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安安静静,叶麝凝早无聊的伏在桌边睡着了。
云枭停了笑,看着叶麝凝恬静的睡脸:"荡曦,你听过这样一句话吗?没吃过败仗的将军不算将军。"
叶荡曦震了震,听见云枭继续道:"其实只要我们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误会、困难、挫折、失败就总会在我们身边。就像有缘的,无缘的,擦肩而过的,常驻于生命中的,也都在我们身边一样。"
"有些事情错过了,就让他随风而逝吧。没有失败,没有缺憾的人生不也是不完美的吗?......哈......突然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别在意。"
叶荡曦怔怔的目光缓缓从云枭身上移到叶麝凝脸上,眼神幽深的望不见底。
"恩......"低低一声呢喃打破房中的沉默,叶麝凝迷糊着睁眼直起身,扫一眼桌子,扶着弯的有些酸的腰:"弄完了?"
叶荡曦点头恩了一声,抬眼看看天色,转头又见云枭脸上微染了一层疲色,不仅皱起了眉,责怪自己做事莽撞了:"麝凝,回去了。"
"啊??"还没等云枭开口挽留,叶麝凝已经小脸皱成一团,炮轰道:"哥~~都这么晚了,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嘛。"
叶荡曦立刻一眼瞪过去:"你也知道晚了,那还不快跟我回去。有你在这,还让别人怎么休息!?"
这么晚还不是你害的。叶麝凝一个白眼翻回去,伸手拉住叶荡曦的衣袖,嘴一扁,无意义的瞎哼哼起来,水汪汪的眼睛载着无数委屈直勾勾的瞅着叶荡曦。
顿时有人想骂又骂不出口,只得脸色愈冷眼神愈厉。
但他这架势偏偏对在着坐着的两个人都全无效果。
一个愈加可怜,一个愈加忍不住想笑。
云枭看着,暖从心底漫向四肢,连指尖都欢乐的想要微笑。
有多久,没这样开心过了?
坏坏的点子冒了出来,云枭也伸手揪住叶荡曦的衣角,小小声:"留下来吃饭吧。"说着,也满怀期待的用大眼睛直直望着。
叶荡曦对着一个本就常缴白旗,这一下更是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顿饭,三个人都大力给另外两个人挟菜,每个人碗里总都是满满的,轻细的笑声涓涓淌出。
云枭恍惚,好似真的回了家,好似真的又在饭桌上和哥哥吵嘴争吃的。
"好了,你别送了,天不早了,你累了也早点休息。"叶荡曦把云枭截在房间门口,带点没落的淡笑着叮嘱了两句,带着麝凝转身欲走。
"荡曦。"
云枭轻轻一声唤,像风,吹过风铃,心叮咚响过一阵,又渐渐回归了最初的宁静。
"早点休息吧,我......改日再来看你。"叶荡曦背对着云枭摆摆手,洒脱尽融其中。
眼眶蓦的温热湿润,云枭慌忙低下头去。
人影在夜色中渐远。
泪,轻轻落下一滴。
祝你,幸福。
请你,一定幸福......
第三十八章
又是一夜安眠。
云枭刚刚睁开眼,夏夕已经进来手脚麻利的开工了。
等着夏夕将腰带系好,云枭一看天,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我睡了很久?"昨天明明兴奋得要死,怎么会......?
夏夕整理好云枭的穿戴,起身恭敬的回答:"这几日主子劳了神,茶水里都放了些晚上安神的药。"
"阿......是么......"云枭抓抓头,呵呵,不知道呢。
"主子,麝凝郡主已经等了多时了,是否要出去?"
"啊?"云枭一惊,赶快往出走,乖乖,要生气了可就麻烦了。
转到外厅,果然见叶麝凝一个人无聊的坐在椅子上,手里晃着个茶杯一脸的不耐烦。
"麝凝~"云枭呵呵笑着走过去打招呼,看见叶麝凝眼里满满的报怨,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
"萱哥......"拉长音的恐怖叫法。
云枭心不在焉的恩了一声,想着能用什么转移那个棘手宝宝的注意力。
"你昨天的那个到底是什么?"不等云枭想好,叶麝凝已经大步逼到他身边,笑容有些得意洋洋的。
云枭一惊之后大大松了口气,随即又不自在起来,扭头去找椅子坐:"歌词,歌词啦。"
叶麝凝跟在他后面,不满意的哼出声来:"歌词你那么宝贝?"
"......"
"是什么?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叶麝凝好奇的拉扯闷住的云枭,一脸止不住的兴奋。
"......真的是歌词啦......"
"我不信!"叶麝凝插起腰:"萱哥你不说是吧?哼!回头我问哥哥去!"说罢,转身要走。
云枭赶忙拉住她,暗叹这样的小把戏自己也上当,怪不得落到这亩田地。
可偏又怕她真的去。
真是......没用。
"我怎么会骗你,真的是歌词,我发誓绝对没有骗你的!"
叶麝凝将信将疑,眼睛转了转对云枭甜甜一笑:"那你唱给我听好不好?"
云枭一个头两个大:"这个......还是算了吧......哎!你别走啊,我唱我唱还不行?"
叶麝凝立刻美滋滋的停了步子,高兴的回过身又献一记:"萱哥,那我们出去好不好?整天都看你憋在屋里,会闷出病的。"
出去?
"我听哥哥说了,萱哥最喜欢后面的那颗树了吧?今天正好天晴,出去赏雪最好了!"
云枭自从来了这里一次出去的机会也没有,被叶麝凝这么一说,不由得有些心动,正巧夏夕过来添茶,便问:"夏夕,我想出去。"
"是。"干净利落毫不迟疑,云枭看看叶麝凝,真怀疑这两个家伙一早串通好了。
披了厚厚的裘衣,带上一帮侍卫侍女,云枭感叹着排场跟在欢快的叶麝凝身后。
到了地方更是被吓了一跳,大大的皮毯铺在被扫干净的雪地上,上面火炉茶具点心一应俱全,弄得跟春季野游似的。
侍卫侍女被遣到稍远的地方,近处只剩夏夕一个。
叶麝凝端了热茶给正四处张望的云枭:"萱哥,喝点茶,润润嗓子。"
真是良辰美景虚设......
云枭打哈哈:"麝凝,我唱歌难听,不如找个人唱,咱赏雪如何?"
......
"好啦好啦,唱啦......"完全抵挡不住叶麝凝的泫然欲泣,云枭抓头,"但要换一首,我不想唱那个。"
叶麝凝皱了下眉又释然:"好吧,但要好听哦!"
云枭看着叶麝凝,自失的笑了笑:"麝凝,这首歌,送给你吧。"
抬头看被云衬得远远的天,云枭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唱给谁听。
"出去是不曾走过的路口/和等待着被记载的巷弄
打开了门外太冷的空气/会需要一个勇敢的笑容
有时候跌跌撞撞向前走/总是会发生难免的差错
来不及讲的太晚的对不起/会变成指出方向的星座
遇见了没有地图的迷宫/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
就算恐惧不只是一点点/要稳住自己千万不能哭
就出发进攻/就不要惶恐/去发现雨过天晴的专注
每次要撑不下去/沉不住气/要记得深呼吸/
啦啦啦啦啦/微笑着前进/只留下雨过天晴的专注/
一直到时间过去/路灯吹熄/也舍不得忘记......"
干净的嗓音回荡在空中,余音犹醉人。
"......哇......"叶麝凝刚回神赞了一声,脸上神色突就变了,转身猛地向云枭扑去。
后脑勺直接落地,云枭疼得没了声,咧着嘴睁开眼时,一下子也不敢动了。
夏夕不知何时已赶到两人身边,嘴里衔着一支箭,双手也各握着一支,其中一支箭,只差分厘便要射进叶麝凝的肩头,而更可怕的,是箭头不同寻常的一抹深绿,明显是被人涂了毒,想要赶尽杀绝。
冷汗顺着额头滴下,云枭看着夏夕小心的将三支箭放到一起,用布将箭头仔细包好。
"萱哥,你没事吧?"叶麝凝捂着胸口,微微喘气,看来也吓得不轻。
"啊......不。"手有些发抖,云枭握紧拳头,"我没事,麝凝你呢?"
"恩,没......哎呦!"刚想爬起来,叶麝凝一动脚,刺痛瞬间传到大脑。
"麝凝!?"云枭惊呼,夏夕蹲下身,简单的察看了一下。
"扭伤肿起来了,回去敷药好好修养就没事了。"夏夕扬声唤了还在瞎紧张的没用侍卫侍女,嘱咐他们小心护送叶麝凝,然后望一眼一旁的枯树丛,回身对云枭恭敬道:"主子,今天还是先回去吧。"
言毕也不等云枭回答,扶起云枭就走。
下午莫奈来了,眉宇间尽是是疲惫的神色。
他望着窗外,问云枭:"你还要坚持?"
云枭正坐着,目光坚定:"对。"
"为什么?"
"不为什么。"
莫奈转身,定定看着云枭:"你无权无势,一切都由我掌控着,你认为你的坚持有用?"
云枭不答反问,捞起一张宣纸:"您认为这纸是否弱不禁风?"
莫奈沉默,云枭将纸折了又折,只剩巴掌大小,然后覆到一杯茶上,将茶杯倒置过来。
宣纸迅速吸收着茶水,蔫头耷脑起来,可却紧紧吸附着茶杯,迟迟不肯从高空落下。
云枭淡淡地笑了:"您看,虽然脆弱,但也不是什么都承受不住。虽然弱小,但也不会随随便便就会放弃。"
"是啊......"门外忽传来一声赞同,云枭吓了一跳,杯子几乎扔掉。
莫奈见门被推开,又背过身看窗外。
云枭看着来人,有点傻眼:"老师......?"
那名扬天下的大学者廖泽正站在门口,对着云枭点了个头,便唤莫奈:"师兄。"
云枭瞪大眼浑身毛都竖起来了,前后一思量,天哪!这两个难道是当年那三个徒弟里的两个......
怪不得在凌国廖泽二话没说就收了他当徒弟,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廖泽见莫奈不吭声,便转头打量云枭。
看完淡淡叹息一声,问:"师兄,你这又是何苦呢?小师妹没怪过你,萱儿也过得好好的,这储蓄之争,有不如无阿。"
莫奈声音沉沉的:"我答应过她,好好照顾她的儿子,让她有朝一日离了那山谷,和自己的骨肉共同俯瞰这片大地,做那人上之人。"
廖泽摇头:"她想要的不过是母子团聚,这片伤心之地不来也罢,至于人上之人,她现在的名气还不够大吗?"
廖泽顿了顿,叹气:"我原本说了不会再见你,可看到帆儿和小六王爷的样子,还是来了。这世间没什么是绝对的,我们当年一错再错,失了良缘,现在还要亲手把孩子们硬生生被分开吗?"
莫奈恍若未闻,许久,才问:"那你想怎么样?"
云枭手脚都麻痹了,想大叫,可喉咙却根本不听使唤。
廖泽笑起来:"你早就想过了,问我来做什么。"
莫奈安静了一会,似乎在笑。
"你真肯了?"
廖泽掸掸衣袍:"我以为时间能抹去一切,可到头来却越伤越深,只好来寻味丹药,顺便做个顺水人情。"
莫奈回过头深深看进廖泽眼里,脸上的表情是压抑的激动,他突然扭头飞身出窗,瞬间便没了影子。
云枭还在震惊中完全没反应过来,廖泽唤夏夕端了安神茶,云枭咕噜咕噜都喝了,才稍稍能明白现在的状况。
他望着廖泽,想问又不敢问,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
廖泽叹了两叹:"他们都还好,不出十日便能到了,你好生休息,其余的,等见到面了,就什么也都能订下了。"
云枭听得不明所以,想追问,廖泽却摇摇头走了。
整个世界都晕眩着,好像一切都不真实起来,云枭一遍遍向夏夕确定廖泽曾经来过,想到那十日之内,便什么也都在乎不起来了。
云枭从没觉得日子竟能这样的难过,每分每秒都挠在心上,难受得要命。
大家似乎都忙了,不说本就不怎么出现的莫奈,连叶家兄妹也没了人影。
日子仿佛从点被拉成线,变得漫长的不得了。
可刚听到明日六王爷就会到达时,云枭又胆怯了,预想着种种可能,越想越是害怕两人再见面的那一瞬,可偏偏一觉醒来,已听夏夕说他人在都城了。
可一天却过的平静异常。
第二天,叶王寿辰。
一直到了夜晚,震天的欢呼庆祝声还隐隐传来。
可云枭什么也不知道了,他眼里,只剩下那一个人。
瘦了,憔悴了。
头发长了,个子似乎也高了。
日日在黑暗中模拟的人,活生生的就在面前。
是真的么?
我不是在做梦吗?
有双手臂紧紧环着身体,有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从天而降。
云枭恍惚着茫然着,听见耳边有人唤着"枭儿",遥远而不真实。
云枭只觉眼前模糊了又清晰,然后又模糊掉。
凌宇函以为自己爱他,但很可能不会原谅他。
可真的见了那个人,见了那人滴下的眼泪,除了想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其余的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去他的原不原谅,去他的骗与被骗,却他的国仇家很。
这一刻请允我忘了那些繁杂的一切,让这天地间就只剩下我与他,让我就这样拥着他,让我们能够平静下澎湃的心湖,将所有的始末一一诉说清楚。
他有话要说的,我知道,可我之前没能给他机会。
"枭儿......"几乎是叹息着叫出这个名字,凌宇函渐渐控制住了自己激动的情绪。
云枭伸手反复摸着他的脸,眼神也透出一丝清醒。
四目相对,无数的话都被困在心里头,一个字也放不出来。
忽然之间,有重物砸上窗户,木窗上的糊纸登时燃烧起来。
两人惊讶着,嘈杂的喊声传来了:"不好啊!着火啦!快来人救火阿!!"
凌宇函一把捞起云枭,从二楼冲了下去。
楼下已经烧起来了,所有人乱作一团。
云枭一把抓了茶壶湿了两人衣襟掩上口鼻。
出口全部遭到了特别照顾,根本无法突破。
凌宇函怔了一怔,暗骂自己刚刚怎么不从二楼破墙逃离。
而现在,回去恐怕也已经晚了。
往事呼啦呼拉的滑过脑海,凌宇函低头,云枭同时抬头望他,淡淡地笑了。
烈火随着阵阵北风开始肆虐,屋外的营救行动几乎没有任何效果。
不甚明朗的天空被烧得发红,开始有雪花飘落。
人们最终还是停下了,整栋楼已被火焰吞噬,根本救不回来了。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无人生还。
后,叶史有人记载:正德二十六年十二月二日,二皇子叶萱久病不愈,崩。
外史有人记载:正德二十六年十二月二日,凌国六王爷在祝寿期间遭遇席国刺客,不幸身亡。
(说不要配的可以停了......-______-)
结
原来史书并不可信。
云枭想着,站在没膝的草丛间,看天边云卷云舒。
有衣服披上肩膀,云枭握住来人的手,眼睛弯弯:"来,我接着给你讲故事。"
凌宇函笑着,探头在云枭脸上亲了一下:"他们一时还到不了,起风了,回屋里等吧。"
云枭望了望,有点担心:"你说你二哥会不会很生气?"
凌宇函也望向同一个方向,想想笑了:"没关系,你有机会将功补过的。"
"什么?"云枭一听赶忙追问。
凌宇函没答,微眯了眼侧耳听了一下,道:"来了。"
片刻之后,渐渐有马蹄声传来,云枭伸长了脖子,天边尘土中有三人绝尘而来。
二王爷,莫奈,还有......
叶帆。
云枭愣了一愣,有气泡在脑袋里面破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