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穿越时空)————水媚儿[第二部]

作者:水媚儿[第二部]  录入:12-23

      窗外有风灌入,细竹相拥相撞,发出沙沙低鸣。
      “有一样,你却猜错了。”坐在柜台后一直不出声的年轻掌柜突然开口,他双眸温和如风,嗓音清雅:“那酒水里不单放了毒,而且是致命的巨毒……”
      “什么?”小和尚吃惊,望望九歌,又望望掌柜。
      年轻掌柜笑意融融:“只是这世上任何毒都对他无效罢了……相反,还会助起功力,毒对他来说,与茶无异。”
      小和尚更加吃惊,而角落中端坐的老和尚已徒的站起来,脸色煞白:“小郁!”他喊。
      小和尚微微正色:“难道竟真撞到了他?真是见鬼了……”他很快扭身,也不见他和老和尚如何动作,只轻盈一阵风,两人已消失在门口,立马不见了踪影。
      “小哥哥,我们后会有期!”这声喊,竟象已远在十里之外。
      几个青衣人提刀追了出去,年轻掌柜快步过来,单膝向九歌拜倒:“属下见过教主。”
       
      九歌冷笑:“是谁准风使你出宫的?”
      眼前这人竟是九曲神教四大护法之一,风。
      风笑:“属下甘愿受罚,请教主降罪!只是,属下及各位江湖兄弟一定要为教主尽微薄之力……不想,刚才竟遇到那清目和尚,不过——”
      他转目看向我,突然欺身过来,迅比灵燕,反身扭过我的手臂,将我撞在桌面上:“想必这就是辰铭。属下刚出宫时,水使给了很多奇药,每样都足够他将所有秘密说出部下百遍。”
      果然,是为了赤莲大典……
      我隔了黑纱看他,他长相温良,手力却狠辣强劲,毫不留情。
      我挣扎:“放开我!”
      他下手更重。
      手臂一阵尖锐的刺痛,后颈被一把按住,藤帽翻下,一头的长发飞散开来,密云样流泻到地上。我扭头,狠恨道:“放开我!”
      他一怔,目光一闪,下一刻竟果真松手,并退开一步,脸色变幻不定。
      我起身,对面无表情的九歌说:“你想要赤莲大典是吗?我可以告诉你它藏在什么地方……”
      九歌看向我,双眸幽深。
      “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说:“只要你答应,我就告诉你。”
      你曾答应过我,会带我南下,去你的家乡大宛,你说那里风景如画,美丽如诗。
      那里有你所喜欢的绿色山谷,悬挂着一条又一条白色的瀑布,激起沉闷的震动声响,扬起细密湿润的小水珠,在淡淡的阳光下,出现若隐若现的彩虹。
      那里终年盛开海洋般茂密的蔷薇月季,即使开败,泥地上也会满是枯萎发黄的粉色花瓣。
      那里终年飞舞着破碎的樱花,粉红雪白,永不止息。
      那里是你长大的地方,有你从小到大所有的生活印记,是属于你的天地,刻有你最深最重的伤痕。无需漂泊,不会感到孤独,可以回去的最温暖最安心的地方……
      可以回去的,唯一的地方……
      “一起去你的大宛。以九歌和小宝的身份,只半个月时间。半月之后,我便告诉你赤莲大典藏在哪里,如有反悔,任凭处置,如何?”
      不再去什么鬼谷。
      三只眼对我来说只是个人的背影,黑重而朦胧,与己无关。
      不再想什么巨毒,无心的话即使长生也是无趣。
      半个月时间就好,只给我半个月的时间。
      即使是做梦也好,骗人也好,就做半个月的梦,撒半个月的谎,四周二十八天,是不是可以予以恩赐?
      我抚胸微笑,心口翻涌着压抑不住的腥甜冰冷。
      “就半个月时间,怎样?”
      ……
      离开那座竹屋,策马扬鞭一路出来。空余风一人追出屋外伫立良久,脚边飞起成片碎花。
      他不懂我说的话,更不懂九歌竟会把我的话当真,二话没有便挟我弛马而去,神色匆忙且有掩饰不住的惊喜。
      深谷中繁花似锦,一路上,两匹骏马几乎都在花海中疾驶,金波郗花,野百合花,野罂粟花,缤纷晃目,它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映的身侧九歌一张冷俊的脸多了亮丽的颜色。
      他似乎十分开心。黑发张扬,将黑马赶的焦急,我慌慌跟上,全身颠簸,支离破碎。
      他回头看我,目光不再如以往的冰冷,撒满阳光,光芒四射,那其中一点点的温暖都几乎让我泪流满面。
      他对我说:“前方一处绝情谷,出了那里便是大路,从大路南下,就很是方便了。”
      他对我说话,我欣喜异常,似乎前方白衣黑发的人依旧是荒园那个不甚上台的戏子九歌,不着戏服仍会舞出剑花一样的步来,在清冷的月光下,在镂花的老旧木窗前,教我吟唱:“遍青山啼红了杜鹃,荼蘼外烟丝醉软。春香呵,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成对儿燕莺呵!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剪,呖呖莺歌溜的圆……”
      他会如以往那样谈起他记忆中的往事,神色由于略带彷徨,他说他很怕冰冷的子夜,不喜欢独处,喜欢茉莉花香和满树的樱花坠落,在湿冷的地面上溜溜远去。
      ……
      绝情谷是道万丈沟壑深渊,陡峭锐利,深不可测,从底部源源不断冒出渗骨的寒气,在阳光下化成晶莹的露珠,使得周围丈米布满厚重的苔藓,点缀了个色灼目的野花。
      赶到绝情谷时候天色已暗,我和九歌在几堆嶙峋的巨石下收拾出一方洞窟,铺草架火,准备过夜。
      夜里露水湿重,加上身体不适,全身冰冷的醒来,就见外面篝火未熄,九歌远远的站着,迎着风,一动不动。
      我披衣出去,赫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呆住。
      无数萤火虫在清冷的夜空中飘舞如梦,温暖柔弱的小小灯盏洋洋洒洒如场绒毛细雪,触手可及。与澄澈的青石板中璀璨明亮的繁星相映成趣。
      那些小小的生灵就象一个个小小的音符,舒缓优雅的恣意谱写演奏,曲章和谐而绝美。
      这种景象是在水泥钢筋的曾经所不可见的。那时我们经常一起偷偷翻墙去植物园的人工湖,那里的夜晚偶尔会有一只两只小小的萤火虫,他抱我翻墙进去背我翻墙出来。我说:“九歌,我喜欢那些小虫子。”。是夜,他悄悄出去,一夜跑了好多地方,抓了整整一玻璃瓶的萤火虫。他一脸兴奋的把我叫醒,一脸倦意却神采飞扬的给我看他手中的瓶子,他得意的对我说:“看,安生,我为你抓了好多萤火虫。”他手指冰冷,单衣湿透,响响打一个喷嚏嘿嘿的笑,鼻涕挂了下来,他一把手抹掉,脸颊嫣红,嘴唇青白,眼睛却是雪亮:“你喜欢吗?安生。”他问,微笑如风。
      ……
      九歌站着不动,我走过去,脚下的野草绵长松软,满是湿漉漉的露水,象是倘过一条浅浅的清溪。
      “这些萤火虫,很漂亮。”我说。
      他不动。
      “我喜欢这种小虫子。”
      九歌侧头,目光幽深而凝重。他看着我,眼底似乎有什么在流动,深沉的骇人。
      他的表情有些茫然,我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失措无助的模样,一瞬间突然觉得心痛,是种无数铁丝将心脏紧紧裹住,一条一根的拧紧,滴出血来的痛。
      他低下头来,一瞬不瞬的望着我,似乎在确认什么又象是穿透了我穿透了一切,不知他看向何处,想些什么,突然就想碰碰他的脸。
      “九歌,你冷吗?”我问。
      他全身一震,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如此用力,手指却是轻柔,他怔怔的看着我,脸靠的如此接近,彼此呼吸可闻,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和因为失眠而晕黑的眼圈,他的脸在月光下苍白如纸,神情脆弱的象个孩子。
      他似乎比以前要憔悴很多,经常整夜无眠,一坐天亮,而且愈加嗜酒,愈加冷漠而不近人群,愈加象一只孤独而华丽的豹。
      就为了赤莲大典吗……
      “半个月后,我会告诉你赤莲大典藏在哪里的……”所以,请你好好休息,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对待自己,至少在我可以看到可以感觉到的时候……好好活着……
       
      他一怔,似乎猛然惊醒一般,突然直起身来:“……你也喜欢它们?”
      “还有谁喜欢?”我极力微笑。
      九歌沉默,半晌冷笑:“与你无关。”他转身离开。
      我站在原地,夜风太大,我环臂蹲下,看绝情谷深渊底部升腾的白雾,拣起一块小石子抛下去,毫无一点声响。
      谷太深,亦或石子太轻,不足以为重。
      一路无话出了山林.几天中并没有什么异常事端.九歌依旧不苟言笑,但让人欣慰的是他虽话不多但毕竟会偶尔主动开口,更重要的是,他肯称呼我为小宝.
      不在乎名称,只在意呼此名称的人。
      我脸上和身上的肌肤表面伤疤完全痊愈,它们恢复力极好,竟没有留下任何疤痕,完美如同凝脂,只是苍白的有些诡异。
      我在极力跟随九歌左右,他归心如焚,大有一夜之间便跨到大宛的架势,日夜兼程,马不停蹄,身强力壮,精力充沛。我也就不甘示弱,不敢流露出一点儿的难过,拼命跟上。
      我会对他笑,手心冷汗直冒。
      体内郁积的毒集结成冰,冷冻了五脏六腑,每每会让我喘不过气来,夜里失眠,睁眼到天亮,不能动作,因为隔壁床上睡着九歌,怕惊扰了他。
      他似乎也睡不安稳,有时会说梦话,只是含混不清听不确切。
      一夜,他梦中辗转的厉害,我持灯走到他床前帮他掖被角,他满头冷汗,痛苦莫名。
      九歌,你怎么了?我问。并擦拭他的额角,他突然张眼,一把抱住我喊:你放心!放心……
      灯盏掉在地上,油撒了出来,豆大灯花闪烁几下,恹恹熄灭,顿时一片黑暗。
      不要怕,你放心……不要哭……不怕……
      他喃喃自语,沉沉昏睡。
      不知他梦里如此叫的人,是谁……
      我不敢挣扎,任由他抱着,将头依偎在我的怀里脆弱的象个孩子,我僵直着身子坐在床边,双手环了他的后背,一坐天明。直到他昏沉苏醒,我已坐在桌前,桌上是打点好的饭菜……
      我越来越怕冷,明明初夏,却已加了两件衣服,而这张脸在人堆里尤其醒目,所以在城门外我便在九歌手指下变成另外一副模样。简单平庸。
      城里正逢集市,人山人海,拥挤不堪。
      晌午刚过,马匹有些乏倦,刚好吃饭的酒楼旁有家戏园,不时有婉转的曲文传来,熟悉而陌生,象团碎雨,洋洋洒洒,不会化肉,却能入骨。
      心血来潮,栓好马匹,九歌和我进去。
      戏园名叫联锦班,门口摆着五花云彩,又有老虎,又有些花架子,花花绿绿,艳俗的可以。
      九歌在前,我跟在后,信步往里走。
      前面有个老头,富人打扮,眼神不好,刚到总径路口,不防那里横着一张矮板凳,利马绊了一脚,做了个倒栽葱。我刚想过去扶他,旁边有人走过来,双手将老头扶起,替他拍拍身上灰尘,笑嘻嘻的说:“大爷瞧着路走,这交摔的不轻,幸亏我拉的快,倘若摔坏了膀子,碰伤了脑袋,怎么办?不是来图乐,倒是来找烦恼了。”声音清朗干脆,嘴巴乖巧,是个身材瘦小的十四五岁少年,衣服破旧,脸上乌七抹黑,脏的很,竟看不出他长什么模样。
      老头不好意思,谢了一声,讪讪进去。
      少年笑,从我身边路过。我拦下他:“小兄弟,借一步说话。”
      他拿眼看我,看到我身后的九歌一个怔忪然后有些惴惴。我只做不理,看四下没别人,便朝他伸手,微笑:“把那位老大爷的钱袋交出来。”
      他明显一僵,脸色顿时红成一片,恼羞成怒喊道:“什么钱袋?我不懂你说什么鸟话,放开我!”
      我一把抓住他,他推开我,跑出两步被九歌拎住领子,反身按撞在墙上,身上一搜,果真摸出一包银锭子。
      上好锦缎做成,角落绣着苏字,一看就不是平凡人家拥有。
      他急叫:“两位大人饶命,小安子只是初犯,只是饿急了,想填肚子而已,大人饶命……”
      “小安子?”不知九歌为何松手,眼神也变的怪异起来。“你叫小安子?”他问。
      “是,小人是个孤儿,本跟着爷爷,年前爷爷病死了,又没有什么手艺,无亲无故落的一人,小人实在是饿的没办法了,迫不得已才冒险要偷些钱来……”少年落泪,望着九歌。“小安子再不敢了,大爷饶过小安子这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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