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真是苍天不仁,以我卫风为刍狗......||||为什么我的要求明明这样低,却还总是实现不了啊!
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我是不行了,不管怎么再拼命吃饭,也不可能比他大,不可能比他有权威......呜,跳过。
地利我也是不行的,我天生粗枝大叶,到现在也不知道我们住的这座山究竟叫什么山,建宅子的幽谷又叫什么谷......天天在眼前晃来晃去的人,我还就只认识一个五四......这样一看,地利和人和的优势,也都没有......
可是,某位先贤不是说过么,偶们应该不屈不挠百战不殆,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可是,我创造的条件......
我的天香......
跑到哪里去了啊......
呜呜......
我坐在浴池的边上发呆。卫展宁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脚步简直比猫还要轻,等我发现有人进来,已经被他抱在怀中了。
"不开心?"他一手轻抚我眉间的皱结:"怎么了?"
我在心里沮丧无比,脸上却还能露出来:"没什么的,就是天热,没精神。"
他轻轻笑着,将我抱在怀里,慢慢步下浴池。
水波荡漾,身上那一层薄衫湿了水半透明,贴在彼此的身上。
他长发披散了下来,我怔怔看着,伸手小心的掬起来,象水一滑的头发......
他真的不象尘世中人啊......
总觉得他下一刻就会飞走一样......
"又胡思乱想了?"他眼睛明净,笑容和煦:"你成天闲着,除了乱转歪念头,就没点儿正经事儿想想。"
我嘟嘴:"有什么正经事能轮到我想?你不都已经想完了?"
他微笑,手掌翻上来,平托着一个不大的纱布囊,半透明的纱囊里面,暗红色的一团物事,清香隐隐。
我一下子张开了嘴:"啊......"
他笑:"你的?"
我刚想点头,突然省起不妥,连忙摇头:"不是!我没见过这东西。"
他哦了一声:"是么......那你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我傻笑摇头:"不知道......"
"嗯。"他说:"来路不明的东西,还是趁早丢掉的好。"
他手轻轻一扬,那个纱包就在空中划了一条圆弧线,掉落到了层层纱帘外头去了。
啊?
丢了?
呜呜呜?
他真丢了?
我............
"小风,要喝茶么?"
他靠在池边,伸手在托盘里端了一盏茶。
我哭丧着脸,有气无力地道:"不要......"
第二回合下药,我落败。
其实我是没什么别的招儿。
不行......就不行吧。
反正,日子还不是一样幸福得让我飘飘然然么。
自找烦恼也不是我的性格。
隔三差五我会去逛街,有时候卫展宁也去,有时候是其他人陪我去。
这一天例外,是我自已去的。
小镇不算大,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也全。茶馆酒寮点心铺子绸缎庄,一样儿不缺。
可是我这街逛得却极无聊。
没什么可买的东西。
茶?对不住,这种陈年宿货破树枝烂茶梗我买它做什么?
酒?也不行。我又不会喝,再说这种烧刀子似的酒,哪有卫展宁给我酿的果酒好喝啊......口水,果酒......今年酿了青梅,桂花,玉梨,葡萄,山李......
卫展宁做什么好象都在行,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用说,连医卜星相居家开门七件事他也样样精通。
比如他会煮茶,会酿酒品酒,闲时会让人找一些貌不其扬的木头来,自己做琴。虽然不下厨,可是指点厨子烧出来的小菜,做出来那些点心......
和他一比......
我就是一小市民--怎一个俗字了得!
全身上下连一根风雅的骨头都都没有。
站在街口,我四处张望。
其实我只是喜欢逛街的感觉,即使什么也没买,也觉得快乐。
好象,这是我前世的习惯中,唯一根深蒂固保留下来的。
虽然街上什么东西都粗糙,而家中什么都精致。
还是想逛街,看到一些泥娃娃竹蜻蜓的,也还会掏钱买。
真的,差太远了。
捧着一块桂花酥,我坐在茶馆儿里听说书,可是根本没听见那人说了什么。
茶馆里的气味不算好,乱哄哄的,人来人去。杯沿上都是黄渍,桌上结了厚厚的一层潮圬。有人在隔邻吃水煮花生,壳子衣子丢的到处是。
说书的人声音不大,讲得也不精彩。
旁边有两个妇人在说话,声音倒不小。
只是方言我不是太能听懂。
异乡人。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偶尔,这种感觉会涌上来。
我是个异乡人。
听他乡的人,诉说他们的悲喜,有种隔膜的感觉。
但只是一瞬间,那感觉就掠过去了。
我依旧咯咯咯的嚼我的桂花酥。
卫展宁这会儿在做什么呢?
可能,嗯,是在写字,或者临风品茗吧。
丢下茶钱,我拖着步子出了门。
庄子里人牵着大车在镇头儿等我。
坐定了,车子便慢慢的驶回去。
晚饭四菜一汤,十分精致美味。
我吃得很少,也不大说话。
吃完了饭,他问我要不要看看今天送来的一些新书,有杂记有小说本子。
我不是很有兴趣,摇了摇头,说逛街累了,想早点睡。
等我抱着枕头困完一觉,还没有敲三更呢。
山里的夏夜不算太静,虫鸣声远远近近响成一片。
我翻一个身,卫展宁就坐在床前,静静看着我。
我吓一跳,又不点灯,也不上床睡觉,这么看人,怪惊悚的!
"怎么了?"我坐起来。
他静静的,没有说话。
只是深深把我抱进了怀中。
"怎么了......"我的声音有些含糊,因为脸紧紧贴着他的衣襟,所以没法儿把话说清楚。
"小风......"他的声音在夜里似清泉潺潺:"你不喜欢现在的生活?"
我愣了一下:"怎么会?你为什么这样问?"
他淡淡地说:"你不开心。"
哦。
我怔了两秒,笑起来。
就因为我这两天心情低落啊?
其实,是人就有心情低落的时候啊,不可能天天都是晴天,偶尔也会多云,或者下点小雨吧。
连着好些天算计不到他,而且天气又热得让人无力,心情低落,多愁善感一下也是正常的啊。
而且,我现在睡了一觉起来,又觉得心情似霁风朗月了。
"没有啦。"我笑着攀上他腿上去:"只是天太热了。等秋天来了,各种好吃的果子都下来了,我就又开心了。你说过新栗子做糕很好哦,我等了小半年了呢。"
他轻轻抱着我,我们就这样靠在一起,时而轻轻接吻。
气氛真的很好。
我慢慢吻过他的眼睛,面颊,然后,深深的吻上他的唇。
后来,我们慢慢的纠缠在一起,象两条同根而生缠绵不已的树藤。
有起有伏,有高有低,有晴有雨,有酸有甜的生活......
那天晚上的气氛真的很好。
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都不清楚那个过程。
一早起来,卫展宁就睁大了眼,看我披头散发嚎啕大哭,捶心痛肺的不能自已!
"小风?"
"呜呜......别理我,让我哭......"
?
他一脸茫然的表情。
"呜呜......天啊,地啊,我不要活啦......"我继续撒泼......
"小风?"他坐起身来:"怎么了?"
我心里那个痛啊,那个悔啊!
天知道猪八戒为什么让人看不起!为什么老那样蠢!
我都不知道,我居然也和它一样笨一样蠢!
"呜呜......我居然是猪八戒......"
他满脸茫然。
"呜,人参果儿的味儿都没吃出来,就咽下肚去了......"呜呜......
我的人参果......居然王八吃大麦,囫囵吞小枣儿......
到底是个什么味儿?
第三回合,以我大哭痛悔告终。 106 刹那芳华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心里重重的震动了一下。
他很瘦,个子纤小。
象是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张着大大的,水波荡漾的眼睛。
他不大记得住人名,也很少喊到人名。因为他实在是没有喊的必要,任何事,庄主都会先他一步给他想到,时时处处无一不是妥贴温存,他只是时常的依在庄主怀里笑,然后,喊五四。
五四,五四,倒是朗朗上口,喊得顺溜。
我不是常到小南山来,每次来,也不见得会见到庄主和卫风。
那一次纯粹是巧遇。
离得老远就听见啪啪的脚步声。这个庄子里,脚步这样沉重的,只有一个身上没一点儿内力的卫风。
果然就看见他披头散发,一件长衫半挂在身上,从长廊那头疯跑过来。我心中难免吃惊,一下子站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情么......
这个念头只在心里转了一转,卫风转头看见了我,手指竖起来做个噤声的姿势,然后一头钻进了长廊外边的绿树丛里。
我隐隐听得有衣袂掠动之声,却没往这方向来,径自往一边去了。卫风在树丛里面呆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小声问我:"喂,走远了吗?"
我嗯了一声。
他长长舒口气,手足并用,从那树丛里爬了出来。
"谢谢啦,真够朋友,下次请你吃好吃的。"他冲我摆摆手,吐吐舌头。
看他的样子,谁说他已经二十多岁?
根本就是只有十岁大。
虽然五官与玉公子很相似,但是玉公子就象一张山水寄情的画儿,眉如远山,目如秋水,秀美,可是遥远。
卫风却不一样。
他的面容时刻都不是平淡的,总是有各种各样的表情,皱眉,睁眼,翘鼻子,呶嘴,大大咧咧的笑。
"你好象,嗯,不大常在这边?"他坐在回廊的栏杆上,脚一晃一晃的。
他脚上穿的是一双淡青的窄口鞋子,白帮黑边。
个子不大,脚也不大。
"是,我常在红园那里。"
"哦。"
他不在意地说:"我记得你的脸,不过记不住名字。"
我怔了一下,用不大的声音说:"我叫张振。"
"哎--"他摇手,一脸不好意思又慌乱的样子:"你不要跟我说名字,老实说,我也记不太清楚人名,下次见了,一定又会喊不上来,还不如你不说,下次我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我不知道啊。"
他脸微微泛红,眼睛眯着。
我的心里有些淡淡的惆怅。他跳下栏杆,挥一挥手:"五四又给我灌补品,老实说我又不是弱不禁风,作什么把我当七老八十的喂啊。要是他等下过来,你说没见过我,好吧?"
被那样一双眼看着,嘴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不好的话来。
我点点头,他就踮着脚跑开了。
刚转过月圆洞门,就听见他"啊--"的惨叫,还有五四那敦厚的声音:"小公子......药现在不烫了,正好喝!"
听到他哇哇怪叫着说:"五四你不是人啊!你是怪物啊!你一定是怪物!居然端着这么烫的药追我半条街......"
五四仍然是踏踏实实说:"公子刚才说药烫,现在可是已经冷凉了的。公子还是快点喝吧。"
"不要啊--凉了更苦......,五四啊,我自己就是行医的啊,明明我体质一点不弱,为什么要我喝这些!你们不能天天这么疑神疑鬼的......"
"小公子,看这天色,下午估计是要下大雨的。庄主吩咐了,这些暖性的药物可以让公子的旧伤不那么酸痛。小公子要是不喝的话,我只好去找庄主,如实禀告。"
"五四你--"他咬牙切齿的声音:"算你狠!给我把药再热一次!"
"公子?"五四的声音里带着不解:"你不是怕烫么?"
卫风恨恨地说:"热一点,喝着不那么苦。现在这么凉,你想苦死我啊!"
五四的声音里有淡淡的笑意:"那请公子跟我来,我这就让人去把药加加温。"
听着他拖着脚跟五四走了。
觉得阳光好象也没有刚才那么暖和。
四周的浓绿象是褪了一点色,有些惨淡。
其实,我的名字......跟他说过一次。
只是他不记得。
他果然是没有说错。再听一次,也还是不记得。
下次他可能还会问,你叫什么。
他不记得,上次见我时的情形。
他偷偷跑到石牢来的时候,把我倒吓了一大跳。
他的腿脚很不好,庄主那时很少允许他自己四处走动。
他看到我也吓一跳的样子,我跟他问了好,他才小声地问:"我听说,任越没把于同带走?"
我点点头。
"我想见见他。"
我想了想,有我跟着,庄主也未必就放不下心。
于是就带他一路向地牢里走。
越走越深,他身子有些哆嗦。
我停下来,问他:"小公子,这里气息很不好。不如这样,我把人提上去你见一见,也可以吧?"
他摇摇头,火把的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已经走到这里了。"
意思就是还要进去。
沉重的铁门推开的声响,在死寂的甬道听里来分外刺耳。
卫风啊了一声,向后退了半步。
我真是有些担心,怕他吃不消这里的寒气,回来再咳嗽,庄主那里我真的说不过去。
里面有轻轻的卡卡声。
是铁链子晃动碰撞的声响。
卫风一步踏了进去,叫我就在门口守着。
他轻轻的惊呼,还有于同嘶哑的声音,我站在门口静静听着。
"你怎么会来......"
"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这里。"卫风的声音里有些许担忧:"你......"
于同哑着嗓子笑了两声,满是茫然和悲苦。
"于同,"卫风说:"你想不想出去,我放你走吧。"
于同沉默着,没有吭声。
"其实你的一番心意......都扔进了水里。"卫风说:"我不是想讽刺你,你也知道我没那个闲情。我曾经让任越把你带走,可是他没有照做,我不知道他是顾不上,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可要是有人这么为我,我怎么也不能把人丢下不理。"
于同淡淡地道:"我有什么为他了。"
卫风顿一顿才说:"你在卫展宁面前把自己说的那么恶相,说从小就嫉恨我......那完全没有必要。你们觉得我不记得以前的事,可我并不笨。当年那个扼我的人,其实是任啸武吧?"
铁链哗然作响,显然于同吃惊不小,我有些担心,侧眼向门里看。
虽然知道他早被穿了琵琶骨,仍然放心不下。
门里是暗沉沉的黑。
隐隐看到人形。
卫风轻声说:"你这么维护他,怕卫展宁把这笔帐记到他头上?其实,要寻他晦气也早就去了,你和卫展宁相处过,不会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脾性吧?"
于同半晌才开口道:"你猜到了?"
卫风嗯了一声:"你不是笨人,那样拼命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还能是因为什么?我能猜到,卫展宁也不会猜不到。你现在武功是不成的了,要不,也别回魔教去,自己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