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雨落（穿越时空）————雏菊[下]

"安华，我们遇到山贼了。"
 
第四十七章
"先通知你们一声，做好准备。"月白微微喘着气说。
我愣愣的看着月白，什么人这么大胆，这可是插着王旗的队伍啊。武王沉吟了一下，朝月白点了点头。
外面吵嚷声越来越大，好半天，月白再次掀帘进来。
"不行，有点抵御不住了。"
皱起眉头，武王沉声问道："侍卫呢？"
"正在打斗。可是......"
"可是？"武王挑眉。
"似乎不是简单的山贼。"
武王眉头皱得更深了。这时，外面传来一个似乎闷住的狂妄喊声："兄弟们！看好宝物，我们冲啊！"我一惊，这个声音......即使闷住了我也听得出，那是青辰......
看见我的表情，月白和武王露出明了的神情。能将风间使节队逼到这种境况的，既然不是普通的山贼，那么如果是正统军队假扮的话就说得通了。而且时机这么恰好是在我们出了俞锡边境的时候。
"他们有多少人？"
"四五千人的样子，跟我们差不多，不过都是精锐。"
掀开帘子向外看了看，"离风间还有多远？"
"快马加鞭的话，也还有六七天的路程。"顿了顿，月白说道："安华，让侍卫护卫着你们先走吧，这里我先挡着。我们在泸城会合。"
武王点了点头，月白立即出去了。接着，只听见一阵嘶鸣，马车再次向前奔驰起来。
透过帘逢担忧的朝后面望了望，"月白他不要紧吧。"
"不要太过小看他。"
我一愣，也是，一直以来在武王身边充当左右手，恐怕最深藏不露的就是他了吧。心下稍微安定了一下，回过头却看见武王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我。
"怎么？"
"没什么。"他转开视线。
看着他刚毅的侧脸，我脑中越来越糊涂，越来越弄不清楚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了。
马车向前狂奔着，四周数十名侍卫骑着马将马车包裹在中间护着前进。渐渐远离了打斗的喧闹，只剩下马蹄打在地上的嗒嗒响声。
就这么沉浸在规律的马蹄声中时，马车突然一个颠簸，再次停了下来。然后便是一阵叫喊声，帘子被再度掀开，一个侍卫伸进头来。"王爷，我们被包围了。"
朝外观望，武王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起身一把揽住我下车一跃跳上了马，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下了一跳，他转身拔剑斩断了马匹后面与马车相连接的绳子。扬起剑高声叫道："我们冲出去！"随即拍在马屁股上。
四周一片附和的喊声，然后马匹再次奔驰起来，卷起一阵尘土。
转头不经意间，我看见青辰裹着山贼的衣服向这边策马奔驰而来。
一手抱住我，武王一手斩杀冲过来的人。衣服渐渐被划开了，溅上点点血渍。周围奋身护卫的人一个又一个倒地，武王更加夹紧了马肚，向前猛冲出去。突然一个转头，他拉起缰绳，调转了方向向路旁的树林冲去。
后面追击的人被岔开的树木阻隔住，大批人马进不来。
回头张望着，青辰带着身后少数几个人依旧紧追不舍。
"抓紧了。"听见武王低沉的声音我不由自主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马匹不住朝前奔驰，风狠狠地刮在脸颊，一阵阵疼痛。后面仍是紧紧追赶着，距离半点拉不开。然后，我看见青辰缓缓举起了弓箭，瞄准着这边。
"不--"我叫道。武王侧眼看了看身后，随即又是一个左转。
马在树林里四处窜着，身后的青辰因为失去了准头终于放下了箭，再次策马追上来。在我安下心来的时候，突然一阵风扫过，上面传来武王一声闷哼。抬起眼，我震惊的看着他手臂上横插着的一支箭。朝箭射出的方向望去，山野间隐隐有人影闪动。
"王爷......"我提醒着他。
"我知道，不要紧。"说着再次狠狠一夹马肚，向前冲去。
正准备抬头看他，瞟眼却看见前方生生横在山林中的断崖。而我们，此刻正向那里冲过去。而武王似乎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由自主更加抓紧了武王，我闭上了双眼。风仍刺痛得的在脸上强烈的刮着，等待许久的腾空并没有到来，我缓缓睁开一支眼，不知武王何时改变了方向，此刻正沿着断崖向前奔驰着。转眼看向旁边，断崖并不是很高，只是下面是滚滚的水涛。
侧后方，青辰仍紧紧追赶着。
"抓紧我。"武王的声音再次从上方传来，我不由自主向前面望去，一条并不是很宽的河流隔断了前路，流下断崖，成为一个细小的瀑布。看了看武王，我知道了他准备策马跳过去。手下更加抓紧了他。
一提缰绳，马的前蹄高高的昂了起来。此时突然一阵风扫过，马重重嗷了一声，失去平衡，身体向旁边的断崖倒了去......
最后一眼，我看见青辰赶至断崖边，一脸焦急的望着这边。
身体被武王紧紧抱住，下一刻，便栽进寒彻心底的冰冷江水中失去了知觉。
迷迷糊糊间，听见有鸟的吱声，然后还有什么轻轻落在脸上，不住的拍打。努力睁开疲惫的双眼，湛蓝的天空下，一个满脸洛腮胡子的男人的脸放大摆在眼前。我一下子被惊醒，男人朝我嘿嘿笑了笑："你醒了。"
揉了揉双眼，我坐起身来，迷惘的看着四周，自己正坐在金黄的沙地上，面前是广阔的江水。旁边男人又喊了："喂，你醒了就过来帮帮忙。他是你朋友吧，他受了伤，得赶快医治才行啊。"
我转过头去，只见男人手下，武王半个手臂都是血躺在沙地上。我赶忙惊起过去，听见他微弱的呼吸声，我不由得松了口气。
"别愣着，帮我把他弄到我背上来。你们是遇难了吧，我带你们去我的村子，得赶紧找大夫医治他。"
男人背过身蹲下，我赶紧过去努力撑起武王的身子，将他伏在了男人的背上。
一路上男人大大咧咧笑着，粗豪的声音说他叫铁叔，跟我讲着他们村庄的事情。男人的村庄并没有多远，从沙滩边走进去不一会便看见一个小巧的村庄。
铁叔将我们带到自己家，嘱咐了一声便出去找大夫去了。之前还不住夸奖着大夫的医术多么多么好。
将武王展平放在平塌上，我打湿了毛巾给他擦了擦脸。纠结的眉毛下面，脸有些痛苦的扭曲着。
视线向下移动，湿嗒嗒的衣服扒在身上，手臂上仍插着被折断了的半支箭，从那里流出的血染红了大半个手臂。随着透湿的衣服扒在手臂上。
心下一动，我上前小心托起武王的身体，将他湿透的衣服小心翼翼的脱了下来，以及将受伤的手臂上的袖口撕了开脱下来。刚刚做完，男人带着一个年迈的老人回来了。
"哟，小子做的不错，刚才我还忘记跟你说把他的湿衣服脱下，不过，你也得注意一下你自己。"铁叔将老大夫推过去，上下瞄了我一眼。
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也是全身湿透，这才注意感觉到。
铁叔转身进房拿了两套衣服出来，"先进去换上这个吧，你身上那湿衣服穿不得。"
朝他感激一笑，我接过衣服走房里换上。出来的时候，老大夫正准备处理那支扎在武王身上的断箭。
箭拔出来了，武王手臂上血争着向外涌，我担忧的看向老大夫，老大夫头抬也不抬继续埋首处理着伤口。肩上被铁叔拍了一下，转头望过去，他示意我安心。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大夫终于起身，收拾好东西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转头，武王手臂上的伤已经被仔细的包裹好。正气息稳定的躺在那里。
我终于安下心来。
傍晚的时候，武王醒了，迷迷糊糊吃下我端过去的一碗粥，便又昏睡过去了。铁叔示意我不要担心，说他这是流血过多，又带着伤口在冰冷的水里泡了许久，有些气虚，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第四十八章
和着铁叔拿过来的毯子我在简陋房子里捡了个地儿便窝着睡了。铁叔这地方小，总共也只他那间房和武王现在正躺着的这间房。本来已经给他带来麻烦，不好意思再让他挪出睡觉的地方。我便也这么将就了一晚。
睡梦中模模糊糊感觉到有些光亮，随后听见有些声响，我立刻惊醒睁开眼睛。外面天色刚刚露出鱼肚白，白天--或者说昨天的那位老大夫一声不响的站在武王的塌前，背对着这边不知道在做什么。我一惊，忙准备起身过去阻拦，肩膀却让人压下，回过头，铁叔正站在我身后，视线严肃的凝视着那边。
"怎么......"我刚想问，却被他的眼神打断了。
转回头继续望着塌那边，老者缓缓抽出一根银亮的针，然后缓缓弯腰，小心扎在了武王的手臂上。转身，再抽出一支，落下。如此反复。
想来睡得极轻的武王奇迹般的没有任何转醒的迹象，我愈发担忧起来。不过看着铁叔完全信任的脸上，并不时安慰我的样子，我也便慢慢放下心来。
许久，老者抬手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收拾后走向这边，苍老的声音不紧不慢响起。
"这几天好好看住他，千万不能让他着了风，不能让他下床活动，最好是把他严裹的看在被子里什么也不要做。"
"弄一些清淡的粥，味道一定要淡。"说完，夹着小箱子走了出去。
铁叔忙送了出去，一声声慰问着。看着铁树侧面的开朗笑容，我嘴角不禁向上撇。
走到石塌旁边，我低头看着额上密布着细汗的武王。叹了口气，卷了毛巾为他擦拭。
昨天问了铁叔这里的情况，这个村子里的人似乎从很早的祖先辈就定居在这里，很少有人接触到外面，不过铁叔便是这少数人中之一。
这里是境外，无论对哪个国家而言，也就是谁也管不着的地方。离风间靠在这边的泸城少说也有七八天的路程。
武王现在这副样子，估计也得休息个半个月。剑伤又加寒水的浸泡，没有破伤风真是该感谢那位大夫的医术。
送完老大夫铁叔进来了，交代了一声他还要出去狩猎，厨房里有新鲜的蔬菜食物等等，来不及等我回答便拿了再度出去了。
看了一眼仍然没有清醒迹象的武王，我转身朝四周观望了一番，终于决定到低矮的窗边休憩一下。昨天突然那种经历，一早又被惊醒，着实疲惫了。
点点阳光洒下来，不一会我靠着窗栏眯上了双眼。
刚入睡的迷迷糊糊阶段，突然耳边传来呻吟声，脑袋朦朦胧胧的分辨那个声音，当忆起那是武王的声音时，我一下子惊醒。
转眼看过去，果然武王额头布满的汗滴，两道眉毛痛苦的纠结在一起，嘴里断断续续发出呻吟。
走过去，试了试他的额头，温度并没有异常。擦过汗后，汗液仍不住的往外渗，纠结的双眉依然没有平展开来的趋势，心下焦急，想起那位老大夫，正准备转身，手却被突然抓住了。
看向武王，他突然睁开双眼，迷蒙的向四周看了看，视线最后落在我身上，随后突然坐起身，一只手仿佛确认般缓缓抚上我的脸颊来回摩挲，双眼惊愕的盯着我。我呆呆的看着他离常的举动。
好半天，在我脸上勾勒着的手放了下去，却落在我放在床沿的手上，紧紧地抓住。
武王的身体再度滑倒下去，落在石塌上传出规律的呼吸。
"......没事......"冰封的脸上忽然划出一条可以称之为温柔的笑容，嘴边喃喃自语。
呆愣的睁大了眼睛看了看，最后落在被紧紧抓住的手上，试着转动了几下，发现根本抽不出来的时候我放弃的巴了个凳子过来坐着，顺便也遵照大夫说的不要让他喝着风。
祥和的风透过窗户和敞开的大门缓缓吹进来，落在人的脸上一阵懒洋洋的感觉。
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我双眼再次打假最后闭上。
湛蓝的天空，偶尔几声欢笑声在干净的空气中飘荡。扒开深长的草丛，迎着那欢笑着的声音，瘦小的身子奔过去。枯瘦的脸上露着小心翼翼的向往神情。
瘦弱的脚步渐渐放慢，停下。无邪的眼睛疑惑的看着前方露出惧怕神情望着自己的孩子。然后，一个孩子捡起地上的石头用劲的向这边丢来，娇小的身躯不住颤抖。然后，在他身后的孩子全都开始朝自己扔石头，一脸的痛恨与惧怕参杂的神情。
碎小的石头一颗一颗打在自己头上，脸上，身上，腿上......
好痛......
[他是坏孩子！不可以靠近他！]
[赶快离开！妈妈说他是孤儿哦！]
依旧湛蓝的天空，微风拂过，尖长的草丛随着风荡漾，树叶也不时左右摇摆。
瘦小的身躯在夕阳的照耀里，拖出一条长长的孤独的身影。脸上扒着青紫的伤痕，手上，腿上也布满着泥土与破裂的伤口。
嘴角下挂出一弯鲜血淌下，苍白脸色的少年倔强的将眼泪吞了回去，倔强的昂着小小的脑袋往着渐渐西斜的落日。
[怎么又是那个小孩！]
[不要过去，那是怪物！不祥的孩子！]
[听说他的妈妈就是被他杀死的！]
[好可怕！]
好吵......
[真的耶！果然是坏孩子！看他脸上的伤，又是跟谁打假了！]
[没有父母的孩子当然是这个样子！]
[更何况还是个怪物！]
[怪物！怪物！......]
好吵！
母亲才不是我杀死的......不是！
映像中，母亲很温柔很漂亮。她会拉着我坐在她的膝盖上给我讲好听的故事。
[风宇，你要乖乖的哦！只有乖孩子才会讨人喜欢！]
[嗯！风宇很乖！会很乖的！]
......
[妈妈！妈妈！]
[妈妈......风宇很乖，很乖......为什么不要风宇......]
[妈妈......不要走......]
[风宇是乖孩子......]
凝视着布满泥土的手，突然感觉妈妈的手好温暖，好大。
稚嫩的双手，却早已布满大大小小伤痕。握紧双手，很紧很紧。
风宇不哭，风宇是乖孩子。乖孩子不能哭，哭了妈妈就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所有人看见我都是一副害怕又厌恶的神情，风宇明明是乖孩子。
爸爸......
睡梦中，爸爸走进房里。困顿的不愿睁开朦胧的双眼。
是什么......箍住了咽喉？
好难过......爸爸......爸爸！
为什么......要杀我？
风宇不是乖孩子吗？
好难过......
"风宇！风宇！醒醒！"
是什么......好吵。
"风宇！风宇！！"
手上被谁紧紧抓着，好......温暖......
无由来的透过那只手传来心安。
猛然睁开双眼，我喘着气直视前方，找不到焦距。
多久了......本来以为忘记了的事......
就是因为这种被诅咒的能力，这该死的能力。明明已经被自己封印了的。张开双手浮在毫无焦距的眼前，我努力睁大了双眼。沿着左手，另一只厚实的大手覆在上面。心下一惊，顺着那只手看过去，武王目光正落在我身上。
记忆如泉涌般倒回，睁着茫然的双眼我渐渐认清现实。
僵硬着脸抬向他，我无助的张了张唇。z
武王斜靠在墙上，侧着身子看着我，另一只裹着绷带的手弯曲的放在腿上。另一只手，放在我的手上紧紧抓着。深沉的目光直直凝视着我。
很长一段时间，我只能瞪大眼睛粗喘着气，磨光毫无焦点的直视前方。
终于，剧烈跳动的心脏缓和下来，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
突然想起，我动作有些僵硬的转向武王，他却已经没有看我，缓缓闭上双眼再度躺了下去。不久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只有那只手，还紧紧地叠在我的手上。
温热一阵一阵传过来。
心不自觉安静下来，将头靠在身后的墙壁上，透过敞开的门我凝视着外面蔚蓝的天空。
多久没有梦到这个了呢？
另一只自由的手不由自主抚上自己的颈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父亲颤抖手指传过来的温度。
温度......
视线转落在那只被交叠的手上，许久，嘴角不由自主向上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