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曜寒,你以为这是哪?"
"我家啊。"
他一怔,又蹙起了眉,只是声调放缓了不少,"那也不能爬树,哪还有点儿侍君的样子。叫人看见又怎么说你?"
爱怎么说怎么说,我低眉顺目,"皇上教训的是。"
"梁曜寒,朕教训你什么了?你是是是的。"
嘁!
"不能爬树。"
"你又给朕装疯卖傻。"他伸手去点我的额头,跟着就笑了出来,"算了,你这性子,管也是白管,白白浪费力气,还是随了你吧。"
真随?那感情可是好啊。
要是你不来,那我更好。
想了想,我说道,"皇上,明天就是上元节了......"
他一听就给我变脸,"不准你去便是不准去,你不用想着和朕讨价还价了。"
你奶奶的,谁和你讨价还价了?你是吃了火药还是怎么的,脾气那么大?
"皇上,臣只是觉得皇上应该去子贤那比较好。"
"不想去。"
为什么啊?又吵架了?所以又跑来捏我?
"朕心里有点儿烦,不想见他,今夜就在你这儿过。"
滚,你一边儿去。少来没事找事折腾我。
我想再说话,他却拉过我搂在了怀里,放软了声音,柔声说道,"先乖乖让朕抱一会儿。"
他也不客气,说着把头枕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则继续斟酌词句敲打他。"皇上,我还有一招,对子贤应该也有效。"
"小曜寒,你真吵。"他紧了紧抱我的手,"你老实陪着朕。"
可问题是我不想陪!
于是继续把他踢给老姚,"皇上,我来教你跳舞吧。这一招旱涝保收,比放电还管用,皇上不如试试。"
"梁曜寒,你太吵了。"
我今天就是要吵。
"皇上......"
"行了,"他放开了我,"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吵?"
嘿,原来还真吵了。所以你又来捏我?你等着!
使必杀,我谄媚地笑,"皇上......"
"知道了,"他不耐烦地拧起了眉,"你说吧,怎么做?"
嘁,什么态度!
先忍你一下,照旧先讨个赦免,"皇上,若是臣冒犯了皇上......"
"不怪罪!"
好,这可是你说的。
我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儿,然后拉住了他的手。
他依旧皱着眉头,不悦地盯着我。
我笑了笑,伸手猛得一带,拉得他一下子撞到了我身上。
两个人搂在了一起,齐齐地跌退了两三步。
"梁曜寒,"他站稳了脚跟,恶狠狠地叫我,"你又耍什么花样?"
嘁,我的花样多了,你就慢慢看吧。
我又上前抱住了他,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深情地嗲,"皇上,我喜欢你。"
他颤了颤,掰开了我的脸,"梁曜寒......"
"不要说话。"我直接吻了上去。
杨天泽受了惊,立刻开始推我。
我当然不会就此放过他,加了把劲儿,死死搂住了他的腰。
小样儿,让你也尝尝被人非礼是啥滋味。
还抢了我的初吻?我不能饶了你!
杨天泽又挣了几下,没挣开,终于老实了。
我心里一乐,加紧了攻势。
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执起他的手。然后仰起脸深情地望他。
妈的,长得高就是讨人嫌,当受都不方便。
不管了,硬上。对他放电,"陪一陪我,好么?就你和我。"
杨天泽果然看傻了。
我憋住笑,保持情绪继续深情,"抱着我吧。"我拉起他的手搭在了我的腰上,然后再反手搂住他的腰"陪我一会儿就好。"
他那表情......
看得我忒爽了,爽得我直想笑场。
我赶快把头枕在他的肩上。这小子太精明,绝对不能被他看见我在笑。
皇上怔了怔,低声地,不确定地叫我,"梁曜寒,你这是......"
"别说话,我就想和你静静地呆一会儿。"
我说完便带起他缓缓转动,边转边在心里不断地叹气。
这个身形差距果然就是难以逾越的障碍,他比我高出半个头,又比我沉得多,就算跳得是慢步,我也带得也有些吃力。要是反过来就好了,正好顺势调戏他,好好占个便宜!
不过杨天泽是聪明人,只转过半个殿,他就合上了我的节奏和步伐。
转过一圈儿,他已经非常有天份地把头也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再了转一圈儿,他挣脱开我的手,将双手都环上我的背,然后反带着我慢慢旋转。
我禁不住在心里暗赞了一声:杨天泽,你太有才了,居然迅速就把慢步升级成华尔滋贴面,你果然天才。
可惜没有音乐。
你说我要不要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给他弄点儿音乐呢?
要是真的就此把他踢回老姚的怀抱......
"梁曜寒......"
他在叫我。
我收回思绪抬头看他。
奶奶的,你居然对我放电?
电压太高,不敢回电,我只好装傻转移掉视线。
半晌沉默。
气氛突然变得很尴尬。
我想了想,松开了手。
他则叹了一口气。
"梁曜寒,你想去,那就去吧。朕准你去,明天咱们一起去。"
杨天泽说完便推开我走了。
我则晾在原地愣愣发傻。
他刚才......
我没听错吧?他居然......就这么......准了?
他这玩的......又是哪回事儿?
二十
实际出了宫门的,有五个人。除了我,又加了日朗。
我和日朗是宫里唯一一对没亲没故的人,无亲可省,所以我们俩说好了凑在一起吃火锅。
我猜杨天泽也知道这件事,这边儿一准了我去,那边儿也把儿子带上了。看在这件事份儿上,我决定在这一天对他听教听叫,让他好好地舒服上一天。
五个人一出宫门就分成了两拔。我带着敬德和日朗向东,去逛庙会,他陪着老姚向西,去赶花市,最后我们都会回到朱雀大街上,慢慢逛灯会。
出宫的路上我一直不停地偷看姚子贤,结果什么都没看出来。
姚子贤一脸平静,看上去比我的锦海子还深沉。
姚子贤还主动和我聊了几句家常,我猜是杨天泽给他吹了枕边风。
看来杨天泽的枕边风吹得很有水平,至少从目前来看,姚子贤是真心想与我和缓。
我尽力仔细应对,直到出了他们俩的视线,这才原形毕露,左手拉着敬德,右手牵着日朗,挨摊挨贩地逛。
敬德去年出来过一次,算是熟客。日朗则是确确实实的头一遭。一个大小孩,一个小小孩,一个看什么都怀念,另一个则看什么都新鲜。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真比唱戏还热闹,完全把我晾在了一边儿。
也不全晾。银子都在我手里,所以等到他们想买东西时,就又想起还有这么一个我了。
当然了,等买完了东西没处放时,他们也会想起一个我,搞得我无比想念于言和小七。
逛掉了半条街,我们看见了皇上。
敬德想叫,我赶快捂住了她的嘴。
其实老姚也很喜欢敬德,只是他的喜欢带着一种我很讨厌的疏离感,所以我本能地不想让敬德和他接触过多。再说了,我也怕他误会我故意叫敬德坏他和杨天泽的好事,当然要拉着两孩子速闪。
我们上了茶楼。
茶楼的雅间临着街。我安排两个孩子背街而坐,自己则刚好可以眺见他们俩。
我不想和他们有交集,所以务必要确认他们俩走过这条坊,我才能带着两个孩子继续逛。
这两个人很好认。杨天泽喜白,所以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皮氅,看上去特像一只白毛兔子。老姚平时多穿月白,今天则选了宝蓝调的缎袍,对比着杨天泽的白,只是看颜色便十分抢眼。再加上两人长得都挺祸国殃民的,所以这街上的脑袋都齐刷刷地随着他们动。
我也跟着他们一起看,一心期望他们快点儿走,然后我好带着两个孩子下去继续玩儿。
越看越心急。
这两个人走得跟蜗牛似的,也不知想什么,走走停停,走了一盏茶还才走到我们楼下。
我心里祈祷他千万不要心血来潮也进来喝茶,却听到街面上传来一阵吵杂。
抓贼的喊声此起彼伏,日朗和敬德立刻跳到了窗前向下看。
我也跟了过去,只看见三个人正前后脚地追着跑。
前面的是个十三四的小孩,左突右闪,熟练地穿行在人群间,显然是个惯偷。后面则追着一个十五六的少年。少年后边还追了个大叔,看着非常眼熟。
大叔跑得又近了一点儿,我这才看出来他正是我以前的旧识,现任户部尚书刘大学士。
这大学士不但为人和善,还有两好儿子,一个就是和我同年的状元刘峻,另一个,估计就是现在这孩子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刘大人一向对我多方关照,而他又即将成为小成的顶头上司,所以于情于理,我都得帮他拿住这个偷儿。
我正想向下跳,却有人先我一步出手了。
白毛兔子出手了。
小兔子翻出两个漂亮的空翻,干净利落地拦在了偷儿的眼前,仗着自己个子高力气大,一伸手就抓住了那孩子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人群顺势围出一个圈,围着杨天泽不住地鼓掌叫好。
茶楼上也有不少人跟着喝彩,连敬德和日朗都又叫又跳。
我挑了挑眉,本想倚在窗前等着看后戏,看刘家父子发现遇见了皇上会如何反应,可敬德和日朗却不配合我,手拉着手直接往楼下冲,推搡着就向人群里挤。
我也只好跟着他们一起挤。
等挤进了场子我就开始后悔。
老姚正在给皇上擦汗,皇上一手拉着偷儿,一手搂着他的腰,表情非常享受。
但这么文艺的场景见着我们就停了。
敬德百无禁忌,直接扑过去给杨天泽捧场。日朗怕他,凑到了跟前想扑又不敢扑,于是仰着脸崇拜他。老姚退在了一边,满脸通红,显然是不习惯被我们撞见这么亲密的场景。
我自动自发地扭头,照顾已经看傻了的刘家父子俩。
"刘先生,我家公子想问你要不要将这偷儿送官。"
"送,送。"老爷子急忙点头。
于是我跑去把偷儿从杨天泽手里拎过来。搜了搜身,搜出好几个钱袋。
"哪个是你的?"
"青布,青布的那个。"老爷子终于回过味儿了,把儿子拉到了皇上跟前,赶快吩咐儿子行礼,"快,快谢谢公子。"
皇上也不客气,对着刘学士诡异地一笑,又把人家吓了个慌恐,"刘先生,谢就不用了,还是请我们一家人喝喝茶吧。"
难得皇上客套,刘学士忙点头。
我把那孩子交给跟出来的暗卫去处理,叮嘱他们从轻发落,然后跟上。
七个人又回到了茶楼。
一进茶楼,刘学士就拉着儿子跪下了。
皇上今天心情好得很,估计是今天和老姚过得非常舒服,现在一改以往对臣子们的严肃,不但聊起了今天的趣闻,还八卦上了人家儿子--从现场的二儿子关心到人家远在盐郡的大儿子,又从大儿子八卦回眼前的二儿子,把人家从老到少一顿夸。
我坐在一边儿偷笑,心想这皇上果然就是皇上,屁大点儿的事都能和国事挂上勾,真有皇帝相。
但听着听着,我就乐不起来了。按皇上的意思,是要把敬德配给这个叫刘靖的小子?
我这才仔细打量起这孩子来。
人长得挺帅,看起来也挺白净。
气质也很好,一看就是出身书香世家,放在姚子贤身边一点儿也不逊色。
才思也很敏捷,应对有理有据,一听就能肯定他个人才。
只可惜个子矮了点儿,不过他才十六,应该还能长高的。
我在心里替楚成叹了口气。
这杨天泽,果然有眼光。就算我心里偏帮楚成,那我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杨天泽还顺嘴把敬德推给了刘家父子俩,让他们接替我带着敬德、日朗继续玩儿。
他没有问我的意思,但我也没有反对。
楚成和敬德相互有意,这件事我和皇上都看出来了。皇上不想将妹妹许给楚成,对我也已心照不宣,只是今天我才明白他早在心里有了人选。
看来这刘家老二是人选之一。皇上这么做,怕是也有暗示我的意思。既然如此,我宁愿两人的感情就这样被他摧残在花骨朵里。
刘学士也是聪明人,皇上一点,他立刻应下。我们又聊了几句,于是分手玩去了。
只可怜我,就此成光杆司令。本想带着日朗,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干脆让他去缠住刘大学士,免得两小孩没机会好好说话。
分开后,我遥遥跟在了敬德这一拔人后边。
刘大学士很快就带了日朗去河边放船灯。
我无视他们,继续跟在敬德和刘靖后边慢慢地走。
透过重重人影,可以看到两人相处得很开心。
刘靖的话似乎不多,但气氛并不尴尬。
两个人相处得非常融洽,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怎么看怎么像是一次愉快的约会。
敬德一直在笑。
所以我越跟越觉得自己很变态。
我竟然跟踪自己的妹妹约会?我也管得忒宽了!
可是不跟我又不放心。
实在拿不定主意,我决定好好地想一想,静一静。
我停住脚,撤出人群,无力地靠在了街边的墙上。
心里不停地打鼓。
跟?还是不跟?
不跟?还是跟?
想了好一会儿。
想得我再也看不见两个孩子的身影。
那就不跟吧。显然不跟比较好。
再说了,难得我出来一趟,干脆我自己去玩儿。
打定了主意,我转身就走。
没想到有人却突然拉住了我。
迟疑间,我被猛地拉进了街边小巷。
阴影里,拉我的人把我抵在了墙上。
他垂下头吻我。
吻,激情而炙烈。
是我怀念了多日、一直眷恋不已的吻。
一个我期盼了许久的吻。
二一
不远处就是嚷杂的街市。
天还没有全黑,但街市上已经亮起了灯。
不少游人手里也撑起了花灯,小巷外的长街就像是一条灯龙。
我和宇时阴在墙下的暗影里,相拥相依,极尽全力贴在了一起。
只微微抬头就能看到当空一轮圆月。
身后的府坻里,荡散出梅花浓郁的香。
不远处有戏班子,铿锵的器乐声衬起依依呀呀的唱腔。
宇时的呼吸声响在耳边,就像穿越了几个世纪的风。
"曜寒,跟我走吧。"宇时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声音仿佛下了咒。
"......嗯。"
宇时笑着顶住我的额头,再次吻了下来。
我抱紧他回吻。除了他,脑海里一片空白。
忘了是谁说的--只要能在一起,有什么事,我们不可以解决?
我已经错过了一次了,不想再错第二次。
魔教也好,皇上也罢,还有天下、百姓,我通通不想管。我就想过点儿平凡的、安稳的、和心上人相依相伴的小日子。
我的要求很简单。
陶瓷落地的声音打断了我们,青梅酒的香气散了出来,我放开宇时,看到了皇上。
皇上的脸色很平静,他说,"寒,你过来。"
宇时把手搭在了剑上。
我按住他的手跨步站在了他的身前。
"皇上,放他一次。"
"曜寒,我倒是很想和他拼一拼。"
宇时的杀气飙了出来,皇上没动,但是暗中跟着他的护卫却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拼你个头,"我低声骂他,"还不快走,等我给你收尸么?"
宇时可能不清楚,两次暗杀过后,杨天泽下令专门研破魔教的武功,就连他自己也学了少,真打起来,宇时还是要吃亏的 。
再说今天我们五个人出宫,杨天泽几乎把全宫的暗卫都调动了出来。现在围着我们的占了四分之三还多些,这些人也都修习过破解魔教的武功,就算宇时能顺利杀了皇上,那他的命也一定得跟着没了。而且说归说,我还是不能让皇上就这么死了,他死了,天下必然大乱,谁都没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