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萧玮──单纯的就只是一个异界来的人。唯有在入睡或是外力的介入──譬如闻到建木的香味时──潜藏在意识深处的玄真才会醒来。这一阵子,你们以为是降神召唤而来的水玉,其实是玄真本人在与你们对话。」
「无论如何,比起丧失记忆的你而言,留在此地回想著水玉的我们过的更为辛苦,不是吗?」回雪以喑哑的声调沉痛的说。
水玉沉默。的确,他无言以对!低估了人心执著力量有多强的他,原本以为经过了一世纪的沧海桑田後,所有的感情与思念都将如同白云苍狗般渐渐被置换、被遗忘。
「我知道的,回雪,我知道。」苍白的咬著下唇,水玉道:「我的恣意妄为虽然达到了报复的目的,却也相对的背叛了你们对我的信任......」
「告诉我,现任的天仙族长、大祭司、以及最高位的长老们,该接受怎样的惩戒才能值囘我曾给予的背叛?」
「你是该接受些惩戒的,前族长水玉。」久未开口的长老们恚怒的表情瞪视:「罪状之一是枉顾祖先的谆谆训示,偷练禁用的离魂术及招魂大法,甚至使用了它们──罪状之二是居然在不与我等商量的情况之下,一百年前,私下决定了天仙一族的命运......明日清晨到清冥殿来,我们会决定该给予你何种处置!」
临去时,回雪犹回头对水玉说著:「虽然我是现任的天仙族长......」他的眼神有意无意的瞟向一直缄著口的炎风。
「但是...毕竟东君才是真正的归墟之主,我会尊重他的意见......」
在众人渐渐散去的同时,不发一语的炎风终於打破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静默,半似恳求、半似命令。
「该怎样做,才能说动你继续留在我身边呢?」
水玉紧绷的心於刹那间崩溃,看著眼前始终如一的男人,他真的不了解、也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来面对他。
「为什麽?我原以为......一百年的时间应该够了,足够让你将我忘了......」终於,水玉叹了一口气後无奈的说。
「我若是知道答案的话就好了──」炎风说了这句话後,再度将头埋向水玉白而冷的肩颈处。
「炎风,当初你爱上的只是一种高洁亮丽、清台上我以舞祈祷幻化的模样,但真正的我其实是个自私又报复心重的人,利用了你单纯直率的性情,自己却苟且偷安地躲在谁也无法打扰的空间里......」水玉平静地说。
看著天仙前族长面无表情的侧脸,不知为何,却让那已经凝视了他一百年的炎风......仍旧怦然心动著。
约定的时间到了,清冥殿上,每个人都在想著心事。
回雪坐在以往水玉惯坐的寒白玉椅上。那是清冥殿中最尊贵的位置,落在高高的阶台中,俯视著殿中唯一沉默而冷静孤立的水玉。
拥有大祭司及贞人身分的女觋香珀站在回雪身旁,半垂著眉目、双手拢在过於宽大的衣袖里,似乎在防卫著自己,不容再被他人窥视自己半点的心情。
离族长稍远一点的位置,四位虽已退隐至云梦书阁看管閒书、有事时仍毫不客气大力相助的长老们,或坐或站的聚在一旁,脸色凛然的望向台下的水玉,好似严肃以待的父母亲正预备著给予孩子的顽皮行径,一个能收到足够效果的适当惩罚。
最尴尬的角色应算是炎风了。严格说来,他不但是当事人之一,且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虽然一百年前发生的事他责无旁贷,但他并非天仙一族的人,对於四位长老指责水玉的两大罪状,毫无置喙的馀地。
不过他早已打定主意,若是回雪等给予的处罚太过严厉,他绝对会以归墟之主的身分干预到底!
他强迫自己不要一直把眼光停留在水玉身上,对极度迷恋他的炎风而言,要做到这件事并不简单。想起昨天,待两人的情绪都比较平复之後,他曾问水玉是否想留在咸宫。
「天仙一族里,我已非必要的存在。在接受完应有的惩罚後,我想回到人间界。」
水玉坐在幽篁宫里,在那暗香浮动的荷花池前,整理被风吹乱的短发,悠悠的对坐在身边的炎风说。
「我并不讨厌人界的纷乱繁杂,反而喜欢凡人汲汲於提升知识的企图心上。」水玉将心思拉远到他早已熟悉的人界里。
「我想了解存在於世界的森罗万象!人界提供了我能沉浸於其中的知识殿堂,我喜欢那里更胜於以往曾在灵台度过的孤寂岁月──」
那麽遗落在此地的我呢?炎风想。
因为水玉不语,他只好独自思索。他知道自己体内的火焰百年来都未曾稍减,他根本无能为力照水玉要求的那样,将一切付之滚滚东流。
所以,他决定,如果水玉终将回到那滚滚浊世,他必一路跟随。不在乎还需要再度凝视他一百年、两百年,也不相信他体内的冰冷真能浇熄燃烧至今的烽烟。
炎风这样对水玉说了,他却仍旧不语,只是眼神中瞟过一个奇妙的喻意。
这样就够了,够他追随至天涯海角──即使他始终不明白,水玉他那奇妙、却又令人心动的眼神到底蕴含著什麽意思。
台阶上的天仙族长终於说话了。这让心思只兹兹念著水玉的炎风终於回到现实来;他振作起精神,不想漏听今日清冥殿上的任何话语。
「......我等已於昨日作出决议,对於你一百年前私自使用禁学禁用的秘技咒术,本当依祖先所制定的刑罚,剥夺你全身的法力,流放至外地,终生不得囘返我天仙一族的西之领地......」
表情没有变化的水玉,似乎已有接受任何惩罚的打算,只是漠然听著,连一句抗辩的言词都没有。
「但是,我们都知道──百年前你其实是牺牲了自己来求取西之领地免於战火的侵凌,为此你不但将自己的灵魂囚禁於雪窖冰天内,让魂魄承受有如千刀万剐的酷刑,连肉体也必须因著毒咒之故,至异乡流浪百年。你的所作所为,怎麽可能抵不过区区一个禁用法术的刑罚呢?」
水玉终於稍稍动容了,抬起头正视著回雪,却见他囘以满脸的笑意。
「所以,我以天仙族长的身分宣告:水玉,我不会在你身上加诸任何罚则,也不以你前天仙族长的身分来强留你必须留在咸宫。」
水玉不可置信的望著他:「但是我欺骗了你们那麽久──」
「就当是功过相抵吧!」回雪与四位长老们交换了尽在不言中的意涵:「不过,或许在场的东君会有些意见──归墟之主若有任何相异的裁决,我们也不敢违背......」
霎时间,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炎风身上,连水玉都有些忐忑不安,深怕炎风会突然说出些什麽奇怪的要求。
「水玉......」脱口而出这个名字後,炎风便不再说话。他避开水玉投射来猜疑的视线,转头沉吟著、思考著,该给予这位朝思暮想许久了的人何种安排?
「因为你的缘故,我被变相的囚禁於灵台长达一百年,若是不给你个相等的处置,难消我心头之恨──」
他的眼神再度与水玉交会:「我罚你回到人间界吧!刑期同样为一百年;在人界,你可任意做任何想做的事!归墟之上受我管辖的所有人皆不得干涉。」
水玉忍不住紧握双手,既悲且喜,知道炎风将自己昨天在荷池边所说的话都印在心底了。
回雪一点也不讶异炎风说出口的那番话,反而喜孜孜地道:「既然如此,东君,我有个请求。」
炎风将双手叉在胸前,示意回雪说下去。
「虽然前天仙族长曾在人界生活过十九年,但是当时他是以凡人的身份生存,并无大碍;此刻若以水玉之身回去,只怕前途凶险......」
炎风的脸色变了:「此话怎讲?」
「与归墟化外的荒地比较,人界布满了更多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一旦水玉这种拥有不死灵魂的仙人到了当地,会立刻成为那些下等妖怪狙击的目标。」
回雪忧心忡忡的解释。
「水玉的灵魂对他们而言,是最兹补美味的食品,一旦吞吃了这种长生不死的灵魂,即使是最低级的妖怪,也能享有不老不死的寿命。东君,您想想,让水玉一个人到人界安全吗?」
水玉插口道:「我...我可以保护自己!」
「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是敌不过成千上万、如饿虎扑羊的妖怪们的。」回雪以正经的神色对水玉摇摇头:「若是东君也能陪同水玉到人界去,我会比较放心。毕竟,已练成无间极焰的东君──即使要应付整个人间界的魔怪──都绝对游刃有馀!」
含著言外之意的表情投给炎风,回雪笑的颇有意图。
「......能斗胆请求您暂时放下归墟之主的身分,陪同水玉回到人间界,直到百年的刑期完结吗?」
水玉慌张的看著回雪,又看看炎风。有炎风随侍在旁是个好主意,因为,诚如回雪所提及,他若孤身回到人界,的确会碰到前述的大麻烦。但是炎风对他的感情却是一个更大的负担;他能把持住自己已被炎风几乎攻陷的心情,不被动摇吗?
可是,炎风很明显的对回雪丢了一个感激的笑容,清清楚楚地说:「乐意之至!」
大势已去,水玉颓然叹气,心想:连回雪都帮著炎风把自己给出卖了呢!或许自己也该抛该某些不必要的矜持,坦白的承认心情,不再坚持吧。
不知何时,炎风来到他身侧,问:「我们何时出发呢?」
看著他温柔而专注的表情,水玉不自觉的软化了自己的态度。令炎风意外的是,水玉居然主动拉住他的手,轻轻地、吐著他日夜渴求的柔软语气。
「喂!炎风,再跟我定一个契誓吧!」
「什麽?」归墟之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撼动於他所给予的婉转亲密。
「再订一个要保护我一百年的契誓......」唯有炎风听得到的细微声音:「这次就以水玉及玄真两个人的名字吧.........」招魂番外篇·舞月华某某大学中文系二年级的教室门外,黄明抱著教授指定的上课用书赶在上课钟响前奔入教室。 一进教室他就感觉异样了,首先是教室里的人数激增;其次是性别比例大大的改变。 在人数的问题上,由於这门老庄思想研究并非热门的科目,上学期约有二十五人选修,偶尔加入几个因兴趣而来旁听的别系同学,教室的座位也都绰绰有馀。 今天不过是下学期的第二堂课,第一堂课时他因私人因素未到,怎麽隔了个星期来上课,却发现小小的教室里竟然出现了异常爆满的现象? 诡异啊,诡异!难道是原本讲授这堂课的文教授不来了,改换成另一位更具知名度、讲话内容更有吸引力的教授而导致这种现象?找到自己固定的位置坐下,翻查一下选课单。没变啊,这堂课还是由原来的文教授主讲。 教室人虽多,却安静的可怕。他前後左右四处以眼逡巡,再次印证教室里的性别比由原来的一〈男〉比五〈女〉变成三比一。 这情况的确透著怪异之处。想这中文系的学生性别一向是标准的阴盛阳衰,黄明自己与其他稀落的几位男生早就有被当成少数民族受保护的觉悟,就连这堂冷门课他都不敢随意翘掉,因为四位选修的男生中若缺了一名,一定会立刻被教授注意到的。 可是今天小小的教室里挤进的同学中,竟有四分之三与自己同性,而且仔细盘算,所有的外来者不是一年级的学弟就是三、四年级的学长们,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呢?明明其中几个学长早在二年级时就修过相同的课了,现在还来做什麽? 想来想去最可能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选修或旁听的成员中有一位美丽的女同学,才会招惹一群犹自孤家寡人的中文系单身汉来挤进这教室。 一定没错,除了自己外,他们正留著口水、眼神贪婪的如同豺狼般盯著自己......不,是他座位旁边的某人。 呿!黄明不屑地横了他们一眼,一堆色狼!就算自己身边坐的是位举世霹雳、绝代无双的超级大美女,也用不著这麽露骨地把口水滴的满地都是嘛! 转回头,无意间瞄过娘子军们。靠,怎......怎麽啦?那一群在班上毫无形象、大开大阖的女人们,此刻却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每一个都神情娇羞、欲语还停的的往自己......的身边频送秋波? 抖一下,黄明的鸡皮疙瘩掉满地。 看看教授还没来,很正常。那位青年教授自恃大牌,每每都要等到上课钟响十几分钟後才会姗姗来迟。 黄明瞧著围绕在教室内奇特的现象,心想就算自己想破头也搞不清楚这堂课上究竟发生过什麽事,他自然地转头向旁问他的麻吉死党。 「喂,阿玮,你有没有觉得怪怪的?教授的课什麽时候成了大热门?」 他一开口,突然发现自己竟成了全场注目的焦点:除了他跟阿玮外,每个人都用一双隐含忌恨的眼睛血红的瞪著他。 好大的冲击啊!想他黄明活了廿岁,也从未接受过像此刻这麽多的注目礼。 他不自禁地缩缩肩膀,放低自己的音量,往阿玮的方向靠过去。阿玮正低著头,原本清爽的短发经过一个寒假後变得比较长了,垂头时遮住了大半边脸,但黄明从他的体型及看书的姿势知道他就是阿玮;开玩笑!他俩可是从一年级起就誓言要在一群娘子军中敖出一片天的麻吉哥们呢。 「你不觉得教室变得好挤?」黄明故意放大声量:「而且,老庄哲学什麽时候变的这麽具有诱惑力啦?」 「我也觉得奇怪呢!」萧玮合上书,侧头对黄明微笑著道:「上学期明明没那麽多人的说......」 黄明一看到他的脸,吃了一惊,前所未有的冲击杵的他不自觉的站起身来,再次吸引全场的注目礼。 这次他毫不在意会被箭似的目光射的千疮百孔,只是伸出手颤颤指向麻吉:「你......你是阿玮?」 「黄明,你怎麽一副见到鬼的样子?」看到黄明惊诧的模样,萧玮讶异的点点头,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才恍然大悟地说:「是不是我没戴眼镜的样子你不习惯?」 岂只是不习惯?简直是......大大地变了个人嘛!而且,阿玮怎麽形容自己是个鬼呢?真要说的话,也应该说是黄明自己乍然间见到了一位人间绝色才被惊吓的一时六神无主。 不过是摘下了一副眼镜,怎麽丑小鸭就变成了天鹅?不,用天鹅来比拟眼前清俊秀美、出尘绝世的容颜也太亵渎他了,这种浑身溢满灵秀之气的绝顶梦幻精品,光用言语是不足以描绘其一的啊......... 维持著站立的姿势,发著抖指著阿玮的手也收不回来,张大的口在努力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後,黄明终於吐出了一句话。 「你真是阿玮?」 「不相信啊?要我拿学生证还是身分证给你确认不成?」阿玮用含笑的眼睛斜瞪了他一眼,黄明只听身後一大片吸气的声音,自己也被阿玮那可爱到不行的俏皮表情撩的腿一软,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原来──原来那位幻想中的、如蜜般招惹一堆外来黄蜂的惹祸精就在眼前! 他想不透,放假前的萧玮明明还普通平凡的像个邻家少年,即使透过过大的眼镜他曾发现到隐藏其下的清秀容颜,却也不至於有现在的天差地远。 现在的萧玮,充满著让人想要委下一切、专心一意去膜拜、去贡献自己灵与肉为其燔祭的魅惑之力...... 「你是不是寒假时去了哪里?」黄明不管四周丢来杀人似的眼光,继续问。他怀疑,能让萧玮产生那麽大的变化,是否因为假期中发生了什麽事? 「我......我回了故乡一趟......」萧玮有些腼腆的说。 没错,一定是回故乡这件事让他彻头彻尾改变了。而且,阿玮别脸红啊,你知不知道你脸红的样子会让人心猿意马......... 用了十二万分的自制力,黄明将鼻头急欲喷出的燥热压抑下来,看了看满室愤恨的表情,他得意洋洋:嘿嘿,羡慕吧、忌妒吧!阿玮可是我用了一年半的友情灌溉出来的麻吉,当然可以拥有随时随地与他对话的特权。 「我记得你的故乡在南部嘛!离垦丁近不近?」黄明打著暑假去叨扰萧玮家捞个免费住宿,顺便去白净的沙滩泡泡清凉海水浴的念头。 「不......我所谓的故乡不在这里,而是一个遥远遥远、唤做归墟的地方......」萧玮的眼里透著迷醉神往的光彩。 再次被麻吉朋友的眼光电到,不寻常......阿玮会有这样大的改变,会不会是谈恋爱了呢?听说陷入爱河中的人的确会有彻头彻底的改变──依照黄明本人的推理,也许阿玮在回故乡归墟时遇到了真命天女...... 归墟......归墟......好像曾在哪本书上看过这个名词? 文教授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在蓦地看清挤满同学的教室时满脸疑惑,重又退出教室门口,确定自己没有走错。 看看所有的目光或偷觑、或明瞧、或暗瞅、或直盯,全都集中在教室中央某个让自己在上堂课中也差点把持不住的学生身上,他也明了是怎麽回事了。 轻咳一声,他以无比威严的声音说道:「对同样身负传承中华文化的中文系各位同学们,感谢你们对我课的支持与热心求教,不过我一向不让旁听,非选修本堂课的同学们请回吧!」 一群男同学悻悻然地离开教室。 「......上课时间也不准在教室旁逗留!」教授继续跑到外面喝斥犹存侥幸、巴在窗户边的苍蝇们。 匆匆两堂课过去,黄明去追已经走到门外走廊的萧玮。 「阿玮,一起去学生餐厅吃饭吧!听说更换了几个新菜色──」会答应吧?平常习惯性的邀约已不下数百次,今天话一出口,他却开始脸红心跳。 「咦?......不了,我有朋友等著呢!」萧玮抱著几本书回身歉然笑著说,黄明喉结处咕嘟一声,胸怀里突然冒出一句千古名诗: 回眸一笑百媚生啊............... 顺著萧玮的眼光看去,离教室不远处的中庭里,一颗老树下,站著一位身材高壮的青年,一双凌厉无比的暗夜黑眸镶嵌在俊美无俦的五官上,若有所思的在自己与萧玮的身上转来转去。 天啊!又一位举世无双的绝代美男子!一天之中连看两位养眼无比的俊男美男秀是不是会折福折寿? 「你的这位朋友是新认识的吗?我怎麽从没看过?」黄明开始能理解刚才教室里那些投以杀人眼光学长学弟们的心情了。 「不,我们认识很久了......」嗯,有问题!萧玮说这话时眼光游移,脸颊还不自然地飞起两片红云。可恶,这两人一定有奸情! 「黄明,下午我没课先回去了,掰!」躲过麻吉妒夫似的盘诘眼光,萧玮摆摆手,小跑步到树下等候的人身边。 「炎风,你等很久了吗?」察觉到炎风的脸色阴沉的可怕,萧玮主动回上一道笑,随口说了句话。 「刚刚黏在你身边的小鬼是谁?我明明在校园四周都布下了结界,不让任何魑魅魍魉靠近你一步的啊,没想到还是有不怕死的漏网之鱼!」 原来在吃醋的说,萧玮心下偷笑。 「黄明是我同学啦!你可别去找人家的麻烦。」虽然暗爽,萧玮仍旧郑重的对炎风告诫。 「......我发现要阻隔鬼物袭击你比较容易,要斥退那些觊觎你的人类却是困难重重、防不胜防──」 「还是带你回归墟好了,那里每个人都知道水玉你是属於我炎风一个人的,根本没有人敢对你怀有非分妄想!」 炎风说的挺认真的,萧玮心下一凛。不,他暂时还不想回去呢!可是炎风看起来一副愤恨难平的样子......呃,还是给他点甜头吃、安抚一下好了。 「炎风......」甜腻腻地声音故意在他耳边叫著。 「什麽事?」炎风身体一颤,眼里精光一闪、冒出炽热的火焰。 「今天是望日,晚上月轮当空就是我舞月饮华的时候,到时体内将会盈满月神赐予的月力......我不介意分一些给你......」 炎风听毕不语,只是一把抓起萧玮的手,另一手接过几本重头书,急匆匆地往校门口去。 「干什麽呀你这麽急?」萧玮已无暇理会校园内一对对投射而来的眼光。 「先带你回家去休息、养精蓄锐──」炎风义无反顾的往前直行,热热的手掌毫不掩饰地释出他的急躁:「我等著晚上要好好地观摩月神直系子孙所密修的过阴度阳密法......」 夜半子时,凉意生来。 璀璨的夜世界并未因时近子夜而减其辉煌,仍醒著的人只顾留连在灯下的纸醉金迷里,根本不会有任何多馀的眼光去发现都市的夜空有何异状。 号称全世界最高的一零一大楼顶层,一抹绢白的身影正柔媚婉转的在楼顶上方处舞弄著圆若寒璫的明月,既清秀又潇洒的飞仙形象宛若刚自天外而降,银润如水的光华洗掠过萧玮高洁的面容,带起一道神秘、却绝对扣人心弦的微笑。 就是这抹笑!炎风恨恨地倚在楼顶迎风而立;就是这抹勾魂的笑攫住他的心,让他傻傻地由一百年前等到现在、又由归墟走到异乡──他真的好恨!恨的牙痒痒地、也恨的心痒难耐! 终於结束了一段心灵神会的祈神月舞,萧玮飘浮在空中,楼顶强劲的风吹得他宽松的衣衫鼓鼓荡荡,短短的发尾凌乱地蜷在白皙的额头及脸颊旁,散出另一种有别於白日轻灵的魔魅之姿。 还不急,炎风先制住想一把抓下他来啃咬的冲动;瞧萧玮静默的态势,他仍沐浴在月华下吸收月神阴柔之力的菁华,这是月神直系子孙一贯相传增加功力的方式。对萧玮而言,这也是练功最重要的时刻,绝不容许有一丝外力的干扰。 这也是炎风在此的原因之一。为了保护修练中的萧玮不被潜伏於人界的鬼物打扰,他已在方圆百里的范围内设下结界,若是有哪个不长眼不知死活的妖怪胆敢闯关,那麽灰飞湮灭到渣滓不剩的地步就是唯一的下场。 不过,今晚设的结界范围太大了,即便是承袭自日神强大力量、有东君称号的炎风都稍稍感觉疲累。没关系,炎风嘴角泛出邪邪的笑意......待会回去,他会从盈满力量的萧玮身上一并补回来......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不怀好意,嘴巴都笑的裂开了啦!」柔软的、带著凉意的身子滑入炎风的怀抱,顺道捏捏对方笑到变形的脸颊:「想著什麽呢?」 回过神,第一时间内用两条健壮的臂膀紧揽萧玮的腰,先往一瓣在风中承受过多寒意而冰冷地唇舔噬,用自己火般的体热来暖暖萧玮的身子,也顺便解解自己的渴。 「想著早点带你回去,见识见识传说中能将自身功力过度给他人的天仙族密技──」炎风咬著他的脖子、口齿不清含糊地说。 萧玮白了他一眼:「先告诉你呀!这套密法我练是练过,却从没实际使用上,效果多大我也不知道,你可别太过期望......」 炎风被他嗔的一眼弄得全身更热了,二话不说使出御风之术,赶往萧玮在郊区租的一栋公寓,直接穿入出门前特意敞开的窗户,一把跌躺在房内的双人床上。 「慢......慢点......」用力避开炎风如灵蛇般索吻的舌与唇,萧玮气喘喘地硬是爬起来关上窗户、拉上窗帘,随即又被拉回床上,成为某位饕餮的珍馐美食。 「可......可不可以......先办正事啊......」始终维持一丝理智的天仙族前族长在嘴巴稍微得到自由时赶紧提醒。 「现在不就在......办正事......」将啮咬吞吃的唇转移阵地到对方脖子与胸、腹间的炎风,含糊的回了一句後,继续攻城掠地。 「人家说正经的啦!」气不过炎风老如此耍赖,萧玮用力往他後脑拍一下。 难得听到萧玮嗔怒的语气怨著他,炎风心一动,暂时放下口中的美食,欣赏对方因微怒而激动的神态;对一向保持凝邃内敛的萧玮而言,那种如饮了醇醴般的醉红一旦出现在他脸上,绝对是难能可见的极品风范...... 「你不是想要看看过阴度阳的密术?哪,我先来示范最简单的一招给你看──」 说完,萧玮吐出一口又深又长、微带兰檀香味的气息,气一出口便凝结成一颗拇指般大小的白色冰珠,隐隐泛著暗蓝的幽淡光泽,浮在两人面对面的相距之间。 「吃下去!」萧玮笑吟吟地命令。 炎风怀疑地问:「这就是月之菁华的一部分吗?我若真的吞吃了这颗冰珠,对你的修为会不会有影响?」 萧玮再瞪他一眼。吃下去就是了嘛!哪来这麽多疑问?他乾脆嘴唇微启,以自己的牙齿咬住後直接送往炎风的嘴里,後者脑筋立时一片空白,反射性的将冰珠吞下,顺便又讨了个吻。 「好乖!」轻摩了摩刚才打过的地方,萧玮转怒为喜,眼都笑弯了:「你现在运个气看看,是不是有股阴寒之力在你的丹田内,跟你原来拥有的纯阳之力相互交会融合?」 炎风让体内的气转了转。没错,两股至寒至热的力量在追逐过一阵後逐渐包容在一起,化为自身可运用的力量......糟糕......他的体力变的比白天更好了。 瞅著炎风古怪的脸色,萧玮心中暗道不妙。 「真的很有效呢!如果这只是最简单的一招,我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见识此中更为高深的秘法了......」 萧玮脸红了,闪过头去故意不看他:「......下次吧,反正那几招我也还没练熟。」 炎风嘻嘻一笑,又别有深意的说:「我现在精神好的不得了,不如今晚就别睡了......」 救命啊!虽然不知道当晚炎风有没有让对方休息,但是第二天萧玮的确翘掉了大学里的四堂课,还了中文系一个上午的清静安宁。 真盼望下次的月圆之夜快点来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