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的一层像个巨大的宝座,在宝座旁边有从石壁里渗出的水,可能是长年累月的冲刷竟然形成了一个小水潭,水潭的水从最高一层滴落到第二层从第二层的水潭又流到第三层,再往下流最后在一个破裂的石缝中消失不见。
现在我和太子就坐在最高的一层,将领和殷鸣远在第二层休息,其他士兵都三三两两的各自找地喝水疗伤。
"小四"我看见倚壁而卧的小四。
"王爷。"小四挣扎着想坐起来。
"伤到哪里了。"我走近他扶着他问,小四脸色青白,显然伤的不轻。
他漫不经心的笑笑道:"小问题,王爷放心就算在万马丛中再杀个来回也不成问题。"
"吹,继续吹吧,多吹死几头牛咱们就有吃的了。"小四呵呵的笑起来。小五在一旁默默的给他包扎伤口。
说到吃的我头疼起来,因为怕食物引来山蚁我们担任潜伏任务的人都没带吃的,现在已经是一整天没进食了,我平时胃口不好饿过劲也就不觉的,可是这么多伤员如果不及时补充不用打就这么呆着也能饿死冻死几个。
"孙将军,你带几个体力好的看看能不能找点食物来。"孙将军领命下去。
几个副将交待了放哨布防的事后都躺下休息,小四失血过多精神很萎顿和小五互相搂着取暖。其他士兵也或躺或靠。一时间山洞里除了滴水声寂静一片。
我走近水潭,捧了把水手却抬不起来,两个胳膊像有千斤,试了几次都不行就在我放弃喝水的时候,一双白晰的手捧着水靠近我嘴边。
"墨玉......"
墨玉一身士兵的装束,头发散乱着身上也是血迹斑斑。
他对我很温柔的笑,手又凑近了些,"王爷喝一点吧。"
"殷鸣远"我大喝一声,墨玉手一抖水泼了我俩一身。
我看着走近的殷鸣远气不打一处来,"你,你怎么把你哥也带来了,你怎么这么儿戏,你脑子进水了,这是打仗不是旅游。"
殷鸣远铁青着脸,一把抓住我胸口。我毫不示弱的瞪着他。
小样,我会怕你。
"鸣远,快放手。"墨玉掰着殷鸣远的手指急急的说"王爷身上有伤,你快放手。"
这个小破孩子放就放吧,还那么没好气的重重把我丢地上。
"鸣远。"墨玉真怒了。
"哼。"殷鸣远狠狠的瞪着我,"真不知你看上这个笨蛋哪点了,就因为他长得像个女人?"
嗨,小孩蹬鼻子上脸嗨,怎么还人身攻击。
"王爷......",墨玉歉疚的看着我。
哼,看在墨玉面上不予你计较。
"你怎么跟出来了,多危险啊。"
"他怕那个笨蛋不懂照顾自己偷偷的穿了士兵的衣服混出来的。"
我大人大量不予青春叛逆期的小孩一般见识。
"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幸好你没出什么事......"
"有我跟着怎么会出事,他又不像那个笨蛋就知道逞能,如果不是敕勒兵想抓活的那笨蛋都不知道死几次了。"
"鸣远......王爷对不起,鸣远他......"
"没关系,我不会同他计较。"
殷鸣远嗤了一声,远远走到一边坐下,这时我才发现他那一边都是穿着便装的人。
墨玉扶我坐好,捧了水给我喝。
"你在看什么?"墨玉总往我身后看,头向上四十五度视角跟同外星人交流一样。
墨玉笑笑道:"那个石壁很奇怪,好像副画......明明画的是山却好像个怪物。"
"是吗?"我笑,"这山是很奇怪。"我边说边扭头看"像个长角的怪兽一样,呵呵你也发现......"
......
"王爷、王爷,你怎么了。"
墨玉摇晃着我,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身后的石壁,那象是幅天然形成的浮雕,可是可是那角,那身躯和那条尾巴......
那是蟠龙洞的--龙神。
92
"十四弟,十四弟。"
脸上凉凉的有人拍打着我的脸。
我慢慢的睁开眼睛,太子的面孔渐渐清晰起来。
"十四弟喝点水。"
喝了水神志清醒了些,这时才看到除了太子、墨玉,围着我的还有孙将军、殷鸣远和小四小五。
"身上很痛是么?"
我摇头,不痛只是木。
"怎么会不痛呢......"太子轻轻放平我的身体,叹了口气。
"是我累得你受苦,当初听老七的就好了。"
身上盖了七八件衣服也不知道是谁的。可我还是冷,不是身体是心冷,怎么会,怎么可能。我兜了一圈怎么还逃不脱它的阴影。
我们会死在这?还是只有我会死在这。
七哥,我不要死我要和你在一起,七哥......
"王爷,吃些东西吧。"墨玉拿了块面饼。
我摇头,"吃一些吧,吃了身上才有力气,小静......"
对,吃了才有力气。我挣扎的坐起。不,我不能死,我不能放弃希望,我不会低头,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会争取。
我大口大口的咬着饼,随着味蕾的复苏身体其他神经也慢慢的复苏了,只吃了一小半我就痛的浑身打哆嗦,墨玉搂着我用身体温暖我,在身体逐渐回温后胳膊、腿、腰、背,没有一处不痛。
冷汗一点点的渗出来,我知道这是因为肌肉超负荷运动引起的肿痛。
"痛的很厉害是么?"墨玉察觉出我的颤抖,轻声问。
"没关系,休息一下就好了。"我咬着牙硬撑。旁边一个冷哼传来,不用看我就知道是殷鸣远。
"把这个给他涂上。"随着声音殷鸣远扔给墨玉一个瓷瓶,打开后一股清雅的淡香飘散出来。
"鸣远......"墨玉拿着瓶子看着殷鸣远。"哼,再不给他上药他一会准得哭爹喊娘的。""鸣远,谢谢你。"
墨玉从瓶里倒了些液体慢慢的给我涂抹,那像水一样的东西很神奇一涂上后酸痛立即减轻不少。
"这是什么?"我问。
墨玉看了看他弟弟轻声地说:"这是从凤尾花的叶片中提出的花露。"
哦,还真有这花,看样子殷鸣远这次可出血了。
"得,别抹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别浪费在我身上。"我拦住墨玉。"瞧你弟弟心疼的脸都青了。"
"王爷......""叫小静。"
墨玉笑笑仍旧给我涂抹,我用恢复过来的手坚决把瓶子盖好他这才收起道:"别撑着,一会若是又疼起来要告诉我......其实鸣远......"
我笑"放心,我哪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呵呵呵呵我边笑边欣赏殷鸣远同学可爱的大黑脸。
"墨玉。"我嗅嗅身上,"好香啊,跟你身上的味道一样。"
"我小时候摔伤爹给我用过这药。"真神奇,小时候用的药香气居然一直保持到现在,我好奇起来。
"墨玉,你们族里的凤尾花真的能起死回生么。"
墨玉微微笑着,眼光很迷离,"若真能起死回生我爹和那么多长老就不会死了。"
"对不起......"
墨玉看看我,"传说有一对凤族的男女,他们很恩爱可是由于战乱男子死在战场,女子就化成凤尾花。凤族人都说只要凤尾花开花就会天下太平有情人终成眷属,于是我们祖祖辈辈世代守护这株花。"他笑了笑"可是我们守护了几代人都没有守到开花,却因为这花差点灭族。"
这个,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有紧紧拉着他的手。
他垂下眼睛,"被迫臣服的凤族人迁到凤岭后就再没过过太平日子,在凤岭谁都可以欺凌我们就算逃到没人住的荒山也躲不过,他们会趁夜色围住村庄抓走凤族的男子贩卖留下女子为他们生育,只不过几年有绿眸的凤族人几乎灭绝,我爹和几个长老带着仅剩的人迁至深山却在半路碰到围堵,爹带着长老和他们厮杀,娘带着我和弟弟,当我们到达安全地方的时候长老抬回重伤的爹,我们用尽所有办法也没留住我爹。"
"墨玉......"我搂住他。
"弟弟生了重病,我们住的山洞什么也没有,我想给他找点吃的就偷偷下了山......那些人抓住我把我关在笼子里卖来卖去,快被折磨死的时候遇见主子。"
他眼光看着洞外,嘴角挂着寂寥的笑容。
"墨玉"我搂紧他,"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吧。从现在起没人可以主宰你的命运,墨玉,相信自己。"
良久墨玉展眉一笑,"你别怪鸣远,他不全是针对你。"
"我怎么会怪他,他是你弟弟么,他打了我很多次我可一指头都没动过他。"
话音刚落,就听殷鸣远冷哼一声。
这个听墙角的小孩。
洞里又恢复了沉寂,我和墨玉互相搂抱着取暖,墨玉显然累得狠了只一会就睡过去,我把他搂在怀里让他枕着我的胳膊,迷迷糊糊的居然睡着了。
"敕勒攻上来了,快起来,敕勒攻上来了。"
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洞外还是黑乎乎的,但士兵们已经拿起武器守在洞口。
太子和孙将军正在洞口向外张望。
"太子,要不要退到山上去。"孙将军建议。
"不行。"我插嘴道,"龙山孤峰独立,我们又是疲兵若是退到山上是自寻死路,敕勒若是断掉水源或是放火烧山我们一个也逃不掉。"
"那怎么办,这里无险可倚一样守不住啊。"
我看着眼前一张张憔悴的面孔,心里也是一筹莫展,历史上所有以少胜多的例子我居然一个也用不上。
没武器,缺粮食,战斗力极低,地形也不占优势,一句话天时地利人和我们一条也不占。
冲出山洞?敕勒的刀剑正等着我们往上撞。上山?那就是马谡第二。
我要是耗子就好了,打个洞钻出去。可是......这他妈怎么是个石头山啊。
"谁会布阵?"这是最后一条路。
太子疑惑的看我。
我叹气,"我们出不去,他们也别想那么容易进来。"
......
瞧殷鸣远那小子的拽样,不就是会布个破阵么......好吧我不偏见,他的阵布的很快而且还顺手抓了两个敕勒士兵,不过,那也不至于拽到这份上吧,我看他辛苦特意把省下的半块饼给他,他居然爱搭不理慢吞吞的拿出自己的干粮开始细嚼慢咽。
他是墨玉的弟弟我又能把他怎样,再说打又打不过,骂,我还没浅薄到这份上。
把饼给了小四小五,我坐在石头上听太子审讯那两个俘虏。
听完心里更沉重,你说乌达缺根弦是咋的,老爹被炸伤了还不跟着送回去还跟我们这缠,真死心眼。
"宁王龙翔宇是不是在你们军中?"敕勒的俘虏点头。
龙翔宇也是个吃里爬外的,不但破坏了我们的情报网,还出谋献策的打自己的兄弟,我怎么他了,干吗这么恨我入骨。居然造谣说只要抓住我兰昭就会不攻自破。我靠,我咋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能耐。可乌达这傻小子还就信了全军通报要活捉我,还说捉了我就退兵。
切,我不是陈园园他也不是吴三贵,他打兰昭拿我说什么事。抓了我就退兵?信他才见鬼呢。
押下俘虏,太子沉默,孙将军沉默,一洞的人都沉默。
"太子......"一个副将犹犹豫豫地开口。
"闭嘴。"太子沉声打断他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真的信了俘虏的信口开河。
"太子......请太子......" 一个副将没说完就跪下,更多的人跪下,不一会儿除了跟我潜伏的士兵外其他的都跪下来。
呛啷一声,被小五扶着的小四抽出剑站在我前面,这下洞里马上分成两派,互相拿剑对峙。
"把剑收回去。"我轻轻推开小四,"敌人还没打进来自己人就开始内讧,传出去会让敕勒笑话。"
我走到洞口看着外面沉沉的天空,"我不会活着做敕勒的俘虏。"我看向那些人"如果你们相信敕勒的话大可杀死我把我的尸首送出去,不过我不会放弃抵抗,就算是太子下令我也不会听从,你们没必要逼他。"
"我会在这里,为自己的性命,为朋友的性命为亲人的性命拼到最后一刻。我不会轻言放弃。"
"我现在面对的是敌人,你们想动手可以从我身后。"
我转过身面对洞口静静的站着,小四站到我身侧,接着更多的人站了过来。
一双柔软的手握住了我,我侧头看见墨玉含笑的脸。
洞外还是一片昏黑,在远处有敕勒的营火在闪烁,冷风裹着雪粒冲进洞口带进来的还有敕勒调兵的嘈杂声。
明天这雪地一定不会是一片银白。
93
当第一轮箭射进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躲在死角。
殷明远带着他的武林人士守在洞口,小瞳捡了落在地上的箭递给我们。
墨玉和我一起拿着刀把箭砍短插在机关弩的子弹套里,我们现在才真正是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就这样你来我往,他们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
没过多会儿敕勒意识到射出来的箭都是他们送进来的,于是改变了策略开始往里扔火把,射火箭,还向洞口扔了很多柴草。
他们打算做熏肉。
咳咳,我拼命的咳着,"用,用湿布捂住口鼻。"我尽量大声地喊。
一块浸湿的布送到我面前,烟雾刺的眼里都是泪水,我接过布捂住口鼻大大的喘了几口气。
正准备擦眼泪旁边的人搂住我飞快的向旁边滚去,几只带火的箭射在我刚刚站立的地方。
"太子哥哥。"我看着上方英俊的脸,太子对我笑笑给我擦擦脸。
"小心一些。"我愣愣的点头,他放开我身影隐进烟雾。
我摸着石头伏下身体,尽量慢吸慢呼的调整气息。
一股股的浓烟随着风灌进山洞,不一会儿我们就全趴在地上。
几个忍耐不住的人刚跑到洞口就被射成了刺猬。
随着浓烟和飞射进来的箭,敕勒的铁甲声也慢慢清晰......他们在破阵。
我苦笑,真是天亡我也。
紧紧握着刀,只等敕勒士兵冲进来的一刻......就算死也要和敌人同归于尽。
洞口一阵嘈杂,有马蹄声和兵刃的撞击声,一匹白马跃过燃烧的柴草......
在烟雾中若有若无的将军威风凛凛的犹如天神,他的出现就像给我们打了一剂强心针洞里顿时一片沸腾。
"七哥......七哥,七哥。"我狂叫着冲了过去。
洞口冲进更多的援兵,七哥手持一把长枪将洞口燃烧的柴草挑了出去,顿时呛人的烟雾少了很多
我身子一轻被七哥拽上马。
"跟我冲出去。"
马轻快的跳出洞口,扑天盖地的雪粒被风裹着向我打来。好冷,我紧紧抱着七哥的腰,耳边全是风声和厮杀声。
我看不清但清晰地听到一声声的惨号和骨头碎裂的声音,一次那声音离我很近,热热的血甚至溅到脸上。
天没有全亮,我只知道我和七哥一直向前方冲去,趁着敌军的营火我看到到处都是敌人。
"静儿抱紧我。"我依言紧了紧冻木的手。
马突然加速冲向敌军,隔着盔甲我也能感觉到七哥浑身肌肉的紧绷,随着他挥手的格刺我两边倒下的都是浑身带血的人,很多冲我们砍来的刀枪被他挡住,他牢牢的护住我在这万马军中,我没受到一点伤害。
敌人越来越少,当我们冲出去的时候我听到声后一声高喊:"放箭。"
流矢飞驰,七哥在马腹重重一磕,顿时速度又快了一倍不止,一支长枪在我身后替我格挡住飞矢。
天阴沉沉的,鹅毛大雪代替了早先的小雪粒,我极力扭转头向后看,漫天飞雪中我身后远远的跟着几个骑马的身影在更远处的修罗场厮杀还在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