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乖喝了口,然后苦的皱起脸来,任性的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呸呸呸的直伸舌头。卫隆忙用袖管替他擦去,然后声色厉俱的问道:"汤里没放甘草和糖精?"齐乖嗜甜,这是无庸置疑的。
"回王爷,放了糖精醒酒的效果会打折扣。"迷香看见王爷居然这副神态,不免侧目,却很识相的只敢偷偷瞄上几眼。
"去放了再来。"说完把碗递还回去。不放齐乖根本不喝,放了他还会喝点,打折扣总比没效果好。"对了,告诉王御厨,就说今晚添一道汉堡牛扒,本王一定要看到这道菜,否则后果自负!"
"是。"迷香双手接过,福福身子出去了。
卫隆用视线仔细描摹着齐乖的面部,突然就低下头,在他饱满的额头上亲了一记。"乖乖,本王该拿你怎么办?"如果是普通点的人,他便可以用权势得到他,即便得不到他的心,得到身子也是有可能的,但这家伙吃软不吃硬,尤其是经过那次对他的行凶之后,便是避他如蛇蝎,卫隆清楚自己在他单纯的心思里,已经定位在坏的方面里,不由苦涩的轻扯抹笑。"乖乖,我的乖乖。"把唇放到齐乖的耳鬓,卫隆情动的厮摩着。
不一会儿迷香便端着新的醒酒汤进来了。这回因为加了甘草和糖精,又甜又香,齐乖很合作的喝了个底朝天。把空碗交给迷香让她退下去后,卫隆便把齐乖放在床上,靠在床框上看着他。他回想起午前,梁轵冬看齐乖的眼神,便心生警惕。那副神情非常危险,如果这位魔教少主同自己抱有同样情绪的话,他将是自己对大的敌手,何况如今齐乖对他的感觉非常好。
齐乖只觉得朦胧中看见了妈咪,然后他说了什么自己也不记得,后来妈咪喂了他喝一种好难吃的东西,当然他都吐了出来,大约安静了会儿后,妈咪又喂他吃了另一种东西,那东西好喝,所以齐乖很乖的喝光,然后又迷迷糊糊睡下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头好了很多,也没那种轰隆隆的耳鸣,疼痛也一点点减轻,等他睁开眼完全清醒时,外面的天已半黑。
一个人的半边脸贴着床的边框,正闭着眼睛。齐乖想这人是谁,定睛瞧去,才惊怕的抱住王熊直挺挺坐起来,然后抽着空挡想跳下地,却被一条手臂给拦了下来。
"想上哪去,乖乖?"
床,隆隆,这两样加在一起,便肯定是恐怖的结果。齐乖见逃不出去,只能往角落里缩,把王熊挡在自己身前,防备的瞪着卫隆。
"乖乖过来,我不会伤害你。"卫隆和颜悦色好言相劝,让他自己也倍感意外。谁人不知泷王爷个性虽然温和,但从不会低声下气,事实上卫隆比谁都要来得高傲来得尊贵,但如今他却对一个小傻子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甚至于连王爷的自尊都放下了。
"不要!你会掐乖乖脖子,不让乖乖呼吸!"说着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听到齐乖居然用"你"来称呼,而不是先前的"隆隆",卫隆的心一阵巨痛。"不会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乖乖了。"
齐乖仍旧不买帐。"妈咪说,狼外婆说的话,都很好听都很顺耳,却是要来害乖乖的。所以好听的话,乖乖不能听不能信。"因为齐爸齐妈身份地位非凡不俗,所以为了防止儿子被人用甜言蜜语拐了跑,才把话说得如此之重。
"乖乖想吃汉堡牛扒吗?"卫隆也不与他硬碰硬,迂回的诱惑道。
齐乖两眼发出贪吃的光芒。"乖乖最喜欢吃的,汉堡牛扒?"
卫隆点点头,莞尔的望着他的馋相。
齐乖的内心正在挣扎,是妈咪的话重要呢?还是汉堡牛扒重要?"嗯--嗯--"此刻他那副表情,就好比蹲在恭桶上阿不出黄金那般,苦恼得很哪。
"又香又脆,好好吃的......"卫隆再接再厉,说着模棱两可的词汇,其实他对这所谓的汉堡牛扒,跟本是一无所知。
不过他是瞎猫碰上了死老鼠,至少象齐乖这种人,只要好吃是不会太在意细节的。听他这么形容,当下不管是不是他喜欢的东西,唾液分泌早已过甚,抱着王熊就冲过去,那头还一个劲上下点动。"想吃!乖乖想吃!"
卫隆展颜一笑,抱起齐乖就朝外走去。也亏得他是习武的身体,承受个几百斤的重量不在话下,不然依齐乖那看上去就不算瘦弱的体格,怕抱着没走几步,便会腿软了吧。"乖乖有点重哦。还那么喜欢吃。"他宠溺的说道。
"乖乖不重,是蜜糖重。"却原来,卫隆一抱便是抱俩呀。所以狡猾的齐乖很没义气的把过错归咎到无辜又不会讲话的王熊身上。
卫隆低低笑起来,从善如流道:"好好,是蜜糖重,乖乖不重。"
齐乖板起来的脸这才缓和下来,笑嘻嘻的。
他们走在廊中时,便有机灵的下人通知了厨房,所以等他们到了餐厅,桌上即摆满了美味佳肴,更甚者还都是热气腾腾的。卫隆把乖乖放到主位上坐好,然后自己则在旁边坐下。随侍在侧的迷香惊讶的看着王爷的举动,越来越费解了。
"梁兄呢?"梁轵冬没出现,卫隆问道。
"回王爷,梁少爷一刻钟前用完餐,这会已经出府了,奴婢不知梁少爷他上哪去。"两人一问一答间,齐乖已经拿起筷子大啖起来。
"知道了。不用伺候了,你下去吧。"卫隆替齐乖处理着那些工序比较复杂的食物,比如剥虾壳,挑蟹黄等的。
"奴婢告退。"迷香离开时还在想:王爷果然不正常了。
把蟹黄刮到一只碟子里,卫隆在上面淋上用酱油、糖、醋和姜末做成的酱汁,舀了勺朝齐乖喂去。齐乖喝下嘴里的羹汤,然后吃下卫隆送上的东西,眼睛在桌面转了一圈,问道:"乖乖喜欢的汉堡牛扒呢?"
卫隆对他的执拗没辙,只能拿目光在桌面扫视一遍,然后端过一只盘子,说:"这个,乖乖想吃么?"那上面是一块牛里脊,被分割成好几块,闻香是甜甜酸酸的。
"乖乖要吃牛扒,不是糖醋里脊。"
"可是......"卫隆十分头痛,桌上除了这个象点外,没一道菜和牛扒搭上边的。
看他吞吞吐吐的,齐乖知道自己喜欢的东西没望了,哭丧着脸叫道:"乖乖想妈咪。"只有妈咪会给他做好吃的。
卫隆见不得他这么伤心,靠过去轻轻拍打他的背心,和声说道:"我替乖乖做,只要乖乖告诉我,怎么做。"
齐乖眼一瞠,"乖乖只负责吃,不知道怎么做。"说完跳下凳子,三两步就跑出去了。
卫隆连忙扔下手巾跟上,临出门时对门口的侍卫说道:"叫王厨好好研究牛扒的做法。"然后疾步追去。在看到齐乖朝他原先居住的小院跑去时,卫隆从背后一把抱住他,说道:"乖乖要上哪去?"
"乖乖要回房,洗澡睡觉。"
卫隆拿嘴唇擦过齐乖的耳根,轻道:"乖乖以后就跟我睡,可好?"
"不要。有人乖乖不能滚床。"
"乖乖可以从我身上滚过去。"
"......有人在旁边乖乖会睡不着。"
"我讲故事给乖乖听。"
"......蜜糖......"
"它也一起。"
"好。"
第二章 下
回到胧月楼,卫隆特意吩咐人准备了一只比以往还大的浴桶,其大小挤上四个大汉都不成问题。等到里面注满热水后,他对趴在桌上看连环画的齐乖说道:"乖乖,洗澡了。"
齐乖应了声,抱起王熊正打算过去,却听到卫隆又道:"不能把蜜糖带进来。湿了的话,它便不能上床。"齐乖低头想了下,把王熊放到书桌前,然后自己则来到隔间。
这个小房间是特意用来沐浴的,很宽敞,地板还是特意铺的,非常干净,上有两道小沟漕延伸到屋外,用来排水。中央是浴桶,四角有和浴桶等高的四张椅子,远近不等,近的有摆皂角盐巴的,远的则摆着换洗的内衣,另外两凳子上,一个放着几本书,另一个则空着,显然是用来放替换下来的衣服的。
齐乖进去时,卫隆已脱的差不多了,仅着着条缚袴笑着向他招手。齐乖走过去,然后看到对面那人伸过手来,下意识的瑟缩了下肩膀。他可没忘了,上次就是因为要他帮自己脱衣服,他才掐自己脖子的。
卫隆虽然看见他的惧怕,却只当没看见,径直替他解起盘扣,由外到里的脱了个干净。"到水里去吧。这会儿的温度正合适。"说着在齐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木头木脑的齐乖丝毫没察觉自己被吃了豆腐,笨手笨脚的爬进去,然后把整个身体够浸没在水里。卫隆脱掉最后一件衣物,解开发冠,也入了水。
"头发好长!"乖乖看到卫隆那垂到腰际的黑发,吃惊不小的呼道。以前只看到过他们梳冠的样子,自然不知道他们的头发原来是这么长的。
卫隆掬起一把齐乖过肩的发丝,道:"乖乖那边能剪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不是说剪就能剪的。
"对。爹地的头发,"他摸摸自己的脑袋,"很短,妈咪的,和你一样长。"
卫隆不置可否,只是说道:"乖乖为什么不再叫我隆隆了?"
齐乖垂下眼睑,嗫嚅道:"乖乖怕。"
"我说过,永远都不伤害乖乖,永远保护乖乖,乖乖莫再怕我,行么?"卫隆只要一想到齐乖怕自己,就心痛。
"可是妈咪说,狼外婆......"
"我不是狼外婆,我只是你的隆隆。"卫隆打断齐乖的妈咪论,话峰一转,问道:"什么是狼外婆,乖乖说给我听?"
齐乖一听,立刻来劲了。"乖乖最喜欢讲故事了!"说完清清嗓子,开始学着***语气娓娓道来:"从前呀,有一个小女孩,她叫小红帽......"齐乖理解力逻辑推理力都不行,但他的记忆力却是一流,上心的东西常常是过目不忘过耳不忘,即便不太在意的,稍微想一下也能记起来,但他从来都只能记住事物的表面,一个人就是一个人,不能记住他是谁,一个名字就是一个名字,无法联想到其他地方去,所以以前齐妈给他念过的故事,齐乖全都记得,这会儿学他妈咪的口气,讲得倒是有板有眼的。
卫隆专注的盯着齐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微笑的聆听着。那得意洋洋的眉飞扬着,那乌黑滚圆的眼睛转动着,那挺直坚毅的鼻梁时不时皱一下,而那红艳艳的嘴唇蠕动着,开开阖阖不停歇,在在吸引着卫隆的大半心思,因此对于那所谓的狼外婆的故事,他根本是有听没有懂,左耳进右耳出。
"最后,猎人就用猎枪把狼外婆射死了,他们剖开它的肚子,小红帽的外婆在狼外婆的肚子里,安然无恙,祖孙两相见以后,抱头痛哭,完毕。"齐乖呼口气,抬起手腕抹抹额头,笑呵呵的,很有成就感。以前在家里,从来只有他听人讲故事的份,没想到有一天会由他来讲故事给人听,看起来他齐乖,很厉害呢。"隆隆,以后乖乖每晚都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妈咪讲过很多很多故事给乖乖听喔。"
卫隆当然是点头答应的,他正巴不得呢,听到齐乖又开始亲昵的叫他隆隆,更是眉开眼笑的。
听完故事,卫隆就替齐乖洗起身体来,间或在胸口摸上一把,或者在屁股上捏上一下,都能让他的笑容灿烂几分,迟钝如齐乖者,压根就不痛不痒的,没有丝毫羞耻感,傻愣愣的让人占了便宜。
齐乖的头发很容易能干,约莫半个时辰就可以枕在床上了。他看了眼卫隆的长发,说道:"长发不干,不能到床上来。"刚才卫隆用这样的理论拒绝他的蜜糖,怎么着也得反击回去,于是看他的头发仍旧湿漉漉滴着水,幸灾乐祸的说道。
卫隆暗笑他孩子气,轻摇着头来到房里春凳上坐下,盘起两腿,两手呈莲花状,闭上眼开始深呼吸。齐乖看着他的头顶慢慢升腾起白色的烟雾,惊讶的瞪圆了眼眸,渐渐的,白雾越多越浓,忽悠忽悠散开来,然后又逐渐变淡,最后没了。
卫隆调整吐纳,睁开眼,正对上齐乖那亮晶晶的瞳孔,遂笑道:"干了,想摸摸看吗?"
齐乖利落的跳下来,三两步跑过来,扯过卫隆的长发摸着,啧啧称奇。"好厉害哦。冬冬会飞,隆隆会烤。"
听到齐乖突然念起梁轵冬的名字,卫隆本来的好心情没了,他抿着唇,道:"乖乖该上床睡觉了。"
"可是,乖乖想学。"齐乖期盼的望着卫隆。后者微笑道:"以后教乖乖。现在时候不早,乖乖若想当好孩子的话,就乖乖上床睡觉。"瞥一眼墙角的铜壶滴漏,卫隆笑道。此刻正值亥时。
果然,前一刻还生龙活虎的齐乖,立刻呵欠连连。他走到床边窝上去,抱住王熊,眨眼间就沉沉睡去。
卫隆用掌风打掉烛火,来到床边,看到那已然睡去的人儿,嘴角泛起浓浓笑意。他掀起被角,正打算朝里钻去时,耳朵捕捉到门外细微的响动,于是回身出了房门。
梁轵冬还是那身白衣,站在树下。
"梁兄,这么晚了,不回屋睡觉上本王这作甚?莫非有变故?"他笑着问道,从容优雅的走过去。
梁轵冬不答反问:"他呢?"
卫隆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笑道:"在本王屋里。梁兄找乖乖有事?"
梁轵冬没吭声,突然转过身,脚一点地,就掠过高墙出了胧月楼,这黑夜白衣的,乍看之下还真容易让人误会成有鬼造访。
卫隆望着梁轵冬离去的方向,脸上的笑一点点消踪。乖乖是他的,这一点,他非常肯定!
迷香重新回到了胧月楼,不过负责的仍旧是齐乖。一早,吩咐她让齐乖睡到自然醒,卫隆便换上公服上朝去了,昨天出了那事,今日不知会传成什么德性,有的时候,那些官僚聚在一起,比之三姑六婆还要来的长舌。
来到正殿掖门外,卫隆就从袖中取出牙笏持在手中,走到左边自己的位置站好。他不是没有看到那些官僚在看见自巳时,互相凑到一起掩嘴窃窃私语,也不是没有看到他们那异样的目光,他只觉得那么点小瑕疵都能让他们叨念许久,显然是自己以前做人太过成功了,要不然如他大哥那般,几乎隔三岔五的跟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寻花问柳去,怎么就没人如此谈论他?
"三哥,你别理那些蠢货。"卫辕从右边过来,凑到自己哥哥耳畔,替他撑腰。
瞄了眼不远处拿着纸笺的御史,卫隆微笑着,心态非常放松,"你觉得为兄何时在乎过他们的?"
"不是小弟唠叨,三哥怎么会想到去那种地方的?当初父皇说要把玟才人送你,你不是没收吗,怎么这会儿又转性子了?"卫辕不满又不解的嘟哝道,这问题他昨天也问过,却没有得到答复。
卫隆今日同样不打算回答他,刚想开口让他别多想了,恰好听到金钟长鸣,掖门随之打开,于是左右文武官员序立完毕,依次鱼贯而入,行一段路后来到金銮殿皇极门外东西相向两立,少时,一尖细嗓音高声唱道:"入班--!"
众人再次起步,步入金銮殿堂,金钟三过,皇帝老儿施施然步进来,端坐于龙椅之上,众人随即匍匐跪地,磕头三呼万岁,等到最高之人用颤抖沙哑的声音说了句"起来吧",便纷纷起身,分班侍立。龙椅下首的内侍跨前一步,喝道:"有事早奏,无事散朝!"立即有官员站出来,朗声说道:"臣有本参奏......"
卫隆两手垂放在身侧,抬头朝那个喝唱的内侍瞟去一眼,恰好那人也朝他这儿望来,对上眼后,那年迈的内侍飞快的眨了两下眼睛,卫隆随后移开视线。看起来王公公已经清楚需要他做的事了,那么最迟明天早朝前,便会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