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的话,公子一向体弱,怎么会和人打假比武?]盛大鹏解释着。
那个军官嘿嘿一笑,忽然加重语气道:
[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
此话一出,顿时车外四方传来利器破空之声,显然那20多号人竟同时出兵器,直朝马车而来。
[不要!]传来的是盛大鹏粗厚的大吼。
若是不会武功,这架势怕是要把人戳成马蜂窝了。陈谅无奈的笑了笑,气聚丹田,只待的刀剑之声近了,这才一用力,破车顶而出!
肩上的伤口被扯动,鲜血预料之中的流了出来。
陈谅脸色苍白的俯视了一下车厢。
20多号人的刀剑插在车厢里,不远处坐在马上一军官目瞪口呆,盛大鹏正站在车边,瞪大了双眼,可见诧异之极。
[盟主你会武?]惊讶的表情复杂的转为喜色,不自然的浮在脸上,盛大鹏愣住了。
陈谅捂住肩膀,轻笑出声:
[大鹏啊,大鹏。]
盛大鹏倒退了一步,浓眉紧皱:
[什么事,盟主?]
正在此时,那个马上的军官用力一挥手:
[给我抓住他!重重有赏!]
语音还没消散,20多号人同时举起兵器,"啪"一声砍断车轮。
车子摔下地,顿时粉碎!
陈谅不得不从车顶跃下。
刚落地,前后左右共计10人便挥刀而上。
陈谅深吸一口气,环视了一下四周,忽然身形一动!
攻击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耳边一阵风刮过,手上就一阵酸麻,刀剑落地!
再看陈谅,脸色苍白的已经站在包围圈外,仿佛只是一个旁观者,而不是被人围攻的对象。
只一顿,那些兵士便反应过来,剩下的10人忽的围成包围圈,举刀又上。
陈谅呼吸沉重,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一用力已经耗去他残存的大半力气,他已经不可能再作
同样的举动了。
迎面就是一刀而来,陈谅退了一步,身后有风声,他转身便踢,正中后面那人的手肘。那人痛叫一声,刀落地。
还未收回腿,身前身侧便又是两刀而下,陈谅毫不迟疑,用脚勾起地上得刀,反手隔住身侧的攻击,一个璇身,侧过身前的刀势,右手刀上,直指对方咽喉!
对方一惊,没想到刀来得这么快,本能往后直退三步。
陈谅得到空档,刀锋一转,已经劈向身侧!
他这段刀法一气呵成,水泻而下,更是身形优美,让人毫无空隙可乘,不仅转败,而且有冲出重围的可能!
军官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此话一出,盛大鹏的脸色顿时铁青,他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军官。
围攻的士兵得令,更加凶狠,刀剑齐上,一时间风声鹤唳,杀气腾腾。
陈谅惨笑,仰头看了看清澄的蓝天,还没来得及思考,6,7把刀就已经直指全身各处要害!
出手时,刀去无声。师傅说过,最厉害的剑法刀法就是没有法。随心所欲,随心所往。
[陈谅陈谅,你顾虑太多!]师傅教他剑法的时候这样感叹。
是,他总是太多执著。学武不杀生,学文不入仕,纵有一身绝学一世才华都不愿展现人前。
如今,为了生存的本能,他终于下了狠心!
第一刀出去的时候,和小时候所练的并没有区别,那唯一一点的不同在于:这次,他的目标,是人!
空中洒出了一道鲜红的弧线,落在白色的积雪上,分外的妖娆!
有人闷声倒地,连叫喊都来不及了。
接着便是第二,第三!
有了第一次,接下来终究没有那么困难了。
血染红了他的白衫,自己的,混杂着别人的,泥一样的粘稠!
身后一刀擦过背心!
原来杀得兴起,竟然忘了防御。或者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去防御?陈谅回身一抹,便了断了那人性命。
对方人数虽然众多,但陈谅武艺极高,众人虽然车轮战围攻,却连近身都不得,反而伤亡惨重。剩下的人虽然仍勉力围攻,但已经面露惧色,行动迟缓了。
军官一见形势不力,大怒,从马鞍后抽出弓箭,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目光,他缓缓举箭,搭弓便射!
箭去如虹,直对陈谅!
陈谅本在酣战,忽听背后利器破空之声,心中便知不妙,只可惜身前数人仍旧与他缠斗,一时之间竟然无法躲开!
忽然有人大力推开兵士,直入包围圈!
陈谅回头,箭已经近在咫尺,来不及避开!
正在此时,一黑影忽的罩住陈谅全身!
灿烂的血花激散开去,仿佛小石子落入水中激起的涟漪。一波波,画入陈谅眼中,缓慢凝重而又悠远。
[大鹏!]陈谅抱住盛大鹏厚重的身躯,直直的跌下泥泞的雪地。
箭贯穿眼角,盛大鹏口吐鲜血,却还未死透!
再抬头,眼中已经冰冷,陈谅怒视着那个军官,握紧了手中得刀。
军官被他瞪得有些惧了,倒退一步。
[你杀了我玉龙城的人!]咬牙切齿,陈谅怒不可遏。
眼前有人上来攻击,陈谅随手一挥,便杀了一个,一步步往前向那军官而去。
军官不安的冷笑了一声:
[你,你怕是不知道他才是出卖你的人吧!]
陈谅扯动唇角,并不停住脚步:
[只要他还愿意,他就永远是玉龙的人!反倒是你们,忘恩负义,居然痛下杀手!]
军官反驳道:
[是他自己寻死,与我何干?!]
见陈谅渐渐逼近,却无人可挡,眼中透露出的杀意如此浓烈,竟让他凭空打了个冷颤:
[杀了他,杀了他!]他惶恐的大叫。
兵士纷纷上前,围攻陈谅。
陈谅双手拾刀,杀红了眼,也不再防守,竟瞪着血眼直对着军官而去,仿若战神,无法抵挡!
军官见陈谅似疯了一般,便知大事不妙,一夹马,便落荒而逃。
陈谅满脸是血,眼中却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一发狠,手中钢刀飞般而去,直取那人背心。
趋势太快,众兵士只听的空中一声尖啸,眼前一花,远处马上那人便惨叫一声,跌下马来!
一切忽然寂静下来,雪地一片狼藉,是血,是泥,是夹杂着的生命消失的痕迹,是鼓动的心跳平息的瞬间。
剩下那些残兵败将见军官已死,纷纷逃离。
风猎猎的吹着陈谅血红的长衫。
盛大鹏嘴角吐着血沫,剩下的那只眼睛泛着泪光,无助的看着陈谅。
陈谅只觉得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都已经被抽走,他颓然倒下。
雪掩埋了他的半边脸孔,那暂时的冰冷刺激着他唯一的感觉,他睁开眼睛,看向身边的盛大鹏。
[盟主,对不起,我错了。]盛大鹏无法开口说话,满是悔恨的眼神传达着这样的讯息。
陈谅无力的笑了笑:
[我知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趁我不在放元兵入城好让我无家可归,你却没料到我知道密道,赶回玉龙;盟主密令非我亲近不会知情;那日来偷袭,你辅佐金无言金无语迷倒段仁,我知道是你,因为你居然没有带随身的大刀却说在巡逻;今天明为避开官兵,实则向人报信,一说我们是扬州人,二说我体弱,分明是跟那军官说我就是不会武功的陈谅。]
见盛大鹏眼角含泪。陈谅叹了一口气,虚弱得说道:
[可你终究还是下不了狠心杀我。每日下的毒是最慢性的那种,甚至只要最普通的草药就可以解毒;金无言金无语来袭,本欲杀我,你却最后时分出手相助;今日又拼了性命替我当了一刀。大鹏啊大鹏,你知道我为什么只让你驾船载我离开?我是将你支开玉龙,不能再危害玉龙和当今盟主。我本欲与你一道回扬州,让我落叶归根。今日看来,我和你都回不去了。]
轻轻叹了一声,陈谅疲倦的闭上双眼: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天下大势,必为明夺。将武林交给明帝,必有荣华富贵,可是,大鹏,你也体会到了:狡兔死,而走狗烹;飞鸟尽,则良弓藏!大鹏啊大鹏,你可明白这个道理?]
盛大鹏用仅有的一丝知觉,用力的点了点头,眼神中十足哀伤,无限悔恨。
陈谅觉得所有的知觉正从体内溜走,那冰冷透骨的雪地也不能保持他的苏醒。意识慢慢陷入模糊,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却无法再激起他的神志。
会死吗?流了这么多血,也该死了吧?可为什么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他还没回到扬州,还没回到那个梦中,不想死,不想死呵......
[小姐,这里躺着很多死人,我们要不要绕道啊?]
顺着声音,轿帘被掀起,一张精致的脸庞姿态优美的伸出轿外。狭长精细的凤眼只那么一扫,便停留在不远处雪地中躺倒的一个身形。
[天冷着,别绕道了。]放下轿帘,冰冷的语气响起。柳知秋唇角爬上一抹玩味的笑容。
绝望
[一片飞花剪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迷迷糊糊中有人在耳边轻吟着,[一片飞花剪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
是个女人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苍凉和悲哀。
沈娴努力着想睁开双眼,却觉得似有千斤重担搁在眼皮上。
忽然觉得脸上一阵冰凉,似有什么人正轻轻的抚摸着。从额头到眼角,从眉梢到脸颊,从脸颊到唇边,从唇边到下巴,那缕冰凉不急不缓,缓缓而下,奇异的带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安宁。
那冰凉,和那舒服的气息,她竟然如此熟悉!
[娴......]在耳边,那声音软软的叫着她的名字。
连记川?是你吗?她几乎一下子就听出那种只属于连记川的叫法。深情中带着点点宠腻,还夹杂着那一丝丝的叹息。
她从来没有如此急迫的想睁开眼睛!
[记川......]她在心里挣扎了几句,却发现自己的四肢也像被什么捆绑住了,忽然间一种绝望就铺天盖地而来。一个爱到深入骨髓的人就站在眼前,可是自己却无法伸手无法触摸到她。
[对不起,娴......]声音依旧遥远的飘来,却仿佛就在耳边。[对不起了。]双眼上覆盖上冰凉的感觉。
[记川......]呢喃着,无力的,沈娴又沉沉睡去。
忽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房间。那天发烧之后,老妈不相信她会自己照顾自己,坚决要她回家来住。
昨晚上好像做了个甜美的梦,她睡得好香,努力摇了摇头,还是想不起来梦的内容。
客厅里传来沈昊的大笑声,这家伙最近春风得意的很。两家已经商量好了什么时候结婚,美人在手,他当然得意了。
还有个声音,稳重的笑着,不那么嚣张,也不那么轻佻。
何遇深。
那天他并没有立即答应她,发烧的人烧糊涂了脑袋作出些令人费解的举动,是可以得到宽容和理解的;那天之后她也没有再说起过这个话题,因为她知道自己只是一时的冲动。所有的人都心照不宣的回避着这个问题,所有人也都在自己肚子里暗自打着小算盘。
也许给了何遇深一个错误的信息,他在这之后显然很积极的跑动起来。每个周末大大方方的来沈家一趟。陪老爸下棋,陪老妈聊天,陪沈昊玩游戏,准女婿的标准作风。沈娴是绝对不敢提出抗议的,当初是她自己说出口的,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父母和沈昊绝对是赞成派。特别是何遇深如此正经,每次来总要拎上一大袋水果。
沈娴终于明白父母家人其实是很好收买的,只要有一个老实的脸孔,和一个谦逊的性格,他们把不得把自己的女儿双手奉上。
这样的日子在秋风飒起,落叶纷飞的季节里持续着。
沈娴有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个人了。原来时间真的是一种非常好的创伤药。它可以抚平一切曾经以为剧烈的伤口。淡淡的,不着痕迹的,那些甜美得幸福的痛苦的就被尘封了。
她已经正式辞职了,还没找到新的工作。
每天起床,吃饭,看电视。为着电视里的人笑而笑,为着家人的聊天而聊天。生活过的平静,而又波澜不兴。
这才是属于自己的生活。沈娴有的时候这样想,这才是她的真实。仿佛和连记川的那些日子都可以盖上童话的烙印,成人的童话罢了。这样想来,和何遇深开展一段婚姻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今天是那家日资公司发工资的日子。她要去一趟公司拿上个月的工资清单,这样,她就与那家公司彻彻底底,清清楚楚地断绝了关系。也与那个人永永远远的失去了所有的联系。
何遇深果然在客厅里和老爸下着棋。
看见她起来了,便朝她笑了笑。
他还是不大会笑,好像硬是扯动了脸上某一寸的肌肉。沈娴抓了抓自己的头。她是不介意给何遇深看到这幅邋遢的景象的,女人果然是个势利的动物,不放在心上的永远都不在乎展现自己的丑陋形象。
[今天怎么在这儿?你不上班?]很没有风度的打了个呵欠。
沈昊在旁边懒洋洋的说:
[人家何大哥请假了。]
沈娴点点头,迷糊地说了声:
[哦。]
收拾好自己,换了件衣服,沈娴准备去公司。
[我陪你去吧。]何遇深主动提出。
[何大哥可是在这里等了一上午了,老姐!]沈昊挤眉弄眼。
沈娴白了他一眼:
[我没说不让他去啊。]
两个人走在秋风萧瑟的林荫道上。叶子铺积在地上,随着脚步发出"嚓嚓"的清脆声音。
[你还带着伞啊?]沈娴看到何遇深手上的黑色雨伞。
[今天天气预报说下午有雨,我就拿了把伞出来。]何遇深见沈娴一脸的不屑,又补充道,[毕竟是秋天了,被淋了雨会感冒的。]
沈娴抬头看看天空。
天蓝的出奇,在这个早就被污染的城市来说,算是个难得的景象。天空中滑着几多厚实的白云。
没说话,两人就这么慢慢地走向公交车站。
到公司的时候,沈娴让何遇深在楼下等一会儿,她上去马上就下来。见何遇深欲言又止,她皱眉问:
[有什么事么?]
[待会儿一起去吃晚饭吧。]何遇深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说,[去那家比萨店。]
沈娴一怔,被他眼中放出的深情感动了。他的情感,他的容忍,厚积薄发,却又那么来势汹汹。她忽然有点觉得自己太可耻了,可耻到她根本就没有爱上他,却还依恋着他,拽着他,无耻的扒着他。
[好啊,我请你吃。]终究还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沈娴一扭头,朝电梯而去。
对不起,何遇深,我不爱你。
一个见识过了繁华无限的人,是不甘心于就这么回到平凡的,尽管她本就是个平凡的人!
电梯门就要合上了,沈娴猛跑了几步,在门就要合上的一刻窜入电梯。
[对不起对不起!]电梯里似乎只有一个人,低着头拼命道了会儿谦,沈娴终于注意到她的那双脚。
那脚纤直小巧,皮肤洁白晶莹,像极了某个人。
沈娴忽然听见自己心脏的狂跳。不是吧?不是吧?原来朝思暮想,原来刻骨铭心,原来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用力一抬头,只觉得这个抬头的动作就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等到再看到那张精美无瑕的脸,她直觉千般委屈,万种心疼如泉般涌出,感情的阀门打开了便再也收不住,所有的相思想念潮水般扑来,汹涌着,泛滥着,无边无际,她感觉自己像是溺水,溺进了那一汪深潭,溺进了那万劫不复!
原来时间只是会让人遗忘痛楚,原来时间只是会尘封悲伤,而那曾有过的事,曾经过的情,曾享受的爱,曾拥有的一切,都随着那人的出现而解印,于是心魔孽障都再次复活,再次喧嚣着将她推入不堪往事!
[记川!]几乎是用喊的,喊出了心底这个故意去遗忘的名字!前尘往事,随着这个名字,渐渐清朗明晰,浮了上来,历历在目了。
连记川穿着上好的绿色套装,将头发高高挽起,露出她迷人洁白的细颈。
她挑高眉,冷冷得看了一眼眼前这个涕泪横流,显然激动不已的女人。
[你是这里的员工?]
口气高傲,完全陌生的口吻。
这句话,这个眼神,让正在心中沸腾的沈娴一下子跌落到冰窖。
怎么回事?什么意思?记川为什么这么说话?
不甘心的,她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记川,记川,我是沈娴,就是那个,]她嘿嘿哧笑了一声,[就是那个不会喝酒,第一天就冒犯你的沈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