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祥自然不会不知轻重,一一用心记下。
第二日一早便整装出发,水祈苏派了马车来接,李嘉祥没看到水祈苏,略微觉得有点失望,撇撇嘴抱着琴上了车。
等到了春狩的猎场,下了车,远远的就看见水祈苏,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过去打招呼,忽然宦臣尖细着嗓音喊:"陛下驾到。"
于是李嘉祥随着众人一起下跪迎接,等祈帝来了,说了几句话,众人便骑着马跟在祈帝身后去狩猎了。
李嘉祥也没来得及和水祈苏打招呼。
狩猎的人离开营帐,余下的也就是些文臣、女眷。李嘉祥觉得无聊,在附近逛了一圈,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拣块干净大石坐下,太阳暖暖的晒在身上,不过片刻就有点昏昏欲睡。
这时候忽然听见有人说:"你在这里倒是清静。"
睁开眼一看,见是位年轻美貌女子,觉得有些面熟,可又想不起来是谁,只好问:"请问你是哪位?"
那女子走到他旁边,说:"我姓白,叫白水。"
"呃,好名字......"李嘉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又说:"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白水笑笑说:"见过也没见过,你就当这是初回见面罢,大师兄。"
28
李嘉祥惊了一下,伸手指着自己,说:"你是叫我?"
白水继续笑着说:"难道你不是李嘉祥么?我已拜入离隐师父门下,自然便该叫你一声大师兄。"
"小......小师妹......"李嘉祥抖了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太吃惊还是太兴奋。
小师妹这三个字多叫人遐想啊,何况还是这么个超级大美女!
忽然一拍脑袋,说:"我想起来了,你和我去年在凌庄见过那个什么郡主的很像,不过你比她还漂亮。"
白水神秘一笑,说:"江宁郡主莫韶华已故,如今这世上只有离隐之徒白水。"
李嘉祥不明所以,歪着头看了她一会,白水在他旁边坐下。
两人闲聊许久,白水落落大方,李嘉祥忍不住称赞她说:"小师妹,你真是又漂亮又聪明,竟然还学了最难的算术,师父收徒弟一个比一个厉害,就我最笨了。"
白水摇摇头说:"你说你笨,但你可曾想过你仅凭无双琴艺便已令世上无数人羡慕赞叹?人皆有所长所短,单只论聪明不聪明并无意义,何况聪明与否其实也无什么标准,端看自己如何想了。"
李嘉祥抓抓头发,说:"你们都会说话,我说不过你们。"
白水脸露微笑,正要再说,忽然住了口,望向李嘉祥身后,李嘉祥转头去看,才发现狩猎的人已经开始陆续回来,远远走过来一人,正是五皇子水晟洌。
等水晟洌走近了,看见李嘉祥与白水在一起,倒觉得有些意外,说:"想不到白姑娘竟与李兄是素识。"
白水起身行礼,说:"五殿下误会了。白水听闻琴君今日也来,因心存仰慕,故特意寻了机会前来拜访,从前并不相识。"
见她把两人关系撇的干干净净,李嘉祥心想她既然那么聪明,说这话总是有道理的,也就没有道破他们是同门。
水晟洌似乎不疑有他,点头说:"原来如此。"
白水又连忙说:"殿下看来与琴君有话要说,白水便不再打扰。"
水晟洌说:"白姑娘客气,郡王与十一皇叔一路,稍后即归。"
白水说:"多谢。"
待她离去,水晟洌说:"这白水乃是江宁郡王新收义女,果真与已故江宁公主有几分相似。"
"江宁公主?"李嘉祥糊涂了。
水晟洌说:"江宁郡王的独生爱女莫韶华去年意外身亡,父皇便封她为公主。后来也不知郡王哪里寻来的这白水,想必是见她容貌与莫韶华有些相似,才收为义女罢。"
"哦......"李嘉祥心想,原来还有这么些的经过。想想那郡主人都死了,别说说封公主,就是封她做女王又有什么意思。
不过想想与自己同门的师弟师妹,来头都大的出奇,什么上京首富半分堂主人啊,绝世才子当世名医啦,江宁郡王义女啦......这些个名头摆出去都是金灿灿华丽丽响当当的。
他抹抹汗,一时倒忘记了,其实现在他的名头摆出去也夸张的很。
水晟洌又说:"算来你我倒有月余未见,臻臻姑娘十分惦记你呢。"
李嘉祥不好说他是躲在江白家里纠结,只好打着哈哈说:"哎呀,我最怕冷了,都不知道上京冬天这么冷,一下雪我就不想出门。"
水晟洌仿佛不经意的说:"上个月你不在安王府?"
李嘉祥想了半天,也只好说:"我住在朋友家。"
水晟洌但笑不语。李嘉祥见他没有追问下去,稍微松了一口气。
过一会,水晟洌说起方才打猎时的趣事来,又说了他猎到什么,谁猎了什么,他本来就谈吐风趣,说的又生动,李嘉祥听的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又像平日那般举止无忌。
这时打猎的诸人陆续回来,祈帝猎到一只毛色火红的狐,实属难得,因而分外高兴。
待众人随祈帝入帐,祈帝便宣了李嘉祥进去。总算江白没白教李嘉祥一场,应对间没有什么错失,弹了两曲以后,祈帝赞许有嘉,连连称赞,又随手赏赐了李嘉祥一些小玩意儿,便令李嘉祥退下。
出帐的时候,李嘉祥悄悄抬眼看了看祈帝,看他模样与水祈苏有些相似,但要严峻许多,而且见他虽然精神尚好,可总有些憔悴疲惫之色,想到之前水祈苏说的祈帝得了病,心里想:"皇帝果然就是不好当的。"
待春狩的热闹过了。众人便启程返京。其实依着往年的惯例,春狩是要持续三日,但今年毕竟祈帝大病初愈,便只在近郊匆匆一日,也算是略微尽兴。
返京时,李嘉祥仍然坐的马车,本来以为这一日是不能与水祈苏说上话了。心里面也不由揣测,是不是因为他一个多月都缩在江白那里,水祈苏生气了。谁知待马车停了,侍从一掀车帘,李嘉祥就看见水祈苏站在外面。李嘉祥愣了一下,探出头再张望四周,原来马车竟是停在安王府门前。
水祈苏仍然是平日里那模样,面上也看不出什么真表情来,只是把手伸向李嘉祥。李嘉祥只好就势扶着他的手下车,下了车,就被水祈苏牵着往安王府里走。
李嘉祥脚下犹豫,小声说:"我没和小白说今晚不回去。"
水祈苏说:"他已经知道了。"
李嘉祥又说:"这......我东西还在小白家里......"
其实他能有什么东西,也就是平时的一些衣物,还都是去了江白那里新做的。
水祈苏头也不回,说:"江白已经差人送来了。"
话说这份上,李嘉祥也实在找不到别的借口,只好"哦"一声,乖乖的跟着水祈苏进去了。
回了他住的东苑,进屋关门,水祈苏转身扶着他肩膀,说:"你还是不想回来么?"
李嘉祥低着头,说:"也不是......我怕你生气......"
水祈苏摇头说:"若说不生气,那是假的。我说实话,我生平也不曾对谁这么费心力,从来都是别人讨好我,哪有我讨好人的,莫说是交往,便是要侍寝,还不是我随便一句话的事情。可我是真心的喜欢你,不是要把你当作随便什么人,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总是有些抵触,但我也不想勉强你,才能隐忍至今。其实那日你说要去江府,我便明白你是要躲避我,本来是有些生气的,但我又想,这样也好,让你自己想清楚......"
水祈苏话语微顿,又接着说:"只是,嘉祥,你想了这许多时日,难道仍然未明白自己的心意么?你便是笨,也该有个底线罢。"
李嘉祥本来还有些惴惴不安,听到最后一句话怒了,说:"谁笨啦,我不是想不明白,我是怕......"自觉说漏了嘴,立刻又住口。
水祈苏看着他,说:"你怕什么?怕我嫌你不好看不聪明没钱又没势?"
"呃......"水祈苏怎么知道的?
水祈苏笑笑说:"你这些心思,我还猜不到么?可你为什么不想想,我若是嫌你这嫌你那的,还何苦来费心思讨好你,难道我还怕找不着别的人么?"
他说的固然有道理,可李嘉祥仍然有他的顾虑,犹豫再三,说:"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那你又知道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么?"
水祈苏神色凝重,默然一会,说:"我知道。"
"你知道?"李嘉祥惊的差点跳起来,说:"你真的知道?"
水祈苏点了点头,说:"当日在山上,你师父已经全部告诉我了。你原本并非这一世界之人。"
"......"李嘉祥无言的看着水祈苏,很想仰天长啸一声:师父啊,你怎么就把我老底都抖出来了?
"既然这样,你也应该知道我是来去不定的,虽然师父说......可没准的什么时候像上次那样一脚踩空就回去了。"
水祈苏不以为意的说:"那又如何,难道便要为了未来难测之事,就放弃眼前么?何况当日你师父也说过,此间羁绊越深,你便越难离去。"
李嘉祥还要辩论,水祈苏仿佛不耐烦似的手一挥,说:"你何苦想这许多烦恼事,如今我只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与我在一起。"
"我......"
李嘉祥心中自问,若抛去那许多顾虑,他是不是喜欢水祈苏?
可他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答案。若是不喜欢,怎么会随随便便就住进安王府?若是不喜欢,哪里来的那么多烦恼?若是不喜欢,怎么会去回抱水祈苏?
他确实是喜欢这个人的,也许是始于三年前,也许是在三年后才真正的与之交心,但不论如何,此时此地,他确确实实是喜欢水祈苏的。
"我......"话才出口,又说不下去了,要他说"我愿意"这三个字何其难也,怎么着都好像是教堂里新郎新娘的台词。
水祈苏忽然邪魅一笑,说:"你不说,我便当你是愿意的。"
他本来就生的极好看,这一笑更是生出一股动人心魄的魅力来,只把李嘉祥看的心中一动。结结巴巴的说:"你......你笑什么......"
水祈苏柔声说:"我心里很高兴。真的,你肯回应我,我很高兴。"
忽然扶在李嘉祥肩上的手下滑,勾在他腰间,拉近两人距离。李嘉祥不明所以,看向水祈苏,只见水祈苏缓缓凑近,下一刻忽觉唇上一热,不由瞪大双眼。
这......是在接吻么......
还在发呆,水祈苏已结束这轻轻一吻,在他耳边轻轻说:"给我,好不好?"
29
李嘉祥一觉睡到快中午才醒。
醒了就躺在床上挺尸。
上一回才不过是抱一抱,就纠结了一个多月。这回更好了,告白接吻上床三级跳,快的他都没反应过来就这样被水祈苏推倒吃干抹净渣都不留,李嘉祥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什么反应才算是正常。
好像也不太懊悔,但也没觉得多高兴,唯一的感想是--真他妈的累人!
他现在算是相信艺术来源于生活这句话了。以前被赵紫和钱乙乙强行灌输了种种耽美男男不和谐的限制级内容都觉得那是同人女们瞎写的,自然了,难道女人还真能体会男人的感觉?
但他现在相信,起码大部分是真的。
尤其是诸如腰酸背痛腿抽筋之类的后遗症。
"水祈苏,你这个腹黑!"李嘉祥现在回忆起来,水祈苏当初说什么做朋友之类的话,根本就是一退为进为了把他骗过来,然后一点点的把他不知不觉的扳弯,最终的实质性目的还是......
更可恶的是,水祈苏这家伙竟然还一早就不见人影,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挺尸,好哀怨啊!
"啊......"李嘉祥郁闷的大喊。
门吱呀一声打开,侍从端着水盆进来,问:"公子,您没事吧?"
看向李嘉祥的眼神却十分的暧昧,那表情就好像在说:"恭喜李公子被安王殿下宠幸。"
李嘉祥一阵尴尬,小声说:"没事。"
咬了咬牙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连忙伸手拉过摆在床边的衣服裹身上。问:"水祈苏呢?"
侍从早就习惯李嘉祥直呼水祈苏其名,回答说:"殿下上朝去了,说午时前回来。"
李嘉祥哦了一声,看看外间好像暗沉沉的,不像是中午样子,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侍从说:"午时还差一刻。"
"这么晚?"李嘉祥倒有些吃惊。
侍从连忙说:"今日不知怎的,忽然冷了起来,竟落了雪。"
"啊,都春天了还下雪啊。"起了床就觉得果然比昨天一下子冷了好多,连忙套上衣服。
侍从服侍完李嘉祥穿衣梳洗,又问:"公子可要用膳?"
李嘉祥犹豫了一下,说:"我还不太饿,反正快中午了,等水祈苏回来一起吃饭好了。"
等他慢腾腾走到前厅,已经过了午时,外间风急,呼呼做响,李嘉祥等了半天也不见水祈苏回来,不由就有些急躁。
正在奇怪,忽然有人匆匆奔进来,王府的管事喝住了,问:"张究,什么事,怎的惊慌成这样?"
那名叫张究的侍从跑到管事面前,说:"不好了,殿下被皇上强留在宫中,只怕是......"
他这一说,众人都脸上变色,水祈苏素来便被祈帝所忌惮,彼此间哪有丝毫兄弟情谊,祈帝若将他强留在宫中,断然不会为了和他喝茶聊天,只怕是有危险。
虽然如此,但管事还是很快镇定下来,说:"现在事态未明,先不要过于惊慌,自乱阵脚。"
李嘉祥本来听到消息也忍不住慌起来,这时听管事这么一说,又稍微定了定神,说:"那现在怎么办?"
水祈苏对李嘉祥态度非常,管事早就把他当半个安王府主人了,沉吟了一下,说:"公子,如今之计,也只好先派人打探详细,再做定夺。"
李嘉祥自己没什么主意,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点头说:"嗯。"
管事吩咐侍从再去打探消息,又仔细盘问张究,但他也不知详情,说来说去就是水祈苏被留在宫里出不来。
等了半个时辰,派出去的人不见回来,管事又派了两人,也一去不复返,急的奔到门口去等。李嘉祥心里也有些急,说:"这样等不是办法。"
这时听见旁边张究自言自语说:"要是哪位大人能帮忙便好了。"
李嘉祥一听,顿时眼睛一亮,说:"对了!我去找小白。"
他心想,江白神通广大,既是祈帝的下属又是太子的情人,要查探一下消息总应该可以吧。
管事见他要出去,连忙拦着,说:"公子,外面下雪,您还是莫要奔波劳累。"
李嘉祥探头看,外间落了些雪子,地上有些湿,但还不算难走。就说:"现在是紧要时候,有什么劳累不劳累的,再说我也不过出一下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