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凤君!你这畜牲!"高松冲这梁凤君吼道。
梁凤君仍是笑,走回到桌边掂起桌上的麦克风,摁下监控器上的按钮,对着话筒道,"卖力一点噢,你的情人正在欣赏呢。"
屏幕里那几个粗壮的男人似受鼓舞般更加卖力。
‘......不要......啊......救我!'
那个人身上早已经伤痕累累,缠着纱布的地方渗着血丝,发丝凌乱,声音沙哑,随着那些人近似疯狂的动作前后摆动着身体,而胸口上那个暗红色的伤痕,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不!
不要......这样!
高松紧咬着牙撇开头去,那画面,那声音,仿佛利刃一刀刀生生割在他心口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他......为什么要对他做出这样的事?!
明知道......明知道清高孤傲如他,还要让他遭遇这样生死不如的事情。被玷污,被侮辱,都不足为惧,却偏要让他知道自己在这边,看着他身处炼狱却束手无措。
"莫非!"一声歇斯底里,再也克制不住地血涌的冲动。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对不起......!
焦撩灼人的声音在空阔的室内来回传荡,高松表情痛苦地侧着头,眉峰纠结双眼紧闭几乎咬碎牙根。
梁凤君心满意足地笑笑,"啪嗒"一声关上监控器,施施然踱步到高松面前,伸手捏着他的下颚迫他转过头来。
"看到了么?这就是和我作对以及背叛我的结果......远比一枪解决了事要有趣得多,纷扰,猜忌,满心的不安,一步步踩入事先设下的圈套,最后堕入痛不欲生的境地......再没有比你们生不如死的表情来得更加诱人的东西......"
高松缓缓睁开眼,嘴角微微一扬,"然后呢?"
梁凤君不禁一愣,只一瞬间,却已经被高松捕捉在眼里。
"看着我们痛苦,痛苦完了之后该怎么办?重新再去寻找,去阴谋,去设计,只为了让他们掉入你的陷阱,或是只为了看他们痛苦而不惜手段卑劣......那么之后呢?"
"之后?"梁凤君表情不屑地冷声道,"难道还期望我像个救世主一样施与怜悯与同情?再把他们从痛苦解救出来?"
"没有人寄期望于你来拯救,梁凤君,你不过是希望通过这种方法来证明自己的存在......说到底,你和莫非是同一类人,害怕被漠视,害怕被遗忘,害怕被丢在角落里生活在别人的目光之外。只不过不同的是,莫非选择更加的孤单来抵消这份恐惧。而你呢?呵呵!却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从别的人上看到你自己......"
梁凤君的脸上显出一丝动摇,对方的话,仿佛一颗石头,平水如镜,被激起圈圈涟漪。高松语气平淡,低声嘲笑,"真是可悲......现在你加诸在我们身上的痛苦,到时候便统统返还到你自己身上......你活着是为什么?你的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
"住口!"梁凤君面目狰狞一声咆哮,手往下滑直接卡在高松的喉口,"我究竟要怎样活着还轮不到你来说教!"说着手下用力,"你还是想想你自己,想想‘太子',想想接下来的痛不欲生!"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值得的考虑的问题......'
一个略略低沈却又清澈温纯的声音响了起来,两人具是一愣,梁凤君施于手上的力道松了一截。
‘默然忍受命运的爆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他们清扫,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
那个声音,淡然慵懒地念着《哈姆雷特》里最经典的那段台词,梁凤君看了高松一眼,对方虽是平静但眼神却很清楚地昭示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他也是浑然未知,遂一齐转向门口。
‘......死了;睡着了;睡着了也许还会做梦;恩,阻碍就在这儿:因为当我们摆脱了这一具腐朽的皮囊之后,在那死的睡眠里,究竟将要做些什么梦,那不能不是我们踌躇顾虑......'
一根做工精致镶着宝石的拐杖从门后出现,握着拐杖的手戴着一副白色的手套,么指上戴着一枚祖母绿戒指,那颗硕大翠绿的宝石,仿佛融了亘古遥远的幽绿,带着自深潭老林醇化而成精魄,光耀熠熠。
"......谁愿意负着这样的重担,在烦劳的生命的压迫下呻吟流汗,倘不是因为恐惧不可知的死后,惧怕那从来不曾有一个旅人回来过的神秘之国......"
来人不紧不慢地从门后踱了出来,一身雪白夺目的礼服,一头顺着月色素水的金色发丝,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水转着流金的光泽。
"......这样,重重的顾虑使我们全变成了懦夫,决心的赤热的光彩,被审慎的思维盖上了一层灰色,伟大的事业在这种考虑之下,也会逆流而退,失去了行动的意义。"
双手交叠放在拐杖上,凯微一颔首,"很久不见,诸位是否有所想念?"
看着门口,梁凤君皱了下眉,"凯?"又瞟了眼对方的腿,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可能。"
"为什么?"凯脑袋一歪,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是因为在凤的印象里,凯永远就该是一个长不大的小鬼么?还是凤比较希望凯是坐在轮椅上出现?"
梁凤君退了一步,背脊抵上什么东西,回头,却是一个长相俊美身着燕尾管家服的青年正用枪抵着自己,见自己回头正看着他,对方微微勾起嘴角优雅而笑。"初次见面,凤少爷,我是戈林庄园新聘用的管家──西恩.雪利,请多指教。"
梁凤君脸色一凛,四下望去,看到原本跟在"太子"身边的那几个人也在,这才意识到局势已被对方掌控,就在凯出现在门口令他分神的那几分钟里。
"你是来救‘太子'的?"梁凤君问道。
"不。"凯否定道,"戈林已经解除了莫所有的职务,所以莫的生死和戈林的利益丝毫不挂钩。而我来这里是为了完成那天没有完成的事情......"
整了整领结,执着拐杖的手,手腕轻转,于是那根华丽精致的拐杖旋了个圈,复又拄在地上。凯的嘴角挂着一丝轻柔浅笑,自然下垂的手,手握空拳,昂首吸了口气,目视前方,然后抬脚缓缓向梁凤君走了过去,举手投足间,自信优雅、风度卓然。
瞬间让人误以为置身在某个盛大而隆重的宴会上,而宴会的主人正款款穿梭于宾客,举止优雅,气质涵养。
梁凤君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看着对方一点点走近自己,直到相隔一臂的距离,凯才停了下来。初见时,不过还是个个头只到自己胸口的小鬼,只一转眼,却是已经快追上了自己,对方微微抬头正对上自己的视线,丝毫不见任何恐惧与胆怯......梁凤君嘴角一撇脸上不经意地流露出丝酸涩。
自己居然忘记了......是人总是要长大老去的。而记忆里的那个孩子却永远是初遇时的那般模样,笑起来像天使一样干净纯澈......
"你这算是报复?"梁凤君依然面无表情,冷声问道。
凯眨了眨眼睛,"我需要报复么?我还活着,戈林还是我的,东南亚你也没站稳脚跟?凤做了那么多事,结果到最后所有的一切都不曾有所改变,就像高问的......你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你生存的意义又是什么?将乐趣寄托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但是痛苦总会过去的......而你,永远是输的那一个,输光了良知,输光了尊严,直至一无所有!"
"不!"梁凤君大吼了一声,摇了摇头,"我不会输!我梁凤君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然后似乎想起什么,不禁阴沈地笑出声,"痛苦会过去的是么?"掐着高松脖子的手施了下力,高松立时憋红了脸表情痛苦。
"希望凤少爷不会逼我杀人!"西恩举着枪很用力得顶了下梁凤君的背脊。
梁凤君略回头,嘴角冷冷一勾,随即松开手,见状,一直待在一旁看着梁凤君那些手下的卓跑过来替高松解了手上的束缚。
束缚一松,高松还等不及站稳几乎是跌撞着冲过去,照着梁凤君面门就是一拳上去,然后将梁凤君掀倒在地,双手拎着对方的衣襟将他拽离地面。
"说!莫非在哪!"怒睁着血丝满布的双眼,抓着梁凤君的手青筋根根暴起,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冲着他吼着,"听到没有!快告诉我莫非在哪里?!快说!"
凯和西恩愣在那里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因从未见过高松这般狂乱的模样。
梁凤君淌着血丝的嘴角微微上扬,"现在去还来得及么?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话音未落,高松拎着对方又是一拳挥上去。"你到底说不说!?"
梁凤君不紧不慢从地上爬起来,抹去嘴角的血迹,然后手指了下楼上,"左手第三间,顺便替我向你的‘太子'问声好,问问他感想如何......哈哈!"
高松抬手想再挥上去,结果动作停在半空中,一咬牙,甩手梁凤君在地上,"你对莫非做了什么!我会十倍于你,你给我等着!"起身看了眼凯,然后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凯看了看高松冲出去的门,又回头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梁凤君,显然是被所发生的状况给弄得有些莫名。
梁凤君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如果没有戈林,也就不会有那张冰毒配方,如果不是那群刑警自作聪明,‘太子'也不可能接触到那个东西......他现在所受的一切,你们才是罪恶的根源......被侮辱,被侵犯,还要当着最爱人的面,远比死还要折磨的痛苦......"
"你说什么?"凯显出一丝疑惑,"你说谁当着最爱人的面......被侵犯......?"
扬了下脖子,下巴指指桌上的监控器。凯走到跟前,犹豫了下,然后"啪嗒"摁下按钮。
‘啊......哈啊......'
‘来来来......换这个,看能不能塞进去!'
‘不要......啊──!!'
屏幕上,身材彪悍的男人正拿着什么往那个人身体里塞......而那个人......
那个人......
"不!"
呆了几秒钟,然后尖叫着将桌上的东西包括监控器扫到地上。
闭着眼撇开头去,但那画面却在脑海久久不散......
莫,不该丢下你的......
终于明白高为什么会情绪失控,于是,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高松从仓库里跑了出来,寻到楼梯,三两步奔了上去,只一心想着要去救莫非,也不顾得因动作过大而崩裂的伤口,只是心里默念着──
左手第三间......左手第三间......
站在楼梯口,撑着楼梯扶手深喘了两下,眼前,狭长的楼梯潮湿而阴暗,弥漫着腐朽的气息,而左边第三间有光线从门缝里逸漏出来,远远地,也辨听得到那令人焚心焚己的声音。
冲过去"砰"地一脚把门登开,见到里面的情景,顿时一愣,只觉得心脏仿佛被狠狠地捶了一下。
那个人,就那样躺在别人怀里,头发散乱,眼神迷茫,两脚敞开着,被人无情地贯穿、抽插,白浊的液体混杂着缕缕血丝沾染全身,污秽不堪。
那可是......自己可以舍弃全部来疼惜的人!
那样一个倔强到无可非议却又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的人......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流露出祈求的表情,只有在自己身下才如莲绽放......
于是,这一刻,失去的痛楚几乎击溃了高松,他的莫非,寄托了他全部生命的莫非,那个清高孤傲、恃才傲物的莫非......
再也回不来了......
"放开他!"
一声声嘶力绝的怒吼,高松扑到床边,拎起拳头将那几个赤身裸体的粗壮男人撂倒在地,然后扯过床单小心翼翼地裹住对方,将这具颤抖得厉害的身体抱进怀里。
"对不起......莫非......是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
沈痛而又哀绝地反反覆覆着这几句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自己的错,全是自己的错!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宁愿永远也不认识,哪怕只是错身而过,也不会把他牵连进这么多事件里。
紧紧搂着对方,抑制不住的眼泪汹涌而出,怀里的人挣了一下,于是手下越发的用力,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身体里。
"莫非......忘了吧......什么都忘了......这是梦,这只是一个梦......闭上眼,再醒过就什么都过去了......我带你回去......我们回别墅......我会陪在你身边,永远......永远......"
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害怕失去他,害怕得都不敢爱他,生怕一不小心自己的感情也伤害到了他,然而,还是失去了......
恨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自己过,恨得......连想死的心都有。
一室憩然,唯有那极度压抑着的道歉声,不断地,不断地,重复着......
良久,才从怀里冒出个声音。
"这位先生,我快被你掐死了!"
说话的人从高松怀里挣脱开,用手耙了耙有些凌乱的黑色长发然后抬眸一笑。
高松"喀啦"一下,当场石化。
这个人,确实很像莫非,但是只要细看上两眼是人都不会搞混,对方远比莫非要来得好看,不,与其说是好看不如说是更多了些柔媚,笑起来也不是莫非那种死气白赖让人寒上三分的"呵呵"。
愣神了片刻,然后一把扯开裹在对方身上的床单。那枪伤确确实实,形状和位置都没错,但是这样近看就能发现很明显是伪造的,而对方身上除了缠着的纱布上有血迹,其他地方丝毫没有擦伤的痕迹,根本不像是被从车里甩出落地后的样子。
现在一想,对方的长发散了一脸,凭监控器里那种角度其实根本是看不清楚的,自己很明显是被梁凤君的话冲昏脑袋失了冷静,加之对方胸口上的伤以及缠着纱布,所以才这么容易被误导。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高松伸手摁了摁狂跳的太阳穴,尽量语气平静,问道对方。
对方一愣,手指了指他身后,于是高松带着疑惑回头,然后看见──
摄像机,灯光装置,一桌子的道具和化妆品,两三个像是工作人员打扮的人,一个愣呆地坐在那里像是监工一样的人。而刚才那群身材粗壮的男人都简单披了些衣物,有人倒了杯水走过来递给坐在床上的这个人,甚至还笑着动作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称赞他刚才表情很棒。
"你看到了,我们在拍片,你正好闯进来,不仅踹坏了门还打伤了我们的演员,不过......"对方捧着杯子脑袋一歪,"你刚才那段话很棒噢,我差点就感动了。"
高松面无表情,撇了下嘴角,"让你打扮成这样在这里拍摄的人......现在在哪?"
"我不太清楚。"对方摇了摇头,"你可以问导演。"
那个愣呆在椅子上的监工听到有人喊导演终于回过神,"你要找的人应该和那些人在一起,走廊尽头。"
起身四下望了圈,然后转身出来,往走廊尽头走去。
高松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种耍人的手段,除了莫非,天下找不出第二个这么恶劣的人。
站在走廊尽头这间房间门口,沈了口气,然后推门而入。
房间分里外,门口都站着保镖,见到高松也不阻拦,反而替他开了里间的门,从里面传出来"哗啦哗啦"的声音。
"南风"
"万"
"碰""七筒"
"慢......叫吃!"
"啊!白老大,你居然连吃我三口!"
"怎么,你有意见?"
"不敢......你们这么大岁数干嘛老欺负我一个后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