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已经在不知何时退出了我的世界。
我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信任的人了。
日子持续了将近三天,父皇大概招架不住母后的哭求,下旨让我出来,否则就拆了朝净殿把我捉出去。
最终我选择了投降,我打开了门。
母后看到我,眼泪刷地流下来。这次我真的从她眼里看到了心疼,我走上前去,对她跪下了。
我被严密监视地送去沐浴进食,打点清爽了又得到圣旨说父皇在他的寝宫召见我,要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猜测他一定很怀疑他一向顺从低调的儿子为什么在中毒之后频频发生些惊动整个皇宫的事。
我被十几个魁梧的侍卫挟持到奉乾宫,父皇在软塌上斜卧,随意地挥挥手示意侍卫都下去。
接下来他不停地问我话,我都不带语调地一一做答,他最后冷笑一声,说,辉儿,你知道吗?你是个妖孽。
我没有回答,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的母后为了扶你上皇位,杀死了朕可能出生的十几个子女,还把和你同日出生的你的兄弟赶出了皇宫--她自以为成功瞒过朕了,她真以为朕那么傻,不知道那个可怜的孩子还活着吗?
我跪在地上。
朕的三弟与朕为同一个娘亲所生,亲得血肉难分,而为了辅佐你登基,他竟然也可以不要朕这个兄长。
你的妹妹霜晨居然敢跑来请求朕把她许配给你!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啊!
我有些摇晃,依然没有回答。
朕早就看出你是个妖孽,念在父子一场没有杀你,希望你什么都不知道地平安活下去,而他们那些野心家,却一定要让你取代朕,朕不可能再忍了!
言毕,父皇持剑从软塌上下来。
我伏在地上,等候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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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久久的沉寂后,我直身却发现血肉模糊的父皇已经倒在我身边。
血肉模糊,七窍流血。
我登时吓傻了。
死人,我不是没有见过,战场上横尸遍野我也没有皱下眉头。但是眼前的场面实在太骇人了。刚才还怒气冲冲的人瞬间死于非命,尸体恐怖至此。
我向后一倒,颤抖的手勉强支撑着身体,全身都不灵便地向后慢慢挪动。
大概还有一丝气息,尸体把血色发乌的脸转来对着我,流血的眼鼻口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对着我。
伸出手。
我尖叫一声,抱头痛哭。
辉儿!辉儿!别害怕。脚步声急促,有人从后面抱住我。
我闭着眼也能看到尸体血淋淋的样子,于是我没命地挣扎,就好象抱着我的是那具可怖的尸体。
辉儿!没事了,辉儿。来人将我的身体转向他,然后把我的头抱在他的怀里。
坚定有力的心跳声透过头皮,镇定了我濒临崩溃的神智。
我逐渐停止了哭泣和尖叫,缩在我所熟悉的怀抱里瑟瑟发抖。
辉儿,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被吓成这样。抱我的手臂也隐约在颤抖。
我恍然醒悟,推开他,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三叔一脸不可思议,又带些愤怒。
他要杀你!他要杀你你还问我为什么杀他?
那是我的事,与你何干?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三叔虚眼看我。与我何干?你问与我何干?你想知道答案吗?
你不就是为了辅佐我登基吗?届时你就可以做摄政王甚至夺回皇位。我在心里想着,嘴上什么都不说。
忽而身体一轻,我被他打横抱起,几步跨过正在腐烂的尸体,把我放在刚才父皇休憩的软塌上,然后近距离地俯看着我。
我怔怔地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辉儿,我爱你。自他浅色的唇间,吐落这样一句话。
然后他按着我的肩头,粗鲁地吻下来。
暴力的掠夺。
他细咬着我的嘴唇,舌头蛮不讲理里在我口中搅拌。我想挣扎,可惜力气远不如他,舌头被他片刻不歇地纠缠着,不能说话,甚至不能呼吸。
喷在我脸上的气息越来越烫,几乎可以把我点燃烧毁。
在我就要被他弄得断气的时候,他却突然放开了我,眼神难言喻地望着我。
所有敢对你不利的人,我都要杀,哪怕是我的亲哥哥。
他的目光充斥着杀气。
你想要的,我全部都为你拿来。
我喘息着,大脑依旧混乱一片。
告诉我,辉儿,你想做皇帝吗?他双手捧着我的脸,拇指摩挲着我微肿的嘴唇。
我摇头。是不想,或者不知道。
那么,辉儿想要什么?声音是那么轻柔,让我瞬间怀疑刚才那个粗鲁的人究竟是谁。
我再次摇头。
不要摇头,告诉我你所想要的,我一切都为你做。他俯身下来,温柔地亲吻我的额头。
一切?我所要的根本不是一切,我只想有人真正在乎我吧?有人真正对我好,在这个深宫之中,有人是真正爱我的,不为任何事,真正爱我......哪怕那个人是我一直依赖的长辈。
对着他的眼睛,我缓缓说。
我想要,你永远不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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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准备工作都结束时,他却突然停下来。
辉儿。他犹豫地看着我。我害怕会伤害到你,你真的不后悔吗?
我手臂环着他的脖颈。那么你后悔了吗,答应永远不离开我?
他笑了,我从不知道他笑起来那么好看,仿佛人世间所有的温暖都汇聚在他此时有些迷蒙的眼睛里。
我会尽量小心的,辉儿,如果伤到你我会很心痛。他低头衔上我的嘴,温柔耐心地等我完全放松。
我沉浸在与方才不同的充满柔情的吻中时,他终于闯了进来。
说不疼那是谎话,但是我只是在喉咙里哼了很轻的一声,稍微皱了皱眉头,用刚依依不舍分开的嘴做深呼吸来缓解那还是很明显的痛楚。
他没有迫不及待,只是用手挑逗我分身。
完全是陌生的快感。不同于训练后身体的快感,也不同于聆听乐曲时心灵的快感。那是煎熬,身心共同的煎熬,濒临极限。
在我感觉到自己已经烫如烙铁时,他开始抽送深埋在我体内的分身,瞬间我被两种奇异的感觉同时完全支配。
激烈或是热烈,激情或是热情。
我渐渐看不清眼前的人,但我能清楚地听到他一直在低声呼喊我的名字。
灵魂脱离了身躯,向九重云霄之上的天堂飞升,高潮到来时如焰火升上天空绽放出绚烂的光的花朵。
我们依偎在彼此的怀抱中,汗液相互渗透,形成不可分割的联系。
我抱着他。
这个陪伴我长大的人。
这个教我诗书骑射的人。
这个答应永不离开我的人。
这个告诉了我爱是什么的人。
我黯淡了十五年的生命,终于找到了让我璀璨的理由。
番外篇--天阶夜色凉如水(下)
由于有母后和律的一手遮天,父皇死的事被完美地压下。
后宫的嫔妃被强迫殉葬--我知道那是我高傲的母后下的要求。
在下葬的日子,我麻木地坐在轿子里,眼前充斥着无数女子的泪脸。她们有的苦苦哀求,有的大声咒骂,有的抱怨命不好,有的发疯一般威胁化做厉鬼也要回来报仇。
母后始终带着她高高在上的笑容,华服端坐,不发一语。
我微垂眼睑,不愿意看。
熊熊的火焰把所有的年轻容颜一同焚化,连同她们的痛苦嘶吼,连同她们的不甘和怨念,成为一掊灰烬,被无情地与我那早已只剩烂肉的父皇一起埋葬到永远见不到阳光的皇陵。
然而当所有大臣都开始筹划让我登基时,律却说。
或许霜辉不愿意做皇帝呢?你们怎么可以强求他。
或许我更适合做皇帝,你们觉得呢?
他问在场的大臣们。
反对者自此没能来上朝。
母后也曾为此冲到他面前,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把我拦到身后,说,辉儿需要的不是皇位,我也不需要,但是你需要,所以我不能给你。
母后大发雷霆,威胁他会把父皇真正的死因诏告天下。
律没有理会她,而是转头去处理几日后登基的事务。
幸柯律!你别以为你能得逞!母后撕下人的面皮,市井泼妇一般叫嚣。
律停下来,对她一笑,说。
嫂子,你一定时常梦见死去的那些姐妹吧?你想去见她们吗?
母后瞬时噤声,脸色惨白。
想的话,随时告诉朕。律揽过我的肩,轻轻地落吻在我的额头上。
母后以绝望的眼神看着我们远去。
律几乎没什么困难地征得了所有剩余大臣的同意,很快就要到离宫去进行斋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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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我站在门口,声音有些渺茫。
他正在看奏折,闻声抬头看我,然后微笑示意我进来。
我坐到他身边,看他又继续阅读,忍不住说,我梦见了父亲,他要带我走。
律停顿了下,摸摸我的脸,笑着说,他已经死了,不会回来的。
我咬牙不语。这就是我得到的安慰吗?
怎么了?没有别的事,就回去睡觉吧!已经很晚了。他笑了笑,却是对着奏折,没有看我。
我想留在这里。我很直接地说出了愿望。
不出所料,他放下朱砂笔,叹气般对我说,斋戒的日子是要戒荤戒色的。
我只想待在你旁边而已,这样也不行吗?我不由提高了声调。
律看着我,许久,摇头,说,不行,那样是对祖先的不尊敬。
我心一空,站起来。
那么,吻我一下,我就离开。
安静久久后,答复是无声地摇头。
我在肚子里冷笑一声,挪动颤抖的腿退,退,退,退到门边。
律没有拿起朱砂笔,他对着奏折发愣。
我扶着门框,停了片刻,回头看他,声音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是谁曾经说过我的愿望比什么都重要,一定会为我实现。
律抖了一下,睁大了眼睛看向我。
我没有理会他,掉头走。
等一下,辉儿!急而乱的脚步追上来,手从后面抱住我的腰。
我一动不动。他的脸贴着我的头发,气息吹到我的衣领里。
你生气了?有些颤抖的声音。
我不答话。
对不起,我也是不得以,从来没有哪个皇帝在斋戒的日子公然违规。他蹭着我的侧脸,在我的耳边低声说。
我偏开头,不听他的解释。
辉儿?他抱我的手僵了一下,然后更紧地抱住我。不要生气好吗?如果你能不生气,怎样都好。
我被他抱起,来到里阁。他把我放在床上,一边温柔地吻我,一边动手脱衣服。
这不是我想要的,勉为其难的做 爱。
放开我,律。我冷静地打断。
正伏在我胸口的律抬起头迷惑地看着我。
你说的对,斋戒是不能做这种事的。我推开他坐起来,整理自己的衣裳。
辉儿?他皱皱眉,不明白我怎么了。
是我太任性了,要求你做这种事,我回去了。
我翻身下床,穿上鞋子,然后步履泰然地向门外走去。
辉儿。他在身后叫我。
然而他说的却是。
谢谢你能理解我。
我苦笑,摇摇头,说,登基后的第三日,按理是皇帝立后的日子,我等你过来。
好的。他轻松的语气让我想哭。
我暂时不愿想太多,即使我确实害怕,害怕我得到的只是镜花水月。
我突然有些羡慕桌案上的奏折。
从来没有哪位皇帝承诺一定会看他们,但却都会默默地却做。
承诺和履行,根本就不能同时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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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你在等什么?
霜晨不知何时飘进我的视线。
我这才注意到天已经全黑了,月亮老高地悬挂在窗户外。
皇兄,你在等谁?霜晨飘到我面前。
我等什么、等谁都与你无关。我冷漠地说。
怎么会与我无关呢?霜晨微笑,美丽的脸庞上闪烁着妖魔一般的光芒。我喜欢的人在想别人,我会吃醋的。
说着她向我凑近,呼吸全喷在我脸上。
我不耐烦地一把推开她,大声说,你最好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否则待会儿律过来......
我断声。
霜晨虚起眼,笑得诡异。她说,律?啊......原来你在等皇叔啊......律...叫得好亲热呢......你们是什么关系?能让你忘记辈分的存在?
我愤然,刷地站起来,指着门说,你马上给我出去!否则我不客气了。
霜晨抿嘴一笑,说,好啊,我出去,不过出去之前,我想告诉皇兄一些事呢......
我摇头。我不想听,你马上出去。
皇叔他今晚不会过来和你温存了,金护殿那边今晚可是美女如云,笙歌欢腾啊......这样清冷的地方,他怎么会过来呢?
你闭嘴!我扬手,一个耳光落在她的左颊上。
霜晨不以为然,依旧笑的诡异。她说,皇兄,只有我才是永远爱你的人,在别人都忘记了你的时候,只有我会来陪伴你。
一个花瓶砸过去,铿然落地变成碎片。
你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我竭斯底里地吼道,边不停地把能拿的东西砸向她,声音惊动了外面的宫女和侍卫,他们纷纷拥入,却都不敢靠近。
霜晨终于动容。
她闭上了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我累得气喘吁吁,站在一片狼藉中用威胁的眼神瞪着她。
皇兄,没有用的,幸家是被诅咒的家族。
她眨眼,抖落睫毛上的泪珠。
我蹲下,抱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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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惊动了律,他还是赶了过来--只是他赶到时我已经睡下。
他让别人都在门外,然后轻手轻脚地走近我的床。
我醒着,但我装做已经睡熟。
辉儿。他坐在床边,用手抚摩我的脸。我失约了,对不起。
我做熟睡状。
但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然后他俯下身来在我眼睑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好好休息,我走了。
床忽地轻了,就好象心忽然缺了一块。
他带上门出去后,我把被子拉到头以上,然后眼泪流到耳朵里。
从那以后,我一直没有去找过他,他也像没有我存在一般从不来看我。
直到某个早晨,他没有去上朝,消息传到我的耳朵里,我终于没有办法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冲到奉乾宫,甩开所有企图拦我的宫女,推门而入。
氤氲的香气扑面而来,紧随其后的是香艳的春宫图。
我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眼前还在欢娱中徜徉的两个人。
什么人敢打扰朕......
话断在半截,床上的男人僵硬地看着我。
我突然哎呀地叫了一声,然后笑了,说原来如此,侄儿卤莽了,请皇叔恕罪。
辉......儿。似乎是费了所有的力气,才把我的名字不完整地念出口。
我带上门,退下了。
门关上的瞬间,里面又是一片缠绵悱恻声。
我对一脸惶恐的宫女门笑了笑,走开。
我上当了。
我以为我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我以为至少有人还愿意陪伴我。
我以为世上还有不骗我的人。
我以为是我自己想得太多。
我以为他是真的为我好。
我以为变心不会存在。
我以为我得到幸福。
我以为那是幻觉。
我以为我错了。
我以为......
你有背叛我的方式,或许是欺骗我的方式,我又何必要为你所掌控?
母后利用我,让我感到悲哀;父皇冷落我,让我感到凄凉;霜晨折磨我,让我感到厌恶。
只有你的欺骗,让我恨。
你不仅仅是利用我、冷落我、折磨我。
你还欺骗我,让我一度以为你是我唯一能够相信的人......
竟然一切都是骗局,让我情何以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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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儿!!!
老虎咆哮一般的吼声打乱了情 欲 弥漫的气氛。
我撩起垂在身下的小红颈项间的长发,略带不满地看向入口处的不速之客。
好耀眼的龙袍啊?皇叔有什么事吗?我把手支在小红的胸口上--他疼得呻吟了一声。
辉儿你......!他难以置信的表情是那么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