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站起来立刻跌进椅子里,张大着嘴,除了流不尽的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绝望地看着晴光消失在他眼中,消失在他的世界。
心,痛到了极点是否就是麻木?
糅合的累与泪
晴光恢复自由后每天都往外跑,天一亮便出门不到三更决不回府,宠王府彻彻底底成了他下榻的地方。
落尘明知晴光在躲他却无可奈何,不死心的拦截了几次,谁知晴光远远看见他的衣角,避瘟神似的逃的比什么都快。
落尘原想着他总会累总是要休息的,干脆在他房里守株待兔算了。可是又怕晴光不爽之下连王府唯一的休息作用也屏弃,到时候逼走了晴光岂不是得不偿失?晴光虽然和落尘决裂,但他和水绿他们还是有说有笑交浅言深,毕竟他来到异世都是他们在照顾他。
落尘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在庭院外等待比较保险。
楼上幽暗的烛火忽明忽亮,细微的火焰在冷清的夜里顽强的跳动,即使是米粒之光也努力释放光亮给迷路的人儿一点希望。
白色的身影溶入夜色,时隐时现,仿佛在与黑色较量。残黄的杏叶跌跌荡荡落在衣里袖间,无言凭阑意,为伊憔悴。
远远地,晴光身影一顿,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反射性旋转,逃离落尘。直至确定灼热的视线追不到自己才停下踉跄的脚步。
可恶,现在算是什么情况?
如果落尘没有说出那五个字,索明书绝对无法清醒。
晴光蹲在墙脚,生平第一次品尝情之味,一嘴苦涩。只要一想到落尘亲口说出"不爱晴光"的字眼,心揪揪的疼。
不错,一切都是他逼落尘说的,可是、可是落尘可以选择不说的...
晴光睁大了眼拼命眨呀眨,不让泪水落下来。落尘终是说了,说了"不爱晴光",不爱!
既然不爱,又何必每夜站在他的窗前徘徊不去?
既然不爱,相见不如不见!
墙里墙外,借问残杏如玉为谁落,暗香满路,心下两处。
"奇了,我为什么要躲他,凭什么是我躲他?"晴光后知后觉追问自己,他一没对不起落尘二没亏欠落尘,凭什么要他放着高床软枕不用反而蹲在墙脚与蚊虫为伍?
如此气呼呼想着,晴光跳起来,直往庭院冲。
落尘只觉人影一闪,晴光已经咚咚咚跑上二楼,脑袋探出窗口,手一伸,便要关窗。落尘赶忙叫唤。
"痴儿,我有话和你说。"
晴光偏着头飞快回道。"我没话和你说。"哐地一声,窗关死了。
脱衣,上床,睡觉,眼不见为净。
房里的灯灭了,夜仿佛更暗了。落尘怔怔地站着,凝视窗子的目光似水般柔情。
晴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从一数到一千又从一千数到一,反反复复数了N遍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窗下的人走了没有?夜深露重,不知他懂不懂得添加衣裳?不知他的身体受不受得了熬夜的苦?不知...
"啊..."晴光蒙被大叫。完了,他彻底完了。脑海里全是落尘,含笑的落尘宠溺的落尘飞扬的落尘哭笑不得的落尘认真的落尘...
推开窗,直直对上落尘的视线。"你烦不烦呀,宠王府那么大,你在哪里站就在哪里站,别在我眼前晃悠,心烦。"
"痴儿睡不着吗?"落尘仰头笑问,雪白的颈线暴露在空气中,月光仿佛从他颈子上散发,浅浅的晕淡淡的纹,致命的诱惑。
祸害!晴光的心就是被他整个人祸害去的。晴光咚咚咚一阵风跑下来,扑倒落尘,尖牙俐齿对准落尘的脖子一阵乱啃。
"呵呵"落尘避而不及被他咬个正着,勾人的脖子传来一波一波的痒意,忍不住吃吃地笑。"痴儿似乎更喜欢落尘的身体。"若非喜欢又怎会三天两头往他身上做特殊记号。
晴光额头紧贴着落尘的脖子,不满地嘟囔着,"祸害,祸害..."
他的思想依然抵御男风,可是他的身体却出卖了他。晴光想,他的嗅觉味觉一定爱极了落尘的身体。要不,不安分的双手怎么一碰到落尘便不由自主地往他的腰部偷袭。那腰间的滑腻细润时时蛊惑着他犯罪呢。
黝黑的夜,两个人的体温靠在一起不怕寒冷。
"落尘,你为什么不理我?"闷闷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脆,指责着落尘的不是。
"我没有不理你。"落尘环抱晴光的手不禁收了收,只有怀中真实的温度才让他感觉到晴光还在身边。
"你有!"晴光跳起来,委屈地一一数落道。"那个女人来了,你只顾陪她,一天都没有和我说话;我去书楼找你,你和他们有说有笑,把我冻在一旁,看都不看我一眼;那晚我帮了你,你一句夸奖的话都没有说,你还、你还说不爱我..."
听他尾音已经带着隐约的哭腔,落尘心下一叹,拉过晴光紧紧圈在怀中,强而有力的禁锢力宣示了他对他的紧张和占有。
"痴儿,你真真是个痴儿..."
晴光被他勒得生痛,他知道他被落尘在乎着被落尘重视着呢。心底泛着甜甜的涟漪,刹那间,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和他,终究是捅破了那层碍眼的纸。
晴光心里眼底美滋滋的,鞠一把月光,晃着洁白的牙硬比月光还亮比月光还美。
"痴儿,你叫我如何放开你?"舍不得放,也不想放,可是却不得不放。
"那就不要放呀。"晴光飞快道。他的世界很单纯,不是一就是二,爱便是爱,不爱便是陌路,绝对不存在又爱又恨的灰色地带。
"父皇逼我,十色七绝逼我,为何连你也逼我?"喃喃地话透露出吓人的绝望。
晴光的笑僵在脸上,顿时恐慌起来。"不是的,我..."
落尘加大手上的力度,晴光圈在他的怀中动弹不得,浓重的夜很好的隐藏了他的表情。"痴
儿,我是王爷。"
"临曜国的人都知道你是王爷。"晴光隐约猜到什么,却不愿面对。脑袋不安地蹭着落尘的胸膛,耳边一砰一砰是落尘沉稳的心跳。别说,千万别说,他还没有来得及品尝够幸福的滋味...
"痴儿,无情最是帝王家。"他爱他是真,他疼他也是真。可是他身上背负着太重太沉的使命。太多的目光注视着他,太多人的命和他牵涉在一条绳上,于是很多时候,他的爱不免搀杂了各色各样的杂质。
这样的爱,他还要吗?
"我知道。"晴光是无法忍受这样的爱的。可是要他放弃,最先抗议的是他的心。"你是落尘啊,疼我爱我的落尘,难道,你的爱只是说说而已吗?"
晴光猛然抬头,落尘惨白的脸述说着无力回天的抉择。也许只是一个转身,落尘需要牺牲他们的爱情时,绝对不会犹豫。
"落尘..."晴光悻悻地叫唤着。他想象中的爱情是阳光的灿烂的,透着洋溢的朝气和活力,不服输,不妥协,爱到淡爱才散。
"痴儿,我需要至高无上的权利需要盘结的庞大势力需要坚固无催的军队需要百姓的认可需要别国的肯定需要一切一切,惟独爱情..."他要不起!
"骗子,你是个大骗子。我以为你跟那些虚伪的人不一样,岂料你比他们还要虚伪。"晴光破口大骂气得七窍生烟理智全无。"说什么爱我疼我,通通是废话。你看着我,只要你对我说一声,我绝对绝对不会赖着你。"
落尘,我为了你留下,为了你不再寻找回家的路,为了你放弃原来的世界,为了你甚至可以去死。你呢,难道帝王的龙椅就那么的重要吗?
晴光无力的摊在落尘身上,悲哀地想到,他真的很窝囊。不但恋上一个男人,还把属于心的那块地方弄空了。
落尘静静看着远方,清明的眼没有一丝波动。平静地神情仿佛是在和情人窃窃私语。
晴光轻轻抚着落尘的心口,低低的笑了。"落尘,你说,如果我现在用力,你能避开的机率有几成?"真想看看落尘的心是什么颜色地呢。
零成!冰冷的指间在晴光脸上游动,落尘是眷恋着指间的暖意的。
"落尘,你是个高明的骗子,却不是个合格的演员。"晴光抬头和落尘平视,闪亮的眼一如既往的灵动。"下次再说些违心话时,记得不要让人贴近你的心口。"
落尘的心跳烦乱,可见他的心是乱的。
眼神可以骗人,心却诚实!
晴光突然狠狠抱住落尘,不顾落尘惊愕的神情,惩罚般在其白皙脖子上烙朵"晴光式"红梅。
"痴儿..."惊讶到了然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晴光懂他一如他懂晴光。
明明不想伤害,却又屡屡做出伤害对方的事。恋爱中的人是否都如此矛盾?
"你说得对,我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我要的爱情是全心全意,义无返顾的。我不能容忍你为了某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解释你对我的伤害,我不能容忍你在心里将我和其他莫名其妙的人并作一排分个轻重,我更不能容忍我对你胜过生命的同时你还在计较利益的得失。"
很多年以前,落尘也曾有过如此天真美好的想法。纯粹的爱,不含任何利益得失不含分毫计较。
晴光,还是个孩子呢!
十指紧扣,落尘紧紧抓住晴光的手,渴望着晴光来温暖他冰冷的心。
晴光是小气的,所以他对落尘十分好,便要求落尘对他一样十分好,只能多不能少。
什么只求付出不求回报,什么只要你好我就好,统统是屁话,晴光的原则是绝对不吃亏。
落尘苦笑,别人的爱情都很美满,为什么他们的爱情不是晴光逼他放弃就是他逼晴光放弃?
"落尘,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晴光苦着脸生平第一次叹气。他可以为他上刀山下油锅,惟独妥协,他做不到。这无关爱。只是原则作祟自尊作祟。
落尘要坐龙椅,他不会妥协。这也无关爱,只是道不同...
都不妥协的下场,只能也仅能是分、开。e
"落尘,冷。"晴光钻进落尘怀里,沁鼻的梅香让他发出满足的叹息。
柔情千万种,晴光与他共融。纵使他辜负了他,晴光依然恋他如旧。落尘的泪就这么突然地落了下来。
一滴一滴被晴光藏进心田。
他爱的就是本性的晴光。
如果晴光学会了妥协,晴光还是现在的晴光吗?
落尘的怒火
"二爷当家后已经控制了全局,大爷那边出了点意外,近段时间内怕是不能顺利完事,估计跟不上二爷的步子了。爷,是否要将大爷接过来避一避风头?"雅风梳理落尘墨青发丝,询问道。
"二哥怎么说?"落尘低笑,大哥定是不愿做逃兵的,不知二哥费了几多唇舌才让大哥这块顽石点头?
"二爷自然是巴不得大爷早早退出旋涡,免得沾一身湿,到头来谁也不讨好。"雅风笑言。落尘三兄弟倒是一致的专情。
"嗯,那就按二哥说的办。"反正临曜是迟早要交给他们的,早点过来熟悉也好。落尘懒懒躺在软塌上,半眯着眼,飞扬的青丝勾起万千风情。
"爷这话好生奇怪。"落尘话中隐约透着倦意,雅风顿了顿,小心翼翼试探问。
落尘该不会是他所想的那般吧?
落尘抬手遮眼,挡不住眸子里零星的疲惫。
"爷,怨我们吗?"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若非形势逼人,他们也不愿做毁人亲事的小人呀。
"痴儿有句话说得很对,不错,你们是提出了反对意见,但我可以说‘不'。我必须自己承受苦果。这不关你们的事。"埋怨他人并不是落尘的作风。事与至此,论谁谁对错都是枉然。
"爷,你关心我们雅风很高兴,但你若抽空关心一下自己,我们会比你关心我们还要高兴的。"雅风嗔怨道。落尘处处为人着想的坏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
"爷有你们关心,福气着呢。"落尘不在意摆摆手,他习惯了宠着他们。心间一紧,又想起了晴光,脸色不禁一黯。也许,他对痴儿的好仅是一种习惯。
落尘不自在地拍额,又在痴人说梦了。心痛,是假装不来的。
"对了,都城境况如何?"都城一向由雅风管辖,落尘挂着王爷的名义却不管都城之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落尘对他们是很宽裕的,只要达到目的,随便他们闹。
"每天都是那些事,不是谁家依附了谁就是谁家满门抄斩,谁都以为自己是中流砥柱,却不知道自己只是上位者眼中的跳梁小丑。"雅风不屑道。权势面前,人性显得不堪一击。
"嗯,我再给你一百暗影,若有异样,杀无赦!你必须确保近日都城无恙。这么一来外面动静再大死的人再多,只要不威胁到这些人,死亡不过是冰冷的数字。只要他们无动于衷,我们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落尘闭上眼,再睁开,炯炯有神的眼含着晴光从不熟悉的冷酷和血腥。
"没问题。"雅风拍着胸脯保证。不是他自夸,落尘算无遗漏,每次都细之又细地把一切有可能伤害到他们的意外扼杀在摇篮里,害得他们想失败都找不着机会。
"别大意了,索明书可不好糊弄。"落尘不甚认真的提醒道。落尘相信他们的能力,就像他们相信落尘的计划一样,以命相交!
"爷,人才难找,可也不是非索明书不可。我们的人里比他会领兵会护城的不在少数,为何执着于他?"都城几乎可以说是索家的地盘。他们在索家眼皮底下活动,能否瞒天过海尚未知。毫不夸张地说索家是他们夺取都城最大的隐患。
"雅风,你呀小看了索家。"落尘对着雅风不服气的神情摇头。雅风不以为然只道落尘是未雨绸缪想得太多。
好吧,落尘今日突然很想说说话,不管说什么都好,他不想一个人待着。"你知道都城有多少条暗道?每一条暗道通往何处?你知道从哪里可以悄无声息地出城?你知道从哪里可以不惊动一人地进城?你知道哪里可以藏起十万人并可以自给自足?你知道吗?"
雅风听得冷汗直冒。老实地摇头说不知道!
十万人,汗哦。每天跟你玩游击战,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他们即使有百万人的军队最终也只落个"莫名其妙死亡"的诡异下场。
"可是索家知道。"落尘笑容可掬一字一字地公布让雅风恐慌的答案。
从临曜王朝建立的那一天开始,索家便以世代守护都城为己任。都城是临家和索家共同设计的,皇宫地图由临家掌管,都城的暗道分布图却给了索家,由索家家主掌管,连皇帝都不得一窥。
索家和开国皇帝有约,若是后代子孙出现昏庸无能祸害百姓的当权者,索家可以取而代之。索家必须保证他们能在皇帝反应过来之际,占领都城攻下皇宫。因此索家只有必备致命的线路图才能一击即中一举成功。
这点,落尘却没有说出来。他怕增加了雅风的负担。
"爷,十万人的粮食,那该是多么庞大的工程呀,索家真能办到吗?"初时的恐慌褪下,雅风冷静地分析着落尘透漏的信息的真实。
他能成为十色七绝之首,绝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美貌。
"你说呢?"落尘挑眉反问。
"长期储存粮食以备不时之需,那是聪明人做的事。但是都城有多少劳动力,年产多少粮食量,官方都有记载。索家也许可以偷下一些粮食,但绝对不可能藏起十万人的口粮。"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人的贪婪性呀讲究见者有份。索家要想瞒过皇帝那么必须堵住一些人的嘴。可是索家是光明磊落的,所以他们绝对不会和别人同流合污。
雅风脑子飞快转动,冥思苦想间心下有了较量。"如果说,都城是索家的地盘,索家能养活十几万人也不是那么无法理解的事。当战争一起,索家定有秘密通道接收四面八方的粮食。这就叫养民千日用在一时。这便解释了索家无财但能养活十万人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