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我身后的仆人们走上来压着我的肩膀,似乎是要我跪下。没门!我才不向这个变态下跪!然后那个变态大声说了什么,他们立刻松手,退到一边去了。我抬头看到那个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呸!别指望我感激!
一张凳子被搬过来放在我身后,我差不多明白来这里的目的了--为先生们的宴会助兴;看那一桌的美食,还有那些拿着陶瓷酒瓶和餐巾的年轻女仆。好吧,我倒是乐意为姑娘们表演,而且她们看上去都很可爱呢!
好了,Percy,想想你是怎么让台下的全体女孩尖叫的,用同样的办法煽动这些老实规矩的女仆们造反吧!
我的感觉逐渐变好了,朝着那个自以为是的变态一笑:白痴,等着瞧!看看谁才是这里的主角!
* * *
这人进到此屋,不下跪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如此大胆地朝皇帝微笑,那神色简直与挑衅无二。沈境一边揣测他的用心,一边掂量高涉的情绪,小心望过去,只见那张难辨喜怒的俊美面孔上冷冷地罩上一霜,便是他刻意隐藏心事的征兆。
话说这招此夷人前来演奏的主意正是沈境提的。先头皇帝看书之际,竟无意哼唱出那日于天牢中所听此人演奏之曲调,沈境便知他对那异域之音念念不忘,建议于晚膳时,招此人前来助兴。前些日子,他便听说这夷人已被封上乐师头衔,安置在宫中某处,估计此前的“行刺”嫌疑已被彻底勾销了。
高涉心不在焉地同意了,然而沈境总觉得他对这件事是很上心的,不然也不会在对方到来之前喝那么多酒。
再次见到那夷人,沈境仍不免惊异。一则,那清奇的相貌始终让人无法适应;二来,他今日换上了中原正装,一副宫廷乐师打扮,又被帽子遮去了一头黄发,这样看去,那张脸上五官分明,唇红面白,甚是俊朗。
此等相貌体格,在那番邦异土,想必也是一表人才的风流人物。
但见那少年不慌不忙于身后凳上坐下,将琴抱于胸前--如前次一般姿势--并将一条腿搭于另一边膝上。
太监们见高涉并未皱眉表露不快,也不去喝止这无礼的举动,反正皇帝对此人的宽容早就显而易见了。
从这时起,他的周围仿佛修筑出一堵无形的墙。不同于其他乐工的演奏,让人只闻乐声而鲜少理会奏乐之人,这个人从抱琴之刻起,便吸引着众人的目光离之不去。看他的神情全然不受周遭的影响,调弄琴弦皆有条不紊,与其说他将要为皇帝献艺,不如说只是为自娱自乐,打发时间罢了。
果然,他大声清清嗓子,丝毫不顾是否惊扰他人。就在八喜看到高涉脸色转变要发出喝令时,一阵旋律高高低低的传了出来……
Now and again it seems worse than it is,
but mostly the view is accurate.
You see your breath in the air
as you climb up the stairs to
that coffin you call your apartment.
And you sink in your chair,
brush the snow from your hair
and drink the cold away.
and You are not really sure
what you\\\'re doing this for
but you need something to fill up the days.
A few more hours.
…
* * *
……
不,不我觉得那更像鬼魂,
一直追随着我们。
一些我们看不见的模糊事物,
一些更像是感觉的事物。
没有鼓掌,算了,何必指望从这些坐着吃东西听音乐的人那里得到认同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的感觉渐渐上来了,手指的疼痛也构不成影响。好吧,看看Percy
Adams怎么用一把不插电的原声吉他一个人撑起一场音乐会吧!出发!
他会不会吻你的眼帘,当你在早上抬起头时?
他会不会站在你的床边的位置,为你不停歌唱?
他会不会整天在学校里,穿你的鞋到处走?
看着脚下的每一步,都像在与你同行。
……
* * *
屋里的人都不知如何面对了,那怪异的歌声在旷大的厅里放肆地回荡。太监忘了打扇,宫女停住了斟酒,只怕就连房梁上的壁虎,都咬住了蚊子忘了怎么吞。
虽然之前听过此人演唱,沈境还是未能料到他竟敢如此放声大喝,原本就粗糙的嗓音这样狂吼一番,直让人耳朵咯出血来。更不曾想到的是,这少年吼着吼着居然离开凳子,站了起来,其余众人想是被这怪声惊吓到,竟无上前制止者。依然保有五分镇定的沈境赶紧朝高涉看一眼--
皇帝的神色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沈境不好说他已经被吸引乃至迷惑,但那副全神贯注就是在他上朝与大臣们议事时,都不至于如此。
眼下这音乐显然不是那班宫廷乐工演奏得出的,而那少年的歌声--姑且称为歌声吧--时下怕是没一个歌者能唱成这样狂放不羁的腔调;只可惜听不懂那夷语的意思,不知他这样声嘶力竭吼出来的都是些什么。
好容易,又一曲罢。沈境的想法渐渐不似当初那样,感慨总算又清净了,倒是略觉爽利,全身仿佛被什么洗刷了一通般。
刚想透口气,清清神,又一桩让人心悬的事发生了--
* * *
妈的!我就说过不该戴什么破帽子!还有那身衣服!该死的,汗水都顺着头发流到脸上了,头顶像烧了火一样!我把吉他放到地上,顺手先把帽子摘了丢一边(唉,可惜没人抢),然后开始脱那件累赘的长袍。
几个仆人朝我跑来,用力捂着我将要解开腰带的手--见鬼!这地方还不许人脱衣服?!我又不会脱光(这里有女孩子不是吗?)!里面还有一件长袖的睡衣呢!
“……”
又是那个男人下了道命令,那些力气不小的仆人恭敬地回答了一声后退回到他们原来站的地方。我悻悻地看一下四周,不忘朝那个变态瞪一眼:好吧,你总以为自己对我施了很大的恩惠是吗?可怜的家伙,庆幸你生活在这里吧,如果你出现康涅狄格,我一定会拿拳头好好招待你这杂种!
终于摆脱掉那身闷热的行头,我的身体也能透口气了。这里的女孩腼腆得惊人,在我脱掉长袍后就不敢再看我了,一个个垂着头,低下眼皮,脸红透了。要我说,这样的女孩在平时是非常可爱的,但这是一场摇滚音乐会,我们希望的是伴随着节奏疯狂叫嚷的姑娘们!那些对着舞台脱光上衣的疯丫头!
算了,我还是继续自己的疯狂吧!
一、二、三……
* * *
没想到高涉竟准了这少年在寝宫的正殿里脱衣!沈境不免重新估量起皇帝一向于人于己严谨苛刻的要求来。大概真是爱上这蛮夷之地的奇乐,想着将就此人,以便其发挥吧!
不过,这样下去……沈境刚一回头,但见那少年竟将一只脚踏在凳上,踩着拍子摇头晃脑起来,那头被汗水浸湿了的、长不长短不短的黄毛竟甩出了水珠!实在邋遢!
更有甚者,他的喉咙竟像又开了一道闸门,唱出的声音愈发洪亮。原先那琴还能听出点高低婉转,此时却嘈杂不堪混作一团,直听得人心上像蹲了只猫,不住地受着抓挠。
如此唱法,只怕人的寿数都要遭折损。
果然,这曲终了,那少年已经汗流满面,气喘吁吁了;目光疲惫地左右张望一下,居然径直朝皇帝在座的桌子走来!
太监们回神过来后赶紧冲上来拦他;宫女们见他衣冠不整、面色颓然,纷纷叫嚷着逃开。连高涉和沈境都诧异住了,上身往后一仰。
但他走得实在太快,没等后面的人将其拖住,伸出来的一只手已经将沈境面前的酒杯拿了去,却因被身后的人拖拽而未能沾唇便洒了个磬净。
“放了他。”
威严的声音令所有人不敢动弹,只有那粗野的少年挣脱束缚后似乎骂了一句什么。
沈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料想它们平日不过视物昏花,今日怎么还产生出幻觉了?
只见高涉举起自己的酒杯伸到那少年面前,显然是要请他饮酒!至高的荣誉就这样轻易赏给一个勉强只算乐工艺人的外族小子,教那些功勋卓著的宰相将军们知道了该作何感想?
而接下来的一幕差点让沈境要把自个儿眼珠子挖出来洗洗再安回去--
那少年见高涉递来酒水,并不跪谢(这已在沈境意料之中),反而大剌剌将嘴凑过去,将就高涉为他举着就喝了!
周围所站有把持不住者皆惊呼。
* * *
我把那杯饮料喝光了,并尝出是含酒精的,但不算太烈,好像不是烧酒,味道不错。我朝那个家伙看一眼,让他再给我倒点--不错,既然是他主动要为我服务,我也不该放过这个差遣他的机会!
他让身后的一名捧着酒瓶的女仆上前来重新将杯子注满,我看着那股清亮的微黄液体,忍不住舔着干燥的嘴唇--喝下一点后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渴!
等他再把酒杯递来,我急切地从他手里夺过杯子一口灌到胃里--太棒了!然后像这样,我一直喝到那个瓶子里的酒都被倒光为止。越来越有感觉了,以前我们不就是这样吗?伴随着酒精的狂欢!噢,疯狂……
顺手将杯子掷向地面,那响声像在我的静脉里注射了一针安非他命,我大吼一声,背着吉他站回屋子中央狂乱地拨着,完全把它当成是电吉他,不时还跳一下。
噢,酒精和安全套万岁!我爱你们……
--我大概是这么喊的,在意识模糊之际。
* * *
“那么,时候不早,微臣先行告退了。”沈境垂着头,恭敬地向皇帝请示。
“恩,应风先回吧!明日无朝事,记得早些来上书房。”
“遵旨。”沈境依然低着头,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慢退后,直到转身才稍微直起背。
路过睡在地上那人身边时,他用半目余光看去一眼,心中顿生所谓一言难尽之感,加快脚步走出这寝宫的正殿。
高涉一手把玩着桌上的空酒杯,一边斜眼着前方地板上的人。八喜知道皇帝这是另有思跗,举着拂尘令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
酒杯在高涉手中辗转了不知几十番,已被捂热;宫殿上下无人敢作响,倒是地上躺着那人的呼吸声愈渐明显,近似低鼾。再过一会儿,那人翻了个身,喃喃地不知言语了些什么。
高涉朝八喜勾勾食指,机灵的老太监赶紧将耳朵凑到皇帝嘴边--
“收拾干净了,送至寝殿。”
既然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对高涉而言,及早灭了这欲念才是上策。
低头又看到自己左手上一点血渍,想起刚才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握在上面,深深闭一下眼。
第十一章
这是我第一次跟女孩睡觉。
我是说,做爱。
我只知道她的名字叫Emily,喝醉的时候是她跑过来扶的我,昏暗的灯光下,我能看见她微微翘起的鼻尖,就像米老鼠,哈!
于是,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凑上去咬她的鼻尖。我们都笑了,这样,我又看到了她那对可爱的兔牙。
我加入乐队并不是想找机会跟女孩子睡觉,但如果她们因为我是乐队成员而愿意与我上床,我是不会拒绝的。我喜欢女孩。
在酒精的干扰下进行初体验实在说不上明智,我他妈的连安全套都没法剥开了戴上!最后是Emily做的,非常顺利,我想这对她一定不是第一次了。
后来,当我进入到她的身体里依照本能开始动作时……说实话吧,简直难受极了!我的脑袋就像灌了沙子似的沉痛,每次晃动都让我咬着牙想要呻吟--该死的杜松子酒!但我又不能表现得像个怯弱的处男--虽然我就是--只好学着色情片里的男主角那样用大骂脏话和叫嚷来掩盖痛苦!
酒精与安全套,它们不适合一同出场。
--在我十六岁时学到的重要一课。
红色幔帐配合外面那些火苗,照得床里面就像洗照片的暗室一样红。我的头痛因此加剧了,下意识地。
这不是我以前住的地方,我是说,昨天以前还睡在上面的那张床。现在这张床显然要大上许多,配合了周围的幔帐,简直是一个小房间了--像我刚才想的,洗照片的暗室。不知怎么的,我突然觉得像照相机这样的东西出现在这里很不合适,不是说因为这里是床。自从我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后,一切人工化痕迹重的东西--比如电视机--就没有出现过。
我觉得自己非常地不合时宜,就像出现在三叠纪的剑齿虎……好吧,其实只算得上一只狐猴。
全身像被象群踩过一样疲软……恩,我是怎么躺在这儿的?白天都干了些什么?……唱歌了……一次演出?不,只有我一个人。哦,我在为一些尊贵的先生们表演,就像餐馆里的钢琴师……真他妈的见鬼!他们把摇滚当作什么了?!
那酒的劲儿真大。在试图举起一只手抹抹额头失败后,我感慨地想。如果曾在一群道貌岸然的绅士们面前烂醉如泥的话,倒真是不错呢!
哼,那个混蛋!没有看到他当时的表情真遗憾。
我希望自己吐在那光亮的地板上,一塌糊涂……对了,我不会真的吐了吧?别真恶心到自己……好像没有。哦,这里有股很甜的味道。渐渐地,我觉得脑袋没那么沉了,但还是很累。好好睡一觉吧,别忘了祈祷--这里的一切都只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