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绿滞尘发现自己有点饿了,摸摸肚子,想起在里面又有一个小生命在成长,说不出是喜是忧,但可以确定自己已经不想打掉他了。方想起,白秋崖不是替自己去拿东西来吃么?怎么还不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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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一轮明亮的月亮悄悄爬上了点缀着繁星的夜空,如一面透彻的铜镜,秋风萧瑟中映照着芸芸众生。
寂寞梧一身玄色轻质长衫,袖口和领口还有考究的金边银纹,头上疏松地系着一顶小金冠,一半卷伏的红色发丝散落在两肩,气宇轩昂潇洒不凡中带了丝丝邪肆。
他静静地坐在桌子的一头望着桌子另一头正在发呆的绿滞尘,脸上有难名的忧虑伤怀,眼中却盛着满满的满足与溺柔。
绿滞尘一袭蓝色绸缎长衫,蓝色的缎发全部披散在两肩,与衣衫混为一色。他默默地坐着,脸上没有任何感情,只是紫色的眼眸低低垂着,时而蹙眉,仿佛正在思考着什么。
寂寞梧为这份沉静难受害怕,想了想,用他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轻轻说道:"依,你......"他顿了顿,发现自己有太多话想与绿滞尘讲,但待开口时,却又不禁语塞了。蹙着英挺的剑眉,一紧张,下意识抚了抚带着面具的半张脸,忧郁着说道:"你......不想做你白天说的事了么?"方说完,寂寞梧就有咬掉自己舌头的冲动。
绿滞尘挑了挑秀眉,抬头看向寂寞梧,发现他正在抚那半片银色的面具,本想问他的脸怎么了,但话到嘴边又止住了,只是淡淡道:"那事,以后再说吧,我累了。"
听得出绿滞尘言语中明显的敷衍与逃避,带着丝丝疲惫与疏远。寂寞梧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心也能疼得这般无助。
原本,自己是担心绿滞尘不能原谅自己,自己不能找回从前的那份温存;后来,白天绿滞尘的反应给了他希望,让他兴奋与高兴,于是掩埋了心里的焦躁不安;如今,自己的不安终究还是避不过的。亦或许,绿滞尘对自己现在的态度已经......够宽容了吧?自己是否应该多给他一些时间呢?
寂寞梧勾起嘴角苦涩一笑,平静地问道:"我们的心,终究还是唤不回从前的心了么?你......是讨厌我的吧。"
绿滞尘握着茶杯的手不经意间颤了颤,寂寞梧自然也发现了,但他以为绿滞尘是被他说中心事的慌张而已,却不知道绿滞尘是为他言语中的悲伤落寞而心颤。
终还是找回了冷静,想了想,绿滞尘淡淡开口道:"心既然已经变了,就不会回来了。我们虽然曾经换心相恋,却已然是美好的回忆。如今,你的心在我心中变了,我的心在你心中也变了吧。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也可以被很多改变。我们的分离可以是一瞬间,也可以是一辈子。但是,如若爱了,真的倾心地爱了,是变不了的。即使寄存在对方那里的心变了,在变不回从前的同时还是可以维持一份爱,一份永远属于两人的爱。我......承认,自己还是爱......还是喜欢你的,但我不知道在发生那么多事之后怎样面对你,面对我们身边出现的一些新的人、事、物,面对我们两人所处的不同方向。"
看了一眼静静听着的寂寞梧,绿滞尘嘴角不禁淡淡一弯,喝了一口茶水又继续说道:"所以,我暂时不知道怎样面对你,我的爱太稚嫩了,我需要它在风雨下渐渐适应。你......给我一些时间吧。"
绿滞尘的这番话在寂寞梧听来喜忧参半,淡淡一笑,用一种近乎宠溺却有无奈地语气叹道:"好,我会等你的,正如你一直等我一样。"虽然我也一直在等你。。。
寂寞梧顿了顿又说道:"我可以不管那些新的人、事、物,我可以放弃一切,因为这些本来就不重要的。"但他们对你或许是重要的吧...
深深吸了口气,寂寞梧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耀着莫名的光芒,双手突然握住绿滞尘握着茶杯的手,绿滞尘一惊,先始有些轻微地挣扎,但后来任由他握着。
寂寞梧有点勉强地笑道:"你曾经告诉我,真正乐观的人是被狮子逼上树还能欣赏风景的人。我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乐观的人,我曾经认为‘乐观'一词意味着侥幸、幻想,但你给我的希望让我情愿成为一个乐观的人,一个可以耐心等你的人。我期待有一天清晨,你可以迎着朝阳给我送来好消息,你告诉我,你已经重新‘爱'我,而不是从原来的‘爱'滑落到‘喜欢'。你的喜欢只是我的希望,并不是我的满足!这次,换我来追求你吧,让我先把自己的心捧着,把它交给你,等待你的心来填满我空虚的心房。正如一句你曾经告白时的诗--‘以我心,换你心'!"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自己本来就不恨他不讨厌他,甚至还是深深的喜欢,一种......淡淡的爱......只是有点莫名其妙地逃避而已!如今,听着一番暖流涌动的真心话语,属于情人的真心告白,一份坚定的约定。绿滞尘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小女孩似的,面对着心仪的对象在告白,说是心如鹿撞一点不假。
寂寞梧感觉到绿滞尘的手微微颤动着,脸上淡漠的神情也终于有了些许松动,不禁喜由心生,让他握着绿滞尘的手更加紧了、更加坚定了,眼中是笑,脸上是笑。
绿滞尘平静了一下翻腾的心绪,硬生生抽回了手,眼中已经满是信任,却淡淡一笑:"我相信你,但请你也相信我,给我点时间。"
寂寞梧半张完美的俊脸笑了,坚定而执着着。绿滞尘走到床边,笑着道:"这是你的房间吧?"
寂寞梧挑了挑眉毛,有点戏谑道:"变聪明了哦!是我的房间耶!"
绿滞尘撇撇嘴,这个小动作彻底把方才尴尬沉默的气氛一扫而空。叹了口气故做忧心道:"你这嘴还是这样,改不了了,真不知道我以后还能忍受?"
寂寞梧也走到床边坐下,一把拥住绿滞尘,自信而霸道地笑道:"你跑不了的!"
绿滞尘突然又想到什么,神情再次凝重起来,他刚想开口问,寂寞梧已经抢先说道:"你放心,我已经放弃和雾修的战争了。"顿了顿,突然咬牙切齿道:"对你、另、外、那、两、位......我不追他们了,反正当年还是有一些隐情的,你想听么?"
绿滞尘是想听的,但刚想开口就一个呵欠打了出来。寂寞梧宠溺地点了点他玲珑的鼻子,笑道:"现在先睡吧,你要听,等醒了也不迟。"
绿滞尘点了点头,便爬上床睡去了。
寂寞梧犹豫了一下,也爬了上去。轻轻抚了抚绿滞尘背对着他的背,发现他没有反抗,便大胆又霸道地一把搂住他。
绿滞尘闭着的眼睁了睁,又闭上了。突然似乎又想起什么,又睁开了,轻轻说道:"以后,我叫你梧,你叫我绿。"
寂寞梧听出了绿滞尘语气里的坚持,但他还是有点霸道地说道:"我叫你绿可以,但你不能叫我梧!"
绿滞尘转过头,挑了挑眉,道:"不叫你梧叫什么?以前的名字?还是叫你夫君?"
寂寞梧邪邪一笑,痞痞地说道:"你要叫我夫君我也不反对啊!"
绿滞尘皱了皱眉,嘴角一抽。
寂寞梧笑着把他拥得更紧了,把头轻轻搁在绿滞尘头顶上,道:"叫我白玫瑰吧,我喜欢你这么叫我!"
绿滞尘心里一动,奇怪地看了眼寂寞梧,寂寞梧也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绿滞尘转过头,道:"没什么,睡觉。"怎么可能没什么?还没问他一些要紧事,例如没问他为什么要带面具,也没问自己能否也把晓容、南雪、北蹊、小落找来等等,但他希望寂寞梧自己告诉他,所以不问了。还有就是......他以前不是很反感自己叫他白玫瑰么?现在居然自己开口要求?!怪否?怪哉!
寂寞梧见绿滞尘什么都没问他就睡了,他也没想强要告诉绿滞尘。在他心里绿滞尘最重要,其他的所有事都无关紧要,既然绿滞尘没问,自己也不拿着那些事去烦他了。
望着绿滞尘宁静的睡颜,寂寞梧的心里被满足填得满满的。他替绿滞尘小心翼翼地掖了掖被角,心满意足地拥着他闭上了满是柔情的眸子。
窗外,月色浓得化不开,却有一双幽深的黑眸藏在月色里,死死地盯着屋里紧紧相拥沉沉睡去的两人。
恩怨两清
在绿滞尘醒来后,寂寞梧依言告诉了他当年的一些事。
原来当年南雪他们的爹是天下闻名的美人--蹊雪悠。北蹊的父亲北染菊是北蹊一户贵族之后,还是天下第一富苍天鸢的舅舅。北染菊的哥哥不顾家里反对嫁给了苍天鸢的父亲为妻,最终被逐出家门。而北染菊还有一漂亮的弟弟北染梅,字梅冉,他入了宫成的雾修皇帝的冉妃,也就是隐冉的亲生爹爹。算来,北蹊和隐冉竟是表兄弟,他们和苍天鸢也是表兄弟。
南雪的父亲南星云是蔓韵皇室的人,和阮玉隼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算来他和阮玉隼竟也是表兄弟,不过这个他恐怕还不知道,因为在他父亲认识他爹爹之前就被逐出皇室了。
而箜镜皇后路稀其真名为蹊雪路稀,和蹊雪悠有一半相近的血缘。这么算来,寂寞梧和南雪他们竟也是表兄弟啊!话说路稀喜欢他的哥哥蹊雪悠,而蹊雪悠并不喜欢他。在路稀向他哥哥告白后,他哥哥竟逃避了他,从此送给他一个名为下落不明的回答。不久,心灰意冷的路稀遇见了当时的箜镜皇帝寂莲月。寂莲月一见便倾心于他,而他也想找个依靠,于是嫁寂莲月为后,他们婚后五年终于生下了白玫瑰托生的寂寞梧。
在寂寞梧五岁时,路稀替寂莲月访笼天下名士。然而在那路上,路稀与蹊雪悠重逢了。路稀难时心里虽然对寂莲月是喜欢的,但他对蹊雪悠的爱也没根除,但为了不让大家尴尬,他也只能默默埋藏那份失望的爱。路稀问蹊雪悠可愿替箜镜皇室做事,蹊雪悠虽欣慰于路稀找到了个好归宿,但他不愿放弃逍遥烦恼于俗事。路稀悻悻然回去了,而寂莲月却不知从何处听说了路稀与蹊雪悠的往事。虽然他知道路稀和蹊雪悠是不可能了,但心里还是不适,况且蹊雪悠当年又重重伤害了蹊雪悠,更重要的是,他是个人才,虽然现在乐于逍遥,可难保往后帮了哪一国呀!于是他抱着"不为我所用,必为我所毁"之心派人秘密刺杀蹊雪悠。
但蹊雪悠和他的两个爱人都非泛泛之辈,于是寂莲月只能亲自出马。他对路稀说,他要亲自巡游天下,让路稀替他好好照顾朝政。后来寂莲月易容成路稀的样子接近了蹊雪悠,趁其不备,联同隐匿的杀手死士一起杀了北染菊和南星云,重伤蹊雪悠。
蹊雪悠带着孩子逃跑了,在伤痊愈后便迫不及待去报仇。虽然他认为杀了自己爱人的人是他弟弟,可是,他还是去报仇了。他决定杀了弟弟后就自杀。
但寂莲月见没杀死蹊雪悠,就料想他会报仇,于是把箜镜皇宫的布置安排得更严密了。蹊雪悠果然来了,但被困阵中。路稀知晓了事情真相,蹊雪悠这时也知道了不是弟弟杀了爱人,是弟弟的爱人杀了他的爱人。路稀则很矛盾,很痛苦,一个是他最爱的哥哥,一个是他相守了十年的夫君,他孩子的父亲!
后来他路稀还是替寂莲月挡了蹊雪悠的一掌,并被扇下了悬崖。蹊雪悠见无辜的弟弟被自己打下了悬崖,而他弟弟竟还护着寂莲月!此时,他已经放弃杀寂莲月了,就当一切都过去好了,于是他也跟着弟弟跳下了悬崖。
寂莲月悔不当初,派人死命地寻找路稀,但都一点也没消息。于是他便认为,他的路稀被他害死了,他想陪着路稀一起去,可是他的孩子还很小,国家还需要他。所以他又等了些年,等到寂寞梧长大。然而寂寞梧长大了,南雪他们也长大了。
当南雪他们来刺杀寂莲月时,寂莲月早就得知了,于是他早早挥退守卫宫人,让他们今夜无论出什么事也不许接近他的寝宫,而自己则等待他们的到来。等他们来了之后,寂莲月什么也没说,还自己撞上南雪他们的剑。
寂寞梧也是知道真相的,所以并非真要追杀南雪他们,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否则凭他的手段与势力,要杀两个人,还不简单?后来真的追的急了,是因为他发现南雪他们竟把血魄石也带走了,他要追他们逼他们交出血魄石。
绿滞尘问他,为什么要血魄石。
他说,要用血魄石打开一扇门,借它统一天下。
绿滞尘问,为什么要统一天下,权力真那么吸引?
他说,因为当初助他重生的老仙人告诉他,要再见到绿滞尘就必须让这个世界自由通婚。虽然这个条件有些奇怪,但他还是答应了。而他认为要让这个世界自由通婚,则必须要先统一这个世界。
绿滞尘咬牙道:"呸,又是那个老不死的!"
绿滞尘告诉寂寞梧,当初那个什么上仙的也对他那么说。
于是两个人都死命地恨那个什么上仙,决定再见面时定要讨回个公道
最后,绿滞尘问寂寞梧道:"你有没有宠信过阮玉隼?"
寂寞梧有点心虚地点点头,冰蓝色的双眸紫光忽闪,却又立刻坚定道:"虽然我的以前......对不起你,可是......我以后一定一心一意对你!"随后眼睛不知道瞟向什么地方。
绿滞尘沉思片刻,叹道:"我相信你,只是......我能见见他么?"
寂寞梧此时想了想,觉得不对,自己玩过很多人,为什么绿滞尘就偏偏问这个?!于是有点吃味地眯着狭长的凤眼,手指不自在地抚着半片面具,酸酸道:"你为什么一直那么关心那个人?"
绿滞尘顿了一下,心中想:是吃醋了?呵。不过见他有些吃醋心里竟也是喜的。
于是口气也轻柔不少,无奈道:"我有两个知己和他有情感纠葛,有一个情人及一个孩子和他有血缘关系,你说我该不该见见他?"
寂寞梧听了他的话,既呼出一口气,也吸进一个气。既放心他和阮玉隼不但没有那种关系,竟还是未曾见过面的。但,听他说两个知己一个情人一个孩子......心下不是滋味。
绿滞尘见他不答话,紫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仿佛要看穿他的心,道:"我和我的知己没关系,一个已死一个有爱人。而我的情人就是南雪,你是知道的,我和他有了孩子我想你也是知道的。"
寂寞梧一怔,苦笑道:"好了,我又没逼问你什么,况且......这也不能说你什么,错的是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绿滞尘心中却波澜渐大。他起身走到寂寞梧身边,慢慢蹲下,握住他的寂寞梧紧紧捏着桌沿的手,柔柔道:"你在意的,我知道。就像我还是在意你以前的事。我们即使能骗过对方,也骗不了自己。但我们可以给对方和自己一些时间,慢慢接受这既成事实的事实。"
寂寞梧轻轻抚过绿滞尘仰起的脸,淡淡笑了,道:"好。"
然而一个用力把绿滞尘扯进他的怀抱,绿滞尘一惊,既而安了下来,轻轻笑着看着他。
寂寞梧渐渐凑进绿滞尘的耳朵,舔了一下怀中人儿饱满晶莹的耳垂,成功让绿滞尘身体颤了一下。
寂寞梧冰蓝色眸子里的紫意渐浓,低沉而磁性的嗓音诱惑般轻诉道:"绿儿,我的绿儿,如你要见阮玉隼,明日再去吧。今晚,我要兑现你的要求......"
绿滞尘一颤,立刻会意寂寞梧说的是什么了。但他并未拒绝与反抗,只是低垂着紫眸,脸颊一片嫣红,算是默默间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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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昨天那章结束时有这么一句话"窗外,月色浓得化不开,却有一双幽深的黑眸藏在月色里,死死地盯着屋里紧紧相拥沉沉睡去的两人。"这个并不是写白秋崖的,那个白秋崖的眼睛不是黑色的......至于写的是谁嘛......偶索貌似是恨随心的个。。。
今宵疯与静
明月夜,照花窗,斑斑桂影映东墙。西厢景,正浓时,点点繁星缀床帏。
今日白日绿滞尘后来又去见了白秋崖,见他未提起寂寞梧,绿滞尘自然也不想尴尬再甚。于是你不问,我莫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