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做什么?医馆不管了?"我坐在那里没有动,只是仰着头看他。
"去看诊。"他眼睛有些飘忽不定,又在胡思乱想了吧。哎,既然那么怕失去我,就别总是逃避阿。
"咦?哪家又有人病了?"我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回厨房拿了些吃的给他。
"城外王员外家的小儿子。"他看着我放到他手里的烧饼,声音很轻,是想到了悲伤的事了吧。
"嗯,快去快回。路上把烧饼吃了,别饿着。"小朱小锦奇怪的看着我,我只是笑笑。
白段卿点了点头,走了出去。我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轻轻的叹了口气。
"老板......"小锦看着我,他眼里流露出来的感情有点复杂,我看不透。
"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个借口,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怎么可能会忘记昨天王员外在店里烦恼的事情。
昨天,王员外还在为小儿子去都城赶考的事情烦恼,本来就体弱多病的孩子,自己却不能前去照顾他,即使作为一个父亲不好表露出来,但总归还是会担忧的阿。当时不止我和小锦,就连白段卿和冰山也在场阿。看来他已经慌不择言了吧。
"小朱,帮我个忙。"他不说话,算是默认了吧。"跟着白段卿,晚上的时候,他要是还不回来,你就帮我打他一顿,然后把他给我拖回来。"
冰山走了出去,他也许会哭吧。冰山,你就让他尽情地哭一场吧,我还不想发放手呢,只是跟我在一起,他总会觉得悲伤吧。但是看着他难受的样子,我会心疼啊。
姓申的和那个男人一前一后走了,他们两个的羁绊也许断了,可是谁都看得出来情还是连着的,就像断掉的莲藕,丝却紧密的连着,只是未来不可卜阿。
何苦呢!
坐回了那把椅子,有些无力地靠在桌子上。"小锦,下回不许再开门之前放客人进来。阿,算了。反正又是孟凡你派来的吧。小锦,帮我把店门关了,今天不开店了。"小锦应了一声就开始忙活起来。
"想说什么?"我问孟凡,但是还没等到回答,就有声音响起。
"怎么一大早就关门了?"正在小锦关门的同时,外面响起了这个我非常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卓扬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孟凡看到他眯起了眼睛,卓扬倒完全不知道孟凡的事,只是看到他坐在旁边愣了一下,坏笑道,"这一大早的怎么回事啊?小白呢?被你气走啦。"
气走?该生气的是我吧。我有些自嘲的笑笑,转头对她说,"呵,说笑呢吧你。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我这儿茶叶还多着呢,不急着进货。要不我给你介绍几单生意?卓扬,你看咱俩谁跟谁啊,介绍费就不跟你要了,只是月底分红还是要的,我也不多要,就百分之二十吧,你八我二,很赚的。"
"呵呵,还说你不奸?你啊,真是越来越异想天开了,还分红呢,我掉的钱你别想捡着。还有我今天可不是来找你的,我来找你们家小白的。"
"白段卿啊,他说出去看诊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你改日再来吧。"这不是假话,白段卿说去王员外家,可是这根本不可能,就算去了,也不定出了人家之后晃荡到哪里去了。
"你少瞎掰了。医馆就旁边,什么人来请的你会不知道?"卓扬语气里带点酸味。
"他自己去的,没人来请。"
"哎,多好的孩子啊,你干嘛那么欺负人家?都被你气走了。"卓扬叹息的摇了摇头,还假惺惺的擦了擦根本没有泪的眼角。
"你那只眼睛看见我欺负他了。"我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卓扬的鼻子对着她吼。
"瞧瞧,瞧瞧,原形毕露了吧,你一定就是这么压榨小白的。对不对,小锦?"小锦很明智的保持沉默,孟凡乐得在一边看戏。卓扬继续说,"你看小白对你那点不好了,他那么喜欢你,什么事都顺着你,宠着你,你想要的他都尽力给你,你不想做的他都尽力为你代劳。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你要是不喜欢他,就把他给我吧,就算我对他不是那感觉,我也有自信比你待他好。"
"你......呵,那你就去抢啊。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看上的那个吴家小姐最近要到城里来玩,吴老爷可是很喜欢品茶的。你说他们不到我这里来坐坐的可能性有多大呢?"卓扬还是擒着笑等着我接着说。
"你也知道我说错话的几率不大,况且咱们关系不错,断不会把你那点欺诈伎俩抖出来。只是,你也知道医馆和我这茶舍就隔了一个布帘,弄不好什么不慎掉到小姐的茶碗里就不好了嘛。"
说到这儿,卓扬眯起了眼睛看着我,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岑泱,你要敢我就把你剁了熬汤喝。"
"那我就化成厉鬼,天天找吴家小姐去玩好了,她那么美丽,心地善良,一定会......"
"你......"卓扬开始发狠了,我都能听见她磨牙的声音了。
"嘿嘿,开玩笑的,只要你不打我们家段卿的鬼主意就没事。"
"哼,小白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晚上吧。要等你就找个地儿坐吧。"卓扬哼哼一声,拉了把凳子坐下,还顺手拿了棋盘棋子,摆在桌子上,开始摆小人脸,黑的、白的、哭的、笑的什么都摆,只不定还能摆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来呢。
我坐到她对面,对她说,"你可真有聊,来吧,下五子棋吧。"
她抬头白了我一眼,说道,"你才是真有闲呢,没事干就去开店啊。要不就把你的麻烦解决了去,别来烦我。"
我明白她指的麻烦是孟凡,我现在也觉得有些棘手,如今孟凡站在我面前,可是我的身边已经有了白段卿了,踢开那个,我的心都要滴血的,不忍心伤害他们,不如说看到他们受伤,我一定会伤心欲绝,况且我又是这么怕疼的一个人,哎!不过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吧?"不理卓扬,径自拿了黑子下在了围棋中天元的位置,却转过头对孟凡笑着说。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还没有死,还有我还是很喜欢你。"孟凡平稳的声音飘过来,很舒服,可是卓扬很煞风景的邪笑出声,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啊,我知道,我已经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我没死了?"这里面有着明显的强烈的带着质问的怒气。
"不,我今天才知道。"我冷冷的看着他,其实我已经感觉到了心上被撕开的痛了,即使是对话,也让我觉得莫名的痛了,因为我已经决定要放弃了,放弃这个人了。
"可是你一点都不惊讶。"他不可置信的问出来。
"我很惊讶啊,你没看到我忘记向那个人要茶杯和茶钱了么?我被你吓到了,白段卿也是,所以他逃命似得跑了出去。"孟凡听着,眉头紧锁但还是继续听下去。
"我都已经知道了,所以以后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和他面前了,我不喜欢他那么慌张的表情,那让我觉得心很痛。"
"你和他......"
"我和他私订了终身,发过誓再也不分开了。"
"你真的喜欢他?不要把同情当做爱情。"卓扬听了这话抬起头在我俩之间来回瞟着,迟迟不下一子,我敲了敲桌子示意她不要走神。
"如果只是同情,我想我会帮他找个美丽的妻子的。我明白我自己的心意,如果没有爱情,我就不会带着他到这儿定居。为何你就认定我对你的就一定是爱情呢?"
"我......"我心很痛,很痛。爱上一个人是痛苦的,同时爱上两个人更痛苦,没有最爱,只有最痛。看到他犹豫,我知道我快要赢了,我快要让他放弃了,可是心痛的不想呼吸,就连现在这种让人舒爽的秋风都变成了锋利的刀切割着我的喉咙,我的肺。
"你不用那么麻烦的去找理由了,我放弃你了。"
"我,我不会放弃,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你!"他抓着我的肩膀对着我吼叫,一盘棋也因为他的冲撞散落了一地,小锦吃惊的看着孟凡,卓扬举着棋子的手空在半空中。
"你这又是何苦呢?"我替他苦笑,同时也笑我自己,这又是何苦呢,我总是在伤害着很多人,也总是在伤害着自己。
"这五年里,我每日每夜的想你念你,打探你的消息,甚至连看你都要偷偷的站在街角,为的只是不让你受牵连,我要反击,我要抵抗卓辉,如果我不销声匿迹,他就会用你来威胁我,伤害你,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我只要你安全,所以我假装跳崖。我要为你造就一个安全的世界。"他放柔了声音说。
我哀伤的闭了闭眼,悠悠的对他说,"太迟了,太迟了,孟凡,你知不知道,已经太迟了。我的身上没有因为你留下疤痕,可是我心上满是因你而破碎的痕迹。就连时间也不能拯救我,然而是白段卿拾起那片片碎裂的心的碎片,然后将它用他的温柔织成的线缝补好。纵使他的手、他的心都被那碎片狠狠刮伤,也从来没有停止过,是他把我的心重新缝补好。你叫我怎么负他?我对他,不是怜爱,而是爱惜、疼爱。我爱他,你知不知道?"
孟凡放开了我,我跌坐回凳子上。他眼神有些游离,我的又何尝不是?
"我......我不介意你身边另有一个人。"他的声音带着颤音,我听得清清楚楚,我却被吓坏了,惊恐的望着他,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那只会不断伤害自己和对方,一直到永远。
石入静水
"算了吧,孟凡,你不介意,我介意。我不能让白段卿再受到伤害了,那不公平。"不去管那一室的散乱。
小锦有些被吓到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望向卓扬,卓扬放下棋子,开始整理散落在桌子和地上的棋子。
"那么你这样放弃我,对我就公平么"孟凡像一头正在咆哮的狮子,他得愤怒让我惊慌失措。我不再说话,看着卓扬将棋子放回棋盒,然后看着孟凡伤心的离去,心很痛,无法言语的那一种。
然后,我笑,笑自己的傻,明知道会这样痛却又自虐似的将它付诸行动。笑到卓扬开始张皇的寻找可以打昏我的木棒。
最终笑累了,坐下来,什么都不想,只是呆呆的看着门口,我所有的意识都在空中漂浮着,无法思考,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思绪还在。
"泱,我饿了。哼~"白段卿懒懒的声音飘过来,我木然的转过头去。
"那是什么?"白段卿一愣,懒意全然没有了,边假笑边看着我。
"猪,猪啊。"
"我知道那是猪,你弄回只猪做什么?"
"养。"
"养?你养我养?"
"我养。"
"你养?到时候你又一头扎到你的医书里了,到时候还不是我养?哼,先进来再说吧。"
"不会的,不会的,你看,先在屋后的菜园不都是我打理的么。"
"随你,我累了,回屋睡会儿,你给你那头猪找个地方,别让我一醒来就看到它在我的茶馆里。还有卓扬找你有事。"
"哦,可是中午了,我想该吃午饭了吧。"
"中午拉?时间过得挺快的呢。卓扬会做饭,让她来吧。"
搔搔头发,回屋去了,其实完全没有睡意,只是躺在床上发呆而已。看到他回来了,飘荡的意识回来了一半了,可还是没想好怎么面对他,他已经被吓到了,我不想让他觉得恐慌。
恍恍惚惚的就睡过去了,也许我真的是累了。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白段卿在后院圈了个猪圈,那头猪在里面悠闲的啃着猪食。
回茶馆见到白段卿正在蹲在地上忙着给那头猪做食槽呢,卓扬在旁边帮着他。我从后面抱住他,全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白段卿有些猝不及防的向前倾。"做得不错嘛,一个下午就圈了个猪圈出来。咱改行做木匠吧。"
"呵呵,泱,你中午就没吃饭,现在饿不饿?"
"不知道,没什么感觉,饿了再说。你还没走呢?"后一句是对卓扬说的,她在这儿没什么好事。
"没办法,谁让我这么好心呢。"说着还故作潇洒的甩甩头。
"瞎扯。"我鄙视的瞟了她一眼。
"卓扬说用我做的药去卖钱。"白段卿温和的笑着。
"你不卖茶啦?"
"卖,但是多方面发展也是重要的。"
"切,买我们的药方?"
"成药也没问题。"
"我们不要现金,你让我们入股就行,每年分红。药方的话,咱们股份对半分,成药的话,当然便宜很多,我们三,你七。怎么样?"
"你也忒黑了吧,啥事不干就想得三成。"
"不干拉倒。"
"得,就当我没说。你们二,我八,行不行。"
"一口价,你七,我三。"
"岑泱!这么多年,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么狼心狗肺呢?"
"多谢抬爱,咱亲兄弟明算账。答应不答应吧?"
"得,就这么着。我要......"
白段卿温和的看着我们讨价还价,那笑容一直没变,一如既往地让人觉得舒服,被包容的感觉。就好像今天一如平常,孟凡从来没出现过,这让我鼻子有点发酸。等小锦把卓扬送走了以后,我抱着白段卿,流下了眼泪,他只是温柔的抱着我什么也没说。
日子还是一天一天的过,孟凡来过几次,也只是远远的看着,白段卿我不知道,反正我心里不是什么滋味。
几日后,那个怪异的男人又来了,手里依然拿着一壶酒,却不喝,向小锦要了壶茶,就喝了起来,好像是想事情,沉默不语的坐在角落里。
我停下手里的帐目,其实也没多少,只是没事做,就只能算账,开始想小锦和小朱的事情。我不是没叫他们回去过,可是他们却仍然要继续留下来。如果是因为孟凡安插在这的眼线,现在孟凡已经暴露了,他们也就没必要仍然留在这了,那么他们留下来是为了什么呢?有点想不通。
小锦并不是一个狗腿的人,可是却总是狗腿的围着这个男人转,很让人费解。这个怪异的男人和孟凡认识,或者说和孟凡认识的那个姓申的有什么渊源,看他们两个的眼神,不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样子,倒像是有所顾忌的恋人?想到这个词的时候,我抬头看那个男人一眼,没错,那种感觉不会错的,那么小锦为什么那么殷勤,又为什么非要留在这儿呢?
"老板,茶钱。"客人陆陆续续的走了,看看日头,是要关店的时候了。
"有件事想要和你说。"男人开口,不需多言,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的‘你'指的就是我。"劳烦你过来一下。"
"什么事请讲。"坐在他对面,他给我倒了杯茶,自己却斟了杯酒。小锦很机灵的关了店门,顺便叫小朱把白段卿请来。
"我......在你面前坠崖的是我,不是孟凡。一切都是串通好的,是一个局而已。"他没有喝那杯酒,反而使用手指蘸着酒汁在桌上乱画符,我沉默不语,白段卿坐到我身边来拉着我的手,笑得很美丽。
"我一直伪装成孟凡的样子,欺骗过所有人。"说着,不知他从哪里变出的面具,好像是人皮的,反正看着跟真的人脸一样。戴上之后,他继续说,"为了造一个假象--乌夜的教主已死。等待他们放松戒备,一举攻下卓辉。"他的声音都变了,变成了孟凡的声音,虽然有些细小的不同,但是配上那张脸,没有人能会怀疑这个人不是孟凡。"遇见你的时候,我们已准备了三年,如果因为你而放弃,绝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