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毕竟我们心里都装着别的人,一旦上升到“只对你”的高度,应景冲动过后总觉得自己实是不厚道。对宇时也好,对他也好,我都不厚道。他也一样,我们彼此心知肚明。
也不知道他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反正再见到他时,他终于胖了一点儿,不怎么像骨头架子了。
皇上召我是为了贺老四说的那事,这几天他得了不少明报、秘报,想问问我的看法。
我去的时候,他正窝在暖坑上,见了我,直接招了招手。
我把皮氅递给赵恩,看着他带人退了出去,这才爬上榻子挨坐在他的身边。
“冷了吧。”他把手按上了我的背,“给你输点儿真气。”
“不用,我坐暖轿过来的。”
我笑了笑,拉住了他的手。
还是有点儿尴尬,我和他都尴尬。他把折子递给我,“这是楚成递上来的,意思是亲自看看为好。你觉得呢。”
我接过折子,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于安毕竟是个示范区,事情也典型。现在看来这事的影响颇大,难免会被用人不轨的人肆机利用惹事生非,皇上确实应该派个有德望的人出这一趟钦差,顺便再捋一遍皇庄,巩固一下。”
“嗯,朕也这么想。”
“那皇上想派谁去?”
“还在想。”他说着拉起我抱在了怀里,皱了皱眉,“你身子怎么冰了?朕给你捂一会儿。”
“天泽……”
“先不忙说,你先歇会儿,捂暖了再说。”
他边说边翻捡折子,然后便不再理我。
我识趣地闭了嘴,顺势懒洋洋地枕住他的肩。
美人主动投怀送抱,我当然要好好地抱。就算我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冷,我也不会犯混推脱他。
他也顺势把头枕在我的肩上,一手拿着折子,另一手则慢慢地抚摸我的头发和背。
真觉得他在逗猫。好像他以前和我抱怨过,说我像只怎么都养不熟的猫,就算是抱在怀里我都不乖顺。
现在我老老实实地趴在他的怀里,一下又一下地数着他的动作,直数了一盏茶他都没翻那折子一下。
他在走神。虽然看不到,可我很清楚他在想什么。
我笑着抽走他手里的折子,轻轻和他接吻。
杨天泽的味道很好闻,是淡淡地茶香。每逢床事,茶香气总是随着他的汗水,若有若无地萦绕在他的身上。
快感慢慢堆积上来,我说不上是在享受,他明显心不在焉。
尤其几近巅峰,他居然停了下来。
人被翻转过来,他抱起我重新埋身而入,但是却没有再动。
“嗳,别这样啊,我很难受。”我赖在他的身上,连说话都带了点撒娇的味道,“你可不能这么整我。”
“你别去,好么?”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以致我以为我听不见。
我无声地笑了。我一直以为他不会说。
“嗯。我不去。”
欢爱之后的味道很快就盖过了他的茶香。我抬起他压在我背上的胳膊,颇有些吃力地翻个了身。
他也跟着翻了身,刚好又把我揽在了怀里。
“腰疼么?”
我点了点头,他的手立刻熟练地按在我腰上,拿捏地恰到好处。
舒服地哼了一声,我忍不住又向他靠了一靠。
他把我搂得更紧些,这才低声说道,“你要是想去,那就去吧。.朕不想你去,但是不拦着你去。册封的事,朕自有办法压后。”
“我不想去。”我探过头去和他轻轻亲吻,“派别人去吧,楚成,或者别的什么人。”总之我真不想去。去了意味着什么我和他都很清楚,既然我已经选了他,自然不想再肆意地无事生非。
“小曜寒,”他掰起我的脸,“你知不知道你变了?”
“是么?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不知道。”
“那肯定是变好了。”
“少和朕调皮。”
“天泽,咱们之前说定的事还算么?”
他默了。
“你要是不习惯,那我无所谓。”
“梁曜寒,”他突然恶声恶气,“朕认为你还是带步摇比较好看,披帛也给你留着,你的礼服就用你看过的那套吧。”
无语,你个小心眼的死狐狸。我谅你也只敢这么说说,绝不会拿这种大典当儿戏。果不其然。真行礼时他给我换了套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礼服。
接受姚子贤和小董的跪拜时,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小董就不用说了,这女人肯定不服气,但依我看,杨天泽对她的册封也就情尽于此,既然日后二皇子日进会传继皇位,她当然要稳居太后,也没必要把皇后这位置也送给她。
至于老姚,现在看来他很平静。我不知道杨天泽是怎么安抚他的,但我隐约觉得皇后那个位置,杨天泽是为他而空。即使是今天,他也是这个意思。
我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我甚至觉得老姚做大我做小是理所当然。现在我可以坦然地承认我爱他,他在我心里非常重要,如果可以,我会尽力地帮着他顺着他,可我对他也仅限于此。
一想到心里正存着这样一个人,我就非常愉悦,与这个人是不是属于我无关。也许是我笃定了我在他心里的位置,更也许是他的身份和地位让我有意无意地这么待他。总之我和他就这么一个关系,我知道他对此也很明白。
大礼折腾了三个多时辰,待到合卺成礼时,连杨天泽都露了倦意。
司礼太监一退出去,我们不约而同地栽进床衾,了无形象可言。
握着手躺了好一会儿,我才坐起来看他。
“天泽……”
“嗯。”他闭上眼,把手交叠枕在了脑后。
我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的意思是随我享用。
我老实不客气地伸手去解他礼服上那两排指甲大的珍珠领扣。
解第一颗,他颤了一下。
解第二颗,他悄无声息地吐了口气。
解第三颗,他平静了。
解第四颗,我有点儿出汗了,这扣子还真不是一般地难解。
我呼了口气,又开始解他的腰带。
见鬼了,居然打了个超级复杂的花结。
我研究那个结半晌也没研究出个结果,倒是白白冒出一身汗。
“别急。”杨天泽张开眼,非常善解人意地替我擦了擦汗。“长夜漫漫,你慢慢来,朕等你。”
滚。“你故意的吧。”
“当然,”他祸国殃民地一笑,刮了刮我的下巴,“这可是花了一个月时间才研究出来的结,不然怎么配得上朕的小曜寒?”
“我更喜欢一扯就开的带子。”
“那你怎么不早说?”
装!那你就装吧。
“其实也挺好的。”我灿然一笑,转手给他扣领扣。
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又闭上眼随我折腾。
那我就更不客气了。这扣子虽然难解,但扣上去却容易得让人难人置信。
我麻利地扣好扣子,长吐出一口气。
“宝贝,”我半撑在他身上,暧昧地叫他。
他张开眼看我。
我觉得自己笑得特像强抢民女的山贼。
“宝贝,你今晚特别地美。”
我猛地扯开他的衣领,四颗珍珠立刻飞出去叮叮咣咣地一阵乱响。
他惊讶地看着我。
我又呼地扯断了他的腰带。
他看着我目瞪口呆。
我继续扮我的山贼,“皇上特意宣人打给我的结,我一定要好好地留着。”
他默。
“皇上还喜欢撕衣裳,我也应该好好地……”
“不用了,朕可不舍得朕的小曜寒受累。你歇着,朕自己脱。”
十三、
“你别动,我来。”我按住他的手。
我可是吃了这顿难保有没有下顿那一型的,当然得发扬艰苦朴素、自力更生的精神,把小攻的各项工作都完完整整仔仔细细地做到位。
我低头吻他,尽量给他找点儿事做,别总注意我的手。
他也没闲着,吻着吻着就习惯性地把我压在了身下,自动自发地给我脱衣服。
我吻得太认真,直到被他脱得只剩下一层亵衣才发现不对劲。
他也回过神,半撑在我身上怔怔地看我。
我笑了。
他瞬间就变了表情,一翻身躺在了我的身边。
“天泽……”我趴在他身边看他。
“嗯。”他闭上眼,摊开手脚,“说吧,你想怎么做。”
“你不习惯就算了。”瞧你那慷慨赴义般的小样,看着就让人难受。“我不强求你。”
我总有一种感觉:今夜过后,我们的关系将与以往不同。本来我就无所谓谁上谁下,加之今天特殊,我不想他太勉强。“其实我无所谓,不如……”
他倏地张眼看我,“无所谓?”
“嗯。”我点点头,“是无所谓。”
他默了。
气氛随之变得很怪异。
我诧异地看他。难道是我的“无所谓”让他心理落差太大?还是别的什么?
他抄起手枕在脑后,盯着床顶明显在想心事。
那我还是解释解释吧。我拉了拉他的胳膊,“天泽,我……”
“你压过尚宇时么?”
我怔住了。
他笑了笑,看我一眼之后又抬眼看向床顶,“突然很想知道。”
我在心里打了个转。
我知道杨天泽虽然头痛魔教,可是从未把他们放在心上。他也一向觉得宇时不是他的对手,只有在我的事上他才会和宇时较点儿劲。现在他问起这个………难道是想找个平衡?那我老实做答:“嗯,他的第一次是我的。”
“他主动还是你要的。”
“他主动。”
“那你的第一次呢?”
我的第一次?
我的心里咯噔一跳。这问题可有点儿过份,他应该知道我是和宇时的。
心里突然开始不好受。
杨天泽对这方面一向很执着,虽然从没说过我什么,但我知道他心里有结,所以我随时都等着他来问我,我也打定了主意无论何时我都对他坦言不讳,这样我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宇时,更对得起他。可他偏偏挑在此情此景提出来,那就有点儿故意让人难堪了。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调平稳一些,“天泽,今天是我们成亲,你不要提别人好不好?”
他完全不甩我,“当时你很开心吧。”
血气轰地涌了上来。我攥紧手指,努力压抑怒火,“宝贝儿,你这是吃醋了?听起来可真酸啊。”
他面无表情地继续审我,“上一次出宫,如果不是雷越找到了你,无论于安闹成什么样,你都不会回来是不是?”
我的心又咯噔一跳。
他这是和我秋后算帐么?早知道封侍宫他心里有算计,可他有必要这么心急,急到连这一晚都不愿意忍了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天泽,你很在意那件事吗?”他又默。
“天泽,你究竟想说什么?你直接说好了,不要和我绕这么多圈子。”
他没有说话,又将目光转向了帐顶。
我下意识地也抬头看了看,可是也没看出那有什么特别。
半晌静默,像块巨石重重地压在了心头,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一心盯住床顶仿佛上面绣着什么治国良策。
所以我特想把这幔帐扯碎了让他永远没得看。
咬了咬牙,我说,“你说吧,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就是了。”
最坏的回答也不过是被推出去背个黑锅挨一刀,我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再说了,就算我不想接受,只要是他打定主意要做的事,他也一定有办法逼我就范,我不如多省点力气的好。“皇上究竟有何安排,需要臣这个新晋侍宫效力?”
我语气不善,摆明了就是在惹他。
他轻微地蹙了下眉,最终还是盯住了帐顶。
真是火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想怎么样?就没见过他这么逼人的。
我噌地抓住了锦帐狠命去扯。布料像吐信的毒蛇嘶嘶作响,听得我满耳生痛。
我伏身捧住他的脸,硬逼着他看我。“看着我。”我恨得咬牙切齿,“你不想被我压就直接和我说,你想支使我给你出力出命你也直接提,我人都赔给你了,还有什么不能为你做的?大喜的日子你搞这么多事出来故意给我添堵是不是?我费了两个月的心思等这一天不是为了让你整着玩的。你不要太过份。”
好,你够狠,你居然还能绕开我继续望帐顶,我叫你望无可望。
大红的锦帐被我的火气绞裂,披头盖脸地砸了下来,砸在我身上让我觉得如坠千金,我干脆压在他身上,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嘴唇。
血味儿弥漫在锦帐遮掩的窄小空间。
我泄气地坐起来,扯掉了披挂在身上的碎布。
“天泽,”我无可奈何地看着他,放柔了声调,“你别这样好不好。对我笑一笑吧。”
还是没反应。
这回他看的是殿顶。
我瞄了瞄,我觉得我掀了殿顶他就得看天,天肯定不是我能掀的,索性我也不折腾殿顶了。
“好吧,你不爱说就不说。我睡觉了,事情我先应着,明天你再说给我听。”总之我不跟你玩了。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子就是打定了主意整我。上一次封侍君时我把他气个半死,这一次他要反气回来。他个小心眼的,居然挑在这么好的日子报复我,没情调。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躺好。
可我心里还是气啊。这小子可真够浑的,这个侍宫本来就不好当,他从第一天起不让我顺当,我都舍弃我反攻的权利了,他居然………他就不能像个普通人似的正常正常?好好珍惜一下千金一刻的洞房春宵?他就非要………对啊,他就是不太正常。
我又翻个身看他,凝起神色“天泽,你告诉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尚宇时还活着。”
我怔住了。
“前几日他通过魔教的暗线打探你的情况,朕这才发现了他。”
“然后呢?”我有点儿激动,
他看了看我,失落的表情一闪而过。
我赶快敛起表情,“天泽………”
“你走吧。”
我噌地坐了起来。
他也吓了一跳,匆匆扫了我一眼,敛起情绪。
“梁曜寒,”他沉下了声音,“朕想过了,其实朕除了锦衣玉食也给不了你什么。你也不是离了朕就活不了人,离了朕,只怕你活得更好更痛快。既然如此,朕放你出宫。”
我心惊。
“皇上,臣不明白,还请陛下明示。”
“就是这个意思。”他叹了口气,“从接到这个讯报开始朕就在考虑。想来想去,只想出这么个意思。”
我更心惊。
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然后把我揽在了怀里。“这些年委屈你了。朕过得很开心,谢谢你。”
“只是这样?”
“嗯,只是这样。”他把搂得紧了些,贴近我的耳边低声细语。“小曜寒,你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去过你想过的日子就好。过了今夜朕就安排你出宫,你想带什么就带什么,缺什么就和朕说,朕给你置办。就算是你要带走日昭,朕都不拦你。你也不用担心有人找你麻烦,想过什么日子都可以,日后娶妻生子也好,甚至想重新为官都行,朕都有办法成全你。既然朕应承你,自然要护你个周全,只要朕活着,就会一直保护你。”
十四、
这一番话把我彻底说懵了。
我听懂了他的话可是我不明白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