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说得真是无辜。不过,也没关系了,也幸好当年与小玉订亲的是你,玉氏被灭之後,灵帝全力压制轩辕氏,才让蓝家迅速壮大。而现在,小玉将你忘得一干二净,却爱我爱得神魂颠倒......哈哈,以前输给你算什麽?只要能笑到最後,就足够了!"
"君桐,你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报复轩辕清衡?"我捂著疼痛不堪的腹部,沙哑地低语,不知道是问他,还是在嘲弄我自己。
"哈哈......当然不仅仅是报复轩辕清衡,还有你,小玉。当年,在轩辕清衡还没爱上你的时候,我费尽心思追求你,而你的眼里却只容得下轩辕清衡一个人,直到散魂之时,你心心念念的人依旧是他,你说,要我如何不恨你?要我如何不想办法报复你?"
原来如此。
以前的我伤了你,所以现在的你要伤我。
我隔著雨帘望著模糊的他,感到非常冷。
我真的认识蓝君桐吗?
风雨狂作,周围的花草树木随风乱舞,不知道从何处飘来缠缠卷卷的枫叶,片片火红,在雨中分外夺目。
乱红飞过雨纷纷,就如我此刻的心,空茫而纷乱。
36
雨势纷乱,雷声鸣鸣。
我望著有些陌生的蓝君桐,全身疲惫,我轻轻地问:"君桐,你对我演了三年戏,我想知道,在这三年来,你可有戏假情真之时?"
"没有!"冷漠的回答伴随著声声雷鸣,震得我的耳朵发疼。
有那麽一瞬间,我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样,双腿发软打颤,就算扶著身旁的树枝,也差点无法支撑下去。
轩辕清衡大概发现我的异样,轻轻地扶著我肩膀。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扯开一个微笑,希望这个微笑如我想像的那样平静,那样美丽:"君桐,你恨我的事,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在你这三年的假戏里,我只觉得甜蜜,只觉得幸福,就算其中有过心酸,有过艰辛,我依然很快乐,很幸福,到了此时此刻,我仍然要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给了我三年快乐幸福的时光......"
心口很空,很空,就如永无边境的黑洞,但是并不痛。
到了此时此刻,我仍然感觉不到心痛,仅仅是觉得空荡荡的,很想拿什麽填满它,却什麽也找不著。
我扯著我身上的淡紫色衣袍,用尽全力一撕,"嘶"的一声,布袍断裂,我慢慢地向蓝君桐走去,轩辕清衡想扶著我,却被我低声婉谢了。
蓝君桐离我不远,他一动也不动,静静地看著我。
我每走一步,心中的空洞就深一些,每走一步,腹中的疼痛就更激烈一些。
这每一步都走得我千辛万苦,短短的几步,就如天涯海角一般,有著万里之遥。
我在他的面前停下,在离他一步之遥时停了下来,因为我实在走不动了。
仅仅是一步之遥,却是咫尺天涯。
全身都在打颤,我深深地吸气,努力让自己的手指不打颤,我缓缓地抬起手,把已经撕下来的那一块淡紫色布片递到他面前,微笑:"古人有割袍断义之举,我今天效仿古人,与你割袍断义,从今以後,你我恩断义绝!以後,你还恨不恨我,与我无关。而我对你,不恨,亦无爱!"
他静静地看著我片刻,先是低低地笑著,然後是大笑:"好一句‘不恨,亦无爱'!好好好!"
他接过我的手的布片,继续笑道:"三年布局,终是得偿所愿,我也该回魇界了。轩辕清衡,後会有期!"
他边说边在空中轻划,在他的所划之处,空气突然扭曲,雨水避而不过,露出一个黑漆漆圆洞,圆洞慢慢变大,直至地下:"莫羽,跟我走。"
说罢,率先走入黑洞之中,马上不见人影。
一直默不作声的刘莫羽低低地应了一声,走至黑洞前,回过头来,欲言又止,静静地看了我片刻,也走了黑洞之中。
漆黑的洞中,在莫羽走进之後,瞬间闭合,恢复平常,空气平缓,雨水照样哗啦而过,就如什麽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望著空无一人的前方,我已无力支撑痛到不行的身子,腿一软,就扑向湿漉漉的地面。
当然,有轩辕清衡在旁边,我是不可能有机会亲近大地的。虽然,在那一刹那间,我是极度希望就此於大地长眠。
"小玉,孩子快要出生了,你坚强一些。"轩辕清衡把我横抱在怀里,一贯清冷的声音有著不易察觉的焦急。
是吗?原来宝宝要出生了。难怪我的肚子这麽痛。
我闭上眼睛靠在他的怀里,只觉得很累。
很快,轩辕清衡就把我抱回房里,我仍然闭上眼睛,却听到到急剧上前的脚步声:"爹(小玉)!"
小思与洁月的声音在我耳边重叠,我没有睁开眼睛,依旧靠在轩辕清衡的身上。
"小玉要生了,洁月,去准备一下。思儿,你到外面去跪下。"轩辕清衡一边把我放到床上,一边说。
"宗主,现在外面风雨交加,而且少主他也是一心为了你和小玉......"洁月求情的声音马上响起。
"不明事实,不择时机,鲁莽行事!我平日的教导,你丢到何处去了?思儿,你认为自己该罚吗?"轩辕清衡清冷的声音带著三分严厉。
我的心的很空,身边的每一个声音都能传入我的耳朵,但是我却没有心情去知道发生了何事。
我的心?
遗失在何方?
门"吱"的一声开了,又"吱"的一声关了。
洁月焦急的声音响起来:"宗主,就算少主不明事情真像,过於鲁莽,但是一会儿转换九天玲珑,还需要少主启动‘轮转之阵'......要罚他,也不急於一时......"
轩辕清衡一边脱下我的衣衫,一边替我盖上干爽的被子:"已经不需要了。小玉现在心如死灰,无法撑过自然生产。"
"那......"
"我不会让小玉有事的。洁月,去准备该准备的东西。"
"是。"
洁月开门出去的声音刚落,我就感受轩辕清衡掀开盖在我身上的被子,手轻轻地抚在我的腹部上,温暖的灵力从腹部上轻轻流转,我腹中的疼痛顿时减轻了许多。
"小玉,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是生命不可轻贱,无论是你,还是孩子。所以,一会儿,我会对你进行剖腹产。小玉,或许天命就是天命,不是人力可以改变。"
天命就是天命?
蓝君桐也说过这句话。
怎麽又想起了蓝君桐呢?
已经说好了要与他恩断义绝的......
伴随著轩辕清衡输送的灵力,我的思绪开始昏沈。我知道他在对我施麻痹咒。
思绪越来越模糊,朦朦胧胧中,我想起了第一次遇到蓝君桐的时候,他痴痴傻傻地向我扑来,却被洁月一再摔倒在地上。我不忍,上前去安慰他,他对我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如百合般优雅美丽。
而如今......
那如花的男子,转身即走,徒留下一地残碎。
悠悠三载,原来只是美梦一场。
九天玲珑 莫羽番外 上
黑漆漆的洞口就像漩涡一样,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似的,蓝君桐刚刚已经进去了,现在已经不见踪影了。
我回过头,看了看小玉,他美丽的脸上呈一片苍白,白得毫无生气,平日水意盈盈的琥珀色眸子,此刻非常呆滞。
这样呆滞的他,我从未见过。
看著他这个模样,我想到了四个字:心如死灰。
我记得,曾经的他,如果伤心了,难受了,想哭了,总会跑到蓝君桐的面前发牢骚一番或者是抱著他哭一次,还特别喜欢让蓝君桐哄他,而蓝君桐也的确不负他所望,像哄著最珍爱的孩子一样哄著他。
而如今,会珍爱他,会哄他的人,已变成欺骗他,玩弄他的人,所以他不再发牢骚,不再哭泣,直接心死。
在那一瞬间,我的胸口涌起一股冲动,很想将一切的真像都告诉他,很想对他大声喊:“蓝君桐他是有苦衷的”……
但一想到後事难料的未来,我忍住了。
我静静地望著小玉,注意到他腹部似乎有不寻常的微动……
我心中一惊,难道孩子要出生了?他居然还死撑在这儿淋雨!
再忆及他呆滞的眼睛,我想,他大概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要生了。
越过他,我望著站在他身後替他撑伞的轩辕清衡,他应该注意到小玉要生了吧?为何还让小玉在这儿站著?
这个男人,我看不透他。
其他人是怎麽看他,我不清楚,我只觉得他是一个很可怕的男人。
冷冷冽冽的气息总让人遍体生寒,不怒而威的气势总是压得人喘不气来。
我记得,我令小青下药的事,仅仅三天,就被洁月查了出来。
当洁月请我到轩辕清衡的房中时,轩辕清衡半掩著被子,靠坐在床上,他因为身体尚未复原,脸色苍白如雪,一双狭长的凤眸,黑黑幽幽,比深潭还要莫测,纵然在病中,也无法掩盖他睥睨天下的气势。
轩辕清衡挥挥手,洁月就出去了。
房中仅有我与他,我望著案几上的香炉,望著那嫋嫋升起的轻烟,闻著淡淡的檀香味,仅有一个感觉,冷!
不是这间房子里冷,而是轩辕清衡这个男人,他太具有压迫感了,冷冷的气息非常刺骨!
“你心虚了,刘莫羽!”他的嗓音清冷,此时就像冷泉一般,浇在我的心头。
他说得不错。
我在心虚!
所以,我在面对他这个在我的设计下,即将成为一个有缺陷的孩子的父亲之时,我感到惶然,感到刺骨的寒冷。
在他面前,尚且如此,我不敢想,我将来要如何面对小玉。
我很清楚我交给小青的药是什麽药。
小玉是一定会怀上孩子的,而我渗在“子情”中的毒,足以让胎儿畸形。
我欠小玉太多太多。
为了夏栖,我强夺九天玲珑,几乎让他死去。
此时,我同样为了夏栖,给他下药,让他即将生出有缺陷的宝宝。
我这人真的该千刀万剐。
“轩辕宗主,明人不说暗话。我承认,是我指使小青下药的。要杀要剐,悉随尊便。”我淡淡地说。
“我若想杀你,你已经是尸体了!”他用他那双高深莫测的凤眸直盯著我看,盯得我手脚有些僵硬:“你能记住今天这份心虚便好。洁月,送客。”
洁月从外头推门进来,又请我出去了。
让我来,只为了让我记住我的心虚吗?
这男人真是莫名其妙!
但很快,我就知道轩辕清衡的话是什麽意思了。
当蓝君桐对我下令,让我安排杀手袭击小玉,要堕下他腹中的胎儿时,我才恍然明白轩辕清衡的厉害!
他若命令我,威胁我,让我不再伤害小玉,我肯定不会答应的,因为蓝君桐手中有我的夏栖。
他若要让我不再伤害小玉,除非杀了我。
只是……
师出无名地杀我,会伤了小玉的心。
暗中杀我,也会伤了小玉的心。
把下药的真像告诉小玉,再光明正大地杀我,更会伤了小玉的心。
我若没有猜错,下药之事,轩辕清衡他们大概会一直瞒著,直到瞒不下去。
但是他用明明白白的一句话让我诚诚实实地承认自己心虚了,并让我记住了那种冰冷惶然的感觉。
小玉腹中的胎儿,万幸有著一个身为医圣的父亲,所以他逃开了畸形的命运,然而蓝君桐却不愿意放过他。
当我在安排著再一次毒手时,那种惶然,冷得刺骨的感觉再次袭来……
轩辕清衡让我自己的良心阻止我!他在赌我那颗早已放弃的良心,而他赌赢了。
我安排好杀手之後,在蓝君桐诱他出去的计划中,留下了一些痕迹,相信聪明如他,一定能赶回来救小玉。
中
往事悠悠,轩辕清衡这个男人,我是从来没有看透过他,也不想看透他。
望著他,再望望倔强地站直身体的小玉,隐隐约约觉得,轩辕清衡放任小玉站在这儿,是要保全小玉的自尊。
小玉他虽然没有说,但他笔直地身子却已暗示著,他不要把最脆弱的一面呈现在我与蓝君桐这些背叛他、欺骗他的人面前。
我暗自叹息一声,踏入了黑漆漆的洞口。
洞里面真的很黑,不一会儿,倏地眼前一亮,我来到一个山崖上。
极目四望,血红一片,连地上的泥,地上的花花草草都是血红的,血腥之风隐隐吹来,让我差点反胃。
蓝君桐负手站在山崖前,迎风而立,一身红袍被吹得鼓起,瘦削的背影看起来,很凄怆,很孤独。
他手中拿著的淡紫色布片吸引了我。
我知道那是小玉与他割袍断义时,所给他的布片。
淡淡的紫色上,溅著一滩血红,触目惊心!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是蓝君桐的血。
“莫羽,谢谢你。虽然有些突然,但是能让小玉对我绝望死心,那也就足够了。”蓝君桐回头,淡淡地向我道谢。
望著他淡然的神色,我知道此时此刻的蓝君桐是绝对的清醒,那麽他对小玉说那些残忍的话时,也是在如此清醒的情况下说的吗?
对自己最心爱的人,说如此残忍的话,他说这些话时,心里有在滴血吗?
“我这边也是事发突然,轩辕思破了我的掩盖之法,让小玉看到了我被下契的标志,所以我才顺水推舟把一些能让他对你绝望的事说了一些。当时也没有太多的时间让我考虑,我只是想到与其现在搪塞一些难以说服他的理由,然後等他生下孩子後,再与你再共演一出琵琶别抱的戏码,还不如借此机会让他……嗯,只是,我之前在他面前,处处让他觉得我对你暗生情愫的那些铺垫倒是显得多余了。”我点点头,把事情发生的原因告诉他。
说起事情的起因,我想起轩辕思那小子说轩辕清衡在日日夜夜地担心著蓝君桐会害了小玉的性命……
在当时,我特想反驳那小子,清醒的蓝君桐也是日日夜夜地担心著自己什麽时候又不清醒了,被控制了,然後伤害了自己最心爱的人。
蓝君桐的挣扎,我这个被另一个他所控制的人是再清楚不过,而我,也无法说清楚,对他是恨还是怜。
真的恨他,因为他在我的夏栖身上定下了生死契,让我连对他动杀念都不敢,只能听令行事。
真的怜他,因为当他清醒的时候,连自己做过什麽都不知道,却能在我说起的一瞬间里,明白那些事确实是他所做。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於被控制了,做了自己都不知道的事,还无法否认那不是自己做的。
“顺水推舟吗?也好。‘印灵珠’的效力越来越差,我自问能保持绝对的清醒也没几天了,或许根本就撑不到小玉生的那一天。只是,小玉的身子,受这样的刺激,我怕他……小玉要生了吗?”蓝君桐点点头,虽然赞同我的做法,却非常担心小玉的身体。
是吗?千辛万苦寻来的“印灵珠”,让蓝君桐维持绝对清醒时间,才仅仅一个多月,真是短暂啊!
“嗯,应该是要生了。有轩辕清衡在,小玉应该不会有事。没想到‘印灵珠’的效力这麽短……”我有些黯然地说。
“我知道。正因为有轩辕清衡在,我才愿意离开,因为我知道轩辕清衡对小玉的心绝不下於我。”他说得坦然,但话里的苦涩,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品味出来。
听著他的话,我的心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