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蒙上脸,跳进屋里,窗户关好。然后施施然走过来。掀开帐子,扫了床上人一眼,也是普通的相貌,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两人的表情都由惊恐到惊异,直盯着楼何似看。他轻咳一声,一句话不说,扯下两块布把这两人的眼睛全部蒙住了。随后才扯下自己脸上的布来。他可不想被两人回去一说,从此光荣的身为孩子而出名。
"你们送了两个孩子来,是么?"
压低声音,加上沙哑,区别自己正常的声音。
那两个人目不能视,呆呆的坐着。楼何似手一比,已经多了一柄阴气化做的薄锋刃,架在外面人的脖颈上轻轻一拉,见了血。
"你们把话给我说了,回去也许还有命,如果不说,现在就去死吧!"
威胁完毕,然后两人都招了。
他们确实遇到了狼族来劫人,但是被打退了。后几日一直低调行事,到了这个客栈打算住一晚。结果楼快羽还好,楼倾城一路乖巧听话无比,完全的小白兔,到了半夜里召来厉鬼,乘忙乱之时把绳子割开,然后不但不逃走,还狠狠下手,杀了他们一个半死,然后才逃跑。
楼何似听着好笑,一边忍了,一边心忖鸦族果然一直有召鬼术,只是方法肯定与他的不同,因为就是鸦族,也没有会用精神力的。
"他们往哪边逃走了?"
象征性的问了一句,自己也知道没什么结果,如果他们知道,还不去追了?而且倾城也是个小人精,没那么容易给人摸到路线。
果然那两人摇头,都道:"就是从窗户跑了,后来我们也不知道。"
楼何似淡淡道:"你们等着罢,过六个时辰穴道就解开。"然后一翻身,从窗户出了去,遁回自己的房间。两个小鬼跑了,这倒是出乎意料,不过他却更担心起来,落在人族手里还好,没受什么折磨,如果落到狼族手里,利害关系更密切,恐怕就没有好果子吃了,就算还是自由之身,两个孩子,风餐露宿的,实在是......
夜已颇深,楼何似跳到自己房间的窗口,轻轻一推,居然就开了,没上插销的。闪身进去反手关上,眼前黑漆漆一片,潇湘依旧大概已经睡了罢。
刚走了两步,感觉有些奇怪,心念一闪手中一晃,一朵小火苗已经腾起。只见潇湘依旧衣衫倒是不整齐,但他一向都不整齐,斜坐在凳子上,带着笑细细看他,道:"出去一趟,有收获么?"
楼何似点着了桌上的烛火,一手熄了自己的灵火,道:"一个没有收获的收获。"
潇湘依旧轻敲桌子,道:"他们跑了?"
楼何似点点头,道:"如果被人劫了倒好,现在没有线索了,只好明天再四处找找看。"落了话声,抬头道:"你为何还不歇息?难道是白日太闲了?"
潇湘依旧轻笑,道:"好没良心的人,我候你回来休息,倒也错了。"
楼何似暗中忿忿,原本这人要了一间房,就很尴尬。他本想等回来,潇湘依旧已经睡了,自己扯被子或者搭床单到角落里滚一夜,免得与不熟悉的人共一床。结果这人好殷情的等待,又要落到一个分配睡觉的地步。
他故意的吧?
眼睛一瞟那张白帐床,道:"你不睡?那我睡了。"
迈脚就走过去,只一脱鞋袜,扯起被子就盖着。听那人低笑道:"好狠的心,就教我坐在这风地里。"
楼何似闭上眼睛,道:"我怎么狠心了,是你太客气。哎,别客气了,你坐着吧,我不介意,真的不介意。"
桌子一响,那人忍笑,也不说话了。楼何似打了个小哈欠,睁眼一瞄,却见潇湘依旧立起身来,右掌一伸,袖子里刷的飞出条彩绫来,绕在一条横梁上。然后飞身一跃,上了横梁,将手里的这头绑在另一梁上,自己一滑,稳稳的落入了彩绫中间。那绫十分的宽,所以他如同进了张吊床,舒服的紧。
既然都舒服,那就都睡了罢。
潜入
次日清晨,楼何似翻身起来。心里总惦念着事情,所以一直没睡熟。看向潇湘依旧还在彩绫吊床里面,他不想惊动,起床洗漱完毕便又出去了。
先问了掌柜小二,然后再去试探左邻右舍,街上的一排商贩。只是忙碌了一个上午,什么有用的情报也没有。想想也是,他们趁夜偷跑,又有多少人能看见?
目前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他们逃跑后躲在城里,一种是直接跑远。倾城是个小人精,快羽也不笨,一开始应该还在城里才对,否则跑出郊外,没吃没喝,如何生存?
一旦想到这里,便再回身去问,从城头问到城尾,正匆匆间,突然糖葫芦摊旁,一个在地上拿着竹签玩的泥巴小孩听了,抬起头来道:"他们呀?我有看过!"
楼何似才欲问详细些,就见一个妇人过来扇了这孩子两个巴掌,骂道:"叫你这张嘴混吃了喝的,少来胡嚼,还不跟老娘回去!"一边说,一边拉起就要走,楼何似哪里肯放,抢过去甜甜的道:"这位大嫂,我是和叔叔来寻亲的,恰巧两位堂弟走失了,所以才到处查问,如果大嫂有见过的话,麻烦对我讲个,我叔叔会重谢你的。"话音一落,便从袖子里摸了一贯钱出来,往那妇人手里塞。
那孩子被扇了巴掌,也不敢说话了,只是畏缩在后面。那妇人连忙把钱撂进怀里,将楼何似拉到一边。原本半信半疑,见他是个孩子,也就放了两分心下来,小声道:"看你有这份好心,我就说了,前几日有两个孩子投宿到邻院里,说是和爹娘走失了。留了两天后突然半夜吵嚷,第二天看就不见了。我们原本也不知道,还是隔邻的牛二说的呢,他一家夜里都没敢起来。"
楼何似二话没说,问清了牛二的住址,早飞奔去了。
仔细的从上到下询问了一番,确定了确实是倾城和快羽,他们借孩子身份躲到民家过了两天,大概想等风头过了后再走,只是中途有变故。听描述,该是狼族一路跟踪,终于有机会找上门来,将他们掳走。
牛二家已经靠近城外了,楼何似在附近转了圈,想找找线索。除了后院被打的东飞一块,西掉一角的院墙,没见到什么有价值的。那墙顶上有脚印,脚尖朝外的,想必他们是从墙上出去。楼何似翻了个身落到外头,眼睛一扫,突然在墙根下发现了一块白色的小东西。
仍然是糖糕,小糖糕!
楼何似眼中一闪,莫非前面见到的痕迹都是倾城故意留下的?狼族不清楚他的习惯,鸦族怎么说也比较了解。
连接走了几步,看着地上的痕迹,越来越确定是往这个方向跑的,而且与狼族大本营的方向也很一致!正想直接往前跑,直接忽略潇湘依旧算了,眼前人影一闪,那人微笑出现。
"减去两日,狼族也去了两三日,何似未免太急。"
楼何似轻咳一声道:"过于担心,见笑了。"
潇湘依旧笑道:"不会,何似这副失神的模样,很是可爱。"
再和他调侃下去,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楼何似连忙打断了话头,道:"虽然如此,我们还是赶路罢!"
乘着蝴蝶拼命往前飞,如果中途没有意外,狼族便一路将他们带回去了,所以必须赶路才行,如果进了大本营再想救,就是难上加难了。
一路也发现了些打斗痕迹,打斗痕迹中无一例外的会落下一块小糖糕,或者是一点黑色的布料。沿着这些痕迹一路拼命追,飞的总比跑的快吧?
终于在两天后的傍晚,看到了目标。
狼族也在全力赶路,因此竟不住客栈,到晚上便直接在野地里砍木开帐篷。楼何似潜伏在树木后面,看着那三四个沉寂着的帐篷,实在庆幸。
潇湘依旧从后面挨过来,轻笑道:"可赶上了?"楼何似轻轻点头,道:"先别动,我去通个气儿,再跟踪一段路,看看他们的生活规律好下手。"
潇湘依旧低笑道:"你倒是很精,没有把握不动。"
楼何似轻切一声,道:"难道你觉得没有把握就乱跳,是件很聪明的事么?"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拨开草丛,潜了过去。
仗着轻功落在帐篷侧边,静听里面的呼吸声。成人的呼吸与小孩的呼吸声自然不同,而且说不定倾城快羽还受了伤。一个一个听过去,终于在听到第三个时停了下来。突然右后方一阵响动,有人大咧咧的道:"这真不是人干的活,老子回去以后一定要向长老要赏金......"
楼何似吓了一跳,猛的侧身,躲到了帐篷后面。偷偷瞄去,只见两个灰衣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过来,在帐篷附近停住,往四周看看,又开始交谈起来。这两人多半是守卫,刚才在林子里"解决"那等事,还好他来的巧,没给撞见。
还好他们没有四处查看,只是站在原处监视。楼何似静静的等了会,直到他们没注意这边了,才轻轻一侧,化成一只乌鸦,从帐篷缝里挤了进去。
才一伸头,便冲见一只灰衣人的脚。楼何似轻轻跳开,尽量隐蔽了身上的灵气。不过因为他诸多奔波,体内的灵气不过也就那一点点,才免于被感觉发现。帐中只有两个灰衣人,都躺在木板上睡着了。帐篷角落里缩着两个小小的身影。楼何似心微微的跳,极轻极轻的走向前去。只见那漂亮粉嫩的小脸沾满了灰尘,与另一张眉角有些硬利的小脸挤在一起,两人都睡着了。
不敢就这么叫醒,害怕他们梦中惊醒引来狼族人。楼何似化回人型,轻轻蒙住倾城的小嘴,才一手从头上敲下去。楼倾城登时便醒了,只是嘴给捂住,没发出声来,有些怔呆的盯着他看。楼快羽给这么一带,也醒了,张嘴就要发出声音。楼何似连忙伸手一把捂住,低声道:"别给我在这种时候出纰漏!"
两个孩子都有些呆,倾城一反应过来,大眼睛里突然就盈起了一汪泪水。楼何似想要安抚,又知道这不是安抚的时候,一时有些手忙脚乱,只拉过楼倾城的小手,在掌心里写道:我还没准备好,要明天才能来救你们,准备好随时逃跑。
楼倾城也知道这不是哭的时候,眨巴眨巴眼睛,用力的点点头。楼何似摸摸他的头,又凑到满眼闪亮的快羽面前,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化成乌鸦,重新从原路出去了。
拆桥
又跟踪了一天,这些狼族人看的极紧,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都不离两个孩子半步。楼何似想了又想,只有在清晨半睡半醒时下手,才最有把握。但倾城和快羽给下了禁制,无法使用灵力,这禁制又绝不是他这个半吊子能解开的。
想来想去......找人配合吧。
而能配合的人只有......
眼睛瞄向坐在树枝上,正小口品酒的男子,一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一路追赶没停过,他一直都啃干粮,也不知这人从哪弄出两碟细切小菜,一小银壶酒,就在那自斟自饮了。
跳上树枝,坐到他身边,道:"我有事和你商量。"
潇湘依旧喉结轻动,咽下一口醇酿道:"什么事?"楼何似眨了眨眼睛道:"我打算明日清晨救他们出来,到时我先引开守卫的注意,你再进去解禁制,然后带着他们逃跑,我自然会在暗中追你,可好?"
潇湘依旧微微一笑,道:"怎么不好,只要是何似想的,怎样都好。"
楼何似头一点,道:"那就这么定了,你记得啊。"说完就要从树上跳下去,衣衫却突然给拉住,身后人轻笑道:"就这么完了?"
楼何似暗道果然糊弄他不过:"完了,或者你还有更好的计划?"
潇湘依旧将人拉上来,在嫩脸上弹了一下,道:"这和计划没有关系,别装傻,我倒不记得自己是和你一起来救人的。"
楼何似轻咳一声,道:"对啊,我该怎么感谢你呢?只要我有的,或者能做到的,都可以了。"
潇湘依旧低头看向他,道:"真的?"
楼何似轻扬头道:"请你帮忙,付你酬劳,理所当然。"
潇湘依旧目光闪动,左手一挥,那些酒壶碟子都不见了,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他捞起楼何似一绺髻下垂发,道:"你亲我一下,就行了。"
楼何似傻了一秒,微挑眉毛瞪上去道:"我只有五岁!"
潇湘依旧笑容不改,道:"是啊,因为你很可爱,所以我想亲亲,不行么?一般看到孩子,抱抱亲亲也不算什么。"
但是在你这里,就诡异的要死了。
楼何似只觉得背上一阵寒冒上来,想了想,量他也没有本事更出格,便爱理不理的把脸一侧,道:"你亲吧!"
背后传来轻笑,道:"是你亲我。"
......好想砍死他。
无奈转回身去,楼何似太矮,坐着顶多到胸口。正想抓树枝站起来,身体一轻,给潇湘依旧抱了起来,放在怀里。靠在胸膛上,头顶上传来醇厚的笑意,道:"可以亲了。"
楼何似暗骂,一边觉得这人身上有种奇异的香味,似乎从骨子里冒出来的,不是那种熏香燃香可比。嗅了几下,很是清爽。他抬起头来,见那人含笑看着他,便瞪了一眼道:"没人告诉你亲亲是要闭眼的吗?"
潇湘依旧忍笑,道:"现在知道了。"说罢便将眼睛闭了。楼何似把小胳膊伸到他颈项后面,环住了,然后缓缓凑上唇去--
在脸上响亮的吧唧了一下,然后刷的跳出来,忍笑下树去了。
天微有些蒙蒙亮,帐篷内的两位灰衣人脑中有点朦胧,正在半醒不醒之间,突然帐篷门一掀,一阵冷风伴随着高挑人影出现。
两人猛的清醒,立即跳起来。却见绿绣黑绸中修长身躯,优雅轻笑,一手把握了出口。呛呛两把剑齐齐在手,灰衣人还没待冲过来,就见修长手指托起,轻吹了一口气。一阵五彩透明鳞粉猛的扑出,顿时在帐篷中散成了星星点点,美丽如斯梦幻。那两人甩了甩头,顿时委顿下来,才向前走了两步便倒了下去。
优雅男子摇头,微笑来到两个睡着的孩子身前。轻一弹,双双醒来。然后手掌往头顶上一按,两股灵气透体而入,禁制顿解。
楼快羽猛的跳起身来,楼倾城缓缓站起来,盯着他道:"我哥哥呢?"
潇湘依旧轻挥衣袖,道:"外面,先出去再说。"
门帘才一掀开,两把利剑双双砍到。潇湘依旧右手四两拨千斤,将双剑挥开,左手夹住刺过来的另一把剑,微一用力,当的断成两截。动作行云流水,当真胜似闲庭信步。楼倾城和楼快羽却一个劲盯外面,见黑衣清秀孩子一个翻身到了右前方帐篷顶上,右臂黑衣上已经渗出血来,顿时大惊,双双抢出。
才迈出帐篷,便给围过来的狼族侍卫攻的退了几步。只是这样,楼何似那边反而没人了,只剩一个侍卫与他缠斗。
侍卫都被吸引到潇湘依旧那边,楼何似暗道时机已来,手中黑气短刃猛的一收,倒退了几步。然后五指一张,迸出阴气来。
群鬼招来!
髻下的乌发猛的扬起,四周的阴气与灵魂如流水般吸收到额头里,凝神聚意之间,楼何似身后突然现出一个旋涡般的黑洞!十几具拖肠扯肉的腐尸小鬼从洞里跳出,一齐向眼前的狼族侍卫扑去!那人脸色惨变,还没反应过来,便给群压在了地上。腐尸厉鬼虽然是最低级的,但是数量极多,更加一齐往前涌去。局面大乱,那些侍卫连忙回头抵挡,一时场中混成一团。
楼何似掐了个法诀,登时闪到了倾城与快羽身旁,低声道:"快施法走!"倾城二话没说法诀已在手,快羽回头看潇湘依旧,道:"他呢?"楼何似一手敲下去,道:"那人死不了的!让他再跟着,我们迟早给卖了!"
三个孩子一眨眼,消失在现场。
剩下的狼族侍卫追之不及,把潇湘依旧围在圈子中间,剑尖所指。
潇湘依旧轻叹摇头,长发拂动,喃喃道:"楼何似啊楼何似,这个过河拆桥,我可是要讨回来的。"
刷的一声,十锦彩绫握在修长两手,彩绫两端优雅下垂,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