,尤其是后下车的水香色衫
子少年,温润如玉,眉清目郎,风情万种,总之光洁的像个大姑娘,好看的没话说啊。(都
怪我小时候不爱习书,到用时连恨少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不继续打了?”那人继续笑谈一样的看着众将领,一些护卫营的巡逻兵早已远
远站着无法挪步的凝视他。
“他们糊涂,这也不全是他们的错。”宋放阴沉的音色显然有了好转,如果他们够细心
,还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一丝柔和。
楚怀玉点点头,没错,这就是老头子的计策,要的就是他们的动摇,“好,既然来了就
算告一段落,收拾个地方就先休息一下,我浑身散了一样。”
宋放点头,再回身,我敏锐的发觉他眼神中透露出杀气,而且不是错觉,因为我很快得
到证实。
宋将军说,“蔡副统领罔顾体统,不顾军纪,鼓动弃战,军法处置。”眼神一扫,立刻
过来两人把蔡子庆带了下去,蔡子庆则是始终没敢抬头瞅一眼宋大将军,更不用说求情了。
其他人也噤若寒蝉,正着急着,高疏却上前一步。
“此事不关蔡副统领的事,是我败坏三军士气,蔡统领担心社稷才会鲁莽行事,请大将
军从轻发落。”
“你的罪状还没定,倒是想到给他求情。”宋放语意不明,只有我这个位置看到他身后
的美少年抿唇笑了一下,这一笑让我也舒了口气,看来宋将军不是要杀鸡儆猴,那便好了。
“甘愿受罚。”高疏话一出口,几个统领都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他不是这样的人,至少
他们知道的他不是这种人,他的少爷脾气呢?矫揉造作呢?纨绔风气呢?甚至推卸责任这招
也没用就甘愿领罚?!
大家都傻在当场,当然我也不明白这人到底是惧怕宋将军还是本性如此,总之他也被下
到军中大牢,直到我知道他和蔡副统领关在一处才明白宋大将军的意图,他是要化解矛盾。
而他其实不知道,他的出现就已经让很多问题迎刃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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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将军的回归自然意味着胜利,兵还是这些兵,粮草也不见得就多了,可是就是完全不
一样的感受。他一回来,连那些聚众赌博的也没了,大家不是不敢,而是敬重大将军,总觉
得在‘铁’头军里就不该有那些东西,练兵场上更是士气大振,呼喝声连我在内营收拾东西
都听得见。
一晃离上次同番贼作战快大半年了,宋将军还是那个冷静威武的样子,只是多了些说不
清的东西,实在捉摸不透,其实,我觉得和那个少年有些关系,曾听见宋将军叫他玉儿,很
是亲密,另一人却喊那位公子冬儿,同样亲密。实在怪异,不过他们宝贝少年的样子可是不
庸置疑的。
正想着,身后传来天籁般的嗓音,“康子,要是想洗澡该怎么办?”
我一听乐了,果然娇贵的人都爱洗澡,高大人如此,这个少年也是,我立刻迎过去,“
先前高大人命人在军中带了一个浴桶,大人凑合着用行吗?”
“别叫我大人,叫小冬子好了。”这人的笑容真是好看,我浑身轻飘飘的快要飞起来了
,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冬公子,要不抬到你营里?”
“好,我帮你抬水。”
说实话我没报什么希望,他的身子骨实在瘦弱的像是个小姑娘,一大木桶水就足以压倒
他,要是来回个五六趟他肯定受不了,但是我也没拒绝他的好意,心想他累了就会停下来,
谁想到他像是拎着羽毛一样的单以指尖捏着桶柄运了一趟又一趟,半丝费力气的感觉都没有
。
这就是所谓的高手吧……
既便如此到后来他还是有点喘,我正琢磨着让他歇歇,一声沉重但是清朗的男低音凿击
了我的耳膜,充分证明了他有多用力。即使声音不大,震慑力可不输大将军。
回头一看,是那个墨色衫子的男人。
“你在做什么?!”纳兰文翔平板的脸上没有表情,但这并不是他带了人皮面具的缘故
,而是他不想有表情。
怀玉直觉的知道他生气了,就立刻灿烂的一笑,“运动一下,心情会好一些。”
那人也是立刻(几乎是半秒不到的时间)就缓和了线条,“待的无聊吗?军营是这样的
。”他是放心不下怀玉在这种地方玩,就怕宋放一打起仗来忘了照应他,到时候后悔都来不
及,虽然他不该来,作为‘已死’的人,多一个人看见他就多一点麻烦。
当然不是怕有人要来杀他,而是怕某人请他回去继承大统,这比来杀他还让他敬谢不敏
,幸好唯一见过他的黄明没有发觉他的身份。
“想去宛城,我想吃那里的金丝莲白。”
我讶异的看着冬公子一脸的向往,他是如何这么快的时间里调整出这么逼真的表情的呢
?连我都以为他是真的想吃了。
“那我让战争快点结束,最多不出五天,然后就带你去。”
更让我惊讶的是这位公子的回答,完全的无法理解,他们都是什么生物啊……战争是说
结束就能结束的吗……
“那现在我要洗澡。”楚怀玉任着对方给他抹额上的汗,这偷来的仙丹吃着也不是不好
使,怀玉的身体却还是不稳定,纳兰文翔看着怀玉听话的表情,温柔的指尖穿过其发间,那
一头乌黑墨发顺势披散,晃得我眼前一花,我想,果然不是一种生物啊……
傍晚冬公子又来找我,我把视线从他脖子上淡红色的吻痕上挪开,等着听他的计划,他
说的是个天大的事,此时我听来,倒也觉得无非如此的感觉。
他说,去劫了蔡副统领的囚,顺便把高疏也弄出来。
鬼使神差,还是什么附体了一样,我点头答应帮他带路,还伪装的拿了一篮子吃的,准
备混进去的时候用。
结果到了军牢,把守的人不在,那也就算了,连牢门都没锁。
冬公子和我一进去时,那两人只是静静的坐在一堆草里,一个数草根,一个望天蓬。
“你们好像并不想出去。”冬公子的声音里透着笑意。他知道高疏是老头子的障眼法,
蔡子庆也还用得着,自然不会为他们的性命担心。他是来凑热闹的。
“逃跑是懦夫的行为。”蔡子庆颇为不屑的说着,看到冬公子时眼神有些闪躲,怕是也
明白这个少年的厉害。
“那好,高疏,你和我走总行了吧?”楚怀玉说着有些意兴阑珊,这样劫囚无聊透了。
“多谢公子美意,我并没想过逃走。”高疏看向他,那眼神有些迷离,我初时不明白,
后来才知道是受冻染了风寒, 发烧了。
可是当时我和冬公子就这么走了,让牢中死心眼的二人干柴烈火,差点‘烧’了军牢…
…
纳兰文翔的手段的确独到,他先是透漏了一点怀玉的不耐给宋放,然后把重病的高疏打
包送给了匈奴首领,一时间以蔡字营作为前锋的五万将士杀红了眼,取得了这次战役的首捷
,而且完胜。
战况应该很是激烈以至于蔡副统领回到大营还一脸杀疯了的样子,结果被冬公子一句话
灭了气焰,冬公子说,“高疏一醒便找你。”
那小阎罗王就立刻小羊一样乖乖进了帐子,一物降一物啊……
后来大家也都知道了高大人的苦衷,从鄙视升级到崇拜真是简单的事,看法不一样后,
看在眼里的高大人的形象也有了不同,最近就有的将领因为多看了高大人几眼被蔡阎罗收拾
了,以他的话说就是宁可大家还误会高疏,省的这些人天天瞅着他的人流哈喇子……
匈奴大军做最后的挣扎攻到城下时我跟在冬公子身边,站在城楼上我却没有半丝紧张,
一开始还舍命挡箭,结果发现那些流矢在冬公子身前五尺处就自己断了,这才明白这位公子
不是好相与的,心也就慢慢轻松下来。
“康子,你说我军有没有胜算?”
“公子这是问的什么话,宋大将军领军就没输过。”我颇为自豪,觉得宋将军就像我大
羽朝的一道墙,只有超越过他才能进犯我朝,可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不知道自己的脸上露出了多少的崇拜和敬仰,总之冬公子看着我的表情怔住了。过了
一会儿他才喃喃自语。
“羽朝的长城,也许他并不讨厌这样。”
“吖?”
“没什么,你……”他的眼神一下子透出股凌厉,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宋大
将军所带的骑营被围攻夹击,墨色衫子的男人正带军帮他突围,不禁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
“忽尔勒,你还真是不记教训。”宋放对着一个普通士兵打扮的人说着,那人居然就是
匈奴首领忽尔勒!
“哼,你不会每次都那么侥幸。”忽尔勒眼神不自觉的飘向宋放身后的城楼,那上面站
着个淡青色衣衫的少年,这是他第二次见他,第一次是一幅画,“你把他也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