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各自思绪的两人却并没有注意到,窗外有道纤细的身影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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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晨曦铺满浣世阁后院里堆积的残雪,反射的光芒映照着正在喂猫的洛宁,他的手边搁着两个盛着猫粮的干净瓷盆。
洛宁乐呵呵的弯腰蹲着,着迷的瞅着猫儿晃着尾巴吃饭,脸上有满足的神情。
七八只猫儿围绕在洛宁的脚边,“喵呜喵呜”的乞食,乖巧的模样惹人怜惜。
向来晚起的文绣槿一路打着呵欠从回廊尽头走来,远远的看到洛宁,眼前一亮的跑了过去,“嘿,小洛儿,早安!”她的恶趣味之一,喜欢漂亮的小孩。
“绣槿阿姨,”洛宁抬头,冲文绣槿露出微笑,“早安。”
文绣槿低头瞧着脚下的一群猫,忽然古怪的皱皱鼻子,“咦,‘荼靡’这只怪猫也在啊。”
“荼靡”,就是罹嗔最疼爱的碧眼黑猫。
“是呀。”
“它不是只亲近嗔丫头的吗?”学洛宁的样子在他身旁蹲下来,文绣槿歪头睨着他,“我记得在以前这小东西还没断奶的时候,它就很凶很骄傲了,除了嗔丫头,谁抱它就挠谁呢。”
“绣槿阿姨,你不会也被荼靡挠过吧?”敏慧的听出文绣槿话里的意思,洛宁忍笑问道。
气苦的一嘟嘴,文绣槿呲牙咧嘴的冲吃饱了正在洗脸的荼靡翻了个白眼,“臭猫差点儿给我毁容。”三个月的小猫哎,居然把身为罹族木长老的她挠的满脸花!
“绣槿阿姨,其实荼靡很乖的。”像是在验证自己说的话,洛宁伸手把荼靡抱起来,玉色的十指轻抓着它的耳朵,换来猫儿舒服的呼噜声,“它很聪明。”懂得分辨人心呢。
文绣槿嫉妒又愤怒的瞪着赖在洛宁怀里的荼靡,哼道:“那是——!你也不看看谁养的它!”什么主人养什么猫嘛,“对了小洛儿,听说这两天你跟这些猫咪吃住都在一起哈?”
“嗯。”腼腆的微点头,洛宁笑弯了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和它们在一起很舒服。”仿佛是教徒在被自己所信仰的神所保护一样的奇妙感觉。
“是……吗?”深思的咬着手指甲,文绣槿挑挑眉,“不过,这些变化,应该是你在‘双生祭祀’后才发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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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市郊轩辕家别墅。
极其难得的,在轩辕灭从爱琴海畔回来的第二天,四位护天使齐聚一堂。
轩辕灭的脸色始终是泛着微青的雪白,一双妖异的眸子却炯炯有神,璀璨生辉。
身形修长的轩辕残斜靠在轩辕灭所在的藤椅上,一手搭在椅背,正把深思的目光投落在逆光而立的轩辕末身上。后者姿势懒散的依靠着垂首卜算的轩辕破,双眸紧闭。
轩辕破低眉敛目的坐在沙发里,面前是一张淡青色的玻璃茶几,几十张黑底金字的纸牌散落其上,七颗血红的珠子整齐的排列在以金线描绘出的阵列图中,闪烁着绚烂的荧光。
“破,你这一卦,”俊美无俦的青年倾身向前,蹙眉凝视唇角紧绷的轩辕破,眼光在他和桌面之间来回逡巡,“可是‘大凶’呢。”
轩辕破的眼角微不可察的一颤,抬头迎上他的视线,“倒也未必。”说着话,骨骼清晰的指节有力的一勾,掀起左手边的某张牌,“没到最后关头,不好说。”
“你能告诉我,”轩辕灭向后靠进椅背,将玉色的十指指尖相抵形成宝塔的形状,柔软的唇瓣漾起薄笑,“你——,想帮谁吗?”
“你什么意思?!”前一秒还在熟睡的少年忽地睁开漆黑的眼,咄咄逼人的直瞅着轩辕灭,“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最讨厌这种阴阳怪气又自以为是的人了。
“乖,接着睡吧。”轻拍着轩辕末单薄的肩膀,轩辕破却对轩辕灭道:“我想帮谁并不重要——关键是谁会要我‘帮’!”
“如果,”沉稳的从轩辕灭身后走出来,轩辕残缓缓开口,“‘两边’都需要你呢?”
第七十章谎:忿恨驳斥的失言
“身为罹族的噬魂女巫,你必须诚实的回答我的问题!”
浓雾在整个落锦山弥漫的寒冷清晨,脸色狰狞的罹钺闯进了罹嗔的房间,态度十分的傲慢无礼,“我再问你一遍,洛宁是谁?还有田薰——你跟罹昊,究竟是从哪儿找到他们的?”
洛宁在祭祀后不仅顺利的将能力输入罹昊的体内,而且还保有了原本灵魂所有的全部回忆——即便罹嗔的能力再高,罹钺也无法相信她可以不借助任何外力做到这一点!至于田薰,则是罹钺十几天来默默观察得出的结果,洛宁和田薰两个人的身世成谜,很值得怀疑。
“金长老,您不觉得您的行为很失礼吗?”屈起手肘撑住自己的身子,罹嗔眯起一双赤色的美目,“我好歹是个女孩儿家,您这么贸贸然的闯进我的闺房,算怎么回事儿啊?”
浓密的青丝从罹嗔脑后逶迤的垂落,拂过她薄染红晕的玉色脸颊和骨感的肩胛,在雪白的枕上盛放开漆黑的花朵,更加衬出她妖丽绝伦的脸孔和女王般矜贵的气质。
从罹钺的角度看过去,罹嗔的侧面与罹独爱有着惊人的相似——而这一点,也令他深埋在心底的情绪濒临崩溃边缘。所以,当罹钺再度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里渗进些许黯然的嘶哑,“很抱歉——不过,我还是需要你的回答!”
“哎哟,金长老,”不动声色的咽下满怀的诧异,罹嗔娇笑着挑挑眉,忽地坐起来,“让您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呢。”老怪物今儿是怎么啦,态度这么奇怪。
罹钺咬咬牙,“罹嗔,你还没有回答我。”
“回答你什么啊,鑫?”清脆且不失童真的女声从门外响起,下一秒,文绣槿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寡言的弓尧。
“文绣槿,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哪。”冷笑着转向正冲他扮鬼脸的文绣槿,罹钺脸色铁青,“怎么我走到哪儿都能看到你呢?”是他的错觉吗,似乎所有人都在联合起来“抵制”他?
“呵呵,这都被你看出来啦?”噌的跳上罹嗔所在的贵妃椅,文绣槿吊儿郎当的翘起二郎腿,“我‘暗恋’你喽!所以才要时时刻刻跟着你嘛!”羡慕的抚摸着罹嗔乌黑的秀发,文绣槿故意鼓着腮帮胡说八道,眼角的余光瞄到气得快喷火的罹钺,心里不由暗爽一把。
“文·绣·槿——!”罹钺简直快要发狂了,愤怒的哼了声,他转身甩手而去。
看着他离去,文绣槿和罹嗔交换了一个得逞的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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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家别墅。
二楼的半圆形凉台上,轩辕灭逆风而立,俯身望着楼下的风景,颊畔有个自嘲的酒窝。
“灭……”轩辕残从后面环住他瘦弱的腰肢,无奈的叹道:“你非得穿的这么少吗?”还跑来这里吹风。
轩辕灭回眸轻笑,绝色倾城,“没关系的,残,我有分寸。”背靠着轩辕残暖烫的宽厚怀抱,他舒服的眯起了烟,唇角的笑却是带苦的——就算再用心的保养,他这具早已破败不堪的身子,又还能再坚持几天?
像是察觉了他消极的想法,轩辕残抿唇道:“灭,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
“罹嗔——就是罹族的那个噬魂女巫,她也曾在与你相似的时间,遭受同样的袭击,而且她所受的伤比你还要严重许多!但是,”握住轩辕灭的双手下意识的紧了紧,轩辕残才继续说道:“她现在活得好好的,很健康!我在想,或者……”罹族人是有什么特殊方法。
“残——!”苦笑着打断他未竟的话,轩辕灭在他的怀中转身,一金一蓝的眸子深深的凝视着眼前英俊的男人,“受伤的人是我,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明白也都更确定,这些伤口根本就无法愈合,除非不使用能力,否则只会越来越恶化。”
“可是……”
“残,我不知道罹嗔是怎么跟你说的,”深吸口气,轩辕灭单手拂开自己松散的衣领,露出横亘在锁骨上的那道皮肉外翻渗血不止的伤口,“但我可以肯定,她是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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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文绣槿形影不离的“痴缠”,所以几天后,罹钺带着对洛宁和田薰的疑问离开了落锦山。据憩风谷传来的消息,他带着沣岸和另外几个“暗炙”候选人去了国外,为即将到来的长老甄选考试做准备。
文绣槿气得跳脚,三不五时的就往罹嗔那儿跑,怒斥罹钺的阴险和诡诈,“嗔丫头,我敢跟你保证,罹钺肯定是故意带我家小岸走的!”恼怒的挥舞着拳头,她在屋里漫无目的的乱转,“他明知道小岸是我姐唯一的孩子,是我家仅有的一根血脉,居然就非挑上小岸去参加那个该死的‘甄选’!万一小岸受了伤可怎么办!”
“绣槿阿姨,”不赞同的打断她的话,罹嗔严肃的瞪着她,“我知道您担心沣岸,也完全可以理解您的心情——可是,您有没有为沣岸考虑过呢?虽然我也因为和您相同的原因不喜欢金长老,但是我相信他不是个会公报私仇的小人。再说,被选为长老候选人,也是对沣岸能力的一种肯定啊,不是吗?”
“嗔丫头,你说什么傻话呢?”难以置信的低呼出声,文绣槿瞠大了一双圆润的眸子,“当年远风——”还不是被他……
“绣槿!”始终缄默不语的弓尧蓦地开口,适时截住文绣槿的话,暗示的摇着头。
文绣槿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看看一脸疑惑的罹嗔,再看看明显持否定态度的弓尧,她终于选择蚌壳似的闭紧嘴巴。
罹嗔若有所思的凝睇着眼前的两人,心里宛若察觉了什么般的,微微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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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罹嗔的房间出来,弓尧的一句话险些把文绣槿惊呆,“我想,罹嗔已经开始怀疑了。”
“——‘怀疑’?”文绣槿脚下一晃,一头撞进弓尧的怀里,“‘怀疑’什么?”
“你说呢?”不答反问的挑挑眉,弓尧垂眸望着文绣槿的发顶,“像罹嗔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你认为,当年的那些事情,可能会一直瞒着她吗?”
而弓尧隐而不说的另一句话是——搞不好连罹昊都发现文绣槿和罹钺之间的不对劲了——她对他的敌意,强烈的莫名其妙。
“那……”微颤着血色全无的嘴唇,文绣槿无助地握住他的手腕,“那怎么办?远风……远风不愿意让他们知道的!”呜呜,她可怎么跟远风交代啊。
“你啊你,”心疼的拍拍她的肩膀,弓尧头痛的抿起唇,“说话永远比我快一步!唉!”一声叹息,多少无奈呵。
第七十一章乱:蔓延全球的灾难
地震发生的时候竟然毫无预兆。
万籁俱寂的深夜,落锦山剧烈的摇晃起来,沉闷的、兽皮鼓一样的闷响伴随着鸟雀走兽惊恐的鸣叫哀嚎,从四面八方随风席卷而来,撕裂沉厚的地面和漆黑的宁静。
泼墨似的天空中接二连三的亮起蓝紫色的光刃,巨大的雷鸣紧跟其后,盘旋不去。
小小的浣世阁犹如犹如摇篮中孱弱的婴孩,在山峦的嘶吼摇动中宛若坍塌般的震颤着、摇动着,后院里刚刚修葺一新的水磨砖地面裂了好几道深达数米的口子,狰狞又恐怖。
浣世阁里的猫儿受到惊吓,喵呜喵呜的尖叫着四处逃窜,场面混乱不堪。
黄铜窗棂上的萦铃急促的响着,清越的铃声在此时听来,却令人难以克制的心乱和烦躁。
罹昊半敞着松散的青色长袍,赤着双脚跑过悠长的走廊,泛着雪青光泽的手挨个儿敲响每一扇紧闭的房门,苍白的唇飞速的开开合合,吟诵着奇怪的咒语。
向来浅眠的季承鞅率先醒来,在罹昊来之前就出门查看起周遭的状况。
罹昊一路看过来,在确定丁烯葵、田薰、洛宁都没事后,转身冲进罹嗔的房间。
罹嗔屈膝跪在羊毛地毯上,四周的空气里漂浮着无数颗熠熠夺目的龙鳞珠,乱中有序的按照既定的规律上下移动着。酽赐站在她的身后,神情僵凝。
“嗔……?”试探性的轻唤着罹嗔,罹昊的声音里渗进焦虑急切的情绪。
酽赐默默摇头,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朝罹嗔的方向努努下巴。
罹昊拧眉,思索半晌,往外走去
——一抬头,正好看见疾奔而来的文绣槿和弓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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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罹族在世界各地的后人们陆续将消息回报——却原来,全球各地竟然同一晚的同一时刻地震或者海啸,死伤无数。甚至,还有“地球就要毁灭”的谣言迅速流传开来。
地震当天,回憩风谷办事的文绣槿和弓尧,在落锦山半山腰处发现几道人影,但没追上。罹昊和罹嗔都觉得,这些“陌生人”和突如其来的地震有关。
“绣槿阿姨和弓尧看到的那几个人……”眯起狭长的湛青眸子,罹昊浅麦色的指尖轻抚着铺在桌面上的地图,“‘应该’是姜家的人吧?”初春的阳光透窗而入,为他宽阔的后背镀上一层明亮的柔晕,却清晰的反衬出他眉间浓郁的阴霾。
罹嗔手捧氤氲着袅袅白雾的青瓷茶盅,站在罹昊的身侧,赤红的眼瞳凝视着他的手指所在的位置,“昊,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遭遇地震的都是咱们罹族人所在的地方呢?”
罹昊瞥了她一眼,掀起锐薄的双唇,“所以我才很笃定的认为是姜家的人做的。”
“哦,怎么说呢?”
“混·淆·视·听。”字字森寒的说出答案,罹昊在地图上的某一处画了个圈儿,“又或者,这是他们故意漏出的破绽。”换言之,就是挑衅。
“呵呵。”颇感有趣的笑出声,罹嗔涂着鲜红蔻丹的柔荑轻轻按住罹昊画圈儿的手,“看起来,咱们也该‘活动活动’了呢。”可不能让人家瞧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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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憩风谷,石楼。
罹远风静静的坐在窗下,沐浴着水波般淡薄的阳光,苍白的脸孔有着安详的神情。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罹远风睁开眼之前,气喘吁吁的文绣槿已经冲了进来,“远风,你没事儿吧?要不要搬去浣世阁?”一连叠声的问着,她连气都喘不匀了。
“姳裳,去给小槿倒杯水。”温声吩咐着,罹远风转而对文绣槿柔和的一笑,“小槿,嗔儿他们还好吧?”
“人是一切都好啦。”忿恨的一瘪嘴,文绣槿坐进罹远风对面的扶手椅,“远风,你为什么不肯去浣世阁呢?嗔丫头和小昊现在很需要你!”
微不可察的一蹙眉,罹远风撑起手肘,单手支颐的瞅着满脸不解的文绣槿,“小槿,我现在的身体状况相当的糟糕,去了只会给你们添麻烦。”
“木长老,这一点我可以为主子作证。”将盛着新茶的瓷杯搁在文绣槿的手边,姳裳迅速退到罹远风身后,技巧的把自己苗条的身子隐入深浓的暗影中。
文绣槿沮丧的咬咬嘴唇,捧起了茶杯,没话可说的发起愣来。
“小槿……”无奈的叹口气,罹远风对姳裳做了个“你先出去”的手势。待姳裳离开,他才继续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远风……”惊异的瞠大了眼睛,文绣槿怔愣的微启嘴唇,“你……”怎么知道?
“你没带弓尧过来,而且还因为姳裳的在场而欲言又止,”淡淡的指出由自己观察所得出的结论,罹远风的嗓音明朗如洗,“我和你相处了那么多年,要是连你有心事都看不出来,那我可真的太差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