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喝茶,谈志向。我坦诚的告诉安王爷,小人最大的心愿就是开上十间八间娼馆,赚大钱。若是能像师傅那样在各地都开上分店,我虽死无憾。安王爷听完,莞尔。
第二回,喝茶,谈诗词。我羞涩的告诉安王爷,自古到今,稍微有名些的诗词我都能背上一句,通通都是串起来的,分不清年代也记不起前後。安王爷听完,托著茶杯的手晃了晃。
第三回,喝茶,谈爱好。我想了半天,无奈。
"安王爷,除了银子我不爱别的东西。"
"你倒是坦白。"安王爷笑得很真,似乎真的是在称赞我。
"草民是商人,自然爱财。"
"那如果我给你多多的银子,你什麽都愿做吗?"安王爷的眸子里闪著异样的光彩,很像当年山上养的那群小兔子看见胡萝卜时的样子。我歪头掂量了一下。
"王爷,小人斗胆问一句。这个多多,到底是个什麽数?"
"......呵呵,呵呵呵!若谷,你真是个宝贝!"安王爷拍著桌子笑得开怀,我偷偷扶稳了桌子乐呵呵陪著笑。我要真是个宝贝,直接把自己卖了得了,还用得著在这陪笑麽。
揉揉略有些紧梆的脸,我一步一步挨回屋子。陪安王爷喝茶比扎一天马步还累,以前扎完马步,还能有师兄帮我揉揉腿......师兄,我又想你了......
快些回去,先在热水里泡一会,吃些糕点,再上床睡一会,就这麽定了。
"小,老,爷,您舍得回来啦?"那个胆敢趴在我的桌上吃光我的糕点,还笑得一脸得意的,除了小李还能是谁!
"你吃了我的桂花糕!"那是掌柜早上刚给我送的,全福楼的珍品!
"哎呀,行了别小气,你把这两样东西卖了,够买一房子桂花糕。"小李指指椅子上放著的两个锦盒,打开的。我拿起上面那个。
"这个是......"
"葡萄美酒夜光杯,"小李怪声怪气,"没想到还真的有啊。"
"当然有,师傅喝酒用的就是这个。"明天让掌柜给师傅送去,凑成一对。
"......奢侈糜烂!"我不搭理横眉竖目的小李,拿起第二个。
"花?"花开了一半,紫色的5片花瓣微微缩著,小小的一朵。
"要麽能活死人药白骨,要麽就是天下奇毒。"小李笃定,摸著下巴,"我猜九成九是前一种。"
"你懂?"
"不懂,你问牡丹去。"撇嘴,把两个盒子小心合上,抱到柜子里锁好。猛然记起刚才被小李岔开的话。
"小李,你吃了我的桂花糕,我吃什麽?"整整两个多时辰我喝的全是茶,现在肚子难受得很。
"我让小喜给你端面去了。"小李哼了一声,"就你这小体格,还敢学人不吃饭。"
"安王爷申时末来的,我来不及吃。"拍拍肚子,咕咚咕咚的响,全是茶水。
"我说,那安王爷是不是看上你了?"阴恻恻的,小李突然来了一句,吓得我一口气没喘上来。
"咳咳,胡说什麽呢!?"
"我看像,连著三天来,前脚刚走,马上就派人给你送宝贝。还能没有企图?"要说小李哪点不好,就是常常会冒出些奇怪的想法。安王爷是什麽身份,这两件东西於他来讲又算得什麽,我博他一笑,他赏我几件东西,哪里还能有别的企图。"像安王爷那种人,不可能是好人,小若若你还是小心点好。"
我恩啊两声,敷衍著点头。看看门,好在是关得严严实实的。小李真是的,安王爷是能乱说的麽。
"你别不信,"小李皱起眉头,神色是难得的正经,"我不知道怎麽说好,总之你以後能避就避,别跟安王爷牵扯太多。"看著小李板著的脸,我恍然大悟。
"小李,我一直觉得安王爷看起来有些眼熟,如今总算知道为什麽了!"越过桌子捧住小李的脸,我凑进再仔细看了看,"原来你跟他长得挺像,皱起眉的模样更是像!"我压低声音,"你说,你会不会是安王爷流落在外的孩子?"小李说过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没准真的是个小王爷?
"安王爷今年贵庚?"小李面无表情。
"三十二。"安王爷昨晚亲口说的。
"我十八,你说安王爷十四岁那年就能生了我?"
"这个,也不无可能......"小李直直看了我半晌,用力闭起眼,猛的一下睁开,伸手抓住我的衣领子就往床上拖。
"小孩子睡觉去!"
睡就睡,这麽凶做什麽。
一觉睡到隔天午後,我迷迷糊糊爬起来,头沈沈的,四肢无力。按著额角的太阳穴,感觉里面有东西一跳一跳。
"小喜,小喜?"唤了两声没人应,小喜不在?胡乱披上外袍,我推开门,想了想,往左边走。牡丹住的阁子紧挨著我的屋子,这个时候牡丹应该在。来到门口,我伸手推门。牡丹上我的屋子从不敲门,我来他的阁子自然也用不著敲门。
"牡丹......"咽喉处似乎有一小块异物,刮得难受。牡丹刚刚还坐在窗口喝茶,蓦的一下就到了我面前,伸手扣住我的手腕。我抖了一下,没有动。
"病了。"牡丹皱眉,我昏呼呼的想著,美人皱起眉来也一样美得很啊。"傻笑什麽?"轻叹一声,牡丹突然打横把我抱了起来。
"啊呀!"我费劲扭了几下,头一回跟牡丹贴得这麽近,头晕得比刚才还厉害。
"乖,别闹。"额头一凉,随即散去。我楞住,牡丹把脸贴到我额上来了?"很烫。"
"啊......"等被牡丹抱到床上,我才明白过来,"我病了?"小时候不太记得,自打跟师傅上了山,天天好吃好穿的养著,我几乎没有得过病,都快忘了病是什麽。
"什麽病?"
007
"内感风寒。"拉过被子把我盖住,牡丹将手伸进被窝,三两下除掉了我的外袍。牡丹的被子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薰得我昏昏然。扭了两次,实在是没有力气动,干脆放软了身子让他弄。袍子被抽出去,牡丹又伸手进来握住了我的手腕。"昨日还好好的,怎麽突然虚火这麽旺?"
我想了想,或许是昨晚空著肚子睡的缘故,我睡相不大好,吹了风把虚火给点著了。我没作声,牡丹好象也不是想要我回答。将被角仔细掖好,牡丹摸摸我的额头,轻叹。"睡吧,我去抓药。"
我从不知道牡丹还懂得歧黄之术,医术似乎还十分高明。原来医者不自医是真的,不然当初他也不会被人贩子半死不活的捡回去。懒懒靠在床头,我吞下嘴里的梨子,张嘴,又一块梨子送了进来。
"唔,这梨是在哪家买的?以後都在他家买。"比砂糖还甜,多汁爽口,真是好梨。
"二公子,这梨是安王爷送的,外头不一定有卖。"钱掌柜陪著笑。
我楞,"安王爷知道我病了?"
"您病倒的隔天安王爷来过,听说後回府就让人送了几支上好的老参。汤您昨日喝了,梨子是今早刚送来的。"
"张嘴。"牡丹用手捏了一块梨按上我的唇,我急忙张嘴含住,嘴角,似乎擦到了一下,暖暖的......"呃......"
牡丹眼角都染上了笑意,顿时风情无限,房间里似乎都荡起了花香。
"若谷我苦命的孩儿......喝药啦。"拉长了调子,小李一手托著盘子啪一下拍开房门。"快快趁热喝了!"
盘子来到眼前,白色的底部连一滴药汁都没粘上,我赞叹抬头,小李把头一甩,不可一世。"你以为店小二是人人能做的?"
乖乖喝药,嘴里又被牡丹喂了颗蜜饯。能让牡丹美人儿亲手喂食,旁人见了一定羡慕死,我偷偷抿嘴乐。牡丹伸手按上我的额,往下滑了一段,摸著我的脸。
"以後要多注意身子。"
"恩,这次真是多谢你。"牡丹帮我抓药,给我擦身换掉汗湿的衣物,在床边守了我两日。"牡丹你对我真好。"
"知道就好。"美人抿嘴微笑,略略有些嗔怪,反道透出了一股温存呵护的味道。我胸口砰砰直跳,讷讷埋下头。
"......小老爷......"凤仙不知道为什麽,半缩在门外不进来,只探进个头。
"做什麽?"
"安王爷又来了......"
"就说小若起不来。"牡丹先我一步说。我本来就想推脱,於是也点头。凤仙叹了口气,语气幽怨。
"我说了,王爷说无妨,他可以进房探视......"
"安王爷到!"小喜兔子一样从门外窜了进来。
我总算知道凤仙为什麽不敢进来了,我分明看到牡丹的手指续了力。要知道凭牡丹那一身浓厚的真气,就是用一颗蜜饯也能把人打穿个窟窿。
晚上,牡丹坐在床头,面带怒容。
"其实不能算是安王爷的错......"战战兢兢的回著安王爷无比温柔的问话,我不停冒汗,衣服湿了不能即刻换掉,到傍晚又发起热。
"小若,我不希望你再跟他接触了。"牡丹轻轻顺著我的发,似有些不甘。其实我也不愿跟安王爷牵扯太深。我想赚钱,想安分安稳的赚钱。安王爷无疑很有钱,可那样的人上之人,我不想惹。一个不好得罪了,我怕会来不及跑。
"我的馆子在这,躲不过啊。"
"馆子是跑不了,你不能跑麽?"牡丹扬嘴灿笑。
"你有主意?"e
"一个月後扬州,武林大会,想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武林大会,江湖。我看看牡丹,不说话。"小若不想去麽?"牡丹轻声问,我清楚只要我说不,他绝不会再提。或许是病了的缘故,我心动了,我想见师兄,很想很想。
"我去。"牡丹释然,笑颜如花。
平日里的生意本来就不用我操心,说难听些,除了安王爷平日里根本没外人会找我。把出门的事一提,钱掌柜刺溜一下没了影,不一会,一辆宽敞结实,却一点也不扎眼的马车停在了後门外。凤仙捧了一堆棉被褥子,把车子里的边边角角全裹上。小喜在房间里窜了半天,收拾出三个大包裹。
"这包是衣物,这包是干果蜜饯,这包是您常看的书。小老爷,把我也带上吧?"小喜一脸期盼的看著......牡丹。牡丹微笑摇头,小喜蔫了,垂著头把包裹抬上车。我愤慨,幽怨的偷瞄牡丹。
小李扛著个大包袱,晃晃悠悠走过来,伸手一撑,嘿咻一声坐上车。
"你做什麽?"
小李看都不看我一眼,一手握拳一手插腰。"武林大会,各路英豪云集扬州,白道黑道,好事破事通通都在那,我不去,怎麽对得起我......总之,我是去定了!"
"你去了我的馆子怎麽办?"
"你都能走我为什麽不能走?"小李居然耍起无赖。
"小李。"牡丹背对著我,看不清神色,小李的脸色蓦的僵了。
"我让凤仙顶著......"小李讷讷,突然眼中一亮,"我坐车外头!"
"不是里头外头的事......"
"好。"牡丹拍手,小李哈哈大笑,翻到车夫坐的地方去了。我傻住,良久,股起腮帮子瞪牡丹。
"多个人不是更有意思麽?"美人抬手覆上我的肩,安抚一样的揉揉,淡淡的香气袭上鼻翼。伸手,戳了戳我的腮帮子。"小若别恼。"绝色高贵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美人将脸凑到我面前不到一指处,柔柔的笑著,鼻息隐约可闻。要还有人能恼得起来,我服了。
小李在前头笑得更加猖狂,我懊恼不已,一头扎进车里捂耳朵。
摇摇晃晃,车儿骨碌碌前进。我和牡丹坐车里,小李在外头跟车夫一顿瞎侃。我听了一会,觉得实在无趣,上眼皮开始往下耷拉。
"困吗?"牡丹挪过来坐到我身侧,"睡一下吧。"美人轻拍膝盖。我偷偷咽一口口水,小心躺了下去。牡丹把手环上我的肩,轻拍,我竟然,真的,就这麽睡著了......
008
醒来时,我没有动,抬头看著牡丹。牡丹侧头看著窗外,长长的睫毛微颤。胸口有一个地方暖暖的,这种事情师傅从来没教过,我却隐约能明白。这算是个什麽事啊......我叹气,惊动了牡丹。
"醒了?"垂下眼,牡丹轻轻摸著我的脸,"我们快到今晚要住的地方了。"
或许是因为离京城较近,这个所谓镇子都快赶上平常的小城那麽繁华。傍晚时街上行人依然往来如梭。马车停到一家客栈门口,小二跑出来打起车帘。
"是京城来的殷公子吧?小的给你备好了热水,你是要在大堂里用饭,还是让小的给你送到房里去?"殷勤的给我们引路,小二不停哈腰行礼把我们带到房间。
"到大堂用?"我问牡丹,牡丹点头,小李打了个大呵欠没说话。
"好叻,等你用膳的时候小的再来收拾,您请。"这就是师傅的能耐,宁字号当铺每城每镇至少一个,我这一路都不用愁了。
用完异常丰盛的晚饭,我打算出去走走,睡了一天全身发软,还是走动一下的好。
"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啊!"小李立刻点头。从刚才他就一直探头看著楼下的大街,显得兴致勃勃。自从到了京城,小李一直在帮我忙活,虽然从我这拿银子拿得开心,却真的一直没能好好休息游玩一下。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心虚。
牡丹似笑非笑的看我。"不会不舒服?"我的喉咙其实还有些不舒服,可是看看小李期待的样子,我坚决否认。
"不会。"
牡丹摇了摇头,微笑。"走吧。"
太阳尚未完全落下,街上还有不少行人,街两旁的小摊子收了一些,一些正要收。小李两边看看,突然拉住我就往一个摊上凑。是个银饰摊子,卖点银坠子银耳环,成色不算十分好。
"这个坠子怎麽卖?"小李指著一个,是个做成桃子状的小坠,挺别致。
"三两银子。"摊主正好收摊,没想到还能碰到买主,眉开眼笑的拿下坠子让小李看。小李皱著眉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摊主神色变得有些紧张,"客倌,我这些坠子全是纯银做的。"
"银是银,不是好银,一两银子卖给我吧。"
摊主倒吸了一口冷气。接下去就是小李往死里挑剔,嫌这个坠子手工粗糙质地一般,摊主苦苦支撑,最後似乎实在是急著收摊,又怕了小李,一两五钱把坠子卖了。
"佩服。"我啧啧称赞。
"一般一般。"小李挂上坠子,满脸得色。正笑闹著,突然听到街那头传来一阵惊呼声,人潮全往那涌。依旧是小李一马当先,扯住我就跑,牡丹不紧不慢的跟著,始终贴在我身後。
一个只差在脸上写上"纨!"二字,衣著光鲜满脸横肉的男子,揪著一个面白如纸,不停瑟瑟发抖的小姑娘,正得意的大笑。"小丫头,乖乖跟了小爷我,我保你今後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我捂住嘴,凑到小李耳边悄悄说。"这就是强抢民女?"
"对!"小李显得十分兴奋,"那小子看著有点眼熟。"
"京城里的?"
"十有八九。"
男子见小姑娘不作声只是哭,脸色越加狰狞。"怎麽?不愿意?告诉你,让你跟了小爷那是抬举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救不救?"小李捅我,我点头,牡丹朝前跨了一步。我正要拉住牡丹,忽然一道红色的人影从天而降,手持双剑怒视恶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