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想哭就哭吧。。。哭完就没事了。睡个好觉。。。”
在那如催眠般柔和的语音陪伴下,我终于在柔软的褥子上沉沉睡去,不复梦魇。
清醒后,回想起那令人胆战心惊的搏斗,我的心就不受控制地跳起来。第一次与死亡
如此近距离的亲密接触,也许我这辈子每每忆起都会后怕吧。但。。。那种感觉,也
让我血脉贲张,全身兴奋得无法用言语形容,似乎。。。我就是为战斗而生的一样。
。。
唉,说起这个,也许并不只我一人是这样。
人,尤其是男人,总是用各种途径来发泄多余的精力。原始人,在打猎中发泄;古代
人,在战争中发泄;现代人,在激烈的体育运动中发泄,所以才有拳击、球类等等激
烈的对抗性运动吧。
所以,战争,也许真的是人类的本性。
所以,在任何情况下,世界都无法完全平静下来吧。
所以,完全的和平,只能是驴子头上的红萝卜,可望而不可及。
真是个悲哀的认知。。。
说回自己,自从那天杀得眼红,终于和两头野兽斗得两败俱伤,看它们悻悻然一瘸一
瘸离开后,满身是血和泥泞的我就失去意识,直挺挺倒在木屋门外。毕竟是被娇生惯
养大的孩子,不像艰苦创业的父辈,没经历过这么可怕的风雨。虽然整场争斗感觉像
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但事实上,那一瞬间我被激发出来的潜在力量和勇气,也只维
持了不到半小时便耗竭。后来的事情都记得不清楚了,似乎发生过什么吧,好像还下
过雨,都不记得了,醒来时,空留下脸庞上湿湿的痕迹。似乎。。。还有隐隐残留的
些许温暖。。。不过,应该是错觉吧。令我气愤非常的是,当三天后(这也是后来听
他说才知道的)头晕脑胀的我醒来,发现自己仍然躺在木屋外的草地上,周围还留着
已经变暗的斑斑血迹,分不清是人的,还是兽的。
我试图站起,最终被头重脚轻的不平衡感挫败,跌坐回草地上,只能恨恨地望向那平
静依旧的屋子,真想破口大骂。有没有搞错!居然忍心眼睁睁放着一个受重伤的人在
屋外风吹雨打!良心都被狗吃了!——还好有吃剩一点,给我包扎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而且包扎得倒是挺不错的。
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三天没吃东西,还不饿的话,我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
死翘翘了。
——但是,无论如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努力活下去!
不能站起来走路,我惟有不顾形象,四肢并用慢慢爬着,在屋子周边找些可以吃的东
西,留下草丛中一路深深的痕迹。
以前在书上看过,越是有毒的植物,色彩越鲜艳。就算这里不是地球,这条自然界定
律总该还是成立的巴!我扒开草丛,在陌生的植物里细细寻起来。
“嗯。。。”我绞着眉头,盯住还沾着泥土的手里淡色的蘑菇,思想激烈地斗争着。
吃不吃?这蘑菇,很有可能有毒;当然,也有可能没毒。不过,再不吃的话。。。这
里也没其他东西可以吃了!不吃,肯定会饿死;吃,还有点可能不被毒死!那。。。
好!我吃了!
我鼓起所有勇气,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离去兮不复返”的悲凉,一闭眼,也
不敢细嚼,往嘴里一塞,喉结一动,便吞了下去。
过了一会,好像没事。
“呼。。。”我这才放松一点,拔起第二棵同样的蘑菇,准备继续饱腹大计。
咿。。。怎么突然间发昏了?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蘑菇有毒!!!
这四个字突然化开我脑里越来越混沌的浆糊,无比清晰地把我惊醒!
04
蘑菇有毒!!!
这四个字突然化开我脑里越来越混沌的浆糊,无比清晰地把我惊醒!
怎么办?怎么办?!
如果在学校,还可以马上拨120,进医院洗洗胃也许就没事了!可现在,只有自己一个
人,身处这个渺无边际的原始森林里!!!就算旁边有人,也是个冷血无情的家伙,
绝无可能伸出援手!!!
真的。。。还是逃不了一死吗?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最后还是要。。。
不!我就不信这个邪!毛主席名言——人定胜天!办法,肯定是有的!全靠自己动脑
筋了!
由于长期未进食,已经严重匮乏能量的大脑尽管开动最大马力,仍像生了厚厚的铁锈
一样艰难运行着。突然,我脑中灵光一闪:吃下蘑菇还没多久,只要把还没吸收到血
里的毒蘑菇、毒素都呕出来的话。。。熬过这一会儿的眩晕就没事了!!!
我不假思索地把脏兮兮的手指伸进喉咙深处去碰触咽后壁——只要引起咽反射,就能
把尚未消化的毒蘑菇从胃里呕出来了!!!
“呕。。。呃。。。呃。。。”我停止了所有的思考,眼睛闭得死死的——生怕一睁
开就会看到无法忍受的污秽,一边不断地用手指让自己呕了再呕,把头埋在酸臭的草
丛中拼命吐着,似乎要把心阿肝阿什么的全部内脏都呕出来才甘心,所有的感觉只剩
下恶心、恶心、恶心。。。
又过了好一会儿,能吐的都吐出来了,我才脱力瘫倒在一边,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
,身体里什么感觉都没剩下。呵,这么多天粒米未进,能吐出来的,也就只有胃酸、
胆汁了吧。。。
本来想自嘲地笑笑,到了嘴边,却变成紧抿。
不能哭!哭是懦夫的表现!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无论何时都面带威严的爸爸一直
都是这么教导我的!
若是放在以前,这种事情是绝对无法想像的!看重形象的自己,讲卫生到甚至有点洁
癖的自己,喜欢有点麻烦就向父母撒娇的自己。。。都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我开始有
点明白,时势造英雄。。。很多时候,其实是被逼出来的吧!不奋力争取的话,就连
生存这一最基本的权利也要失去了!
可是。。。我。。。能活下去吗?能活着回家再见一次爸妈吗?还有敏婷。。。我的
初恋,我还没告白。。。还没有试过浪漫的初吻。。。我还只有17岁,我的人生还什
么都没开始哪!!!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聚起剩下的力气,我扶着树干挣扎站起来,声嘶力竭地大吼:“老天,老天!你要我
死,我偏要生存下来!还要活得好好的给你看!!我要让你知道,虎父无犬子!!!
我,绝不是个懦夫!!!”
透过重重茂密的树冠,我放开树干,勉强保持身体的平衡,倔强的眸子灼灼望向树叶
缝隙中的遥远天际——“我,奉铭,今日在此对天起誓!我一定会活着回家!!!”
鲜血,顺着嘴角,从被牙齿深深咬着的唇边蜿蜒而下。
怒吼,穿过厚实的土地,穿过重峦叠嶂,穿过森林里的所有生灵,震撼着,久久不能
平息。。。
05
郑重立下誓言的我开始了挣扎求存的生活。
刚开始,白天里我去寻找食物回来,会听见木屋里有些模糊暧昧的声响。因为没见过
有客人进去,摸不着头脑的我也没多想;直至有一天黄昏,我从丛林中觅食归来,正
巧看见一个全身罩着白色斗篷遮去面貌的人出现在木屋门口。风情万种地走出几步后
,她忽然转头掀起帽子露出小脸,冲木屋窗口嫣然一笑。本就被她的身形姿态所诱惑
的我呼吸一滞,惊为天人!那精致的脸庞泛着玉般美丽的莹莹光泽,一双丹凤眼笑起
来媚色无边,让每个身心正常的男人都不能不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回想起之前屋子里的动静,我恍然大悟,不禁脸红心跳(小孩就是这样被带坏的。。
。),不由得羡慕起屋子里没见过面的男人。
后来,更让我嫉妒得想掐死他的是,那次之后,我每次见到从木屋走出的美人都不同
。有的羞怯可人,有的浪荡妩媚,而且。。。有男有女!!!
啊~~~我抱头仰天长叹,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天理啊!!!
只其中每一个美人站出来都足以成为好莱坞最艳光四射的明星,而他,居然居然居然
同时拥有那么多个!!!
什么人,能让这样多美若天仙的人垂爱,甚至趋之若鹜?
不过,不知为什么,我们的关系居然奇妙地好转起来。我苦思了半日都毫无答案,又
觉得若亲自去问那个一直没现过身的神秘屋主好像太过无谓,于是,这个问题很快被
我抛到九霄云外。
虽然,他依然不准我进屋,但到了晚上,当我被靠在我身边取暖的小动物蹭醒时,却
发现身上多了一条还带着体温的毛毯子——其实我有怀疑过,他可怜的只是那些小动
物;有时出门找野果回来(当然,因为没有经验,又害怕中毒,所以往往都无法找到
足够我这个青春期男孩子饱腹的食物),屋门口放上了装着烤肉和水果的碗;甚至,
他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教我剑法。
还记得,我无意间第一次见到他舞剑时的震撼——我想,我再也不可能见到比他更有
吸引力的人了吧。
那飘逸灵动的剑法,洒脱不羁的身姿,举手投足间都流露着高贵的气质。更让人无法
移开视线的是——树梢间撒下的点点阳光中,闪烁着耀眼光芒的一头柔亮金色长发,
如祖母绿般深邃的眼眸却浮现风流,刀削般深刻、古希腊雕像般优雅的轮廓,前额微
微闪光的汗水和小麦色健康的皮肤诱人地性感,朴素的淡青色短袖长袍贴身包裹着颀
长优美的身材,寻常山民的衣服此时也只能成为他招蜂引蝶的帮凶——难怪!难怪。
。。
——可是,太奇怪了!这个人,怎么看都是个放浪不羁玩世不恭的花花贵公子,但穿
得像个山里人也不会有格格不入的感觉;而且,那天,就是这么外表肤浅的一个人深
刻地教训我:“一味依靠别人的人形同废物!”
不可思议。
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
不过,那又怎样?一切都与我无关。现在,他于我,只是偷师的师傅。
开始时偷看时还觉得费解,因为他舞得很慢,每个动作都能看清。直到后来发现,他
每次都在练同一种剑法,我才顿悟——他,是不是。。。想教我?
念及此,我马上豪不客气取剑摹仿起来——反正,如果我亲口问他,他肯定不会答应
;而就算他真的不想教我,等他发现了再说也不迟。呵呵!为了生存,不能太老实啊
!
当然,他偶尔的善心也是有代价的。比如说,每天他都会扔两个高到我的胸部的大木
桶出来,用优美的声音叫我到大概五公里以外的小河去打水;或者丢把斧头和一堆粗
木头给我,让我砍成细柴等等。哼!虽然不及他的美人漂亮,我长得也不赖,怎么对
我就一点都不客气!当然,这也不能怪他眼光不行。不像某个闲人,我每天都要为生
计奔波,而且又用不着见人(很明显,我是不把某人当人看!),所以完全没功夫打
理仪表。
尽管从来没有干过粗活,但既然下定决心要活下来,精力充沛的年轻人学东西就是快
,再加上自己动动脑子琢磨出了点诀窍,没多久,我就从运一桶水都要走几十米就休
息一下到一次运两桶水中途只需歇息两三次;砍柴砍得又快又好也不会砍伤手脚。
至于剑法,学了一个月,我就明显觉得自己出剑迅猛,步法也灵活了很多。至少,如
果再给我碰上那两头不长眼的野兽,哼哼!心惊肉跳的就不会是我了!
06
在这广袤无垠的森林里,我一心一意学着那套剑法。对于未来,我无法测知,更无法
主导掌控。现在的我所有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磨砺自己,为将来有可能出现的险境
做好充分准备。
日复一日,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我安然在木屋旁幕天席地,重复着每天的努力,恍
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这天,一大早起来,我照例提起门边的两个桶,稳健地向河边走去。
走了大约半小时,树木明显稀疏下来。毕竟是我这段时间每日必行的路,闭上眼睛都
知道,再走不远,将豁然开朗地见到一条河——我一直打水的地方。
越往前走,树影间斑驳的阳光也越来越多,毫不吝啬地让暖意透过我土布制成的衣服
——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地问我这件衣服是如何做出来的,从没碰过针线活的我怎么知
道?反正有一天就它就这样放在屋门口,我想都没想就捡起来穿了。可别教训我这么
不客气,在这人迹罕至的森林,什么礼仪什么客套都只是无用之极的虚伪;何况,即
使我刻意不在意,那身破烂不堪难以遮体的校服也确实不能再穿了。
走到河边单膝跪下,把水桶往河里一扣,我习惯性地往前一提,不料,可能是是这条
河的汛期快到了,脚下熟悉的泥土比往时松软多了,突然加重的重量使我的双脚迅速
陷进泥里,一时拔不出来,上身马上失去平衡掉进浅滩的河水里。
完全没有慌乱,掉下来的一瞬我已经确定了没有生命危险。用力把木桶抛上岸,我安
然地用手背掠了掠贴在前额的湿发,闭眼捧水往脸上一泼,顺手插进浓密的头发向后
梳,沁人心肺的清凉沿着脸颊脖颈发梢和湿透的上衣融为一体。
我,成熟了不少吧。也只有离开了父母的庇荫,孩子才能真正长大阿。。。
如果是还没来到这里以前,我肯定会大呼小叫,叫上所有人来帮忙,顺便扯几个人下
水打水仗!第一个不能放过的就是杨毓文,那个整天以捉弄我为人生目的的家伙!比
如,我趴在桌上午睡时,他就偷偷把我的鞋带绑在桌子腿上,再突然在我耳边大喊:
“上课啦!”我猛地吓一跳,反射性弹起,结果。。。众目睽睽之下,一向爱护形象
的我重重地撞在桌子上,尴尬得要死,那个猴精就在一旁窃笑不已!。。。想着想着
,自己也忍俊不禁了。。。回忆起来,仿佛是很遥远的事了。。。多久了?自从我离
开所有亲人朋友来到这里,头发好像长了些,用手指度了度,大概长了两厘米。按一
个月一厘米的速度来看,已经来了两个月。。。两个月啊。。。高考也结束一个半月
了。。。不知道同学们考得怎样呢?我失踪了这么久,爸爸妈妈肯定急得快发疯了。
。。
几滴泪水无声地自眼眶直直坠入水中,荡起些微波澜。
水面的少年脸庞清俊而哀伤,陷入了静谧的回忆中,连不时滴落的泪珠也不忍扰乱,
只轻轻落入,迅即划开。
我呆呆地看着水里久违的自己,半晌无语。真的,因为生存的压力,我已经很久没有
好好洗干净自己的脸,任由泥土草屑栖着一身一脸;连父母也只有在梦中才会想念呼
唤。。。
我慢慢从泥土中拔出双腿,脱下衣服,和一直随身携带的剑一起丢在岸边——应该不
会有什么闲杂人等恰好来到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吧(从未见过一只鸟,哪来的蛋!比
较多的都是一些只会到处乱跑乱爬又长得奇形怪状的小动物)——索性放自己半天假
,什么都不想,到河里洗个痛快!
粗糙的手掌带着清澈的河水清洗全身。可以感觉得到,双手都磨出了不薄的茧,连虎
口也因为时时练剑的关系长出了茧。
水流不算湍急,游泳正好。我打定主意,爬回岸边,一个漂亮地鱼跃入水,准备横渡
这不到二十米的小河。孩子的好奇心悄悄萌发——嘿嘿,两个月每天来这打水,我还
没去过河对面呢!!去探探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