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惑 第一部 回(穿越时空)————Campanella

作者:Campanella  录入:03-18

"青月聚独领风骚三百年,来这里的人向来都是高官巨贾,在这样的基业声誉下,即便别的酒楼得了池子,也比不上青月聚。而御江桓这么做只会为他赢得更大的名望,他也会消除年纪的劣势,成为云梦商会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精明内敛,少年持重。御江桓给我感觉是不会错的。
七年前,我和祁庸途经云梦时,来过青月聚,是御江桓为我们做的料理。当时,那个做完整桌菜肴却不染一丝油烟气的十六岁少年还被人唤作三少爷。
"你怎么知道?"武朴鑫和旁边一个陌生的声音同时质疑。
我转过身,看到了刚才说话的人。
一个背负行囊,风尘仆仆的女子,游侠打扮。衣衫是濯濯的绿,让人眼前飒然一亮。坚韧、正直、聪明,不容易被他人左右--这个女子给我的感觉。
她包在深绿色长布袋里的剑有我熟悉的生命波动,但看不到剑灵的模样。
剑灵在沉睡,更没有和执剑者合一。不过,有这样的波动且把自己隐藏得如此完美,能有这份力量的也只有"兵神"了。
当兵器上诞生有"心"的灵,能做到兵、灵、人三位一体,就可以称为"兵神"了。
到目前为止,紫族活着的兵神有四:剑(a double-edged sword)"小雪"、"破幻",锡杖(wand)"空镜",匕首(dagger)"轮回"(metempsychosis [,metempsi'kзusis])。万丈岛沉没时,小雪将自己封印在幻冰海海底的忘忧塔塔基,而空镜是紫族宗主的信物,和失踪的结在一起,我见过的兵神只有轮回和破幻,轮回曾经由结送给了子泠。
布袋里是破幻。
可以拥有破幻的人只有......
"你为什么在意我怎么知道?"沉封的痛在我心里圈圈圆圆地荡漾开来,我迟疑了一下,回过神反问可以拥有破幻的游侠。
"呵呵。看你年纪虽小,却说得很有道理,所以一时好奇。"游侠兴趣盎然。
"轩彻姐姐,怎么才到?快跟我来吧。" 一个小女孩从里院跑出来,匆忙地拉着游侠轩彻的手就要走。
"湖微,等一下。"轩彻停住脚步:"明天有时间的话,我想和你聊一聊"。
希望和你背上的破幻一起。我在心里默默期盼,那毕竟是紫族流落世间已久的圣物。
"稀罕了,今天可是头一回见女的游侠,她还请我吃饭。嘿嘿。"武朴鑫啧啧怪笑。
"快来人啊,大贵族武爵爷的次子少爷武朴鑫来了,还不赶快迎接吗?"乾宇突然大喊起来。
大堂里的人抬头望向我们,呈现出鄙夷的神色。
当着青月聚里就餐的来自各地的贵族富商这么喊,看起来是狂妄了点儿。
堂倌马上笑着上前热情招呼,眼角里微微闪烁的却是轻慢与不屑。
"你不要小看大贵族武爵爷的次子少爷,他带的钱可以吃遍这里所有的菜肴呢。"我指着武朴鑫,对堂倌说。
"什么?不是你说要请客吃饭吗?"
"你的记性和你的眼光一样的坏。我只说过我会重重地感谢各位的美意,可是我有说过这感谢是请吃饭么?你是武爵的儿子,我只是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懂请人吃饭呢。难道你没有钱么?那你来青月聚干什么?吃白食么?"
"臭丫头,你竟敢戏弄本少爷。" 武朴鑫龇牙衔恨,恼羞举拳。
"对不起,公子,请您听小的说句话。其实,我在青月聚工作了五年,可从来没有听过有人能在青月聚滋事。而且我知道,今后也不会有。公子您是明事理的人,请您可千万不要为难小的啊。"堂倌侧身挡在我面前,吐字悠然,不疾不徐,不卑不亢。
青月聚能享如此盛名,除了店自身的优势,还由于经营青月聚的御家结识了诸多华族贵胄。因而,这里总能安静平和。
"哼!等着瞧!我饶不了你!"武朴鑫愠怒非常,凶恶似得要噬我的皮肉。随即摔袖,转身向外走去。
这么恨我做什么?想来不是因为唾手可得的美食不翼而飞,是我伤了他的虚荣和颜面,这些东西是他埋藏在心底不可触及的晦黯。
"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他带我们来到青月聚。"
"是啊。"乾宇的笑意在唇畔蔓延开来。

堂倌背书一样熟稔地向我和乾宇介绍了青月聚的各色菜式。
"两位,要用些什么呢?"
"锦绣鱼丝、双味猷蛑、鲍鱼内脏粥,这是七年前我认为最好的。再来三样这七年来新推出的扎带鱼筒、炝蛏鼻、三片敲虾。乾宇?"
"放心,吃得完。"
"小弟,你好像不是店里的熟客,七年前和它一样高吧。怎么会知道哪些是七年前的菜式呢?"堂倌比了一下桌子,笑着,像是在逗邻家的小孩。
"没见过从小就过目不忘的人?去报菜吧。"乾宇双手合十催促。
待饭菜摆上,乾宇不发一语,片刻,风卷残云,碧空万里。
直到在客房休息了半个时辰,乾宇才长长地吐了口气说,"我只想着用嘴巴品尝食物,都忘了原来它还得用于说话。我刚才一定是被饕餮附了身,惭愧惭愧。"
"借口。有我在,你会被什么东西附身?"我笑,闭上一只眼:"好在你虽好吃,却不懒做,我就睁只眼闭只眼好了。"

入夜,起了雾。氤氲之中,看什么都有些飘杳。
青月聚的客房与餐堂咫尺相隔。还可以听得到人声喧阗,望得到灼灼灯火,可这独门小院静谧得像是远离了尘嚣,隔断了一切。
是忘忧谷的感觉。仿佛一如昨日,乾宇坐在河边的青石上,我伏在他的腿上莫名其妙地发呆,鸠云像猫一样依偎在我的脚下。
仅仅短短五日,不足百里路程。
参差树枝上的风铃已换作红绸灯笼,河畔温润的青石变作回廊冰冷的长椅。
残照里,草色烟光,宿鸟归巢的宁静清幽再难体味的到了。
漫看天外云卷云舒的我,也该去想一想,寻找一下风云变幻的原由。
所以,傍晚在看到破幻时,我才会蓦然失神吧。
破幻是我的开始,不知它已做了多少载的酣梦,明天等见了轩彻就叫醒他。

"两位公子,打扰了,若是有时间请跟奴婢走趟听竹苑吧,我家东主有请。"清早,小院门外立着的陌生人说。
"除了轩彻,御江桓和湖微也在么?"
"是,东主和九小姐都在呢。轩彻小姐本是要自己过来,可东主也想见见二位,所以才让奴婢来此请二位,顺便用些早点。"
我本来想对陌生人说,让轩彻来这里就好,如果不是恰恰听到乾宇的肚子战鼓擂动的话。
"走吧。"一时无言。

我和乾宇坐了备好的马车来到御江桓的听竹苑。
岑寂的庭园种了方竹、撑绿竹、佛肚竹、龟背竹、凤尾竹等大约二百多种竹。
庭院布局疏落有致,濯淡闲雅,更有流水诤诤。不同于青月聚,若不是有些别出心裁的格调在里面,单从外看,灰墙青瓦,倒像普通中人的家。
轩彻,御江桓和湖微伴着我和乾宇进了苑内。御江桓和七年前一样一身雪白,睨视间增了几分雍容的风度。轩彻腰间的系着二尺长的破幻。
"昨日走的匆忙,来不及介绍。我是离涯轩彻,这是御家东主江桓,江桓的六妹湖微,十三岁了,和你年纪相仿。"轩彻用手摸了湖微的头。
湖微冲我翘起嘴角笑了一下。
我垂了眼角,对离涯这个姓氏没有太大好感。
沧海君说过,是旭京的离涯率先到影堕海和万丈岛找寻蛟珠的,而后的一代又一代离涯都会重复着其祖辈的寻宝之旅。
"我是络周,他是乾宇。乾宇来这里是为了......"
乾宇脸庞一红,唯恐我说他来此是为了那早点。
"为了--乾宇听说御江桓的厨艺天下无双,所以非常钦佩。他想参观御家的厨房,领略你的厨艺。"
"过奖了,如果乾宇也好此道的话,我们吃过早餐后可以切磋切磋。"
乾宇舒了口气:"有劳御公子了。"
"喂!你怎么能直呼我三哥的名字!"湖微指着我呵斥。
送草的车夫徐旷也因我叫子泠的名字而告诫过我。
"名字只是一个为了不混淆事物的代号,就像这方竹,你又可唤它四季竹、四方竹、四角竹。你称三哥,我叫御江桓又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哼!轩彻姐姐,你快看他!"
我还等她沉默后会告诉我"不同"的原因,她却将话锋却投给了轩彻。
"湖微,你忘了对客人的基本尊重和礼貌了。周公子,请不要介意。" 御江桓笑的舒展,淡定的语调里带着一种使人无庸质疑的威严。
"可是,三哥......哦。"湖微闷闷地应了一声。
早餐呈上,五人五份皆不同。我的是茯苓大枣山药粥,一份点心,馅里有些许当归、熟地、白芍、川芎的味道,一碟冷菜,菠菜、花生、莲藕搭配,素雅美味。
御江桓以庶出三少爷的身份当了御家的东主,是有相当的过人之处的。
现在,我领教了。
"食疗同源,养生之道原来同样是你的经营之道。只是有些意外,你连我脾胃气虚也照顾到了。你的堂倌都会向你汇报食客的消息么?"
不足的是,他在膳食里加了当归、熟地、白芍、川芎。
我形体干瘦,面色、唇色、指甲淡白,看似血虚气虚的病态都是拜禁血咒所赐,其实我的身体堪称健康,白白在点心里添了一点的药味儿。
如果不是幻术,我也会和族人一样,银发紫眸。
那么,御江桓会不会加些首乌、熟地、黑芝麻?就怕他也会把我当作那可怖可憎的妖人。
"不,只是听些部分客人的事情。让堂倌学习医术,望闻顾客的身体,适宜地推荐饮食,是为了客人健康。而且......"御江桓的余光滑向轩彻:"招待周公子的堂倌说,你昨日只用了些鲍鱼内脏粥和极少的七年来推出的海味,我怕周公子吃不惯海味,所以那份餐点便只用了陆地料,擅自这样安排了。不知合不合胃口?"
"还好,你倒留意。怎么留意到我呢?"
我现在和常人的眸色发色没有不同,就连血的颜色也是红的,至多比别人白了些--如果这可称之为特别,那也是由于世人难得一睹天之涯内影堕海下的蛟族白得似水般明透。
御江桓,轩彻像是听到了趣闻逸事,相视而笑,湖微更是乐不可支。
"尽管你长得是相当......好看了那么一点点,可是说起话来,明明年龄不大,却老气的很,神态冷冰冰的,而且头发那么短,天还热着却穿那么厚重累赘俗气的衣服,饰品也古怪。总之,全身上下没有不‘特别'的地方!"湖微收敛了笑,仔细地打量着我,又重重地强调了"特别"二字。
"原来你眼中所谓的‘特别'只是和已成惯例的认知相异或难以理解。然后,对于‘特别',或好奇,或厌恶,或推崇抑或另有所谋么?"
湖微上扬的唇角挂着轻蔑:"你看你又--"
"湖微,你忘了我方才对你说的话了么?周公子,不要介意。其实是轩彻说一个小孩对我卖鱼池的分解,所以感到惊奇,才想借此机会和你见一面。"
"江桓和我都是爱交友的人,尽管只有一面之缘,但我很喜欢阿络。而且......阿络比湖微聪明懂事得多呢。是吧,江桓?"轩彻眨了下眼,别有深意地望向御江桓。
御江桓正色说:"是啊,湖微总是像小孩子一样娇纵任性,即便是当着客人的面也如此欠缺礼数,都是我平日太宠她了。你们年龄相近,湖微,你怎么就像小孩子那样任性呢?唉,让周公子见笑了。"御江桓故意帮轩彻气湖微。
"轩彻姐姐,三哥,你们怎么都帮着外人说话。我......吃完饭,出去了!"湖微满是委屈不甘,一跺脚跑了出去。
"乾宇,你不是想去厨房好好观摩御江桓的厨艺么?"

屋外竹影婆娑。
飘逸似水的阳光,不知何时已照在案上的墨兰,愈发溢出忽有忽无,若近若远,捉摸不定的幽香。
这重院落只剩我和轩彻。
"不知为什么,虽是初遇,但我总感觉和你相识已久。而且,这把剑,当我见到你时,它很激动,就像我最初抽出它的时候一样。"
轩彻解下了破幻放在我的手上。漆黑的柄鞘外网着精细的络子,蓝灰色,是半蛟人光滑细腻的发丝。破幻的气息缭绕在指间,摩挲时,潺湲地起了纤柔的波。
破幻是紫族在西渡东陆的前夕所锻造的兵神。
铸剑师同时也是祭剑者的融韬在铸剑炉上刻下铭戒--破幻是为灭亡紫血而生,会因紫血而亡,永远不能被族人所有,拥有至上紫血的人是它的传承的见证。
之后,融韬以钢水和自己的肉身封炉,说:它是紫族最终的兵神。
我曾经不懂为什么历代宗主不毁灭这把灭亡之剑,甚至是放任协助它的传承。
后来,我明白这是无所谓的事情。反正我死之后,紫血也会灭亡,破幻也会进入永久的睡眠。只是我不甘自己的命运由一个遥远到虚无渺茫的铭戒决定。
破幻代代的执剑者都是具有人类和蛟族血缘的混血蛟人。这样的人既有人操控兵器的意志和体力,又有蛟人抵御幻术天禀,可以将破幻破除一切幻术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破幻的继承仪式由宗家的人充当司祭,唤醒自上代执剑者放弃剑后而进入睡眠的剑灵。
我读过关于破幻的继承仪式的记述,这次颇为独特。
破幻在上一代执剑者手中并没有醒来。上一代的司祭是禁止使用灵力的镜,她无法举行剑的继承仪式;而本代破幻所接受的执剑者不是半蛟人下一代的血亲,而是一个纯粹的人类。
仍在熟睡中孩子,恬静而寂寞。
他是否愿意醒来,伴他的执剑者叱咤于莫测的沧桑?
又是否愿意对我讲述那生命里久远的传说?

捧起剑,走向门。和风细细,拂乱碎发,天光暖得我额上的紫色的封印一阵融融温热。
一声轻响,我拔出了破幻。
迎着清澈的明亮,剑身晕上了宛转柔和的流光,清淡的紫色由剑尖向上逐渐变得愈加稀薄。剑中心盈盈一滴暗紫的斑迹,触目惊心,是祭剑者自尽后的"魂印"。
印本无形,知者自知,那是对剑命运的诅咒和预言。
"你果然也可以拔出这把剑。"站在我身后的轩彻喟然一叹,悠悠地说。
我将剑放回剑鞘,转过身,轩彻失神地凝视着院内竹林深处斑驳的明暗。
"我是个游侠,传我武技的人叫漠觞,是葬月流的浪客。
承四年的秋天,八岁的我拔出了这把剑,师父将剑和葬月流剑术的奥义传给了我,不是师兄子泠也不是他舍弃的儿子苍穹。
师父告诉我,能拔出剑的人,一代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是剑的主人;而第二个人,无论我怎样央求,他始终不语。只是反复叮咛,希望我永远不要遇到那‘第二个',哪怕就此埋没了剑上的神灵。
承七年的冬天,他剪断了长发,站着死在了承天王的寝殿外,据说,他身上的箭镞有几斤重。我想,他这个人分不清东西南北,学人家当刺客时,又迷了路。
后来,我舍弃了家人,游走四方。我要寻找‘第二个',要找回剑上的神灵,我要知道他的一切和他必死的原由。不知不觉间一找就找了七年。"
轩彻的目光悠悠飘远,像被山挽住的深潭,里面沉淀着的是挥之不去忧愁。
锐利的痛将我穿透而过。
承四年,八月十四。
承天王处决妖逆的刑场上,有正处以凌迟的宁凡和紫血过早觉醒的我,死亡之地上留存多年的怨念亡灵犹如席卷天地的巨潮翻滚而来。但幸好,来了歌邪,漠觞,还有子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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