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某人阴狠的笑了两声,顿时让原本已经阴风阵阵的山腹地带越加的阴森冷酷起来。只见他随手从另一边的地上捞起一个瓶子,开了盖后才知道那是一瓶酒——从那浓郁的酒香来看,这绝对是一瓶值得珍藏的佳酿……!
有没有搞错?!看我受苦他就很开心么?竟然打算边喝酒边欣赏我的狼狈样么?他还是不是人啊?!
事实证明,此人的良心尚未完全泯灭,他只是咬破了指将血滴入酒中然后送到笼子边上,淡淡命令一句:“松口!”那只小兽竟高叫一声,马上喜新厌旧的弃我而去,转而投奔那新来的酒液去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它不但吸人血还会喝酒?什么动物啊这是?!
狂某人冷冷的扯了唇给了答案:“貂,雪貂。一只贱到无酒不活、无血不欢的贱貂,要它办事它就只会阳奉阴违的拖延,只有血酒才能让它就犯,喝了血酒它才会乖乖听话……你说,就这么只畜生,活着是不是多余?”
“它……”他的这种口气、这种说话方式……我怎么感觉他在说的不是这只貂而是一个人呢?那个人貌似我也认识而且渊源不浅的不存在在这个时空里的人,那个冒着生命危险将我带到这里的人——遥!他在说的,是沈际遥吧?!
“看来你也知道了,你口中的那个‘遥’,那个没用的废物,那个不合格的傀儡,他的宿主就是这只貂!可笑么?一个无用的废物,竟然让我花了二十五年泡制血酒,只为了控制它将你带回来,却到最后还是功败垂成!”那浓重的杀意开始强化强化再强化!
……用血和着酒来控制一个人么?怪不得遥会神似于他,怪不得那人喝了酒之后会判若两人变得那么听话那么乖巧。原来,还有这个原因么?!
眼看着某人凝起掌力就要在我面前拭杀这只无辜小兽,我立马尖叫着闪身挡在笼子前:“住手!住手!不许杀它!不许!”我是不知道雪貂寿命有多久,但如果它真是遥的宿主,那么也许只有保住了貂才能保住遥!
“……”他盯着我,许久许久!直到眼里的杀气变成志得意满的笑意,他看着我神情越来越柔和,越来越勾挑,越来越有朦胧的媚惑之意,柔柔的声音从我耳际响起:“你知道我能轻易杀了你,也能毁了遥,所以为了所有的人,你是不是该记起来呢?兰,记起来吧,回到我身边……回来吧……”
我开始不断的发晕发晕再发晕,迷迷糊糊间听到那柔和得令人轻易就弃械投降的声音,愣愣的不自觉的点着头——是啊,我好像是应该记起来吧?像他说的,为了所有的人……我该记起来的……么?!
……
一幕幕的伤害清晰的闪过脑海,心如死灰、生不如死的挣扎在自毁与报复的边缘……是死?是活?是要互相伤害?还是继续枉顾自己的想法追随天涯无怨无悔?心死、情冷,还傻得不愿放弃……
绝决!纵使一再被你轻忽视而不见,纵使再不留在你的身边,也要让你一世记得我!永不相弃!我,今生,便只跟定了你一个!便只要你一个!你……可知么?!
……
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我睁开眼,发现我们依然置身于冰洞之中,晶莹的冰石,掩印出我心底的冰寒,真是沁寒啊!令人不敢恭唯的冷,从心底开始泛起,漫延了全身。
“兰……?”满怀冀望的眼直直的盯着我,想看看自己的摄魂术究竟成功了几分。
原来,摄魂术也不过如此!我平静的望着他:“如果我还是记不起来,你是不是就打算杀了我?”
他默然的冷笑,摇头:“不!你知道,你是我最后的希望,如果你一辈子记不起来,我就将你的记忆全部封起来!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到时候你就知道,一无所有的感觉,是多么的难熬!!”
变态!心理变态!这个……大变态!
深吸口气,我忍!
“如果我把所有都记起来了,你又打算怎么处置我?我是说,‘舍隐’这个身份、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不相信只要我记起来这件事就能算完!那么,我要问,他打算将我这个活了二十六年的“舍隐”做个怎么样的安排?!
他不带一丝温度的俯视着我:“哼!你大概不知道,我会移魂术!只要你记起来了,我的兰就能还魂。本来我倒是不介意让你顶着兰的身份陪我一生的,可是现在不行!你的不知检点让我很生气,我的兰,不会背着我和别的男人偷情!所以我不要你,只要那一部分留着兰的记忆的魂!!取走了你的魂,我的兰就回来了,我们还会回到从前。至于你,你的死活,与我无关!”
我KAO!!我倒了八辈子霉才会遇上你!那个兰到底什么眼光?这人这么扭曲的人性也能恋得如此死心塌地?
于是,我也冷笑,再不留情面的吐实:“老实讲,我实在看不出来你究竟有没有爱过兰!就我所见到的那些菲薄的记忆而言,再再都是你在伤害他的画面!一幕又一幕,除了最初的悸动,我看到的都是他倍受煎熬的片段!这样的你,要说你爱着兰爱得生死相许?我都不敢相信!兰留在我脑海里的记忆,全都是黑暗的那些被伤害的印痕。这样的记忆,你取走了就满意了么?”
他默然,只拿不信任的眼死死的盯着我,试图挖出我的一丝丝心虚与惶恐。可惜我不怕!
“好啊!随便你啊!要取你就连我的命也一起取走好了,我无所谓了!反正现在我落在你手上,迟早生不如死。不过也许我该提醒你,我的记忆不完整,你给兰的感受,怎么可能只有伤害而没有喜悦心动?纵然再恨,也该偶尔有点不舍,可是我感觉不到!你不觉得奇怪么??”
我没忘了,如果之前那个被我刻意遗忘的噩梦是真的话,兰的一魂一魄却是被极夜星魂带走了!试问,这样不完整的魂魄,能回魂么?能再是原来那个兰么?能么?
面前这个男人,暴戾的瞪大了眼,目眦欲裂!眼中是那样的愤恨,那样的不甘!可惜,我不会给予一丝的同情!!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实在不该否定我的存在!我,兰君子舍隐!是个真真实实的存在,不是灵魂宿主也不是什么替身!我就是我。所以关于兰的一切,我不认为那叫“记起”,因为在这些记忆面前,我纯粹只是一个旁观者!
他,最好搞清楚这一点!
第六十二章——又见棋士
从冰洞回来的第一要事,便是搜刮出了一面显像程度良好的镜子,仔细瞻仰了一回自己的容貌。
一直知道这张脸长得相当不错,摆到现在去足以颠倒众生,放在这个时空了不起只屈居于无束与兰之下,算得上是祸水级别……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无束曾说我与兰有着七分相似,狂肆邪神每次见我总脱口唤我兰——
对着镜中尚算清晰的影像,我挤眉弄眼了半天,愣是没瞧出来半分与兰的神似之处!
且不说我没兰那超脱的矜贵与灵动气质,便是那隐隐的霸气与绝然,我也是望尘莫及。若硬要算,恐怕也只有现在额上正中处突兀出现的那块小小的兰花型印迹勉强长对了地方!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块印迹出现得是多么的唐突!这应该就是狂某人先前所说的“封印”吧……真是痴狂到令人觉得恐怖的地步,至于什么事都和“兰”扯上关系么?
不过……看它现在日渐消褪的样子,估计这唯一的共通之处,也将于数日之内消失得无影无踪!真是万幸!
真好!我还是我!早先还担心忆起所谓的“曾经”后,会发生戏剧性的一幕——譬如黄梁梦醒后才发现自己突然变成了兰的模样,又或者蓦然发现脑海中除了那些邪神的赋于的黑暗印迹之处便再没了测之与无束的身影……
我怕的太多了,却原来不是怕“记起”,而是怕遗忘!
我真怕把这两年来的一切忘得精光,我怕曾经心动会变为一纸空谈,我怕最后再成为绝决的兰……我割舍不下的东西太多,恐怕狂肆邪神终其一生都不会真正了解!
幸好,我还是我!
就像再世为人了一般,我撤了镜子,傻乎乎的发笑。
“……公子?”一直侍立在一旁的燕姬小心翼翼的开口,试图唤回疑似罹贵了弱智的我。
“什么事?”转回头望向她,心情颇好。
“公子……难道就没有什么想问燕姬的么?”她望向我的眼中有着淡淡的困惑。
“问……什么?”耶?敢情她一直站在一边不是为了近距离欣赏我表演智障式的微笑么?
“呃……譬如我家主人的事……神群的事……又或者……”
“算啦!”看她这么斟酌的样子,至于这么难启齿么?“我想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我不便过问。”事实上我也没兴趣太详细的知道他们之间的破事,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闹去,只要不是勉强我变成他们心目中那个兰——别的我都无所谓。
燕姬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开明睿智,半张了唇神游了许久,这才如梦初醒似的,绽开了温婉释然的笑:“公子海量!”
门口,兰若宫的使女之一突然轻声禀报:“公子,无为棋士来了,正在前厅与神君对弈……您要不要去看看?”
谁?她说谁来了?无为棋士?!!竟然是无为棋士么?!
我噌的一声从桌前跳起,三两步冲出房门,目标——前厅,冲!!!……
十分钟后,我停住,尴尬的转身对上紧随在后的燕姬,咧嘴:“嘿嘿,那个……前厅怎么走?”
不久之后,我便切身体认到狂某人的产业究竟有多么的宏伟了!等我终于摸到前厅的门口时,那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望着那个背对着我的似曾相识的老者,我抖着跑到疲软脱力的双腿,怆然泪下——
神哪!我终于走到目的地了!下次出门一定要记得带上我的马!谁知道古人的产业一个比一个大!起居室到前厅居然能让我跑那么久!——累死我也!
“混帐小子,我粗气喘够了没有?吵死了!还不快滚过来给老夫坐下?!”棋士的声音宏亮非凡,同时也昭示着他现在的心情应该不会很爽!估计是输得差不多了,所以一如既往的那般爱对我迁怒!
我心头大定,笑嘻嘻的蹭到桌边坐定,看了眼棋盘,果然不出所料!
棋士的棋艺,果然还是十年如一日的,半点长进也没有哇!
狂某人对我的到来只邪魅的扯了扯唇,竟意外的没对我说些莫名其妙的疯话,这一点颇令我吃惊。不过倒真是乐得轻松了,悠然的接过侍女奉上的香茶,我静静的望定了棋盘,不动如山。
与棋士对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与受刑差不了多少!一盘棋能下到如此惨不忍睹的地步,棋士前辈那毫无章法的棋艺实在是最大功臣!
也算是难为了狂肆邪神了,这个即使是百多人在他面前厮杀也能谈笑自若的任别人去死的狂人,在棋士大杀四方、所向批靡的棋艺面前,也只能俯首称臣,无法含糊以对。
棋士前辈赖棋的本事向来高明,眼看这局棋显然到了举步维艰的可悲境地,只差弃子认输之途了,他竟然干脆放下棋子,颇为优雅的端起武林前辈德高望众的高姿态,拈须悠然长叹一声:“唉,小子,我真的很欣慰。当年要不是有我的指点,你小子的棋艺也不会有今天这番成就!”——果然恬不知耻!
狂某人的嘴角冷不防抽了两下,僵着脸抱拳:“前辈客气……不过当初与前辈对弈的是我的兰,不是我,请不要记错了。”言罢,向我投来高深的一瞥。
我无视,殷勤的为棋士续了茶,腆着笑脸:“前辈请用茶!”目前他是救我出囹圄的唯一人选,不巴结着点儿不行!
“混帐小子,打的如意算盘!”棋士似笑非笑的瞪我一眼,又转过头去倚老卖老,“说起那个娃儿,老夫也该是二十来年没见了,怪想他的……说起来,那娃儿倒比你像个人,至少还懂得要敬老尊贤一下!”气鼓鼓的瞪了眼惨败的棋局,“重来重来!宽袖一扫,棋局破灭。黑白棋子分别回归各自棋钵,再开新局。
狂某人不置可否的由着无为棋士蛮来,三子即落,他扯出一抹邪笑:“说到我的兰……前辈,你是不是该给在下一个交待?!”
“交待?什么交待?!”大半副心思都挂在了棋盘上,无为棋士的回答颇感些心不在焉,自然也没空去追究他言语中的不敬。
“当初,兰说要找前辈弈棋,擅自出谷,七日方回。回来之后便性情大变,对我一日冷似一日,到最后甚至于对我冷言冷语,直到他决绝的选择魂飞魄散……而今,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了他……”说着,冷不防狠狠的一把将我揪到他身边,语气含恨:
“他却说他记不全!这说明兰的魂魄并不完整!我自问,胆敢与我作对的,除了武当那个败类——极夜星魂之外,再有也就只有前辈你一人了!当初兰是在与你接触后才突然出事的……你说,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待,嗯?”
无为棋士听若罔闻,凝视对着棋局苦思,对我频频翻白眼求救的举动竟然是看也没看一眼!显然,我还是得自力救济!
“大、大侠!有话好说……你先松一松手让我呼吸一下,成不?”脖子被人钳制住的感觉真的很不美妙!再这样揪下去,我迟早死于窒息——这样的死法实在太过壮烈,本人一向不喜欢轰轰烈烈,所以还是免了吧!
“前辈!你少跟我装聋作哑!我就不信你今天巴巴的赶到我这儿来,仅就是为了自取其辱的找我下棋来的!你大可以试试,看我是不是敢杀了他!——反正如果兰回不来,我毁了谁都是毁!……你有的是机会试看看我办不办得到!”
通常偏执与疯狂也只一线之隔,眼看狂某人的神色愈来愈狰狞酷厉,我几乎敢断言:这人快发狂了!
想想倒也是不难理解。毕竟二十五年的等待与煎熬眼看着即将落空,换来的只是疏离与抵制,换作其他人,怕也是早就受不了了吧?!
早知今日,真是何必当初!
“你小子,究竟还有没有一点悔改之心?”终于,棋士大人割舍下最爱的棋,一探手,将我轻易捞出魔爪,顺手塞到一旁的椅子里。神色间,终于换上了难得正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