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放开他,然后对萧染做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知道了,我去乐索帮孤婉解围。"萧染显然错解了我的无奈。
可是,我没有心情去指正他,只是对那个少年说了句"走吧",就再也不愿意思考过多问题。
光晕渐渐包围我和那个表情坚决的少年,萧染愤恨的眼神却始终没法从我眼前消除。
风雨
相思无从寄/徒增愁绪/看风雨飘摇中/往来者谁能重忆
忘却难如意/空悼容音/挥水袖笙歌里/远行人终究迷失
花开/秋至亦凋零/六朝脂粉/埋葬多少刀光剑影
独守最憔悴/解脱无望/期盼无用/夜夜冰枕月如水
心愿最无力/看尽韶华/听尽蜚言/幽幽窗畔倚伤形
等待最煎熬/思量反复/痛楚左右/遥遥归期失年少
承诺最寂寞/信也空落/弃也难过/依依别情是心锁
风吹樱桃两地怨/雨打芭蕉一点情
裹足不前
是怎么回到洛瑶的家,我完全不记得,当景叔忙完一切站在我面前,叫我少主时,我才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
"洛瑶怎么样了?"我问。
"小姐还好,就是哭得太累了。"景叔叹着气,摇摇头,然后坐到我左边的椅子上。
我仰起头,看着画得华丽富贵的穹顶。
人生浮华一世,也逃不出死亡。
"少主,您是不是也去休息一下?"景叔试探地问我。
"我没有办法休息,闭上眼睛就是霜辉死时的样子,我没办法休息。"我用手指按了按眼皮,无可奈何地笑了。
"那......老仆陪您说说话吧!"
我看者老人。他当年放弃了自己的身份跟随玄舟的养父母南下,这么多年来一直陪伴着玄舟,以及我。
这让我感到舒心,至少有人会从很久以前一直在,并且不离开,生命于我,似乎还是仁慈。
"也好,"我招手让一旁的侍女倒茶,"景叔,你给我讲讲我失忆前的事吧?"
景叔微微怔了怔,然后慈爱地笑着,说:"那就讲讲您四年前到微旋那边游历的事吧!"然后老人吸了口气,沉入回忆中。
--那是您刚满十六岁之后不久,您向老爷提出要自己出去闯闯看,不能守着教主的位置坐吃山空,老爷想想也是,就让您代替他到微旋暗访。
微旋原是个小县城,但是因为上天眷顾,年年丰收,后来逐渐越来越大,成为山南一带的大城,和南方海族交往也较多,到大济王朝时,已经是个人民富足风景如画的水乡。
那个时候您还没有想起要老爷去向日慕家提亲,一个人逍遥自在,花街柳巷也没少去。
听到这里我咽了下口水:原来的玄舟真是没节操......
--后来在一次为当地百姓出头的事上,得罪了地方官,又因为不方便暴露身份,许多事都不敢放手去做,这时候一个外地人恰好经过,和您一见钟情,最后合力铲除了作恶的官员。
哦~我还做过伸张正义的事......诶等等!一见什么?一见钟情!?
一口茶喷出来,全喷在景叔脸上,他老人家吓得脸都僵了,也没顾得上擦擦。
"不好意思啊......咳咳......您说一见钟情......我?"我连忙一面擦老人脸上的茶水一面拍胸口。
"......是啊。"景叔倒也没生气,只是不相信地看看我。
"那......我为什么后来没有娶她?"我哭笑不得。玄舟应该是从初次见面就一直爱着萧染才对,我保证。
景叔迟疑了一下,说:"因为当时......其实您当年娶萧染公子是有原因的,您本来答应过要娶那个女子,可是......"
"景叔。"洛瑶突然出现在门口,打断了话头。
"小姐。"景叔收言起身。
"你还好吧?眼睛肿得跟金鱼似的。"我也上前。
洛瑶笑了下,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让人看了心疼。她说:"你也哭了啊,所以你没事的话,我也不会有事的。"说出的,却令人安心。
我给她个"我放心"的微笑,她点点头,说:"景叔,您先出去一下好吗?我有些事要对玄舟说。"景叔应了声,默默退出大厅。
"有什么是景叔不可以听的吗?"我刚才喷的那口茶让心情好多了......呃、我承认我恢复的方式有点损人利己......
洛瑶坐到正座上,说:"我们该想想现在如何才能不让夜河登基,他根本不是我幸家的后人,若是当了罕沙努尔的皇帝还怎么了得!"
我无话可驳,因为我的血管里流的也是这个家族的血液。
"他要争取到过半的大臣同意,至少需要两天,斋戒至少要三天,所以我们有五天时间,必须尽快。"洛瑶看着我。
"你准备怎么办?"我很艰难地问,因为她的眼神让我害怕,害怕她要我去做这个皇帝,那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即将亲征到这边来的释。
"上一辈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同辈中,只有你和霜辉是皇子,皇叔无后,所以......"洛瑶很犹豫地说,和我想的一样。
我摇头:"我要愿意,早就答应景叔了,何必导致现在这一步。"
洛瑶焦急:"可是就算恢复身份,对你也百利而无一害啊。霜辉和皇叔都在世时我绝对不会对你说这样的话,但是现在,我不得不说啊!我是罕沙努尔的子民,是幸氏的后人,我不想看到那个外人篡夺我们家族的东西!更何况......"她停了一下,又接着,"他若成为皇帝,必定要找借口抄了现存的几个王爷的后人,你我都性命难保。"
我重重地叹气:"不能找别的王爷的儿子去抢夺吗?"
"不能,一来身份不合,二来金笏落入夜河手里,除非揭穿他的伪身份,不然是得不到承认的。"洛瑶坚定地说。
这样一来,我没有选择了?
我茫然摇头,我不想做皇帝,尤其是这样一个国家的皇帝。我在感情上对不起释,在道义上也要对不起他吗?
可是,我如果不这么做,一场战争即将燃烧到这片土地,个人的感情自然是不及天下苍生的性命......
头......好疼......
"算了,今天你也够累的了,明天一早你在给我回话吧,你决定了的话,不管是什么,我们都行动。"洛瑶看出我的疲惫,体贴地说。
我吁嗟一声,只得道:"那就这样吧。"
我们道过晚安,我在侍女的引导下前往安排的我的卧房。
躺在床上,我脑海里反复播放着柯律叔叔豪壮的自刎情景以及我党饿双生子霜辉染红的嘴唇微笑的样子,心突突地疼着。
萧染,看过他们的死,我更加害怕和你分开,可是你却不在我身边,让我连担心都不知如何是好。
你究竟是有什么不得不回去的理由呢?
我沉入遐想,不防窗户"嗵"一声被推开,一个黑影滚进来。
"谁......"嘴被迅速捂上,我吓得僵住,来人却用另一手拉下黑面罩,示意我不要出声。
"......霖书?"我大吃一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嘘!跟我走。"他拉了拉我的手腕。
"走?去哪里?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穿成这样?"我有十万个为什么。
"过了现在我再回答你,现在必须赶紧走。"他再次拉我。
可我纹丝不动:"你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否则我不会跟你走的。"
霖书焦躁不安地看了看外面,最后说:"你自己去试试看,不用这个方法你还出得去吗?"
"怎么了?"我还是不知道。
"哎呀,刚才我来的时候你和洛瑶在谈话,有个老头让把府宅加强警戒,一个苍蝇都不许进出。"霖书咬咬牙告诉了我。
那......是要......软禁我?!
"赶快走吧,我听了些你们的谈话,我担心你要是不走,明天就算你不答应他们也会强迫你公开身份登基做皇帝的!能帮助他们家重新掌握皇权的只有你了,他们要利用你啊!"
我稀里糊涂地被霖书带出房间,沿路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让人生疑。
他的身手很好,跃上围墙时轻如燕子。我记忆里他始终是脸色不好身体虚弱的样子,没想到他也是个高手,相比一下这个世界我最没有出息= =|||
我在他的帮助下爬上围墙,就在我准备跳下围墙时我会了头,发现洛瑶在院子里站着,就定定地看我,一句话也不说。
我没有时间错愕,霖书催我,于是我义无返顾地跳下了围墙。
那一刹那,我似乎听到她在围墙内失控地哭了。
她应该是第三次哭了啊......我心里惭愧地想。她一直在为我考虑,而我却在她需要我的时候离开了她。
可我不愿意被束缚,更不愿意被强迫,所以,我会选择愿意给我自由的人。
对不起,洛瑶,我是个没有责任心的人。
我跟着霖书跑了好远才找地方休息,天都快亮了。他一直用轻功带我,我们已经出了城。
他的脸色很差,想来也很少这样用功过吧?他习武多半是为了强身。
"霖书,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跑这么远来契尔古了吧?"我不能给他时间,因为我迫不及待要知道为什么他会拖着孱弱的身体跑到这边来。
他看了我一眼,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未知的红晕,语气却很淡泊:"我预感到你在这边会有危险,不知道萧染是不是能应付,所以就赶过来,而看样子,他没有和你在一起。"
"他回临迦了,洛瑶说承暄大哥有事要他立刻回去。"我解释。
"恩,那他应该是回去了,你没事就好。"霖书似乎没有力气多说什么。
"你说我会有危险,是什么危险?"我问。
他只摇头,并不回答。
我自知再问也不会有回答了,于是说:"不想说就算了。"然后转身要找厕所去。
"等等!"没想到他突然攥住我的袖摆,表情有些慌张,"你生气了?"
生气?我有什么气可生的?"没有啊?"于是这样回答。
"可是你说话的时候好象很不高兴......"霖书才意识到自己抓着我的袖摆的事一般,讪讪地放了手。
"我......我怎么还能高兴起来......"我苦笑一下,"我的双生子就在方才死在我面前,你让我怎么高兴?"
霖书显得很慌张:"不是......我......对不起,我没有想要触你的伤心事......我并不知道......"脸急得通红。
我不想费脑子和他纠缠这个没有营养的话题,于是说:"先不研究这个好吗?我离开一下。"
"你要去哪里?"他睁大眼。
"......"心想天呐他担心的可真多,"茅房!"
"啊......"霖书窘然低下头,很后悔刚才自己的失态。
"我去了。"我没管他,到附近找厕所去。
就这样一路赶,我不识方向,只能跟着他走。看他的脸色越来越差,就快倒下的样子,我无数次说其实我们没必要走那么快的你身体又那么差,他却总是说四个字我没事的。
到后来我也懒得跟他的任性较劲,随他去了。
某一个中午,我们在官道附近的茶铺喝茶,有几个骑马的人过来喝茶,他们一直以怀疑的眼光看着我。
我觉得脊背冒汗,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因为我的记忆里,我没有见过他们......
"这位公子,可以借一步说话吗?"我正担心,他们中一个就过来了,手按在木桌上,与其说邀请,毋宁说是威胁。
"你们是什么人?"霖书立刻警觉地问。
"不关你的事。"那人不耐烦地推开他,见我不走就要动手拖我。
"不许碰他!"霖书二话不说拔剑刺去。m
那人大概也是早预料到请我不易,反应迅速,我眨眼的时间,他们已经在茶铺边打得不可开交。
我再次纠正对霖书的印象。我以为他就算有功夫也就是点皮毛,没想到他的剑法又快又准,对反个都快招架不住了。
就在霖书看上去要赢了的时候,他却突然撤剑,原地摇晃了一下,左手捂住胸口时,血已经从嘴角渗出来。
"霖书!"我吓坏了,赶忙扑过去扶住他,"你们把他怎么了!啊!"
和霖书对打的人自己也很迷惑的样子,他的同伴们互相以目示意后,其中一个悄悄走了。
"霖书?怎么回事,你怎么了?"我摇着他,他却嘴唇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更慌了,冲还愣在一旁的那几个人吼,"要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要你们全家陪葬!"
"玄舟!"我的话音刚落,一个熟悉而久违的声音便撞入耳中。
痛定思痛
"玄舟?真的是你啊!刚才他们告诉朕朕还以为是认错了......"
一身华服的释气喘吁吁地跑到我跟前来,喜悦又吃惊的神色。
"我告诉你!"我一把攥住他的衣襟咆哮,"要是霖书出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释被我吓傻了,候在一旁的官员们吆喝着"大胆"就要过来,我又冲他们吼:"都他妈的退后!不想死的话给我去找最好的大夫!"
也许是我从前都没有那么凶过,这样子居然也很有魄力,想救驾的托大鬼们赶紧退开去找随行的大夫。
"玄舟。"释冷淡的声音在近距离响起。
我放手,再看还倒在我怀里的霖书,似乎已经失去知觉了。
"那么久没见,你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和威胁吗?"释理理被我弄乱的前襟,冷冷地问。
我瞥他一眼:"他们害霖书变成现在的样子,你作为主子不该承担责任吗?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把你当个皇帝看。"
释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随行御医已经赶过来了,我把霖书平放在地上,御医开始检查。
可以感觉到释想对我说些什么,可是我根本不想听。霖书身体一直就不好,又为了救我跋山涉水地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现在又为了保护我和大济的武官动手,要是出个什么差池,让我怎么跟萧染交代!
"陛下,绪川大人,"御医收拾好东西,然后说,"这位公子的病状好生奇怪,老臣无能,查不出原由。"
犹如一个重磅炸药在我脑袋里爆炸,眼前又浮现出霜辉死前的笑容,我当下恨不得把刚才和霖书交手的人切成肉酱,可惜一股热气冲上天灵盖,我两眼一花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迷糊醒来,还没睁眼就感觉有很重的东西压在我右手上,整个右臂都没了知觉,稍微一动,听到一声懒懒的哼声。
我在哪儿......?疑问驱使我强行清醒,视线迷离了很短暂的一会儿,我看见木制的斜顶。
那我应该是在客栈?还是那种最简陋的客栈......压着我手的是......
稍稍转动酸痛的脖子,看见一颗头颅--扎着金冠的头颅,不是释又会是谁呢?
我抽出手,他醒过来,眼神迷茫地看着我。
"霖书怎么样了?"我开口问。
"!"释瞬间黑了脸,"你就只会关心他吗!"
"自然会有别的人来关心你,我就不浪费精力了。"我回答。
"你!"释气得脸色换青。
我坐起来,吸了一口气:"他是为了救我才会发病的,我关心他有错吗?"
释冷哼一声:"才多久不见,又收了新的男宠了?"
"花臣释,你嘴巴放干净点!谁告诉你他是我的男宠!"我吼,扯得胸腔都痛的力气。
"......"释嘴唇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告诉我他怎么样了。"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