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于挤了进人堆,好不容易才走了上前,伸手给了榆林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土耳奇蓝,是海的颜色,自由的颜色"
榆林嘴吧往上勾了起来,在阳光下看着这颗石头,有种海天一色的感觉。"原来是土耳其石,海的颜色,好美的颜色。跟他很配。"
"这位公子,你真的识货。这个是独一无异的。我们进的货又极少,真的是个珍品。最配就是这位小兄弟。"老板眼角看了若于一下,眼睛就亮了起来,很久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人儿了。
"这位小兄弟喜欢的话,我就给你们算个便宜的。"说着,就手脚麻利地把石头包裹起来往榆林手里塞。榆林一开始还未决定要买,但看老板这么热情就不好意思地拿了银两付钱。
看着榆林手上的包,若于就有点无奈,这个老板分明是骗人的,这个世界上那有一个地方叫土耳其,更别说甚么土耳其石。傻瓜,口里细细地说着。榆林看了看身旁低着头若于柔声地说:"你也喜欢吗?"
若于连忙摇头说不,他才不会像榆林那么傻,刚才榆林所说的那个"他"可不是自己,那又何必夺人所爱。
"你说,天跟海应该是一对吧,他很喜欢天空,应该也会喜欢这颗奇石。"榆林珍惜地把石头收回衣襟里。虽然他没有言明,但若于清楚知道他所说的是冷惊霜,因为再过几天就是他的生日,这次恐怕只是用办货的名义来为他买礼物吧。
轻哼了一声,又想起了榆林如何利用自己,心情就不好受。快速地抽出了一张纸写着"我也要买给他"
然后放眼看了看四周的商店,找到了一家用金漆写着"明宝楼"的古玩店,就想都没想拉着榆林走了进去。
"公子,请问想找些什么古玩?"胖胖的老板瞇起了眼,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裂嘴笑了起来。一看两位公子的气质就知道是富家公子出游,于是努力地把最贵的玩意都拿出来给若于挑。
"公子,你够眼光,我们几十年老字号,谁不知道我们的古玩是全城最上品的呢?"
若于有点不耐烦,看到老板双眼挂着两个"钱"的符号就更加觉得厌烦。想都没想,拿起钱袋把一整袋掏光,就直接递了上去。
"啊...好...好的,小的明白,这件是我们最上好的,公子是送人的吧,我给你包好"
老板从柜里拿了一颗如水晶球般通透的夜明珠,说来说去就是夸这个是天上有地下无的稀世奇珍,然后用个紫色的锦盒把它包装得一丝不苟,恭恭敬敬的就送了他们出去。
"若于,送这个也太贵了吧。"榆林有点不好意思提醒了他一下。
"你可以送,我也可以"嘴里慢慢地打比着,每个字都让榆林看得明白。榆林一时说不出话来,然后又说:"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都是你的自由,只是想你留着点钱,万一以后有甚么事都可以用得着。"
榆林摇头叹了口气,好像是说若于是个二世祖一样。若于一时又气了起来,"他的钱我一点都不稀罕,既然是他的我就全都给回他吧"低着头没有让榆林看到他的口型,然后就独自走开,榆林只好紧跟在后面。
"走了半天,都累了吧,我们上茶楼上坐坐,我请客。"
若于横眼看了看他,有人请当然是要吃过饱,把怕你么!大步就走了进去,随便地向小二指着餐牌上最贵的东西,榆林只是一脸无奈地看着,但却没有阻止。来了一桌的菜,榆林只是吃了一点,若于就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吃着吃着,这家的厨子还不错,味道都挺好的,吃好吃的,心情都好像会好了一点。榆林看到他吃得陶醉,心里高兴,还坐在一旁耐心地帮他添茶。
抬着了撑得鼓鼓的肚子大步走出茶楼,其实说是办货,但却更似是带若于来游玩,走了半天,根本就没有买到了多少东西。若于回头狠狠地跟他说:办货!
榆林噗一声就笑了出来,还以为若于忘了今天的主旨呢?
"别担心,我已吩咐了小超去办,你就放心去玩吧。今天想买甚么就放心去买吧,我付。"说着,手揉了揉若于的脑袋,又带着若于到了一条热闹的街道去。边走,榆林细心地介绍着这里的环境,还边拉着他去看那些稀奇古怪的地道小店,好像是看准了他会喜欢一样。若于看着看着,连自己生气的事都忘得一乾二净,开心地跟着榆林四处走。眼光只要停留多过三分钟的东西,榆林就自动帮他买回来,吃得他不亦乐乎。
若于边吃着甜饼,边想着自己的肚子真的不争气,一有好吃的好玩的就好像自然地被收买了,现在榆林看起来也像是比较招人喜欢。榆林看他高兴就只是满足地微笑。
"若于,你看,站这里就看到全个孟商城的景色了。"榆林在城楼上指着前面的景致,好像都罩上了黄昏的金黄。人们都赶着回家,叫买的都收起了摊子,城中没有了早上的热闹却有了另一种的安然感。
若于只是注视着自己手中的小吃,没有太理会榆林的说话。
"若于,你看,前面的那处就是出孟商城的必经之路,主人往常都会从那边出城,说那条小路出城比较快。"榆林放眼看着,然后又回头看了看若于。
若于只是没趣地点着头。
"但是那边其实不是最快的路,而且有土匪出没,没武功的话,不安全。"榆林摇了摇头,眉头皱了皱。
"其实,那边,就是在我们刚才去过的茶楼后巷有条小路,很少人知道。一路走就会看到一片竹林,那边的花很漂亮,我也很久没有去看了。只要出了那片竹林,就会到一个叫莫愁的地方,那边没有这里繁盛,但人却很纯朴,是一片少有的乐土。"榆林说着,眼睛充满了向往,好像是回忆一件很久以前的事。
若于忍不住跟他说:"你不去?"
榆林愣了愣,还是挂着淡淡的微笑说:"去不了,去不了,还是找人代我去比较好。"
若于没有再看他,只是点着头,他不清楚榆林曾经发生过甚么事,但却看得出那个地方是一个榆林又爱又恨的地方,于是他决定不再多问。
"天色已晚,再等一会就会凉了,我们再走走就回去吧。"榆林拨了拨若于吹得凌乱的头发,帮他重新簪上。
下了城楼,若于一边走,一边想着,下次再出来又是何时呢?不自觉地想得出神,当回过神时,就发现自己又回到和无名走过的小街,还记得那天无名带着自己走了好半天,还想诱骗自己走回破寮,他才没有那么笨呢?又想起小客栈里的如花老板和无名强忍住作呕的滑稽样子,不禁就笑了出来。这些都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不知道他去了那里,又有没有想过自己呢。他可算是个挂名徒儿,但这个不负责任的师傅竟然一声不响就丢下他自己一个,现在都不知道走了那里去。想着,心中就又觉得好气。
"冷,穿着。"榆林把自己的外衣搭在若于身上,有着榆林的余温,确实比较暖和。眼看着,天都快黑了一半,应该要离开了。
再回望一下街道,当是个回忆也好。忽然,眼角滑过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高大挺拔,高昂阔步地从街角里往这边走过来。若于的心跳慢了半拍,脚不自觉地停了下来。眼前的人好像是从他的回忆中走了出来,眼光仍是锐利,但脸上却多了几分倦怠。他不由自主地把眼神都停留在无名的身上,好想冲出去,但脚却像加了铅一样,一步也不能移开。时间好像停了,他真的没有想过,真的没有想过会这样与他重逢,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知味,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但更多是惊慌,手心冒着冷汗,充满着不知所措。
无名转过了街角,往反方向走着,应该是要回客栈,若于想叫,但叫不出声,更多的是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这个月来发生的事,心中就觉得痛。无名好像是有感应般,突然又转身往若于的方向望去。若于看到他往自己走来,耳边是轰了一声,吓得连忘转身往小巷里闪进去,尽量让自己缩小,最好是慢慢地消失。借着小巷的垃圾遮挡,看着无名近在咫尺的身影慢慢地在小巷外走过,若于突然觉得无力,心口压得很重,身挨着墙身,跌坐在角落的暗处。从来都未试过这样狼狈,这样去躲一个人。看到自己手上身上都脏兮兮的,就不禁想笑出来,好像发生过的事突然间又一遍遍地在脑海中重现。
"无声,无声..."
远处传来了脆弱的叫喊声,但却有力地轰进了若于的耳里,深深地打进了他的心里。若于裂嘴笑了起来"哈,改得好,好名字,无声,怕我真的变成了真正的无声了。"眼泪不争气地直掉,这就是骗人的后果吗?那,老天爷也罪得太重了吧。若于失声地哭,哭到已经再听不到无名的叫声后,才缓慢地从暗巷里走出来。拨了拨挂在身上的垃圾,整理了一下衣襟,肿得发疼的眼睛发现了身边的黑影。榆林正靠在墙边静静地看着他。
榆林的面色被月亮照得发白,若于知道自己的面色也没好看多少,二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榆林没有问若于为什么要躲,为什么要哭;若于也没有去多问榆林看到了多少,二人只是随随地走着。
走了几步,榆林终于忍不住,一把抱着了若于那无力而强忍着微微抖动的身子,他抱得很紧,若于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放松,眼泪像是缺堤一样不受控地掉在榆林的怀里。再也忍不住了,太沉重了,原来无名在自己心中己占了这么大的份量。若于从来也没有想过会这么在乎他对自己的看法,他现在真的没脸去见他。自己根本就是个小骗子,一开始就没有跟他说真话,难道自己还有资格去怪别人吗?
榆林听得若于的啜泣,心里就觉得难受。他带着浓浓的鼻音小声地哄着:"乖,没事,没事,很快就好了...没事...一切都会变好的..."
第三十八章
"无声,无声...你是不是在附近?"突然心好像跳漏了半拍,有点抽痛,感觉好不舒服。无名往前面走了好几个街口,慌张地四周张望着,一声一声的叫喊,打破了街道上宁静的气氛。
"无声..."总觉得自己跟他的附近,但却找不到他的身影。推开了前面挡路的人,视线明朗,但最终也没有找到他。途人已向无名投以厌恶的目光,但无名没有理会,只是继续横冲直撞地拼命地寻找那熟悉的身影。
无名对自己的敏锐度一向都很有信心,就凭着这份种微弱的存在感,无名就可以肯定那人就在不远处。
自从半个月前与玄参见面后就一直觉得心绪不灵,总觉得是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跟无声分开的日子虽然短暂,相处的日子也没多长,但却好像满脑子都塞满了那个人的片段,很久没有跟人轻松地共处,总觉得无声是个特别的存在,是活了这二十年来从未遇到的感觉。好像第一眼就确定了一些东西,一直烙在心里,看到他为了些小事,为了点微不足道的点心呵呵笑时,就可以忘记自己的痛苦。这种没有任何负担的单纯感情,像毒一样一下子就可以叫人上瘾。
一路上心中有所牵挂,想着要尽快赶到孟商城,但却放不下手头上的任务,要不是答应了帮玄参找寻程若于的下落,恐怕他早已回来。
程若于,一个无名小子。从玄参口中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时,无名就感到非常好奇错愕。还以为这个小子一世都不会对其他人有所牵挂,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才可以吸引到玄参的注意呢?
但这份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好奇感在这大半个月里已完全磨光。一路上盲目地找,浪费了不少时间,令无名更加着急。单凭着玄参那依稀的记忆,所形容的种种,无名只知道那个小子的名字叫程若于,长相应该不错,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好像不懂武功,穿着一身夜行衣。比较特别的应该是他的眼睛,因为这是玄参形容得最仔细的地方。他的行为有点古怪,整体的感觉就不似本地人。
这种算是甚么形容,死小子,就不会有更好更明显的特征吗?他可要知道每天进城的外地人有多少?这样寻人,彷佛就是大海捞针,最少也要用上一年半载的时间。
带着烦燥的心情又花了大半个月,仍没有任何消息,无名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真实的存在过,还是...一个幻像,一个深埋在玄参心里的幻影。想着,无名的心情不禁有点压抑,三年来的思念,玄参不好过,无名看着自己的好友这样过日子,意志消沉,他也不好过。那个死人好像是有意在惩罚所有活着的人,就连他们身边的人也不放过。每想到这里,无名都会轻轻的叹息,他想要一个新的景象,不想象他们一样自欺欺人,只要有一个机会,一个机会能把玄参从深渊里挽救出来,那怕只是个幻影,无名也一定要找到,最起码也要令玄参彻底死心,别再无意义的沉沦下去。
一路上没日没夜,就连睡觉的时间都极短,就算是自小习武的无名都有点吃不消。疲倦地寻找程若于的下落,无名终于在越城得到了个消息。
原来他一直要找的并非甚么外地人,也不是个小贼,而是一个有名气的小倌,最令他吃惊的是这个小倌并非等闲之辈,而是全孟商城最出名的菊花台楼主冷惊霜的禁脔。这不是跟我开玩笑吧,一直自称专情的男人等了那么多年,到头来就是为了一个千人压的小倌而放弃信守多年的感情?这真是天下间最大的笑话!要不是程若于的消息少之又少,他又真的不想错过任何一点可以寻到若于的方法,才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小倌身上查探。
快马加鞭,用了不足三天的时间,无名就从越城赶到孟商城。刚到步,无名第一时间就跑到客栈找小徒儿无声去。因为一直的不安,无名都直觉是跟无声有关。
回到客栈,见到店小二错愕地看着自己,无名开始慌了,好像自己一直感应到的东西真的发生了。急着追问店小二一切有关无声的事,他才方张地说自从无声出门后以后就再没回来,连行装也没有收拾,房中一切都是原好,就连这个月的房租也没有交上。无名听了以后更是担心,原来自己离开不久,无声就开始失踪,心里总觉得无声的失踪并非寻常。
仔细地观察着房里的一切,发现无声的随身物品确实是少了几件,但当日所穿的衣物仍在,而自己的东西也原好的放在原处,就连银两也没有少一分,柜里就只少了一件不起眼的粗布麻衣。这一切都像在告诉自己他是自愿离开房间,本应没有危险。不过,对无名来说,这等于亳无线索,叫他更加不安。
在街上麻木地寻找着,却见不到那人的踪影。总觉得无声就在附近,为什么见不到他?无名心里越觉不耐烦,前面一张又一张不熟悉的面孔令他感到手足无措。总觉得如果这次错过了,就再没机会相见。
"若于..."榆林抚摸着若于细长的黑发,眼看着两眼通红,眼皮浮肿,没焦点的双眼,榆林就感到心痛无力。微微叹了口气,帮若于把被子拉上。
"好好睡一觉,睡醒后就不会觉得痛苦了"究竟今天带他出门是对还是错?榆林已经不想再想,只希望若于可以回复正常。
"乖,闭上眼"榆林小心的哄着,若于却好像听不到。怎样回到自己的房间,若于一点记忆都没有,只是觉得看不见那人时,心口就像压了千斤的石头,但当看不见时又觉得抽痛。思绪一直都缠绕着,只要闭上眼就看到刚才的情景,在眼前一幕一幕地重现,这个已教他不敢再闭上疲累的双眼。
"乖,喝了就会觉得好点。"榆林把一碗凉了的汤药喂到若于口里,才一进去,药就从嘴角处流出。他第一眼看到那个男人时就知道他是若于所牵挂的人,凭着种种的表情反应,他知道他们是两情相悦。榆林看到他们这让折磨着自己,就觉得好难受,彷佛自己也要经历这种苦涩。榆林想到这时,目光走远,嘴角却微微地上扬着,爱情果然是世上最磨人的东西。
两个人在同一个空间,各有所思,心神都不在对方身上,若于的嘴巴依然抿紧,榆林的手却麻木地喂着,药已弄得若于的衫上一片片深褐色,此情景就好像两人都有心对着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