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师尊"
冷颜轻轻的将目光从琴弦上抬了起来,不语。老人大怒
"臭小子!!见到师尊就这种反应??!!"
"师尊息怒,小楼他......"
"你小子给我闭嘴!!从小就是一付死样子,越来越不象话了!!"
冷颜轻轻的收回手,慢慢的站起来,走到老人面前
"要怎样,才能斩断过去?若是师父你觉得废了我的武功可以,动手吧"
冰冷的眸子在黑暗里明净的倒映着惊愕的两人,仿佛一面镜子一丝波澜也没有,冷颜淡淡地说
"我不要再有一丝对不起他"
银发老头刚微微一动,姚绮错猛地出手挡在老人面前
"师尊,师尊息怒!!小楼是一时糊涂!"
"我不是一时糊涂"
"小楼!!"
"若是废了武功,从此我只是冷颜,我会心怀感激"
老人张大眼睛,一掌挥开姚绮错
"姚雪搂!!你知再说什么吗?!!"
"是"
"小时候吃药撑开经脉受的那些苦,你都不在乎了?!"
"无所谓"
"小楼!!你疯了!你若想成为他的利器,没了武功你算什么?!!你就不怕他从此不会再看一眼??!!他是皇上啊,你呢??难道你要像......"
"我想在他身边!只是我的事,没想过要他怎样。我不是女人,不需要怜惜"
"姚雪搂,你为了一个人是非不分,老夫觉得你也没有什么活着的必要了!!"老人雪白的头发飞扬起来,深蓝色的衣服诡异的鼓胀纷飞,冷颜定定的站在原地,被老人的内力吹得衣袂纷飞,微微的眯起眼睛,面色不变。
老人怒笑
"若是有先帝的忘情丹,真是给给你吃一颗!!"
黑暗中精准的按着金龙箭的玉锤般精细的手指微微一偏,天边滚过一阵闷雷,三道金光带着一声清幽的哨音,划破黑暗,逼开老人,直直的插进坚硬的假山石。老人怒喝
"谁?!!给老子滚出来!!!"
金箭上的缠绕的龙身,爪牙形成锋利的倒勾,望之令人心惊。冷颜瞬间变色,单膝跪地。花树轻分,落英缤纷中,凌酥锦慢慢的走出来,一把金龙弓握在他左手中,站定
"朕不认为他应不应该活着,由你说得算"
"朕?!你就是皇上?"
老人放肆的打量凌酥锦,满眼轻蔑。
"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带着几个虾兵蟹将就敢质疑老夫吗?哈哈哈哈"
凌酥锦微微一笑,这老头看来早就发现青鸟已经围住这里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兵书中的上策"
老头仰天狂笑,冷颜一个箭步冲到凌酥锦身边将手掌抵住他的背心,以内力护住他不被老人的狂笑所伤,姚绮错也跳起来挡在凌酥锦面前,低声道
"师尊,别伤了皇上"
"老夫倒要看看,你是如何不战而屈人之兵的!!"
凌酥锦垂下眼睛,轻轻的绕过两人,走到老人面前,抬起眼睛看着他,老人的笑容僵了僵,半晌,冷了脸。
凌酥锦慢慢的把手摊入怀中,然后掏出一物,展开五指。此时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天际,一声巨雷,咔嚓一声炸裂在众人头上,凌酥锦手中的,赫然是一块流光溢彩,碧绿欲滴的怒龙佩。
老人脸色惨败,凌酥锦的眼睛骤然深沉起来,在白得有些刺目的脸色映衬下很是愕人
"这块玉佩,朕虽然天天带着,却很久不曾看了......如何?"
老人叹道
"天意!天意!!手执怒龙佩的竟然是凌国的皇帝,若非心甘情愿,此佩便碎,竟然没碎!!天意!!天意啊!!----从此,我再不是你们的师父!老夫有生之年再不踏入中原半步!!"
语毕,转身而去,凌酥锦慢慢的合拢手指,良久,缓慢而沉重的将手贴在胸口上。闪电争相划破天际,一声一声巨雷在头顶炸开。然而,除了在狂风中波涛阵阵的望海湖和芜沣亭狂舞的青纱,所有人却仿佛都凝固了。
情深,酒浅
大雨倾盆而下,御花园里仅剩的两个人,凌酥锦和冷颜一站一跪任凭大雨冲刷,芜沣亭孤零零的屹立在他们的不远处。
冷颜已经跪了一个半时辰了,全身僵硬。凌酥锦就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闭上眼睛,冷颜就会想象那雨水正沿着他漆黑的头发流过雪白的额头,卷翘的睫毛,挺直的鼻梁,锋利的唇角,精致的下巴......冷颜清楚地不能再清楚,凌酥锦本来就低的体温,正在一点一点继续流失
"皇上......皇上,请......保重龙体!"
冷颜轻轻的抬起目光,黑色的龙纹金丝缎红色的霞锦在雨中华丽夺目,成股的雨水从上面流下,沉重的金龙弓依旧握在凌酥锦手里,被雨水冲刷得鲜亮夺目,冷颜皱起眉,猛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却愣在原地。
凌酥锦微微的低着头,垂着眸子看着他,雨水满脸,长长的睫毛被水痕舔湿,那黑色的丹凤眼里,有着着世界上最悲哀的温柔,点点碎星,断人肠。雨水流进冷颜的眼睛,凌酥锦轻轻开口
"颜儿怕朕忌讳你......吗?"
冷颜的唇抖了抖,一双眼睛焕发出急切的光芒,却什么也说出来,凌酥锦轻轻的叹了口气,合起眼睛。就那一瞬间,冷颜猛地站起身来,将他狠狠地抱进怀里,沉重的金龙弓掉在地上,激起一片水花,冷颜皱着眉头,声音低哑
"我......错了"
没有人记得,是怎么回到龙承殿的,是怎么砸进龙承殿的温泉池的。铺天盖地大雨中,半通明的屏风后,淡红色的华帐落下,遮住一片风光旖旎,遮住这深深帝宫中的一世倾情爱恋。
烛火,隔着淡红色的纱帐,暧昧和温暖,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的光亮,却点燃了冷颜毕生的柔情,五指轻动,凌酥锦的长发在手中纠缠回绕,轻轻的抚上他的头,冷颜轻轻的吸了口气,凌酥锦就伏在他身上,光滑的躯体,柔顺的头发,温暖的呼吸,沉稳的心跳,特有的冷香,冷颜闭上眼睛,仔仔细细的感觉,真的......得到他了......
胸膛,一下子,被涨得满满的,好像花树温暖的阳光下,轻轻的颤抖起来,缓缓的舒展摇曳着。
身上的人微微的动了动,冷颜马上闭上眼睛。凌酥锦皱起眉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张开眼睛,扫了一眼好像睡着了的冷颜,淡淡一笑,整个人伸展着贴着冷颜的身体滑了上来,冷颜顿时觉得自己的头发根都站起来了,凌酥锦抬手取来床头一个五彩琉璃小盏,轻轻抿了一口,将盏放回原处,又贴着冷颜的身体缓缓的滑了回来。冷颜全身紧绷,突然唇被轻轻的吻住,清甜微辣的液体慢慢的流入口中,醉人的酒香四处泛滥开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冷颜伸手将凌酥锦狠狠按入怀中,一个翻身将他压住,却见那人笑得眉眼弯弯,艳红的薄唇晶亮挑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清澈声音微微喑哑
"我,还要上朝"
狠狠地抽了两口气,冷颜狠狠地抱着凌酥锦,将头埋在他颈间
"你故意的"
凌酥锦的手轻轻的数着冷颜脊骨,慢慢的滑过他精悍的脊背,感觉他背上的肌肉一块块绷紧,缓缓的在他耳边吐着温暖的气息
"抱我......是不是很舒服?"
冷眼抬起头,一双冰眸绽放着隐忍不住的欲望光芒,面容微微有些扭曲
"我到底......"
指尖顺着肩胛滑过身侧,感觉着手下的肌肉微微颤抖着努力的抑制着喷薄欲出的欲望,凌酥锦在冷颜胸前打个转,以指背贴着炽热的肌肤,若即若离的擦过冷颜的脖颈勾起他的下巴
"连命都不要了?"
冷颜面色一僵,看着身下人慵懒得妖娆的表情,身体快别欲望烧得着起来了,然而,理智却被这人一盆凉水泼得清醒无比。
眼看着冰澈的眸子染上重重火光,凌酥锦的手指描过冷颜性感的嘴唇,从他的脸颊绕道耳背,斜挑的凤眸里满是古怪的笑意
"颜......怕我会忌讳你......?"
冷颜欲哭无泪,一层汗透体而出,身下的人百般挑逗,一双手到处点火,却偏偏用魅惑人的声音把你逼得进退两难,凌酥锦眯着眼睛看冷颜清澈的眼睛慢慢充血,表情越来越扭曲,不紧不慢的说到
"颜儿很懂得韬晦,连我也骗过了"
"锦,我......认错了,让我......"
凌酥锦长眉一挑
"明天要上朝"
冷颜彻底败了,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口干舌燥,窗外的雨声爽快地恼人,湿润清香的水汽从精雕细刻的窗缝钻进来,渐渐的透进华帐,与帐内的糜艳温暖的气息纠缠不休。
冷颜狠狠地皱紧眉头,透过纱帐的光线恍惚得令人迷乱,凌酥锦黑发摊开在斑斓的锦缎上,一双凤眸勾魂摄魄,冷颜咬咬牙,努力的从这里拔出魂魄,刚抬起身要去冲凉水,却被凌酥锦勾住手臂,回头看那人趴在床上,微微偏着脸,笑得有些令人冒火的小得意
"颜儿,我腰酸"
"你!......"
冷颜嘴唇直抖,额头上爆出两条青筋,恨不得把面前这个人揉碎了吃到肚子里去。凌酥锦长睫半掩,眼光流转,在绮迷的光影中活色生香,冷颜捏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努力的平复着粗重的喘息,竟没感觉到凌酥锦牵起他的手,展开他的五指,取下自己小指上的银色霞纹尾戒,轻轻套在他修长的小指上。
直到,手心里落下湿润的一吻,冷颜手一颤,脑袋轰的一声炸响,狠狠地抓住凌酥锦的肩就吻了下去,高温点燃了帐中暧昧的残红,当凌酥锦喘不过气的时候,冷颜狠狠地抓过一件衣服,风驰电掣的消失在殿中,纱帐飘摇,烛影纷乱,凌国的皇帝陛下靠在床住上,邪恶的笑出声。
伸手插入锦褥下,凌酥锦取出一个锦囊,手指轻轻的按压,那精致的龙纹便真真切切的触到手指,怒龙佩......原来,楚末的这块玉佩,叫做怒龙佩,原来,只要佩的主人有一丝不甘,无论谁拿到这佩,都会应手而碎,真真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凌酥锦深深的呼吸,楚国历代国主传国之物么......纱帐轻开,冷颜一身冰爽的水气,黑发缠在身上,凌酥锦轻轻叹了口气
"颜,若有可能,我愿还楚末一个江山"
伸手将冷颜扯到床上,轻轻的亲吻他的唇,冷颜冰澈的眼中闪过一丝狼狈恼怒,凌酥锦却没在戏弄他,只是疲倦的趴在他胸前叹息
"......别轻易说死......"
早朝的时辰已经到了,春晖恭敬的站在凌酥锦身后,心里干着急,却不敢多嘴。皇上衣冠整齐的坐在铜镜前面一言不发,也不动身。良久,凌酥锦轻轻的拍了一下案子,吓了春晖一跳,更加埋下头去,脑袋里不住的旋转,是......衣服不舒服?头发梳紧了?还是早膳不合胃口?
凌酥锦站起身来,转头走出大殿,上了步撵,因为没人敢直视龙颜,自然也没人知道皇上为什么龙颜不悦,因为皇上的唇......微微有些肿了。
凌酥锦坐在步撵里,摸摸了嘴唇,淡淡的药香袭来,涂了药......还是稍微有一点肿。本来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无奈,今天要召见一个不得不召见的人,手指定在唇上,凌酥锦皱起眉头,一双眼睛骤然冰凝起来。
冷颜在凌酥锦的苍龙阁,一页一页的翻着凌酥锦的兵书,洁白的纸页上是凌酥锦左手凌厉的行楷,行云流水之间刀锋隐隐,冷颜剑眉微皱一脸专注,明媚的阳光从楼阁的雕花漏下,斑斑点点,满室生辉,一身青衣的少年,眉眼飞扬,黑发流水般闪出光晕,墙角玉盆里的冰块慢慢消融,一阵熏风带着栀子的甜香吹翻书页,挂在冷颜左手小指的尾戒上,
少年冰眸一转,目光落在霞纹戒指上,展颜一笑,清辉乍泄。握着毛笔的右手一动,一个清俊潇洒的锦字跃然纸上。
轻轻的用右手包住左手,双肘抵在桌子上,冷颜用左手抵住唇,清澈的眼睛迷离起来,今年他十六了,三年,和他在一起三年了,如今回过头去,人生的十六个年头,竟好像只有他的影子,爹娘,姚府里的人,师父,本来就不是太深刻的印象,都在那年的大雪里远去。
动人的柔情染上少年的俊颜,克制不住的弯起眼眸,直到大门被大力撞开,冷颜一记眼刀砍过去,那侍卫退了半步,拱手
"大人!皇上在龙承殿宣召"
一阵清风,侍卫再抬头,屋子里,只余阳光斑斓。
冷颜没想到龙承殿是这样一种景象,那迫人的窒息让他紧紧的骤起眉,站立门边,默默的看着崔浩跪在地上,那矫健的身子因为无法抑制的愤怒绷得坚硬如铁,撑着地面的手掌下的地砖被内力震裂。
扈阳侯肃晴炎双手握拳,一双宝月般眼睛血光阵阵。凌酥锦背对着他们,一身凝重。冷颜一拱手
"皇上"
凌酥锦动了动
"免礼,都过来"
面前是一个四方大桌,凌酥锦伸手一扯,蒙在其上的红色丝绸便轻轻滑落,万里山河一寸一寸的展现在眼前。一股浓浓的柔情伴着冲天的豪气从四个人心中升起,凌酥锦的目光一寸一寸的留连过模型上的逼真的高山峡谷,平原河流,微微动情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朕决定出兵,立刻"
崔浩目光激烈的明明灭灭,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凌酥锦头也没抬,手指点过长长的边境线
"我国整西北部边陲于图景接壤,本是凸型边界,现在已经凹陷,郅川,乐川相继失守,整个汀州丢了半个,图景大军压住郅川城两边我军主力。西面阳州的光狼城,也就是二哥的军队驻扎的地方。和东面与乌隼彼临略州的洗白城,也就是崔老将军的军队驻扎的地方。"
"目前两军相持不下,图景铁骑,被横穿汀州的源河所阻,与撤过江的汀州守军相持不下"
肃晴炎皱着柳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东边豫王所守光狼城西北依天山,东南临经过阳州的源河,皇上,豫王顶住了大部分的压力,如果,图景慢慢熟悉了水战,逆流而上,豫王将会腹背受敌!"
崔浩点点头补充
"若是他们突破源河天险,以他们骑兵攻势,就可以一路势如破竹。我们恐怕只有在都城外面的天门关应敌了"
凌酥锦眯起眼睛,冷颜站在桌边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目光直直的落在天门关两边的群山中
"崔浩,你还有多少人?"
"回皇上,崔家还有家将30人,这阵子征兵,人数不过2000,正在操练"
"朕下旨参军保粮,就只有两千人吗?"
"大部分......都逃出了京城所在的中州,皇上的告示,都贴在中州了"
"罢了,你带着他们从京城所在的中州和兰州的边界北上,从兰州与乌隼通商的大梁绕到图景身后去,朕会再拨三千武林人与你回合,江湖人恣意纵情,但也恩怨分明,他们欠我缀锦楼或命或钱,何况国难当头,也是知道轻重的,你自己好好把握"
"你的两千人,把图景的粮食和牛羊给朕带回来,你这个曾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龙大公子,就带着那3000人奇袭吧,朕会把马粮向导,地图武器给你备好"
崔浩抱拳
"崔浩领命!!不过,乌隼......"
"乌隼的事,朕来安排,你下去准备"
"是!"
"......肃晴炎"
"臣在"
"你还有多少人?"
"凌眼还余1000人"
"朕拨你5000人,本是属于洛家的,从此就跟着你。你带着他们掩护着崔浩一起走,然后,你带着人去洗白城支援崔老将军"
"皇上......豫王那里......"
凌酥锦淡淡的一笑
"不用担心,去了要天天挑衅,但要给朕守住洗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