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兰的事,你勿需多余过问!我只想知道当年兰去找你到底所为何事,又有什么办法,才能救回我的兰?!你一定知道办法的,所以你TM少顾左右而言他!”气到了极致,狂某人一掌重重击上棋桌。石质桌面当场化成飞沫,我心惊胆战——若是这一掌失控的拍在我的身上……乖乖!
有鉴于此人目前甚怒攻心、其状可怖,暂不追究他骂粗口的恶劣算了!我不着痕迹的往椅子里缩去,请大家当我只是个摆设,谢谢合作!
“哼!老夫今天心情还不错,要想知道真相,倒也不是不可以。”棋士倒是好涵养——又或者说,除了对棋,他老人家一向够度量!所以当他接过燕姬手中新沏的茶杯之后,便毫无芥蒂的吐出了二十五年前的旧事:
“当初,那娃儿找上老夫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你别急着否认!”眼看狂某人气急败坏的想反驳什么,棋士掌一挥,立马截住话着,继续讲古中:“反正我看到的就是这么回事!那娃儿说什么不想再继续容忍你了,所以苦苦哀求老夫帮他一点小忙……你也知道,我和他的私交向来不错,他又那么求我,我自然不好拒绝……”
棋士捋了捋胡子,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不自在的放下了手,干咳了一声。
狂某人却在此时接口,神情满是幸灾乐祸,笑得令人发毛:“前辈岂是随便愿意帮人的人……该不会是弈棋时,输给了我的兰了吧?!”
“你小子混帐!”棋士闻言老羞成怒,一把抓起钵中棋子,疾疾射向一臂之遥的家伙。却见他微侧了脸,错身一旋,棋子绕过他直直钉在前面石柱上,硬生生的嵌了进去。
“前辈好手法……不过愿赌服输,前辈又何必大动肝火?”还是那一脸令人相当不爽的志得意满!
7!小人一个!
“哼!输便是输了!当时是说好了的,若我输了,便得答应他一个请求,我自是不怕他挑衅……”悻悻收了手,棋士改瞪无辜的我——早说我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老是那么容易就成了棋士的迁怒对象。现在我总算明白了,原来这一切,还是与兰有关!
与棋士奕棋,稍有水准的人定然稳赢不输,棋士这一败委实不冤!只是连累了我被他如此仇视!……兰果然害我不浅!
“……我当时哪知这娃儿竟然如此阴损!给我找了那么大个麻烦!哼!魂飞魄散?除了要帮他找地方守住他的元神之外,还让他要走了老夫辛苦找来的一对扶兰金蛊!早知他小子不够意思,却也没想到他竟私下送了一只蛊给你去祸害他的后世——”
一双愤愤的老眼向我投来“活该”的白眼,“我就说这娃儿心肠忒黑,为了他一己之私,毁了自己不算,还如此毫不在乎的连带毁掉别人的天命——所以,他合该跟着你过日子,你们这两小子简直就是绝配,一样的没心没肺!毁人不利己的事,一个比一个干得出色!巴巴的等着几十年后的今天让别人劳师动众的为你俩奔波卖命!”
“前辈……这么说来,你知道兰的元神在哪儿了?”
“哼!废话!……你小子等着吧,等忙过了这一阵,我就与他两不相欠!到时候你也休想再阴我,看我那时怎么对付你!”棋士恶狠狠的作出总结,然后揪了我的衣领,“混帐小子,走了!带我去放松放松心情!整天对着这张自命不凡的脸,我怕我会吐!”
“……好是好……可是前辈!你不觉得让我脚踏实地的着陆,您老人家会比较省力一些麽??”我极度艰难的维持踮着脚的姿势行出前厅,漠无目的的在棋士的掌握在绕周围的回廊散步。
棋士前辈闻言,只哼了一声。松开我的衣领,敛了双手在背后,愁眉深锁。
“前辈……他们……都还好吧?!”我斟酌着该怎么开口。我不知道棋士为何会单独前来,测之呢?无束呢?盘龙岭上,一切可还安好?那些曾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的朋友,他们……都还好吗?他们……现在是在养伤还是已经在马不停蹄的赶来救我中?……
他们……
“死不了!!……小子,你说说,对兰,你是怎么个看法。”棋士背对着我,仰望天际浮云。这一刻的棋士,严肃而正经的样子……真、真是令人不习惯!
“……偏激。”大家自己人,我当然不必客气!所以相当爽快的给出我最中肯的评价!
“……是啊!一撒手就是二十多年,不费一兵一卒,就绞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小子,你想念宿命么?”话锋于此时突转,无为棋士原本遥望浮云的眼突然针似的狠狠扎在我身上,令我无端端的感动压力倍增!
乖乖,好像从前厅出来以后,棋士就变得有些陌生起来。再不是那个爱耍无赖的无品棋士模样,莫非……这才是这个享有盛誉脾性古怪的江湖耄耋的真实本性?这未免也差得太多了吧?!
“二十五年前,有这两个痴狂的小子纠缠着兰,令他不堪其扰,最终选择让每个人都痛苦一生,谁也别想得到谁。他倒是不用再烦恼了,却狠狠的害惨了活着的那两个!……而今,你再度重蹈覆辙,无端端又惹上两个死心眼的笨蛋!一个深沉的一生只想要你一个,另一个则是骄傲的一生只愿迁就你一人……也许你该庆幸,他们谁也没想过要逼你,不然……”无为棋士视线掠过我,投在回廓边的雪地上,语意深寒,听不出喜怒。
“说起来,这场浩劫,虽然起因并不在你,不过也确实是你挽救了最后颓势……要不是那些蠢货笨到去犯到你、还伤了你,狂小子也不会出那么重的手——所以翔龙社上下,想不感激你都不行了。”
我忍气吞声!什么啊!敢情我就活该受伤?这什么逻辑呀?前辈啊前辈,听你如此肯定我的赫赫功绩,为什么我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棋士他老人家显然不把我不以为然的表情放在眼里,依然兴致颇高的独家曝料:“如此一来,翔龙社那个笨蛋少主要想继续对你执迷不悟下去……想必也没有人有脸站出来公然反对。到时候,你爱在翔龙社怎么闹就怎么闹去,律大魁首想来还不至于那么笨,敢公然给你小鞋穿……小子,不要得意忘形了!!”啪的一掌,重重击在我的脑袋上,将我不由自主咧开了老大的嘴角打回原形。
“……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要弃律测之而就无束?谁都知道,无束没有什么羁绊,远比律小子要自由得多。相信跟他在一起,会更适合你一些……律小子虽然喜欢你,也应该不会有人公然站出来反对你俩在一起——但以他的身份,注定了这一辈子他都会很忙,随时都有可能抛下你而去工作!而到时站在他身边的你必然还会受到外界人士颇多诋毁与指责,到得那时,纵然他一心只有你一个……你又承受得了吗?”
我掸指冷笑:“要是会怕,早八百年前就放弃了,哪还会等到现在?”
我Kao!棋士你这么说实在太不够意思!吃错药了你?竟当着我的面离间我和测之?怕我顶不住舆论压力变成另一个兰么?
“如此甚好……既是这样,我也可以放心了!”终于,从刚刚就一直绷着个脸的老人家莫名其妙的露出了第一个会心的笑。
放心?难不成这位一向都爱斜着眼瞧我的棋士前辈居然也会为我的事而担心么?真是不可思议!我真是太感动了!!
想不到,正当我在慨叹这位老人家的心思着实太过难以揣摩之时,回廓边却传出来一个令我头皮发麻的沙哑嗓音,直接将我钉在当场:“隐儿,你实在太不够意思了!白白把我们憋在厢房那么久,竟然也不知道要关心关心我们!隐儿……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我刷的回头,果然看到娃娃脸皮笑肉不笑的从回廓尽头转出来。而他的身后,无束和风殿下款款走来,一脸安之若素。他们……他们竟然都来了?!
“……无束!!”我一把推开挡路的娃娃脸,直接扑过去抓住无束的手,“无束!你有没有怎么样?你受的伤严重么?内伤呢?你的脸很苍白,内伤一定还没痊愈对不对?剑伤呢?剑伤好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后遗症?要不要紧?……你……”
“……我没事。”无束还是一如从前那般,对我的问话选择性的无视。惜字如金的馈赠了我三字真言——我没事!
唔……果然大度!以无束的个性,就算真的伤重到将死的境地,他也会不当一回事的平静如常的告诉我他没事吧!!不行!不能相信他的一面之辞!
我不由分说的开始扯他外衣。
当日被带离盘龙岭时,他明明伤得那么严重!被七尺劫心剑贯穿的伤口极难愈合,甚至会让伤势在短时间向最坏的情况恶化,最终伤重不治而亡——没能亲眼看到他的伤口治愈程度,我怎么可能放心?!
“我说隐儿……你未免也太饥渴了点儿吧?这里还有别的人在,请别当我们都是空气好不好?!”娃娃脸阴沉沉的声音突然切入,我这才如梦初醒的停下手,愣愣的望着眼前几乎可以称得上衣衫不整的无束,前所未有的感觉阴风阵阵刮过心头……
我Kao!这下真是糗大了!
“我真的没事,都好了。”无束什么也没再说,只将我紧紧拥入怀里。唇贴着我的发,让我如愿的听到他沉稳的心跳。
许久,我才终于找回自若的心情,抬头,问这个即使苍白了脸,却依然美得不可思议的男子:“……测之呢?他没有来……是因为伤得太重么?”
无束望了我许久,沉默不语。只最后,将视线定在不远处的无为棋士身上,淡淡的扯出一个笑。
“真是够了!”从开始到现在一直被不小心忽略到底的娃娃脸终于不甘寂寞的再度开口,不过这次他为难的对象不再是我,而是变成了在场唯一的一位老者:“喂!你还要在那边端着那张脸到什么?!”
我目瞪口呆,有没有搞错?迟暮少年不是一直都对他的师父很尊敬的么?怎么现在居然这么跟他老人家说话?他吃错什么药了啊他?!
然而,下一秒,我就彻底失声了!
只见棋士定定的看了看我和无束,手一扬,花白头发飘落地面,露出底下乌黑的长发。再然后,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被揭了下来。面具后,那张年轻而略显苍白虚弱的脸,居然正是我遍寻不见的律测之律大少主!
……
……
我倒地不起!
……易容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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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章——重归故里
正是春光明媚、万物复苏的三月时分。我倚着摇摇晃晃的车厢,头枕在测之肩上,垂了头无意识的轻抚枕了我的双腿正睡得安稳的无束的鬓发。
此行的目的地其实据说正是当初我“隐居”了足足两年的宝地——绝域雪岭。听闻只有到得那里,才有可能找到兰的元神!我听得不以为然,不是骗人的吧?如果兰的元神真的在那里,为什么我这个足足居住两年有余的原住民舍大猎人会从来不知道的?
迟暮少年说我这是没慧根,风殿下说我那叫修为不够!狂某人自从得知目的地后就开始扮深沉,安静地不再疯也不再狂,只每天对着天空似笑非笑,诡异得不得了!
再度怀疑的抬头看了一眼在马车特有的摇晃规律中闭目养神的律大少主——这不能怪我不信任他!实在是不久前被他那一身棋士扮相给骗得太过深刻了些的缘故!
事后我惊叹的不得不承认,也许律大少果然如他亲娘所说的那样,是个性格有那么几分顽劣的家伙!按理说这些年的少主生涯已经让他童年时那种机灵诡诈的本性给磨平了,但显然估算有误,磨得还不够彻底了些!想不到他扮起棋士来竟也如此传神!
对此,一路好事随行的娃娃脸迟暮少年得意万分。原因无他,正是他为测之易的容,眼看如此成功,不免有些得意忘形。
这小子近来新练成的拿手绝活就是扮无辜!当我责问他为什么想出让人易容成棋士模样来欺瞒众生的时候,这小子竟然一脸刻意的无奈摊手耸肩:“没办法,我请不到师父他老人家,你也知道嘛,你的面子还不够大……而且他向来不怎么喜欢你的嘛!”
是没有错,而且我现在还相当清楚他老人家不喜欢我的原因!
因为人家狂某人相当不欢迎无关后辈前来观赏他的庞大基业,若谈救我,简直是痴人说梦!所以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找德高望众的棋士前辈来为这班小辈护航。毕竟当初他是整个事件的幕后策划者之一,又在人家狂某人面前多少还有那么几分薄面!偏偏他老人家云游四海到处找乐子去了,遍寻不着之下,又考虑到我的来历问题,所以只得从比较能够接受异事件的年轻一辈中另找适当人选充当一下。
而既然要棋士出马,又是这等子有趣之事,他的高徒不可能不随侍在侧。故而虽然早已从棋士那里深知了这段过去,迟暮少年还是当场被排除掉了可饰性!毕竟人家风殿下舍不得放任心上人走出自己的视线太久,又不可能放任这种能光明正大与心上人同生死、共进退的大好机会悄然溜走,所以不依不侥的跟了过来!
再说了,他俩如胶似漆、形影不离的相处模式早成一种深深镂刻在所有人心底的刻板惯例。若他两人中若当真只有风殿下一人出现却苦苦痴缠着我们棋士扮相的迟暮少年……那种感觉绝对不是光起鸡皮瘩瘩这么简单而已!
于是无情的否定掉某人的可塑性后,曾与棋士有过直接接触的律大少主便当仁不让的成了不二人选!
按理说,这一切都还是有根有据、情由可缘的!但是只要一想到平素里正经八百、淡漠自持的测之会化身成为棋士那种特有的半颠不傻、古里古怪又酷爱耍赖的模样……天啊!现在想想,不但感觉超怪,还相当的不伦不类!老天啊!这根本是破坏形象啊!!测之,你的牺牲果然好大!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还在气我当时问你那些话么?”也许是我的凝视太过明目张胆,一直闭目假寐的测之于此时闷闷的开口。
“没有。只是在想……你们真的不在乎我的来历么?”生气么?当时也许有些!可是只要想通了也就没什么了。他会那么问,也不过是对他自己没信心而已。身为少主,总会有很多时候要迫不得已的暂时忽略掉我,无束却可以毫无束缚的随时随地待在我身边——换做其他人,恐怕也会有危机感的啦。这么一想,盘桓在心头的怨气也就主动转化成了怜惜。
测之,你为我改变了这么多,怎么还是如此小心翼翼的以为我会放弃你呢?我怎么会甘心放弃你?别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