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夏凉,是他一生的劫难。
无处可逃,无路可退,无法可解。
第六十五章
房门打开,冷咧的空气透过窗户冲进室内。
夏凉坐在饭桌前红着脸食不知味的大口吞着面包,努力的想要忽略腰间的酸软和对面男人似笑非笑的嘴脸。
"别吃的那么急,喝点牛奶。"曲允把杯子推到他面前。夏凉垂着眼帘捧起杯子就往塞得满满的嘴里灌。
"不用那么急,又没人跟你抢,慢慢来。"曲允刚想拿下他的杯子,谁知道夏凉如惊弓之鸟,连连退后捂着嘴猛烈的咳了起来。一张不大的脸涨得通红,曲允心疼的过去搂着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顶上,背上的手缓缓顺着,声音轻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夏凉用自己滚烫的脸去贴曲允的颈脖,赌气般的问:"那你说,我在想什么?"一抬头,就对上曲允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心被烫了一下,耳朵都快热的滴血了,他恼怒自己的没用,连和曲允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只好气鼓鼓的低着头。
觉着丢脸,于是挣扎着想要脱离那个温暖的怀抱,但那双手臂像牢笼一样桎梏着自己的腰,怎么也办不到。
"别乱动!"曲允忽然一声呵斥,声调提高不少。将人抱在腿上坐好,禁锢在手臂之间,随后又腾出一只手揉面团似的揉夏凉的脸:"你说你,还像个小孩子似的,阳阳也没你任性。"他嘴巴靠近夏凉的耳朵,热热的气息喷洒着耳廓:"情人之间都会这样,你害羞什么,以后还会继续的......"
磁性沙哑的声音低低的说着,夏凉莫名的想起昨天晚上两个人缠绵的时候双唇纠缠在一起,淫秽的交换着彼此的气息,炙热在身体猛烈的撞击进出,不顾一切的呻吟......所有的所有都是情人才会做的事......
温热的舌头在颈上游离。
身体轰'的热了起来,夏凉咬着嘴唇双手圈住曲允的脖子,脑袋埋在他的怀里,身子不可抑制的微微发抖。似在害怕畏惧,又似在期待着些什么。
"会疼吗?"
"不疼。"夏凉飞快的回答。
"那......和我出去一趟?"曲允顿了顿,想了好一会,"说好生日要带你出去玩的,可这一闹......要不我带你到外面去看看,喜欢什么就买,好吗?"
"没有想要的,什么都不要。"
夏凉垂着眼帘摇头,他不想感情和利益沾上任何关系,一点点也不可以。感情一定是要干净的,无论再亲近的人,他都不想欠。
"那可不行,生日总得送些什么。"曲允的胸膛轻轻颤动着,笑声从他嘴里溢出。这样的夏凉让他爱得欲罢不能,天真,单纯,无所要求,简单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什么都不需要,这样在一起就够了,也就只有这样干净的孩子,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是因为失去得太多了吧,所以现在连得到都会害怕。曲允亲吻着他的发旋,心中泛起酸涩。
"不用了,我......"曲允堵住他的唇,不想再听什么我不需要之类的理由。
夏凉不是不感动,只是他想坚持他的原则。
"要不要?"曲允伏在他耳边低声细语的说。忽然含住那肉肉的耳垂,牙齿轻轻噬咬着,一双手在背后从肩抚摩到臀,再在腰际反复揉捏。
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夏凉认输的抿直了唇,最后带着哭腔报复性的咬住了曲允的脖子,一声呜咽的喊着--
"要......"
一个电话,打破了所有的宁静。
他记得那个号码,接通以后阳阳总会甜甜的唤自己莫莫。可是这一次没有,对方是一个女护士。
她说阳阳死了,死亡来得太突然,甚至连惊慌都来不及。
她还说,那时候阳阳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唤的,是他的名字。
走得很孤独。
一个人。
阳阳没有亲人,和一个不近人情只懂得执行命令的老管家住在一起,他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
"骗人,骗人的!那一次到游乐园还是他的父亲送他来的不是吗?!"他冲着电话大喊着,眼泪无法抑制。
"冷静!"曲允死死禁锢着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平稳的解释,事不关己的口吻冰冷的像机器:"他说曲先生在医院门口等他,我们才让他出去的。"
原来,一切都只是那个要强的孩子掩饰的理由......
疯了一样摔了电话,他倒在曲允的怀里,泣不成声。
他还记得那个孩子是用怎样渴望的眼神看着他,只求能出一趟医院去一次游乐院,那双惊讶的眼睛看着拥挤的是怎么的欢喜......
曲允说他很干净,其实阳阳才是他认识的最干净,最没有心计的人,即使受过再多的伤害,那双眼睛里永远只有快乐。
那个曾经在夜里因为他不习惯医院的药水味睡不着,而翻箱倒柜找《一千零一夜》给他读的孩子,不在了......
曲允抓住他的肩膀,沙哑着嗓子说:"别哭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窗外阳光明媚,屋子难得的安静。深冬的高楼窗外不会有鸟鸣,这座繁华得只剩下利益的城市更不会有。他忽然怀念起从前那栋老宅子的风景,从那扇古老的木窗望出去,总是一望无际的景色和山。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稍稍静下心来,总能听见大人和孩子的欢声笑语。
他侧过头静静的听,耳边是地铁使过铁轨的轰鸣。
离开之前,律先生曾经紧紧的抱住自己,说:"莫莫,如果可以,要回来看看我。还要记得,不管什么时候,这道门总是为你开的。"
律先生是一个寂寞的人,他也一样。所以他们固执而坚持的相守在一起7年之久,为的,只是汲取对方的一点点温暖。只有寂寞和自私的人才会三心二意。
因为对他有足够的宽容和爱,才会这样信任他。律先生信他一定会回去,所以他不留他。律先生为他付出了家庭,付出了心思,付出了所有,他却轻易的一句抱歉就将那些统统抛在身后。
"回不到从前了,我们都回不到从前了。"他猛的想起琉萧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生命像灰尘,渺小得看不见。
他轻轻的笑,眼泪轻轻的跟着落下。
第66~67章
第六十六章
曲允过去扶着他坐起来,疑惑的问:"怎么了?"一进门看到的就是夏凉微笑着流泪的样子。他从来没有见过夏凉这么悲凉的表情。即使在谈到小北的时候,他也只是常常淡淡哀愁的缅奠。
夏凉抬起一直低垂的眼帘,定定的看着他。眼泪失控的从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掉下来,腮边挂满了眼泪。
他头枕在曲允的肩窝,忽然伸手死按住曲允的左手,像要把对方牢牢栓在身边。犹豫了一会,他艰难的开口:"我走的那天,会不会也像阳阳一样,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孤零零的?"
以往柔和甜润的声音此刻变得沙哑。曲允想笑,笑他的妄自菲薄胡思乱想,可是开口却是满口苦涩,眼睛都要被不知名的雾气蒙得看不清楚东西,只能同样的用力握住了夏凉的手:
"笨蛋莫莫,我不是在这里吗?我答应过要照顾你的啊,忘了吗?医生也说了,你的病根本就不是大问题,只要按时来医院检查和吃药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也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的。"
夏凉脸上展开笑容,很浅很浅,"谁说我担心我的病了?人都有死的时候,我就怕那时候你不在我身边。一个人睡在黑漆漆的棺材里,我害怕。"
"你要学着相信我,莫莫。"他玩笑的说着,曲允却听出了里面的含义,莫莫说到底还是没有安全感,总害怕他会离开。
曲允苦笑,谁让他有过玩弄感情的前科呢?
"我没有不相信你。"他只是......不相信自己罢了。
"无论你什么时候回头,我都在你身后。"
夏凉拇指慢慢抚摩着曲允的手指,那双手牵着自己的时候总是很温暖,总能做出很多很美味的东西,总是在自己需要的时候伸手抱住自己。自从和他在一起后,原本就骨节分明的手现在更加的瘦,摸起来居然有些硌手。
依稀记得那双手在身上游走的燥热。
"我一直都想问你,我们这样算是在一起了吗?不是补偿不是同情,与小北无关,只是因为喜欢?"他像喝醉了一样,微微眯起了自己写满了迷茫的眼睛,这样的行为让人更觉得他像个迷路无措的孩子。
曲允受不了的抱紧了他,用力的,不留空隙,像要将人紧紧勒死。真想把他勒死在怀里,那榆木脑袋里就只会想乱七八糟的东西!曲允咬牙切齿的想着。
"莫夏凉你给我听好了!"曲允蛮横的用双手捧起他脸,乌黑的眼睛注视着他,声音因为生气略微粗喘:"我爱你!不是因为补偿同情,更与小北无关只是爱你!所以才和你在一起的,你明白了吗?"
夏凉哭泣的时候会微微撅嘴,他颤抖着眼帘,眼眶里的液体始终强忍着不肯落下,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我害怕......"
"怕什么?"见他这样,曲允也装不出凶狠的样子,只是难以察觉的皱着眉头抱紧了他。
夏凉扑到他怀里,用力吸着鼻子:"小北恨我怎么办?小北会恨我,她那么那么喜欢你......"而后又自我安慰的问曲允:"小北会恨我吗?"
仿佛只要曲允说不会,他就可以安下心来。
明知是虚假的,却偏偏无法不妥协。
曲允抱住他,轻吻着他的耳垂,缓缓的说:"不,她会祝福我们的......"
毕竟,她那么的爱你。
小北一定会嘲笑他,原来他也会爱得如此卑微。
他说要好好睡一觉,曲允离开之前还把门细心的带上了。
他打开窗,一阵彻骨的寒气迎面吹来。窗户边的花坛下坐着一个少年,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样子。瘦瘦的身型并不弱小,一副随时备战的戒备样子。一双嶙峋的手布满茧子,身上的衣服很整洁,只是在这样的天气下显得有些单薄。少年早有预料的抬头,平静的看着他。
"老爷要见你。"
"你的老爷是谁?"这个少年和他同龄,看起来和自己一样长了一副被人虐待惯了的样子。
"曲景云。"少年很少话,说话简洁而直接
"嗯,我知道了。"一听姓就知道是谁了。夏凉伸伸光裸的脚,"他在哪里?"
"车子在哪边。"
安生的日子就过到今天吧。
撩开被风吹乱的发,夏凉朝少年微笑,轻应一声:"走吧。"既然躲不过,那就让他面对。
少年一楞,随即恭敬的朝他点点头,拦腰抱起夏凉快步走向百米开外的车子。
房子在半山腰,从外面看去是很豪华的一栋房子。可惜,太冷清了。一路从车库走到大厅,再从客厅拐进走廊,佣人的姿态都是一成不变的面无表情,本来就空空荡荡的一所房子,安静得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
原来曲允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心里的悲哀充斥着内心,满满的心疼。
他无法想象曲允在这样一个冷清的地方,所谓的家是怎样生活20年的。每天忍受着孤独的寂寞,他了解这种痛苦。
他握紧了拳头,无药可救的心疼。
"你的主人是个怎么样的人?脾气很坏吗?很可怕?"想起允脸颊上的伤疤,他至今仍一阵心惊。如果花瓶砸到的不是墙而是人......他深呼吸一口气,食指轻轻点在心口,以此舒缓自己心脏的不适。
夏凉担忧的抿着唇,虽然他一时冲动跟少年来了这里,但是快要见面的时候还是会害怕。万一......夏凉摇头,甩去脑子里不好的想法,一步一脚印的走在舒服的地毯上,他露出淡淡满足的笑容,地毯很软,即使不穿鞋子也很舒服。
他喜欢这种自由无拘无束的感觉。
人活着一辈子,无非就是为了等死。但在死之前我们有很多的时间,于是我们拿来浪费,拿来奢侈,却从未懂得珍惜。
"不,少爷对我很好。"少年忽然回答。
"曲老爷不是你的主人吗?"夏凉注意力一直放在地上,这时候他也没多在意的随口问问。他还以为曲允的父亲才是少年的主人呢。
"絮只属于浚少爷。"少年一直走在前头,矫捷的脚步一直未停,只是夏凉看得很清楚,少年说着话的时候,无法掩饰的沧桑和坚定不移的口吻。
少年停下,敲门。
苍白声嘶的一声"进来",少年主动为他打开门。
"嗯......那个......絮。"他递给少年一张写了一串数字的字条:"可以帮我告诉这个电话的主人,我在这里吗?"
夏凉抿直了唇,感觉有汗润湿了眼睛,微微的疼痛。手指扶着门框,心脏不自然的抽搐,他在害怕,可是他不允许自己退缩。
絮看着他的单薄的后背,没有再说话。许久,才接过字条,一双深沉得看不清楚任何情绪的眼睛和冷漠的表情回应着他:"可以。"
"麻烦你了。"深深浅浅的酒窝在脸上甜美的浮现。
絮站在电话旁,思索着刚才自己的行为。这不正常,除了浚少爷和老爷的话,他不应该听任何人的命令才对,可是一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他失神了。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颧骨隐约的冷寒,那个曾经的伤口再次受伤似的疼。
等到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站在这里了。
"絮,你在干什么?"楼梯口传来熟悉的声音,絮抬头,对上那双深栗色的眼睛。
曾经,那双眼睛也那么清澈过......
但,只是曾经。
即使那双眼睛不再清澈,那个人不再干净,不管再怎么改变,也是他的浚少爷。
他答应过的,要一辈子陪在他身边。
爱他,此生不渝。
第六十七章
房间的一切都是白色的,连窗纱也是。很明显,这是一间给要静心的病人的修养病房。夏凉揉了揉衣角,嘴唇都抿得发白了。
床上的人消瘦得厉害,如果不是知道曲允的父亲只有60多岁,他一定以为那已经是个八旬老人。他实在是太苍老了。眼角的皱纹,青筋凸显的手脚--还有一双浑浊得似乎看不清楚东西的银灰色眼睛。
"坐。"
老人略略侧着头望向他的方向,嘶哑的声音显得很刺耳,也许是很久没和人说过话或者想要喝水吧。意识到这点,夏凉连忙在床头倒了杯温水给他。
"谢了。"老人推开他的手,颤颤巍巍的身子半躺着,"麻烦你到这里来了,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来的目的。"老人喉咙的嘶哑并没有因为喝水得到好转,一如既往的,但他仿佛早已习惯。
夏凉握住了因为水温而微暖的杯子,杯子一点一点的温度能让他安心些。这栋房子还是眼前的人,都太冷了,他不由得的想要退缩。
"我知道,既然来了,我就没想过要徒劳而回。"他强做镇定的说,"你想要怎么样?"
原本以为老人会大发雷霆的,不料老人却哈哈大笑起来:"你是个有趣的人。你的眼睛很干净,清澈坦荡。"老人话音一转,"但是不代表我可以相信你。"长年的在商场打滚,造就了他除了利益无法信任任何人的性格。
夏凉浅浅苦笑:"我没有异想天开到觉得你们能接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