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种都无所谓,我只想学写几个字而已。"我可以看见从他眼底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轻蔑和厌恶。
我说了想学的字,段老微微愣了一下,便挥毫写了出来。
把那些字的一笔一划都牢牢记在心间,我对段老说:"你想我离开木槿身边吗?那么,请你帮我离开吧。"
他手中的毛笔坠落在纸上,黝黑的墨水在白纸上形成了无意义的图案,黑色和白色的强烈对比,让人触目惊心。
33、采访录之段老
屈居于主子之下,我甘之如饴。因为在我的心目中,无论从胆识能力手段各个方面,当的起这世间唯一的霸主就只有他--段司慕。
然而,当我看见主子跳下池塘的那一幕,我就有了不详的预感。所有的一切都因为一个名字而改变,那就是--文斯昭。
我从未看见主子笑过,连勾起唇角的动作都没有,而他却在文斯昭的面前,毫无顾忌地灿烂微笑,满心的宠溺,好像只要他一开口,就是天上的星星,主子也会双手奉上。
主子为了他,还公然和文彬国皇后反目,丝毫不顾暴露我们隐藏多年身份的危险。
看着主子日益表现出来的浓厚占有欲,我感到了深深的危机,文斯昭这个人一定会影响主子的决策,一定会影响我们的大事,他绝不能留在主子身边。
果然不出所料,主子为了单独占有文斯昭的爱,甚至对他下了"满衾",迫使他被韶夫人驱赶出门。
得知这件事之后,我惶恐不已,因为他们总有一天会发现"满衾"的来历,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的一切就全都暴露无遗了,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就都付之东流了。
文斯昭这个人绝对不能留下来!
可是,当我真正面对文斯昭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对这个孩子根本讨厌不起来。他是那么的玲珑剔透,对人说话的时候总会直视别人的眼睛,让我觉得仿佛凡尘的所有丑恶在他面前都会无所遁形。
他说想要学写的字,是三个名字:文斯昭,武汐涵和段司慕。
决定帮他离开主子身边的时候,我竟然有些犹豫了。
文斯昭他究竟是一个劫数,还是一个转机?
我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质数:这下,解释得更清楚了吧~唉,我好哀怨好哀怨哦~我不是后妈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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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贴得好累......
34、文武冢
夜幕低沉,天空上无星无月,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空洞洞的仿佛可以吞噬世界万物一般。
房间里只有微弱的烛光,摇曳地照应在木槿的脸上。
他躺在床上,眼睛一直盯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知道他在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对他下药。
段老说,木槿是个绝代高手,心思慎密,然而唯独对我不会设防。然后,他就给了我传说中的密药--"锦瑟",专门对付武林高手的一种迷药。
我把"锦瑟"下到了茶水中,端给木槿喝。
木槿果然对我没有一点设防,而我,辜负了他的信任。
我蹲在床边,对木槿说:"我要走了,木槿。我知道我的存在给你添了许多麻烦,耽搁了你的事。所以,我不能继续留下来了。我很怕,怕总有一天你也会把我当作累赘,总有一天你也会弃我而去,我害怕的就是这一天的到来。娘和汐涵已经不要我了,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连你也不要我,那我真的就一无所有了......"
我的指尖滑过他的眉眼,将他的容貌深深地勾勒在心底。
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悄无声息地从他的眼角溢出,我痴痴地看着,伸出手,在它即将没入木槿的发鬓的那一刻,接住了它。
把这颗泪珠放在嘴里,是淡淡的绝望的苦涩。
在木槿的嘴角边印下一个最最虔诚的亲吻,我对他说:"对不起......我爱你......"
我牵着斑斑走出了紫藤酒家,还没行多少远,就听见后面一阵人声喧哗,他们在喊着我的名字。
扭头俯在斑斑的耳边,我对它说:"斑斑,这次要看你的了。"
一个跨步,我坐在了斑斑身上。
斑斑跟在我身边已有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了,从以前的奄奄一息,到今天的彰显倨傲,我一直以来都只是帮它洗澡,喂它吃饭,牵它散步,从未骑过它。没想过,我第一次跨上它的背,会是在今天这个状况之下。
我不会骑马,只是把身子趴在斑斑身上,搂紧它的脖子,任凭它肆意奔跑。
段老说的果真不错,斑斑作为龙魂马,即便它现在只能算是幼马,却已经跑得比普通的骏马要快了许多。我只觉得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不一会儿,身后的那些声音就渐渐几不可闻了。
我们跑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天际发白之时,才在一个人烟荒芜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跳在地上,抚摸着斑斑的脑袋说:"你走吧,回到娘或者木槿那里去。我也许很快就会死了,以后,可能不能再继续照顾你了。你自己回去吧。"
松开缰绳,斑斑却不肯从我的身边挪开,只是用它那毛茸茸的大脑袋磨蹭着我的胸口。
骤然之间醒悟过来,我这是在干什么?在遗弃斑斑吗?!
我怎么能这么做!不管贫穷还是富有,我都应该对它不离不弃才是呀!
"对不起,斑斑,我知道我错了。"我搂着它温暖的身躯,说道,"从今往后,我们两个就相依为命吧,在我有生之日,我都会尽全力好好照顾你的。"
斑斑高兴地用马蹄猛刨地,我亦笑了。起码,我还有斑斑啊,不是么?
就这样,如同上次离家出走那般,我和斑斑又开始了我们漫无目的的旅程。一路上走走停停,完全依照斑斑的喜好选择路径。
我的身上背着当初穿越时空时的那个背包,里面装着我以前的一些零散物品,以及我这些日子以来赚的钱。另外还有一个包袱,是当日娘赶我出门的时候丢给我的,我没有打开来看,只是带在身边。
现在的每一天,我都很用心地看着日出日落,观赏着大自然的一切。
算一算,我来这个异世界已经有将近一百天了。这短短的一百天,却让我活得比以前十八年的时间加起来还要充实,还要快乐,还要幸福。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是,我想我已经没有任何的遗憾了。
至少,我也曾经拥有过那么多那么多的幸福啊。
不知不觉中,我和斑斑已经走了三天三夜了,却依然在枝繁叶茂的山林中打转。
这一天,在太阳落山之前,我们来到了一个美的不像话的地方。
这是一个鸟语花香的青山幽谷,晓风拂面,惊动了那一潭碧水,波光潋滟。
或许,能够葬身在此地也是一种幸福吧。
于是,我动手在深潭边挖了一个坑,将娘给我的那个包袱和我在汐涵身边赚到的那一部分银子都埋了进去。
折断一根较粗的树枝作为墓碑,我狠狠心,咬破手指,认认真真地写下了风骨遒劲的三个字--文武冢。
久违的汉字,用鲜血这种材料来篆刻,显得有些扭曲。
无声地笑着,我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是一场最后的仪式,我将告别娘和汐涵的爱,祈求他们以后能够喜乐安康。
而至于木槿,我很自私地不愿意失去他的爱。毕竟,他并没有说他不要我啊,那么,在剩下的不多的时光中,我还是可以保有他的爱吧。
半颗心已经葬在了泥土中,另外半颗就陪伴我到最后吧。
"你是何人?为什么破坏我的阵法?"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我耳畔乍起,我环视了一周,并没有看见半个人影。
"别看了,就说你这小子呢!"
虽然不知道谁在和我说话,但是秉持着尊老的信念,我依然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我叫文斯昭,我没有破坏您的阵法啊。"
"你还狡辩?!"一个黑影倏地一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指着文武冢对我吹胡子瞪眼道:"你折断的这根树枝破坏了我的三奇,你挖的这个坑破坏了我的六仪,你还敢说你没破坏我的阵法么?!"
尽管不知道三奇和六仪是什么东西,但是我好像的确做了坏事。于是,我焦急地道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样会破坏你的阵法,我这就恢复原状。"
谁知那老爷爷说:"破坏了就是破坏了,哪里修补的好!"
"那怎么办?"我想了想,把身上剩余的银子都拿了出来,"我赔钱给你吧。"
他冷哼一声:"你以为这么几个臭钱就能补偿的了啦?!哼,没门!你不帮我免费做十年工,休想就此罢休!"
"十年?!可我就快死了啊......"我哪里还有十年的时间可以用来还债。
老爷爷伸手在我手腕上轻轻一拂,粗声粗气地说:"死什么死!这么一点小病就寻死觅活的,你还算什么男人!不帮我干满十年的活,你就不要妄想去死!"
35、顺其自然,随心为之
让我做工十年来抵债的那个老爷爷姓齐,在一个山脚下经营了一家小客栈,专门招待来往于文彬国和浩泽国的商旅。
原来,我和斑斑误打误撞的,竟然从文彬国走到了浩泽国的领土。
齐爷爷的客栈位于断羽山脚,而断羽山则地处文彬国和浩泽国的边境,无论对于那个国家都属于偏远地区,有点与世隔绝的意味。
所以,这里的人烟稀薄,但每个人都非常的善良热情。u
这一点,是从我买菜的时候得到的结论。每次,齐爷爷都只给我五两银子的菜钱。但是,等我从菜场走完一遍,斑斑的背上就会有十两银子的菜。有的时候,我只不过在某一个摊位前犹豫一下要买什么菜,一些瓜果生蔬就会自动地出现在斑斑身上的菜篮子里。
齐爷爷对于那只神奇的菜篮子反复验证了几次,然后心花怒放地直夸奖我能干。我很是惭愧,因为我觉得他应该夸奖的是那只菜篮子,而不是我。
我现在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在陶爷爷家干活时的那个样子,单纯而充实,恍惚之间,仿佛一切又都重新开始了。那么,就当我从来没有遇见过汐涵吧,这样我就不会继续爱他了。
但是我很快发现,事情并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爱了就是爱了,并不是我想不爱就能不爱的。
不管我怎么努力忽略,对汐涵的感情还是在我心底根深蒂固。思念他的一颦一笑,好像成为了我的本能,使我欲罢不能。
我以为我很爱汐涵,却发现自己为了他,居然连"不爱他"这么一件事都做不到。
而木槿呢,因为我的懦弱我的自私,那般无情地逃离了他身边,他可会怨我?可会恨我?他会不会也像汐涵那样,收回了对我和他之间的爱情呢?
笔下不断出现汐涵和木槿的名字,填满了一张又一张的白纸,可我的心却依旧空空荡荡,没有了归依。
"小蚊子,拿上那个食盒跟我走。"
我听话地提起一只食盒,跟随齐爷爷爬上了断羽山。
山很高,林很深,九曲十八弯之后,我们到达了山顶的沁安寺。此时,我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手中的食盒更是早在半山腰的时候就被齐爷爷接手了过去。
齐爷爷气呼呼地说:"真没用,我这么个老头子大气都没喘一口,你年纪轻轻的,身体却这般差劲!看来,我带你来看病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
我急促地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您......这是......带我来看病的么?"
"废话,不然你以为我们是来郊游的啊!"
"可是......我没病......不用看的......"
"看看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你还敢说自己没病?!如果我不管你的话,不用几天,就得帮你准备棺材了!哼,你想死可没那么容易,你还要帮我做十年的工呢!"
我没立场反驳,因为我确实欠债未还,他是我的债主,我当然应该听从他的安排。
于是,我在齐爷爷的带领下,来到了沁安寺的住持厢房,见到了无尘大师。
"喂,老和尚,帮他看看病。"
齐爷爷的态度不佳,并不像普通老百姓那样尊敬地对待无尘大师这位得道高僧。但是无尘大师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态度,恬淡地为我把脉。我想,这可能就是大师与一般凡人的区别所在吧。
无尘大师检查完我的脉息,合掌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的病老衲不会医治。"
齐爷爷焦急地问道:"你说你不会医治是什么意思?小蚊子死定了么?"
无尘大师摇头说:"非也。是生是死全在施主的一念之间,老衲无能为力。"
齐爷爷火冒三丈地大吼道:"你就不能说的清楚一些么?到底该怎么办?"
无尘大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顺其自然,随心为之。"
"......"一阵沉默之后,齐爷爷猛地朝无尘大师挥拳相向,"你他妈的还给我装深沉?!"
无尘大师架住齐爷爷的拳头,叹气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永远是这样毛毛糙糙的......"
"哼,我才看你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不顺眼呢!废话少说,我们手底下见真章吧!"
话音刚落,他们二人就飞到庭院中交起手来。
一个小沙僧把我请到了庭院的一边看茶,说再过一会儿就能用午餐了。
我指指那两个正斗得昏天暗地飞沙走石风云变色的人,狐疑地问:"不管他们了么?"
小沙僧回答道:"每次齐施主一来,住持都会和他切磋武艺,直到日暮西山,我们早已习惯了。过一会儿,寺中的僧人就都会过来观摩学习了,这可是世间难得的机会。"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院子周围就站满了和尚。大家对齐爷爷和无尘大师之间的拳脚来往纷纷评头论足,彼此交流学习心得,并且感叹着他们不愧为一代宗师,招式快得让人根本就看不清。
我想也许是因为我的眼力变好了的缘故,他们的动作我倒看得一清二楚,就好像是电视里播放慢镜头一样。
看见别人都好像观摩得很费力,我忽然觉得仅仅我自己一个人看清楚,这是件很自私的事。于是,我就把我看到的每个动作都讲解给大家听。
但是,由于我并没有学过武术,只是单纯的依葫芦画瓢,往往一个动作还没讲完,他们已经又过了很多招了。
大家对于这个结果倒是相当的满意,表示说聊胜于无,能学一点是一点。所以,我就安心为他们慢慢解说了,感觉自己就像是足球评论员一样,所有观众的希望就寄予在我的身上。
我们这边正热烈讨论着,那边的两个主角却同时停了下来,一齐飞到我身边。一人抓住我的右手腕,一人搭上我的左手腕,沉默了片刻,齐爷爷和无尘大师异口同声道:"小蚊子(小施主),做我的徒弟吧!"
36、嫉妒
"臭和尚,小蚊子是我的人!你不准和我抢!"
"你的人?!你该不会又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欺骗了这位小施主吧?!"
"......你管我用了什么手段,反正小蚊子只会是我的徒弟!"
"你以为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还能习你那套霸道的功夫么?他自然必须修行我的内功心法为佳啊。"
"我呸!你想他练得像你这样清心寡欲吗?我告诉你,休想诱拐我家小蚊子出家!"
"你就不能理智一点么?"
"起码我比你聪明一点!"
"......"
"......"
看着齐爷爷和无尘大师争吵的不亦乐乎,我小心翼翼地举手插上一句话:"那个......其实,我并不想拜你们做师父......"
"为什么?"他们又默契地同时问道,齐爷爷更是忿忿然地瞪着我,好像我不拜他们为师是一件多么人神共愤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