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我笑,说:“那里又不是我的家,我住旅馆好了。埃涅阿斯,你们早点回去。”
“说什么话,你不愿意和他回去,难道连我那里都不去了吗?”埃涅阿斯哇哇跳起来,但马上又捂住脑袋哎哟哎哟叫头痛。
我坚持摇摇头,说:“不麻烦你们了。”
赫克托耳笑了笑,没再反对,说:“好,我送你过去,晚上治安不好,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我揉着太阳穴,琢磨他的话,找不到反对的理由,随即点头。
赫克托耳芳华灿烂的展开笑容,极像夜华将尽时的优昙花,迷恋着夜的深沉,贪恋着最后的生存,却又不得不绝望地等待黎明那一刻到来,凄艳美丽。
我也笑了笑,安抚性的,却又找不到话来说,只是看着他。
埃涅阿斯和墨尔得克斯骂骂咧咧由随从搀扶离开。
踏进旅店租住的房间,点燃灯,回头,我才第一次认真看站在门口的人,他过得非常不好,很瘦,精力憔悴的感觉,但又坚持直挺地站着不肯倒下,灯光下明亮平静的眼睛仿佛掩盖了烈火燃烧,强硬支撑着。
看不下去,我低下头,说:“你回去吧,我这里没事了。”
赫克托耳愣愣看着我,凄然惶惑,点了点头,没有动,低声问:“你,没有更多的话对我说吗?”
我口中一涩,默默摇头,但还是说:“照顾好自己。”
赫克托耳悲凉一笑,仰头看天,伸手撑住门框,咧嘴哈哈大笑起来,偏又发不出声音来,哽咽着,呜咽不成语调,泪光闪烁但终究没有掉下来。
“我以为自己能干干脆脆收手的,我以为闭上眼就一定是天黑,可是我却掉进了一个无底洞,一个没有尽头没有白天黑夜的深渊,日日想念夜夜梦见,苦苦追寻无所得。
你知道吗,帕卓克斯,我最近梦见你了,梦见你说你爱我,要我跟你走,要我交出一切放弃所有跟你离开,可我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梦里,明明可以奢侈可以虚妄可以欺骗自己,我却不肯答应,因为不管清醒与否,我都知道你爱的不是我。”
我悲怜看着他,无法做出回应,到底为什么我们会纠缠在一起,为什么要相遇相知相恋,尔后舍弃离别成陌路?
赫克托耳笑完,低头来看我,一颗眼泪滑落,如同暗夜坠星,星光破碎,他说:“帕卓克斯,我觉得我快要死了,你折磨我快要死了!”
血肉模糊的感觉,我颓然后退,闭眼捏紧拳头,听见自己冷漠残酷的声音,我说:“抱歉,你爱错了人,我不是帕卓克斯。把你卷进这场是非我也深感内疚,请忘记吧,曾经的一切,都抛却忘记,赫克托耳。”没有动摇,我睁开眼,淡然看着面前被七情六欲折磨得面目全非的男人,他曾经……
第44章
唉——
我放弃了,伸手将他捞入怀中紧紧抱住,怜惜的摸挲他的头发,说:“幸好你没答应,梦里的人真的不是我,赫克托耳。你现在看到的,摸到的只是个影子,不可能会出现在梦中。”
“不,你骗我!”赫克托耳用力推开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我无奈看着他,没办法解释清楚,只好说:“欧阳吉琛,这是我现在的名字。我们之间,你看,就像这节断指,”我摊开左手在他面前,说:“永远无法续接。放下吧,赫克托耳,为了你自己的幸福,也,为了我。我和阿喀琉斯,我非常爱他。这些四年前你就知道。
说完全没有爱过你,也不对,你曾经让我痛过,快乐过,但是,终究,比不过阿喀琉斯。
我可以维护我们的爱,却不能毁灭我和他的爱恋,那种痛苦你不会理解。”
说完这些我突然心里长舒一口气,终于解开了,三个人的结,不管他接不接受,我和阿喀琉斯的都是死结,而和他的,是活结。
赫克托耳低下头,手紧按在剑柄上,没有动,但也没有放开。
我已经准备好无论他要做什么,都坦然接受,最终他垂下手,抬头,拨云散雾一笑,说:“不,我理解。因为你给我的就是那种痛,不过,我放手,认输,因为你们相爱。”
我面色一松,也展颜一笑,伸手抱他,遗憾说:“可能我们相遇太晚,对不起,赫克托耳。”
“你一定要幸福。帕卓克斯,呃,欧……”
“欧阳吉琛,叫我吉琛吧。叫一声来听听,老婆大人?”放开他,戏虐看着他。
赫克托耳面上一红,留恋盯着我,说:“我该回去了,明天一早等我过来,不许不辞而别!”
我无趣的耸耸肩,笑着推他,说:“知道了,老婆,快回去吧,别让那个宫里的正牌夫人独守空房了哦。”
不待他回答,关上门靠在墙上,听见外面的人敲了两下门,手握在门把上没有动,最后只模模糊糊听见一声:“我爱你,吉琛。”
待门外脚步声远去后我才靠墙虚软滑坐在地上,把头埋在两膝间。
对不起,小毛孩,我无法不爱阿喀琉斯。
对不起阿喀琉斯,我忘不掉那溅在身上的鲜血。
我们的爱……早已残缺不堪……
浴室门口传来脚步声,我没有抬头,反而伸手抱住头,又被他占便宜了……
“你听了多少?”
光脚走到面前的人蹲下来,身上有柠檬和橄榄油清香,手穿过我的发,含笑说:“不多,正好听见你说你爱我。”
“那你还不感动得快快主动献身?”我出其不意突然狼扑上去,将面前正门不走爬墙当采花贼的男人压在身下,两只爪子上下其手,拉开他松松垮垮的浴袍,说:“怎么样,小娘子,让为夫的上一回?”
阿喀琉斯被我挠得咯咯直笑,偏头躲开抓住我的手,固定在他胸口不安分的头,抬起来说:“别动,让我好好看看,有没有少一块肉。刚才你要是再抱一会儿他,我就要冲出来把你的手砍了!”呲牙咧嘴对我恶形恶状。
我低头躲开他的手,张开手脚八爪鱼一样趴在他身上,问:“什么时候到的?”
“在你们离开小饭馆的时候。”说着凑过鼻子在我身上嗅嗅,马上嫌恶捏住鼻子,一把把我掀翻,坐起身,“好臭!满身酒味,快去洗。”
我仰面躺在地上,头上冒黑烟,这个不懂情趣的臭男人,现在多好的气氛啊,往浴池一跳,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却又不得不往浴室爬,不然今晚肯定上不了床。
赫克托耳回到王宫,往寝宫走,刚转过弯,就被得伊福玻斯拦住,“哥,为什么不杀了他?”
看着弟弟满身戾气,赫克托耳挑了挑眉,说:“最好把你派出的人召回来,不然讨不到好处的。”
得伊福玻斯倔强一昂首,大声说:“他既然不爱你,为什么你还要护着他?”
“就算现在我不护着他,你也动不了他一根寒毛。阿喀琉斯进城了。如果你真的爱戴你的部下,就马上把人召回来,不然那个男人今晚就能血洗特洛伊城!”
得伊福玻斯面色一凌,脑中霎时权衡利弊,的确,在城内开战的话,特洛伊方面要顾忌的太多,希腊联军,尤其是那个男人,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会让天下人有负他的机会的。
而且,他身边那个看起来无害的男人也不知道放了多少暗探在城中,那些千里挑一的杀手探子,多次对决之后每次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心有不甘,得伊福玻斯一拳打在石柱上,挥手让身后传令官马上离开,收回捕杀令。
赫克托耳拍拍弟弟的背,无言安慰一阵后离开。
推开寝宫的门,空旷清冷的室内纱帐狂舞,站在窗边翘首而盼的白衣女子在夜色中回过头来,黑发及腰,露肩无袖睡袍,随风紧贴在曼妙胴体上,衣下竟是不着寸褛!
赫克托耳反手关上门,解下衣甲,缓步走过去。
室内浮动风信子花香,她是第二个能闻到他身上花香的人,是等待他的人,而第一个,是他一辈子无法追随的人。
来到如要乘风归去遗世孤立的女子面前,赫克托耳伸出长满老茧的大手掌,抓了一把冰凉的发在手中。
那背后速行的风掀翻了女子如潮的泪,她抬头痴痴望着他,任他解开肩上衣带,任丝绸衣袍瘫软在脚下,任他火热滚烫的手滑过身体每一处,爱抚着,感受着。
然后,她望着他的眼说“四年前是我告诉阿喀琉斯那个男人躲到达耳达洛斯城的,所以他才会攻打埃涅阿斯。他到过王宫,碰到了我,我出卖了你们。”
赫克托耳没有说话,勾手抬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轻轻滑过她红润如玫瑰花瓣的唇,眼神冷,凌,利!
女人又说:“我恨他,恨他在我之前就夺走了你的一切,你甚至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赫克托耳低叹一声,垂头靠近那花香弥漫的唇,呓语般说:“可最终我们什么也没得到。你该恨的不是他,而是我。”
女人伸手换上他的脖子,将脸深深埋入他的发中,深情呼唤他的名字,“赫克托耳,赫克托耳,我爱你,我爱你!”
被风长长拉起的纱帐飘然落下,打着旋飞逝如风,遮掩窗边重叠为一的两个人影,声如泣如诉,如叹息,如呻吟呜咽。
夜似白昼一样无可遮拦了,无法潜藏躲避了。
第45章
清晨的阳光掀帘而进,风低语吟唱着掠过耳侧,听见窗台上叽叽喳喳觅食的鸟雀声,我不甘不愿睁开眼,看着外间肆无忌惮洋洋洒洒的阳光,神思一时半会儿无法收回,发了好一会儿愣才发觉腰上不安分的手。
睡衣摊开在身下,温暖粗糙的手掌轻轻柔柔打着圈慢慢滑下,漫不经心勾勒着身体曲线,引出战栗呻吟,我面红耳赤抓住他的手,扭动身体要逃开他温暖的怀抱,却马上不得不尴尬僵了动作……
身后那个被揉烂整整一晚的地方竟然还满胀着包容着硕大的欲望。
我欲哭无泪,在阿喀琉斯加速的抚摸下气喘连连不得不开口求饶,“拜托,放过我吧。这么晚了,待会儿赫克托耳还会过来,我们我们……”
“已经来过了。”身后可恶的男人毫无羞愧打断我的话,随后起身缓缓拉出那可怕的生物,我竭力控制身体反应,还是在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挑逗下勃起……
男人,可悲的下半身动物……
咬牙说:“那你还不起来!”
“早上一睁开眼就提起那个男人,琛,我似乎很久没有施行家罚了,嗯?”
我一僵,抓紧床单不敢再说话了。
全部出来后身后的男人大掌一翻,将我扳平和他对视躺下,金发垂落下来,细碎的金色阳光打落在他古铜色的光洁性感的背上,生生多出一双无形的羽翼来。
在他琉璃般透明剔透的蓝眼注视下,我变得呼吸不畅,不需要更多的动作言语,就在这样深情的注视下我也会意乱情迷难以自拔。
伸出自己的手触摸那轻微抖动的羽睫,竟生出些不真实的惶惑感来,蓦的发现自己葱花一样纤细雪白的指落在他脸畔意外的和谐美妙,像黑白琴键,刚柔并济。
轻轻拂开他遮眼的发,我觉得自己似乎要融化在这柔情似水中。
阿喀琉斯拉下我的手偏头亲吻一下,爱怜抚摸我的唇,轻声说:“别这样看着我,琛,不要悲伤绝望,别这样……”
我怔然摸自己的眼,好好的啊,笑着说:“我没有,别担心,阿喀琉斯,可以进来了吗?”打开疼痛麻木得几乎没有知觉的腿,我痴缠上去,在心里千言万语默念,“我的爱人,我的爱人,我的爱人啊……”
阿喀琉斯捧起我的脸,低头亲吻,飞絮一样轻点落下,眼泪伴随着颤抖的唇流入口中然后辗转反侧混和着唾液被吞下。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哭,也不想要他哭,于是抱紧他的头忍受着干裂心痛,哀求他:“不要哭,阿喀琉斯,我们在一起啊,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永远不会分开了。”
阿喀琉斯埋首在我的颈项,止住了泪,用力点头,抬头用信仰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彻底贯穿进来!
“唔……”
我躬起腰,无法承受,好痛!
阿喀琉斯却疯了一样大幅度抽插起来,不管不顾,将我抱起来跪在两腿间,大力弯折腰,毫无理智索取着。
我无法呼吸仰头看见从拍打窗帘下倾泻而入的阳光,失神间看见幻影一样掠过天空的蝶,回过神听见阿喀琉斯痛苦的呓语声,“我错过了什么?”
笑起来,不,阿喀琉斯,你没有错过。
中午吃过饭赫克托耳和埃涅阿斯送我们出城,虽有些留恋,但大家也知道各自的立场。
经过城中牛只市场时浓重的腥臭味扑鼻而来,一些人垂头丧气蹲在地上,尘沙飞扬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我皱眉看过去,扭头问赫克托耳,“怎么回事?”
赫克托耳也脸色极为严肃,忧愁看着不远处忙碌的医生,说:“不知道,医生说是瘟疫,最近几天牲畜大量死亡,尸体化脓,腐臭不堪,居民也纷纷倒下,医生束手无策。”
“啊,爸爸,爸爸,唔,爸爸你怎么啦?”
旁边牛皮顶篷一位贩卖陶罐的男人轰然倒下,砸碎一地碎片,身边的孩子惊恐大叫,人们呼唤着医生。
赫克托耳把马交给随从赶过去。
我和阿喀琉斯是外人不好随便插手,只能旁观。
身着白色长袍的医生蹲下简单探呼吸和心跳后抬头对人们摇头。
赫克托耳伸手撬开尸体的嘴巴,又看了看眼睛,和医生交谈起来。
我尽力压下心里突然涌现的烦躁,总觉得这似乎……是一种预兆……
抬头看看天空,晴朗无云,一群群飞鸟铺天盖地掠过后留下雁声阵阵,青天白日的,应该不是多事之秋。
身边马儿打着响鼻不安刨踢,躁动的拉扯着手里的缰绳。
好久没有开口说话的克珊托斯打了个喷嚏说:“众王之王将不能积云,天翻地覆。”
如同晴天霹雳,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我身心冰冷,僵硬回头看神骏非凡的克珊托斯,轻声问:“奥林匹斯……”
没问出口,神界的事从来无法预料。
阿喀琉斯拍拍我的肩,安慰一笑,说:“没事,我不是还在这里吗?”
我干涩笑了笑,也对,他是天空之神,只要他还在……
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闪过脑海,我禁不住打个寒战,伸手紧抓住阿喀琉斯,为什么该亚要隐藏身份出现在他身边,为什么要用翁法罗斯圣石交换我的心脏,不愿接受的答案呼之欲出,我抓住阿喀琉斯求助似的看着他哀求,说:“你会活下来,对不对,阿喀琉斯,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死,对不对?”
阿喀琉斯担忧抚摸我的脸,“别担心,我答应你会活到最后,我和赫克托耳已经达成共识,他要和阿伽门农会面。”
我惊讶看着他,问:“你们什么时候商量好的?”
“在某个小懒猪睡得不省人事的时候。”阿喀琉斯乐观刮一下我的鼻子。
两人正说着,人群再次发生骚动,我们挤进去,低头一看差点没吐出来,刚刚断气不久的尸体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开始膨胀腐烂,不消半刻就化为白骨一堆。
妇女老人尖叫着匍匐在地,全身趴在地上,祈祷:“雅典娜女神请护佑您虔诚的臣民啊,不要降给我们无望的灾难。”
我蹲下看流到脚边的脓血,愕然发现一丝熟悉的物体,伸手沾上来看,只见那物体在指间打个旋转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是浑沌之力!
想起两个月前的一场雨。
手心再次发凉,埃涅阿斯蹲下来查看血液,问:“怎么?”
我收回手,回神微笑摇头,说:“没什么,看来这瘟疫很难治啊。”
赫克托耳与医生商量完毕,让随从散开人群到医馆去领药,后,转身走过来,说:“现在局势不稳,人心惶惶,吉琛,你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特洛伊附近多了许多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