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个时辰,尚儿出现在花园中,满头汗水地朝我跑来。
"主子,这是我刚从街上买来的南国酥梨,很解渴的!"
咦?他怎么知道我正渴着?
我收起手中的银镖,停止练靶。
不过......
望着尚儿整整一篮子的酥梨,我有些惊恐:他该不会是想让我把这些全吃了吧?
"主子,这些可都是我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挣来的。"尚儿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期待。
好......我吃!
又一个时辰,尚儿清脆的声音从茅厕外面飘了进来。
"主子,我刚刚学着吵了一盘茄丝,味道出奇的棒!刚刚武老爷还夸我做得好呢!你快出来吃啊!"
......我感到我的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腾。
正午。
"非言,你怎么不吃?菜不和口么?"身旁的康永棣察觉出我的异常。
要是你吃了一上午的东西,量你也吃不下!
虽这么想,我却不好说出口,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不,这些菜正对我的胃口!"我这说的可都是实话。
强逼着自己挟起一些菜放进碗里,我低头猛向口里扒饭,想来个快速快结,却没像结果竟是......
"呃--"
"非言,你怎么吐了?哪里不舒服?"康永棣立刻府下身子,满眼尽是关心。
"主子,我立刻给你端碗酸梅汤来,有助消化的!"尚儿立刻没了影。
谁来帮我阻止他啊!
我哀叹。
后来,康永棣弄清缘由后将尚儿训斥了一顿,算是比较有效的阻止了尚儿的这种过分热衷的营养照料。好在尚儿也很懂事,并未因此丧气、失落,算是化解了我开始的尴尬。
这日,康永棣和肖峰又不在府中,而与肖峰有些不和的武老爷也竟和他们一起出去了,真是怪哉!
不过康永棣并没对我说明这些日繁忙的原因,但偶然间看到他眉头一闪而逝的惆怅,我隐约猜到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沿着走廊漫无目的的闲逛,不知不觉便来开到柳心远的别院。
这是柳心远一心研究医药的地方,最近他越发痴迷于此。
想必这会儿他一定又在看书、磨药。
进了院门,却发现柳心远正在和一人谈笑,而那人竟是尚儿!
是说今天怎么几乎没看到他,原来是找到玩的地方了。
"主子,主子!"远远的瞧见我,尚儿开心大呼。
"在干什么呢?"我发现柳心远的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竟多了一个小型炼丹炉。这炼丹炉说小仅是相对而言,实则也有半人来高。准是武老爷又不知从哪搞来的!现在他对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儿子可谓有求必应,若是换了别人,早晚会被惯坏!
"是言儿啊,快看看我这新宝贝!"柳心远兴奋得指着炼丹炉,口中振振有词:"有了这个,以后炼什么药都方便多了。书上还说....."
"主子,柳少爷,你么继续聊,尚儿为你们泡茶去!"尚儿笑嘻嘻的一阵小跑离开。
看着柳心远一人在炼丹炉前忙乎,我也不禁好奇地凑近观看。炼丹炉这种东西极具危险,稍不慎便会引发爆炸,真不知武老爷怎么放心把这种东西交给柳心远玩弄。
若真出了事,那才叫后悔莫及!
跟着柳心远一起忙乎了半天,我俩已是一身灰尘。此时,尚儿端着冒着热气的茶杯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茶好了,乘热喝吧!"
"嗯,马上。"柳心远道,把手中剩下的碎药放进炼丹炉里,又道:"言儿,麻烦你把那包硫磺拿过来吧!"
"我来帮你吧!"尚儿很是热情,一阵碎步跑到桌前拿起一个黄色纸包"是这个吧?接着!·"说着便用劲一甩。
"别扔!"柳心远失声大叫。只见那包硫磺在空中歪歪曲曲地划了一个弧线,直直地朝冒着火星的炉底狠狠坠去。
危险!
我立刻飞身向柳心远扑去,即使地把柳心远一同拉开,却不想一小包硫磺爆炸的威力竟如此巨大,空气的激流将我俩甩出几十米,重重地撞到一棵大榕树上。
顺着树干滑落到地上,我好久才爬起。
好疼!
我感到背部一阵火辣,回头间看到尚儿已是狼狈的蜷缩在被烧焦的桌子后面,泪流满面,惊恐不安。
真是有够冒失的!
我不由地责备,觉得以后还是要先教教尚儿一些常识性的东西,例如千万不能把硫磺往火里扔,更不能使劲的扔!
"看来没事了,心远。"我拉了拉同样趴在地上的柳心远,他却不应。
"心远?"我再叫,声音有些颤抖。
依旧地,他一动不动。
我心中大乱,直觉脑子里乱哄哄一片。
"心远,你怎么了?别吓我啊!"我抱起柳心远柔软的身体,突然看见一股红色的液体从他的发间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
"不!"我失声大叫。
第31话.
亥时,众人聚于大厅,武老爷一脸阴沉的坐于上座,与他并排坐着的是康永棣,而康永棣身旁空着的那个位子便是肖峰的座位。
只是,肖峰自从回来后便没再离开过柳心远昏睡的卧房。
站在大厅中央,四周一片寂静,无声的目光遍布四周,最后都焦距在我的身上。一种无形的力量压抑着我每一个细胞。
"我不在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失去了以往顽童般的亲近,此时的武老爷已换上一脸怒意,微红的老眼盯得我不敢正视。
恍惚间感觉到一束暖意的光线从另一边投来,我顺着望去,看到的是康永棣温馨的笑容,这是一种充满了绝对信任的笑容。
我被这种温暖鼓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色道:"回武老爷,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小心...... "
"不,这不关主子的事!都是尚儿不好!我......我不知道那个叫硫磺的东西会这么危险!是尚儿无知!武老爷,你要罚就罚尚儿一人好了,千万别怪罪主子啊!"跪在一旁的尚儿突然扑到武老爷面前哭诉,打乱了我之前的计划。
傻尚儿,若是我认了错吴老爷还会念旧情放我一马,而你就不会那么轻易地被他放过了啊!
"原来是你!"武老爷拍案而起,再也忍不住满腔怒火"来人,给我把这个贱货拖出去......"
不好!
我望向康永棣,希望他能够出面帮尚儿说几句。若是他出面,武老爷说什么也会买他三分面子。
收到我求助的目光,康永棣略叹口气,从座位上循循站起,道:"武老爷,尚儿年幼无知,还往老爷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他把老朽的心都快给绞了还叫老朽给他留情!"武老爷双目瞪如牛眼,右手一挥。
"给我拖下去打!往死里打!"
"请武老爷息怒,就算你把尚儿给活活打死也换不醒柳公子的。更何况若是柳公子醒后知道尚儿因他而死,一定会自责不已。"康永棣冷静地说道,并不因为武老爷的动怒而乱了半分心神。
"而武老爷若是能网开一面,或许还会有法子令柳公子苏醒。"康永棣补充。
果然,这句话中正武老爷心头。
只见武老爷闭目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问道:"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康永棣说得诚恳。
"很好,希望二殿下可不要辜负了老朽的信任!"武老爷从座位上起身,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直奔柳心远的卧房。
临走时对管家吩咐了一句:"那就按家法第三十七条处置那个小子!"
目送武老爷离去的背影,康永棣不禁拧紧了眉头。
经过了数月的奔波与谈判,本以为借着柳心远的认宗来说服武贳泽交出兵权并再次效忠疆王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却没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切期望又化为灰烬!
难道一切又要从头开始......
"怎么,被赶出来了?"刚进院门,康永棣不意外地看到正在柳心远房外徘徊的肖峰,门口守着十几个家丁,个个一脸煞气。
"嗯。"肖峰沉着个脸,语气里夹杂着说不出的疲倦。
这个武贳泽,动起气来还真是火大,居然连肖世的下任族长肖峰都分毫不留情面!
康永棣略叹口气,望着从窗户纸另一边透露出来的昏暗烛光,道:"我可能要回大泽一趟。"
肖峰听后一愣,隔着黑暗不见他此刻的表情,许久才道:"遵命。"
时刻保护二殿下是离宫前疆王交给他的首要任务。
"不,你得留在这里。"有时候连康永棣都觉得肖峰的确有些太过律己,明明是一步都不想挪开却偏偏要勉强自己,真是不开窍!
"为什么......"肖峰不解。
"因为我还有任务要交给你办。"
挨完一百大板的尚小于被人丢回屋子里,静月的冷光之下只有他一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带脚步声走远,尚小于才微微睁开双眼。一抹仿才半死的窘样,他轻松地从地板上站起,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月光下,他的眼眸竟与月同色!
尚小于走到床头,从暗阁里取出一个小药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服了下去,又在坐上打坐片刻,这才漫不经心地把身上的伤口草草包扎。
方才若不是他暗自运气将所有重创抵制在外,即是只是一百大板,也可完全夺取他的性命!
当然,一点伤都不受也未免太不合情理。故此开始的十板和最后的十五板他可是硬生生的接了下来。
而这一切也都是在他计划之中。
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能令他们痛不欲生,以泄自己心头之恨,再苦,也甜。
他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我轻轻推开尚儿的房门,借着月光看到床上熟睡的尚儿。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我想他应该没有大碍,看来武老爷的确是手下留了情。
轻步挪到他床前,我隐约间看到绷带之下渗出的血渍。
搞了半天还是伤的不轻啊!
我皱眉,轻轻将手伸向他的伤口。
尚儿此时翻了个身,我赶忙屏住呼吸,生怕惊醒他。
等了一会,没见他醒,我才舒了一口气。紧接着我迅速地将他的绷带换下,在他的伤口处及淤血处涂抹上我偷偷带来的药膏,最后仔细的用药布包扎好,这才小心的离开,将门掩上。
对着空气,我默默祈祷。
希望能早日见到那个活泼乱跳的尚儿。
"多余!"漠然的看了一眼被重新包扎的地方,尚小于换了个姿势,便真的睡熟了。
非毫城的中心矗立着一个巨大的建筑群,占地近百亩,四周由红砖砌成的高墙环绕,围成圆形,仅有四扇大门通于外界。
而这,便是非毫城名声远扬的千年古堡,也是樊哈世如今的府邸。
一个无月的漆夜里,一抹轻盈地身影悄悄串入一个近似荒废的偏院之中,修长的身躯在杂草丛中轻移,飘逸的乌发随风融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