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生活吧Ⅱ-Heart’s Desire----蛾非(琰汜)

"是不是那个写言情小说的莫非？"护士笑着问道。
"嗯！"凯应了一声。
虽然觉得没有听从西恩的话似乎不太好，但是待会一样也是要去看莫的，西恩总会找来的吧。这会他所有的心思都在‘可以见到莫'这里，其它的对他而言却都不重要了。
凯让护士将他送到病房门口就行了，心里想着就看一眼，决不打扰莫......自己转着轮子挨近门口，朝病床上看去......
但是空无一人。
凯不禁有些失望，眉头一缩，瘪了嘴，整张脸都沈了下来。
环顾了下病房，然后有些恋恋不舍的退了出去，轮椅掉了个头，却差点撞到人。
"啊、抱歉！有没有......"急急道歉，抬头，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口，"......撞疼你......？"
眼前这个人，穿着病号服，身材纤长，眉目清朗，一头轻逸的顺直短发。
"莫......？"
他想应该道歉要得到莫的原谅，又想抱住莫让他不要离开自己，想来想去结果却是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开口。
对方蹲下身，视线和他平视，弧起嘴角亲和微笑。
"迷路了？需不需要帮忙？"
"莫？"
莫非头一歪眨了眨眼，"你在叫我？"
"莫？你这是怎么了，莫？"凯有些激动地探出身子揪着莫非的衣服不放。
莫非敛起笑容一脸平静地看着凯，"你原来认识我？"
"我是凯啊！莫，究竟发生什么了？"凯睁大着眼睛紧紧盯着莫非。
他知道的，莫最喜欢恶作剧，最喜欢看别人跟着他绕圈子，所以莫一定是在开玩笑，一定是这样的！
"不要开玩笑了好不好？莫......"
只是这一次，莫非既没有露出恶作剧得逞之后洋洋得意的神情，也没有抿着嘴角强忍着坏笑，他有些无奈地耸了下肩，"对不起，我不小心撞到了头，把这几年里做的事情认识的人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说......什么？"身体被定住了一般，晶莹的液体在眼眶打转，好像随时都要泪如雨倾的样子。
"我说我──失、忆、了。"说完还很认真地点了下头，"......前后大约四年左右的记忆。"
"你骗人！"凯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扑住莫非，"莫，你是骗我的！你一定在骗我，对不对！我是凯，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凯......"莫非低喃了一声，动作温柔地抚着凯的肩膀，"对不起，我会努力去回想的，所以你不要难过了？......凯？"
一如以往温和而恬然的声音，却道出如此疏远淡漠的言辞，凯只觉得心里被愧疚和难过这两种情绪翻来覆去地席卷、冲刷......
疼痛不已！
"莫非，轮到你（声音渐小）检查了......"
高松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刚和西恩挂完电话，意思让他带着凯再晚几分钟上来，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这一幕。而西恩则是从电梯间里出来，看到眼前发生的，站在那里也是愣了几秒才有反应。
听到高松说可以去检查，莫非便要起身，被凯一把拽住。
"莫！你不要走......"凯满脸肆意着泪水，哽咽着祈求，"莫！你不会忘记的，我是凯！你再想想，你还记不记得‘凤爷'‘太子'......还有阿JIONG，卓，秋，你想起来了没有？"莫非的眼神动摇了下。
"莫，你一定能想起来，你还记不记得南沙海域？你受伤了，整个冬天都一直在我的游艇上。还有庄信，你最最怕他了......你都忘记了么？"
莫非甩了甩头，似有什么粘在头发上想要拚命摆脱那样，然后眉头皱成了一团伸手扶着脑门。
"莫，你再好好想想......"
"少爷！不要再逼莫先生了！"凯想要继续说下去，被西恩厉声喝断。
一时间，四周骤然安静。
莫非被高松带走，而凯就那样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
良久，才抬起头来。
"西恩......回去吧。"
"好的，少爷。"
被推着进电梯间的时候，凯回头看了眼莫非的病房，留下一个伤痛万分的眼神。
你说过我是上天派来救赎你的天使，你说过会留在我身边协助我管理戈林......
难道，你都不记得了？

之后，西恩陪着凯又去了医院几次。
莫非的病情如故，见到凯，虽然笑得亲切，却多了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有几次，凯习惯性往莫非身上黏，被莫非不着痕迹地闪躲开来。
"这才是真正的莫先生？"西恩远远站着低声疑问。
一旁的高松点了点头。"嗯，是个......不太容易亲近的家伙......"
"希望莫先生快一点恢复。"西恩偏过头看了一眼缠着莫非的凯，"虽然是个令人头痛的主人，但是总比这样让人不自然的相处方式要好很多。"
"我也希望他快一点恢复......"高松这样说道。
西恩觉得会有后半句，但是等来等去却只有令人压抑的沈默，看了眼高先生，却发现他似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所以那后半句话也就只有高先生自己明白了，和凯少爷一样，那些屯积在心里的执念，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折磨着自己。
除却去医院探望莫非，凯将大部分的时间花在了重新学习站立和行走上。
"匡啷！"
从凯的房间又传来很大的东西被撞倒的声音，在厨房准备下午茶的西恩，有些担忧地抬头望了一眼天花板。
每当这个时候，凯总是拒绝他陪在一边。也许那个生来优越的少爷，是不希望自己看到他那幅有些狼狈的样子。但是凯的手臂和小腿上磕出来的越来越多的瘀青，让西恩觉得要是放任不管实在是很失职的事情，而且从意大利那边传来的消息来看，现在的情势也不是可以让少爷无所顾忌地任性以至于什么都不管的时候。
电话铃声响起，西恩擦干手跑去接电话，这时候楼上又传来一声很大的碰撞声......
凯在地上挣扎了两下，终是放弃了徒劳喘着气趴在地上。
莫非掉下楼梯时，离得最近的人却没有办法施以援手，因此在凯的心里造成深深的自责和内疚。
如果不是自己坐在轮椅上没有办法去拉一把莫......
所以莫受伤了，因为自己的无能。
凯这样想着，试图挪动那两条毫无知觉的腿......不是没有知觉！有的！只是因为自己害怕，害怕到不敢再次站立起来。
戈林和任何一个古老世袭旁系繁多的家族一样，优胜劣汰，弱肉强食，所以爷爷不得不对外宣称自己是因为脊椎受伤而无法行走。
于是......连做梦都会听见，那一个熟悉到骨髓里的声音，反反覆覆地嘲笑自己。
凯！到我这里来！你是胆小鬼吗？！为什么不过来？
"可恶！"
凯狠狠地捶了下地板。
我说过，不恨你！这辈子都不会恨你！但是......
现在却恨不得杀了你！
梁凤君！
"少爷......"
西恩已经推门而入，在敞开的门上象征性地敲了敲，见到凯正摔在地上，走上前将他扶到轮椅上。
"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西恩半蹲在地上，手指沿着凯的小腿由膝盖至脚踝轻抚而过，"如果少爷想练习走路，我们可以为您联系最专业的医师，在他的指导下进行训练恢复起来一定很快。"
"不需要！"凯冷冷回答，见西恩依然站在自己面前，有些不解，"有什么事吗？"
西恩微微一躬，"意大利方面希望少爷尽快回去，莫先生失忆的消息传了出来之后，您的姑父正积极收购小股东手里的股份。"
"我不回去！"凯口气坚决地回答西恩，说完自己转着轮椅到了窗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如果莫恢复不了，我就留在这里陪着莫！"
玻璃上倒映出少年流金一般的眸子，如熔岩炙热，灼灼地望着远处。
"少爷，你难道任由戈林陷入危机？"
凯回过头来，"西恩，你管得太多了！"
西恩深深一鞠，"对不起，少爷。"随后退了出去，临到门外，直起身，"少爷，就算你赔上整个戈林，莫先生也不一定会恢复记忆，这就和您的腿一样，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用，只是取决于你自己。"
凯一怔，愣愣地看着门口，什么话都没说。
晚餐照例是和西恩两个人在异常冷清的餐厅里，自从莫非住院后，这栋原本就没什么人气的别墅便显得越发生冷。
凯显然对于下午的争执还介怀在心，闷声不吭顾自用餐，于是气氛沈重而压抑，用餐完毕后凯便径直回去房间。
回到房间后，凯只觉得困，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练习走路耗了太多气力，总之一倒在床上就开始陷入乱梦中。先是梦到自己还小的时候的事情，跟着一个金发褐眼的青年后面笑得无拘无束；然后又梦到和莫非在南沙海域晒太阳，对方一脸病容但是眼神温和而亲切，令人无限安心；一会儿情景又跳到自己18岁的生日宴上，只是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剪了一头清爽短发戴着银丝框镜的莫非，还是如以往那样在人前总是不忘维持优雅绅士的举止，一手擎着高脚酒杯，一手勾着高松的骼膊，渐行......渐远......
"莫！不要走！"
凯惊叫着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
"是梦......"
吁了口气，伸手抹去额上的冷汗，蓦的，动作定格住，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天花板，随即双手蒙住眼，然后松开，如此反覆，最后自己挣扎着撑坐了起来。
四下望了一圈，琥珀色的瞳孔里溢满了不敢置信。
"西恩！"
凯大喊了一声。
门被推开，西恩微笑地走了进来，身后一溜涌进好几个女佣。
"少爷，您是想先沐浴还是先阅读今天的报纸？"西恩躬身准备听从自己主人的吩咐，不想一个枕头飞过来正中脑门。
不紧不慢地弯下腰捡起枕头，拍了拍递给站在一旁的女佣，保持着一贯的微笑，说道，"没想到少爷一醒来就这么好的精神。"
凯虎着一张脸有些怒意，"西恩！谁让你这么做的？"
西恩仍是微笑，"因为少爷无论如何也不肯回来，所以我只好使用这个方法......"
"滚！"凯大喊着随手在床头柜上拿起东西便都丢了过去。居然敢下药，居然擅自将自己带回了意大利！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意大利的卧室里，一瞬间还以为是梦境的延续。
西恩站在那里任凯将床头柜上那些价值不菲的摆设一股脑地砸在自己身上，有温热的液体自额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而凯却没有停手的意思，依然在那里大吵大闹。
"我要回去！回到莫那里！听到没有？"
"现在就给我去准备飞机！"
"都愣在那里做什么？"
女佣们一边收拾着地上狼藉，一边向西恩投去求助的眼神，少爷这般失控的情绪，她们谁也近不了身，也想不到办法来安抚，其实当看到传说中新来的年轻管家抱着熟睡地少爷进门的时候就已经惊讶地不得了。
"少爷，戈林需要您打理，您不可以离开太久......"有资历比较老的女佣轻声劝了句。
"我不管！"情绪失控的凯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将枕头丢过去，冲着对方大声吼着，"你们都是坏人，要把我和莫分开！走开！都给我走开！"
西恩箭步上去一把拽开女佣，抬手给了凯一个巴掌，"啪"地一声脆响，让房间里除了西恩以外的人都愣了一愣。
"少爷！请不要再任性了！"
凯摸着滚烫发热的脸颊不敢置信的瞪着西恩。
认识西恩不算久，但是却是第一次看到他情绪起伏这么大，或者说，自从出生以来，凯还是第一次被人打，尤其，对方还是一个下人。
西恩的情绪率先平复下来，意识到自己做什么心里也是一愣，随即尽力心平气和道，"少爷，您的姑父已经多次提议派遣费里欧先生前去接掌MG，您应该知道费里欧先生是他自己人，而莫先生名下的股份和基金也有被人挪动的迹象......莫先生如果知道您因为他的病情而放手戈林不管不顾以致失去戈林的话，以莫先生的性格和脾气，你也知道他会怎么样......"
凯回头看向西恩，琥珀色的瞳孔里水光流转，然后他注意到西恩额头上的伤，正要伸手过去被西恩一把拽住。
"少爷，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凯点了点头。
"替我拟份公告，撤去莫在戈林的一切职务，冻结莫在戈林的所有股份和基金，收回MG远东贸易有限公司，总部派遣皮埃特罗．托纳多雷先生前往接任。"
莫，对不起，现在只能牺牲你了......
叩叩！
书房的门被敲响。
"进来！"凯埋首于大堆文件，表情肃严，一手拿冰袋敷着有些红肿的脸颊，抬头看了眼进门的人，一声不吭低头继续看手里的文件。
西恩动作很轻地将咖啡杯放下，挟着托盘正要往外走，被凯出声叫住。
"西恩，等下。"
西恩停下脚步，转身，优雅颔首，"少爷有什么吩咐？"
"额头......没什么大碍吧？"凯一边问着，一边端起咖啡杯遮起自己的心虚。
"托少爷的福，还不需要休假养伤。"西恩微笑地回答他，随即走到凯的办公桌前，隔着办公桌伸手在凯肿起的脸颊上抚了一下，"身为佣人，对主人不敬，如果是在古老的时候，会被处以怎样的刑罚？"
"剁──手！"
凯嘴角一扬，"但是，我已经喝习惯你泡的茶了。"
西恩微笑着从容应答，"现在，如果对佣人处以私刑可是触犯法律的。"
"那好......"凯手支着脑袋，灿灿一笑，"西恩就想个办法，明天的会议上我不想听到姑父在那里啰哩巴索的。"
西恩挟着托盘，躬身，"请允许我参考一下莫先生的做法。"
凯放下咖啡杯，手指摁在眼角向两边拉，"如果你有莫那种可以杀人的眼神和气势......"
于是西恩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危机感。
次日，戈林总部会议大厅。
"就算莫先生出院也没有办法立刻接任MG的事务，而总部派去的托纳多雷先生根本不了解东南亚的情况，我坚持让费里欧前同协助管理。"
说话的正是凯的姑父──萨缪尔，有意将戈林据为己有并早已将这想法付诸于行动的人之一。莫非失忆的消息便是从他这里传出来的，很显然，没了莫非这个多管闲事的外人在凯身边步步紧逼，对于他或者任何一个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人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而这个消息知道的人越多，那么凯孤立无援形势也更加明显。
"我反对！我不赞成将两位重量级的公司主管全部遣往MG。"立场站在凯这一边的首席财务官保罗率先提出反对意见。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几年前董事长将保罗先生连同您的所有得力助手一起遣往那里......难道保罗先生自认自己的职位无关紧要，还是认为董事长的决策是错误的？"萨缪尔反驳道。
见保罗不作声，萨缪尔笑得有些许得意，以为事在必得正准备开口继续说下去，这时候会议厅的门被敲响。
"进来。"一直沈默不语的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开口。
门开，西恩单手托着托盘款款走了进来，将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放在凯的面前，从怀里掏出温度计靠着杯口探了一下，"少爷，温度刚刚好。"随后骼膊夹着托盘一手背后向众人躬身行了个礼，在一众目瞪口呆之下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