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只是让他们小睡了几个时辰,现在也该醒了。主子你说我怎么会现在就害死他们呢?"尚儿笑得狰狞,一改之前的童声,恢复了他那种年龄应有的中度声调"不过主子你嘛,的确是快要比他们先走一步了。"
之后我们两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说话,其一是因为尚儿又坐回车前赶马了,其二是因为我正在努力挣脱身上的绳子。当然,我这是徒劳,尚儿是何其的聪明,车上不留任何利器--连个石子也不例外。
一直到车子驶上了陡峭的山坡,我才感到机会的足迹。
"翻过这座山便是樊哈弑的地盘了!"尚儿突然说道。
"我要小解!"我却嚷。
"自便!"尚儿回答。
"能否让我站起来解?"我提议,屏息等待尚儿的回应。
"哼,还真当自己是个主子!"尚儿右手一带,借助一股掌风将我带起。看到尚儿的武艺如此了得,我的心立即跌入深谷,不仅是寒!
"你看我我解不出来啊!"我不满的回头抱怨,脸上一阵红。
尚儿转回脸,一脸不屑的表情一闪而逝。
站在板车后方,眼前是倾斜的陡坡。我深吸一口气,闭眼猛地一跳!
就像小球从高度倾斜的陡坡滚下一样,我这一滚便一发不可收拾,越滚越快,越滚越猛,又如离弦之箭破风而去,难以阻挡,一时间连发现上当的尚儿运起轻功都无法追上。
终于感到身上的绳子变得蓬松,我还来不及暗喜,岔口处身子被一粒小石子干扰,一歪,便向另一个陡坡滚去。而与另一个陡坡连接着的没有别的,只有一个悬崖!
为什么我就和这悬崖这么有缘!
浑身已经痛得麻木,我浑噩地伸出手想抓到什么东西让自己停下来。隐隐地,身后传来尚儿的气息。
看来最近我的确是很背!
我感到绝望,不再作任何努力,任凭身子自由滚动--死也不能落在他手上!
天晕地转,眼前的一切都在滚动中旋转,路边景色被彻底扭曲,让我联想起之前的梦。
永棣,好想再见他一眼,再看一眼他的笑容,死也瞑目。还有容修,要痛扁他一顿才能补偿他欠我的眼泪!
天地间,我在转,路在转,世界在转;转进了黑暗,转出了星辰,就像梦里一样,昏黑的一片,道路的一旁,一抹红色的轻纱荡漾着我的思绪。
滚动的身躯被那抹红色堵住,原来那是一种有着舒适温度的生物。
昏昏沉沉的,听到那只红色生物居然在笑。
"呦,这不是我的小言儿吗?怎么破相了?"
他这么一说,我才感到脸上也一阵火辣。
死容修,没一句好话......
------------
尚小于赶到时,正见卓非言一头栽倒在容修怀里,嘴角不由得冷笑。
真是踏破铁皮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好你个容修,还正愁找不着你呢!
容修静静地抱着卓非言,一双冷静的凤眼遮不住汹涌的波澜,寒气顺着满腔怒火迎面扑向尚小于,令尚小于四周的温度冷热交替。
此刻,尚小于算是真正的感受到一种被当作恶人的滋味。
哼,早就不是个好人了还在乎什么!
尚小于甩了甩头,紧捏双拳,做好攻势。
论武功,这容修还不他是对手!
是风,从北方吹起,没有凉爽,带来的却尽是燥意。
容修并没有急于出手,他只是抱着浑身擦伤的卓非言站在那里,站着,看着,忍着,等着......
一个黑影轻轻落在这个本该属于两个仇人的战场的边缘。
"子墨!"尚小于眼角尖锐地发现一个令他心悸的奇迹!第34话.
"你瞧瞧你身上的伤有多重!到处是擦伤、划伤,脸都肿得个像馒头似的!你这样回去看那个姓康的怎么认得出你来!你真是蠢的可以,这种馊主意你也想的出来!要是我那时没来怎么办?才多大年纪就抢着去见阎王,你以为你下去了就能混出头?要是你下次再这样鲁莽行事看我怎么收拾你!等回去了,你天天都要跟着我练功!"耳旁是容修的喋喋不休,我第一次发现容修的话能有真么多,可以说是完全受到了以前老板娘的真传。
虽然口不饶人,容修的动作却是极轻。伤口被尽数包扎,淡淡药箱幽幽扑鼻。
深深的,心里,滋生出一丝莫名甜意。
眼前的人,很熟悉,却又陌生。
是因为数月不见,他的个头更高了?容貌更媚了?还是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在眉宇间隐隐有了一丝属于一个男儿的阳刚?
什么时候,眼前的容修开始摆脱少年的嫩色逐渐成长为一个男人?
慢着,他今年才多大来着?
"喂,傻的了?"容修在耳边叫唤,若不是脸中恐怕他又会习惯性的揪过来。
"你今年多大?"我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容修一脸惊异。
"发烧了么?"容修用头抵着我的额,淡淡的呼吸近在咫尺。突然想起几个月前草间的偶然碰触,我感到自己的体温升高了几成。
"果然发烧了。"容修下结论,我不好反驳,否则又会有话柄。
"喂,发烧药有没有?"容修转过头去。
"哼,你这样他不发烧才怪!"尚小于回答,极不情愿的递过一瓶药。
"你不满?"容修瞬间拉下脸来,温度冷了几分。
"没事,他药多,你尽管用。"一旁很少吭声的子墨难得在此的吱了一声。
"墨墨你怎么不帮我?"尚小于一脸委屈,眼中几滴泪花。
"谁是墨墨?"子墨淡淡的问,冰冷的眼神夹杂着一记死光。
"没,我只是突然想练字,要磨墨。"尚小于居然从身上拿出一个袖珍砚台和一只小号毛笔。似乎这家伙身上无所不有。
稍微介绍一下,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崖壁的一个洞穴内,外面便是风景秀丽的自然风光和白骨累累的万丈深渊。不知道容修他们是怎么带着我进来的,更不明白他们是怎么能够达成一致。
总之,等我醒来的时候,该死的尚小于和死去的子墨已同时出现在身边。子墨看似一脸淡然地靠在壁边,冰冷的眸子却埋不住颜下的那丝关心,远远的看着,却迟迟没有靠近。尚小于这个罪魁祸首倒是不以为然,子墨在哪就跟到哪,也不管别人高不高兴,一个人傻乐,对之前所犯的罪行浑然不觉。要不是我现在没力气,早就一拳挥过去正中他的门心--亏我之前还那么信任他,这小子演戏可演得真好!
"你们是......"吞下几粒退烧丹药,我准备发表我的疑惑。可话还没出口几个字,嘴便被容修用手捂上。
"嘘!"容修示意我安静,表情格外谨慎,一旁的子墨和尚小于也摒住呼吸。
似乎有什么东西一触即发。
几分钟后,头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或许是因为固体传声的效果更佳,零乱声音就像踩在头顶上一样。层层声波的震荡中产生的是惊恐与不安。
到底发生了什么?谁能告诉我?
"回禀族长,方圆几十里地都搜遍了,没发现容少爷和那个囚犯的踪影。"上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论身份应该是个颇有身份的下人。
许久,上面没人回应。
"关卡处的士兵怎么说?"一个极为低沉的男子开了口,空气中蔓延着一股怒威。
"回禀族长,那里的人说并未见容少爷,而且从未时起就已经按命令封关了,至今无人出入。"下人不敢怠慢。
"哼,再搜!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挖出来!"男子命令一出,震慑人心,千百匹兵马领命而出。
"容修你给我听着!既然你身为容世的人,今生与我樊哈弑就脱不了干系!"用十成的雄厚内力逼发出的声音可穿透一切阻碍,即使位于数千米的山头也犹如在耳边回荡。更何况我们就位于他几十米的岩下,这一声,直接造成了我的耳鸣。
待耳朵里完全平静下来,上面的人已尽数离开。
"有病!"尚小于在一旁嘟嚷,松了口气。
"哼,的确有病!" 容修冷言。
"而且病得不清!" 子墨居然也附和。
现在终于明白他们三个到底是在哪里达成共识了。
"天一黑你们就出发。"容修对子墨和尚小于说"务必小心!"
"放心,毕竟我们亏欠你在先。"子墨说得和气,尚小于也不好反驳。
明显的,那小子什么都听子墨的,果然是旧识!
"小言儿饿不饿啊?"转过头来,容修笑脸盈盈。
"饿!"我答,早上没吃早饭就被尚小于弄出来,中途受到惊吓外加剧烈运动已消耗了不少卡路里,现在又已过未时,可以说从昨晚进过晚餐后十三个小时以内除了丹药我粒饭未食。
"好,叫一声容哥哥我就给你吃!"容修笑得狡诈。
"......"我汗颜,都什么时候了还耍我。我瞪!
"呦~我的小言儿精神恢复得不错呢!已经有力气瞪人了~"容修自乐,右手习惯性的伸过来,中途却略顿了一下,改揪我的耳朵。
幸亏脸肿了。
不过,不是脸肿了就更好揪么?
容修走到洞穴深处打开搁在那里的包裹。那包裹似乎是容修他们逃出来时顺手捎上的,鼓鼓囊囊的,似乎里面放了不少好东西。也难怪,凭容修的性格就算是逃亡也不会落下什么奇珍异宝,以前在清楼的时候他就有言在先:以后要当个家财万贯的大富豪!
只是这次我居然错了。包裹一被打开,露出的尽是各类美食甜点。
"容哥哥知道小言儿最喜欢吃甜点了所以把樊哈世里的美食每样都带了一点来,合不合胃口你一尝便知。"容修递过一个水晶糕。
我接过水晶糕,捧着它呆看。
"呀?小言儿哭什么?有这么难吃吗?"容修有些失措"看你容哥哥多粗心,几个月不见小言儿的胃口变了都没察觉!"
"没......没,很好吃,非常喜欢。我这是高兴得流泪,高兴的......哈哈!"我赶紧把水晶糕塞进嘴里。
舌尖化开一股浓浓甜味。
很甜,非常的。
以前卓爷有训:男儿有泪不轻弹、莫轻弹,卓非言啊卓非言,你怎么都给忘了呢?
暮日完全沉落以后,子墨带着容修的委托和尚小于上了路,他们是直接从洞口盾轻功跳下去的,活像蹦极。我们不能去,因为我们不会缩骨功,如果被发现就意味着被识破,更何况我还有伤。
"他可靠吗?"我指的是尚小于。
"怎么,小言儿记仇了?尚小于这人目前对我们很有用,而且子墨会帮你报仇的~"容修回到洞里,铺起稻草。
记仇,兴许可以算是我的优点之一。
不过我更喜欢复仇。
当然,如果可以,我不想结仇。
"你这是干什么?"虽然我看出他是在铺床。
"准备睡觉啊~"容修答得理所当然。
"现在睡?才几点啊!"我怪叫,以往这个点我还不知在哪转悠,总之是不可能用来睡觉。
"那我的小言儿现在想玩什么呢?"容修坐在草垛上,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四周除了黑暗便剩岩壁,唯一的出路只有那个连接着深渊的洞口,天上无月,山间回荡着空灵的狼嚎。
"......睡觉。"我摸索着躺到草垛上,厚厚的干草堆睡起来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