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泽怔了怔,当机立断,放了把电,“朕就喜欢小混蛋。”
少来!你居然当我是花痴?
罪加一等!
“宝贝儿,其实我的要求不高,一点儿都不高。只要你把老姚知道的事,你也告诉我一遍就成。”若是招得好,可以考虑给你减刑。
“梁曜寒,是你自己说的‘活让贤儿去干,福由你自己享’,朕记得清清楚楚。”
成,你装是吧。别以为你和我装委屈就能宽大处理。
委屈我也不待见你。
我坐起来,居高临下地睨他。力争在气势上取胜:“宝贝儿,你把我当什么人?”
小样的杨天泽,居然把脸变得飞快,笑得眼睛都快没了。还上手在我脸上摸了一把,“朕的小曜寒当然是男人——被。朕。宠。坏了。的。男人。”
算你恶心!
“那从今天起改过来,以后我宠你。”
真是“慈受多败攻”,居然在我的眼皮底下就被人欺负了,你说这算什么事啊。欠攻!
看看,连临场应变的本事都衰退了,我都下床了,他还傻楞着没回过味。
“天泽宝贝儿,”我亲切地叮嘱他,语气温柔,如沐春风,“你要好好的躺着哦,一会儿太医还会呈很苦很苦的药,你也要好好地喝,不然呢………”我冷冷一笑,“让姚美人治你!”
“梁曜寒!”杨小受终于缓过神了,爆发。
晚了!
杨天泽抄家伙了,我抬腿就跑。
出门正见子贤。
我对他璨然一笑,飞快地把门拉上,果然身后“嘭咚”一声巨响——是枕头。
记上记上,孩子脾气不好,以后要重点调教。
门被轰地拽开,杨天泽赤着脚,明黄色的亵衣在身上空空荡荡,脸上也不知是气还是烧,红得那叫一个粉嫩诱人。
一见姚子贤,他又咚地把门关上了。那心思我就不猜了,反正挺好。
我对姚子贤摊摊手,又对房门撇撇嘴,“子贤呐,还是得靠你。我可不行,总惹他生气。”
姚子贤温柔地一笑,看来早已了然,摆明了当仁不让。
好,那就请姚婆婆好好地治治杨小受。有道是,一物降一物,我不和你们玩了。
姚子贤推门入殿。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不是味。
宫里本来就对我的升迁颇多微词,难免总要想到床第上面。我的身世背景终究比不过他们,表面上小董他们都敢对指指戳戳,私下里的传闻自然就更不中听了。
姚子贤,这次之后会把我看得更卑鄙下贱了吧。
虽然我明知自己不该在意这种事,可被这样一个清风霁月般的人物误解,我还是挺难受。
这两天绝对剌激大了,我现在更加消受不起,更想出宫走走,散散心。
杨天泽既然依旧藏着算计,那就让他折腾去吧。
他肯应允我出宫,那就说明我出宫,他也照样玩得转。
那我不妨出宫,好好地静一静想一想,然后再决定日后如何过。
报国寺抬腿就到,杨天泽不知想什么,把小儿子也送了过来。
我抱着日昭坐看了十多天的云起云落,突然觉得人生也就那么一回事。
于言依旧跟在我身边。
我问于言,“你究竟是个什么人?”
于言先是笑而不答,后来逼得紧了,他说,“喜欢你的人。”
我再问于言,“都喜欢我什么啊?”
“什么都喜欢。”
真是标准答案。
“那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我承认,我今天比较八卦,我突然想知道为什么他们能奋不顾身地去喜欢一个人,比如姚子贤。再比如,于言。
“秋猎场。”
我只去过一次秋猎场。
“然后呢。”
“然后就突然喜欢上了。”
于言笑了笑,从怀里摸索出一只蓝布小包。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看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一层,又拆开了一层。
最后露出两块碎银子。
“知道这是什么吗?”于言问我。
“银子。”
“这是你给过我的唯一的东西。”
我默了。
“那年秋猎,我们四个人打麻将时,我赢你的银子。我是不是很傻?”
简直是太他妈傻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于言,你应该清楚,我不是什么好人。”
“曜寒,我说过了,我很清楚我喜欢的是什么人。”
“你觉得值么?”
“喜欢就值。”
我看着于言,从头看到脚,然后从脚看到头。
我是第一天认识这人吧?肯定是,完全不像那个不苟言笑的于言嘛。
我抱日昭回房,小七端上一碗酒酿荔枝,“主子,是皇上派人送过来的。看,还热着呐。”
我点点头坐在一边。日昭张着圆溜溜地眼睛看我。
“好,给你先吃。”我点了点小家伙的额头,日昭立刻笑眯眯地看我,真是越长越像杨天泽。
轻轻吹了吹,我喂了孩子一勺。
再盛一勺,日昭突然抓住自己的衣裳。
我低头一看,大惊失色。
孩子的脸突然憋成紫色,是中毒。
小七吓得跌坐在地上,于言一见就窜出了门。
我立刻伸手卡住孩子的舌根,给他催吐。
于言冲回来,提了一大壶水。
我扶住孩子,硬灌下去,然后让他再吐。
小七在哭。
我听着心烦,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和尚们闻声赶过来。
我看哪一个都有问题,护着孩子死活不让他们靠近。
日昭的脸色渐渐缓了过来。
但是毒并没有解。
最终的结论是,若是没有解药,三天内,孩子必死无疑。
心乱如麻。
等杨天泽赶来了,我如何向他交待?
主持方丈亲自替我看护着孩子。我走去后山散步。
于言跟在我的身边。
风刮过竹林,吹得人心里冷嗖嗖地向外冒凉气。
于言给我加了件披风。
“曜寒,你………千万别憋着自己,若是……”
“我好得不得了。”
于言不再说话。
系好带子时,他突然张臂抱住了我。
于言没有再动。
我反手搂住他。
谁都好,只要是活生生的人,只要让我抱一抱就好。
心里觉得日昭不会有事,可心里却空得像是个风洞,冷若冰霜,所以想要一点点儿温暖。
“放开他。”
有人阴森森地在背后放狠话。
于言搂我的手更紧了。
我用力挣他,竟然没有挣开。
“很好。”我听到剑出鞘的声音,“再不放他,朕就一剑剌穿你们俩。”
三二、
于言笑了,“皇上若是舍得,不妨剌一剌。”
杨天泽也笑了,冷笑,“你若是舍得,那朕不妨剌一剌。”
我默。这对白,真无聊。
杨天泽更冷了,“朕再说一遍,放开他,不然朕就一剑剌穿你们俩。”
于言没有甩他,而是转为低声问我,“你还想和他过么?”
我听着树叶的哗哗风浪,抽了抽嘴角,“现在不怎么想了。”
杨天泽的剑抖了。
剑身抖动的声音在空气中飒飒作响。
他在发怒。
我甚至听到了指骨吱咔作响的声音。
心情突然有那么一点儿好了。
于言又问:“如果我现在带你走,你跟我走吗?”
我望天,月亮真好。
“我更想自己过。”
杨天泽立刻上前拉住我,“他说他宁愿自己过,也不和你过。你松手。”
滚,你个没出息的杨小受!找打!
“快点,昭儿要见你。”
你………你怎么这么丢人?我真是无话可说。
“昭儿在哭,一直在叫你。”
我推了把于言。
杨天泽顺势用力一扯,于言松了手,我妥妥当当地撞在了杨天泽身上。
杨天泽铁着脸一言不发,揽住我的肩就往庙里走。
我想回头看看于言——看看他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和杨天泽这么古怪。
杨天泽掰过我的头,又走了两步,把我抵在树上。
“梁曜寒………”
“我不想听。”
“好。”
蛮横的吻代替话落了下来。
舌在口腔中纠缠,几欲抵到喉咙深处。
身体紧紧相贴,仿若水蛭。
五九的天,山中寒风依旧。
杨天泽凉衣霜发,把我勒在怀里,连呼吸都微微发冷。
他在害怕。
他什么都没说,但我心里很清楚。
手抚上他的背,然后轻轻地拍一拍。
“日昭,会没事的。”
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脸颊滚烫。
“日昭,是你的儿子,是龙子,是受上天庇佑的人,一定不会有事。”
他箍紧抱我的手,轻轻亲吻我的脖子。
“日昭他………”
“朕会救他。”
杨天泽突然松开我,恢复了以往的气定神闲。
“敢动朕的家人,”他冷冷地盯住密林深处,轻笑出声,“朕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拉着我往回走。
月光为他的侧脸镀了一层清冷的寒霜。
他抿着唇,线条柔和的脸上便凭添了一份刚毅。
很酷嘛。
这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
比起刚才小媳妇似的酸醋样,果然还是这样好看。
龙模龙样的,这我才好意思拿得出手。
远远地就听见小家伙正抽抽噎噎的哭,一见我他直接扑了上来。
我把儿子抱在怀里,心里完全不是滋味。
明明是下给我的毒。可最终委屈的却是孩子,我看着出生,亲手带大的儿子。
“先回宫吧。”杨天泽揽住我的肩。“呆在朕身边,朕亲自守着你们,最安全。”
我点点头,向各位大师施礼。
杨天泽助我上马,然后矫健地一跃而上,用披风环住我们俩。
日昭依旧在哭。
大概是慑于杨天泽在场,他的声音很弱、很轻,两只小手紧紧搂住我的脖子,伏在我身上。
我知道他难受,可我无能为力,我甚至不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
杨天泽也默不作声,只是让他的暗卫远远地散开,不要跟我们太近。
出山门时,他突然勒住马,然后抬手温柔地擦拭孩子的眼泪。
日昭张着圆溜溜地眼睛看他,我也一样。
杨天泽从不亲近孩子,今天却一反常态,还轻轻地刮了刮日昭的鼻子,又扯一扯他的耳朵,最后俯身在孩子的额头上落了一个吻。
“小子,你可是朕的儿子。宁流血不流泪。不准学你娘。知道么?”
日昭懵懂地点点头,吸着气,努力去憋自己眼泪。
我则别过脸。
旎旎………还有这笔帐,我一定要算。
“好样的。千万别学你娘,心性太软。”杨天泽摸了摸我的头,然后掰过我的脸给孩子看,“看看你娘,动不动就感春怀秋的,虽然招人疼,可是也容易被人欺负。”
我怒!
杨天泽,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胡扯?还“娘”?
“瞧,”杨天泽无视我的愤怒,对着儿子笑得如沐春风,“你娘还不会控制自己的脾气,什么都写在脸上,最容易遭人暗算。”
王八蛋,你………狠!
吻当着孩子的面就落了下来。
原本用来打他的手转而覆上了日昭的眼睛。
杨天泽放开我,然后摸了摸孩子因为中毒而红热的脸,柔声说道,“昭儿,你娘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日昭歪头看我,杨天泽抚了抚他的头,“而你爹,是天底下最想好好保护你们的男人,所以无论何时,无论爹、娘是否全都跟在你身边,你都要像个男人,不准给你爹娘丢脸。记住了么?”
日昭似懂非懂。
杨天泽搂住我们俩,策马下山。
马蹄踏着浅草徐行。
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很长。
“天泽………”
“别说话。”他咬了咬我的耳朵,“至少不要现在说。”
“好。”
从寺院到皇宫,路并不长。
但我们花了很时间,慢慢地走。
回到皇宫,几近天明。
杨天泽直接把我们安顿在乾清宫的偏殿。
就算是上朝,他都把我们带在身边。
尚书房里,隔着道门就是小憩的耳房。我就抱着日昭缩坐在榻子上听他议事。
“爹,我长大了,也要和父皇一样。”日昭贴着我的耳朵,悄悄和我说话。
我笑着点头,却不知会不会等到那一天。
第一天,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嬉闹了一天。
第二天,我看见了于言。
于言究竟是什么人,我不想管了。杨天泽为什么又把他放在我身边,我也不去想了,我只想寸步不离的陪着日昭。
第三天。
第三天,是日昭生死存亡的一天。日昭从早上就不好受。
于言说,这药最终会让人窒息而亡,死法非常痛苦。
我点了孩子的穴,然后闭上眼睛,紧紧抱着他。
杨天泽不知去哪了。
宫中隐隐传来乱糟糟地大呼小叫。
小七滚了进来。
于言一把提住他,接住小七滚落的瓷瓶。
“主……主子,解药。”
我倏地张开眼,“哪来的?”
“皇上,皇上让人送来的。”
我一震,于言立刻拨开了瓶塞,倒出颗乌紫的药丸。
“是么?”
“我看看。”
于言用指甲挑了一点儿药泥,凑在鼻前。
“是,我去取水。”
药丸被分成两半,取了清水打成药浆。
我掰开孩子的嘴,小心翼翼地灌了下去。
日昭脸上的红晕渐渐地褪了。
于言扣住他的腕,神色越来越来轻松。
“成了,让昭主睡一觉就好。”
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仿佛长久没有呼吸般,舒心掏肺般地长吐出一口气,
“阿弥陀佛。主子。”小七贴上来给我们擦汗,“真是上天保佑。”
“行了,别念了。”我踹他一脚,“去吩咐厨里做几样欢喜的菜,再给我弄壶酒来。等皇上回来了,好好庆祝一下。”
“是,主子。”小七兴高彩烈地跑了两步,又站住了,“主子,这不好吧。”
“什么不好?”
“主子,您知道这药是哪来的么?”
“哪儿?”
“集贤殿,姚主子那。”
“不可能。”我蹭地站了起来。
“是真的,皇上亲自带人搜的,姚主子自己也认了,绝对不会错。”
这怎么可能?“不准胡说。”
“是真的。”小七急了,“原本谁也不信,皇上也不信。还要江大人先收监姚主子问问清楚。哪想姚主子早有防备,用袖里藏着的匕首挟持了江大人,逼着皇上传您见他呐。”
这么,会这么严重?
“好。你给我更衣。”
“主子?”
“既然他请我,我就去会会他。”
就算为了江叶,我也得走这一趟。
三三、
集贤殿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于言护着我闯进去,只见一群侍卫围着姚子贤站在院子里,子贤挟着江叶,手中的匕首正抵在江叶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