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风......
我的小风......
我的小风......
他象是乖巧的猫儿,依在我怀中,没有反抗,可也没有出声。
忽然他身子一紧,慢慢蜷了起来,手掩住口,呼吸变得短而极。
胸中一根弦忽然绷了起来,勒紧了喉头!
"药,今天的还没吃。"
他吞药的姿势非常的小心翼翼。
似曾相识的一份瑟缩。
明明还是在担心他的身体,可是。
心里有一个地方却满满的被温柔填塞。
他吞咽的动作很小心,象是怕发出声音。
然后他轻轻的打个寒噤。
冷么?
我无声抱紧了他......
没法开口说话。
我怕我会哭出来,我会崩溃在他的面前。
因为,这是做梦也不敢奢求的幸福。
一下子将我全部淹没。
我觉得我会在这片温水中没顶。
小风,小风。
我不能失去你。
他呼吸渐渐平缓有致,身子全然松懈下来。
睡吧。
睡吧,我的小风。
睡吧。
我会张开双臂,不会再让你经受一点儿风雨。
睡吧。
明天,一切都不同了。 96暗香
他在一片灰青中,沉沉睡去。
就这样看着他,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做。
就觉得象是要晕去。
太多的狂喜,令我一动也不能动。
眼睛舍不得稍稍闭起来,只懂得盯着他看。
夜中,淡淡的药香,似真似幻。
轻轻抚摸他的面颊。
不够。
这种轻微的触碰,不能填满心中那长久的空落。
可是,不舍得将他从沉睡中惊醒过来。
沉浸在梦境中的我,竟然迟迟没有发觉有人站到了门边。
林更有些局促地看着我,然后垂下头。
刘青风站在他身后。
我不怪林更,毕竟刘青风老于江湖,林更的行动不可能瞒得过他。
所有柔情都裹上了坚硬的甲胄,我缓缓站起身来。
林更伸长了颈子,看了一眼床上,小声地说:"师兄他腿脚不便,熬不得夜。我们,去外面说话?"
刘青风却没有他那样的体贴,直接一大步地迈了进来,想走近床边。
我轻轻一抬手,他顿时缩住脚。
"别吵醒他。"
他那万年沉静的脸上,终于有些动容,说道:"他还好吗?"
我看着这个人,一点儿也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虚伪呵......
"能让我看一看他......"他的下半句话咽了下去,脸上有些许不安。
"你想和他说什么?"我的声音低得象叹息:"你怕他说出来,当年你明明是有能力救他离开那囚牢,却只带走我一个人的事么?"
他脸上的表情象是见了鬼,猛退了一大步,连一边的林更,都瞪大了眼。
"你觉得他已经死了,我又不醒人事,那天的事,就永远没有人知道么?"我阴冷的声音,慢慢在屋里响起:"你到那牢中,究竟是在他给我输运内力之前,还是之后?你可能问心无愧说一句,当时你确是不能带两个人离开?"
刘青风脸上现出慌乱的神情,胡乱的说着防御的言语:"可,当时真的,情势危急......你们中的那奇毒,又无方可解。再者,他,他那时只最后一口气,就是带他走,恐怕也要在路上死掉......"
床上的小风突然不安的动了一下,嘴里呜了一声。
我惊跳起来,回头去看他。
他的手茫然的伸起来,象是要赶开噩梦,那样无助的样子,眉头皱了起来,象是要哭泣一样。
心里的痛楚,尖锐的让自己明了。
象惊弓之鸟的小风......
时刻在害怕着,被往事和伤痛追赶的小风......
我的小风......
轻轻握着那只手。
他一下子安静下来,眉头慢慢舒展。
"展宁......"刘青风踏前一步。
我头也没有回,小声地说:"他睡了。"
"我明白......"
"你现在就离开的话,我可以不对你出手。"我将他的手凑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我的小风,别怕。
别害怕。
再没有人能伤害你。
刘青风终于离去。
小风象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身子慢慢的放软,睫毛不再颤动。
林更的声音哑而涩,低得象是门外的夜风。
"我师傅他,当年真的是见死不救的么?"
我没有回答。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玉公子......"他声音抖得厉害:"是真的么?师傅怎么能对自己的弟子......"
我轻声说:"他睡了。"
林更没有再说话。
他的声音幽幽的响起来:"师兄他非常非常的,爱你......提起你的时候,眼神都不同。"
"他还是喜欢香菇鸡肉的馄饨,吃相象个孩子。"他仿佛有些哽咽:"他甚至不恨任越和于同,也不恨师傅......他为什么不恨?"
我没有说话。
只是全心全意看着他。
在我的羽翼下,沉睡的他。
"他的眼睛,真美丽。"他喃喃的说:"一点尘俗的影子也没有。"
是的,我早知道。
那是一双象清泉象寒星象阳光的眼睛。
只是现在他累了,那眼睛阖了起来。
"林更。"
"嗯。"他轻轻答应。
"明天,我带他离开此地。你去叫张振来。"
林更的眼睛里空落落的。
对不起。
但是,留在这里,小风不会快乐。
他很快转身出去了。他知道张振现在会守在山上的某处。
小风,小风。
我带你回家。 97 温泉
红园。
小风不知道,他是在这里出生的。
那池温泉,张振还抱着他在里面洗过。
他在水中且沉且浮,象是没有一点儿忧虑。
"累吗?"
他的脸红扑扑的,如三月里的桃花一样美丽。
象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胡乱的点点头。
水边热气薰蒸,可是夜风也是凉意侵肌。
张开薄毡,将他整个儿包起来。
他的身形三年来,没有一点儿变化。
看着他,就觉得心痛和喜悦,一起盈满胸中。真的非常奇怪,完全不同的两种情绪,痛楚,但是快乐。
他低着头,却说出让我完全料想不到的话来。
"其实你不用送我。我有能力自保。此去京城也不算太远,明天我自己上路就可以了。"
手指停在他的颈子上,本来是想拨开那一缕垂贴在他肌肤上的散发,却因为他的话语,而僵在那里。
他的手轻轻想格开我,嘴里低低地说:"我想睡了。"
小风!
他竟然还说,不想给我添麻烦!
我深吸一口气,夜空里满是合欢花的香气。
淡淡的,醉人的,在身周密密包围。
没办法再忍耐,抱紧他,扣住了他的下巴,唇就重重的印了上去。
温软的唇,带着一点点泉水的气息。
巨大的满足,也是尖锐的痛楚。
甚至不知道那三年没有他的时光,是如何捱了过来。
这个孩子......
让我心痛心醉不知如何是好的小风,他以为我会随便拥抱占有一个我不爱的人吗?
他以为......我不爱他吗?
他向后退缩,一直闪躲,终于躲无可躲的时候,他尖厉的叫了起来。
"停......停下来!"
放开他的脸庞,单手抄过他的腰。
不能放手。
不能放开手。
"我们,不应该这样。"他断断续续,说着让我失去理智的话:"以前犯过的错,现在不能再犯一次。"
犯错?
是谁的错?你的?我的?还是我们的爱,本身的错?
小风?
我感觉到,理智象一根绷紧的弓弦,越扯越紧,紧到我太阳穴的血脉突突的跳跃,象是有猛兽要挣脱樊笼扑噬而出!
"以前的事,都只是一场错误么?"
对我的好,是错么?爱我,是错么?为了我做的一切一切,都是错么?
我这三年的时光,是等待着一个错误么?
"以前的事,总是我年纪太小......不懂事。"
"你也,忘记吧。"
我居然轻轻笑了一声。
最后的顾忌,也被这无力的话语,击得粉碎。
他弯下身去,捕捉那块要被水流带走的毡毯。
湿透的单衫贴在身上,他的腿纤细而修长。
令我想起三年之前的那一夜。
他伏下身去找鞋子时的情形。
他脚下滑跌了一下,整个人扑进了水中,那些烫热的水滴扑溅四射,打在脸上的感觉,象是一种击破,一种引诱,一种暗示。
全身上下都疯狂叫嚣,我一把将他捞进了怀中。
心里已经没有什么理智。
只想占有他。
完完全全,让他变成我的。
再也不能离开。
再也不想离开!
他薄嫩的肩背上有一层水光,在月亮底下,象是珍珠一样盈润生光。
他愣了一下,湿了水而贴在身上的单衣,已经被剥到了腰际,他才象惊醒过来,胡乱的推打抗拒,咬着唇,喉咙里呜咽的声音象受伤的小兽:"不,不要,不要!"
他竟然咬了我一口。
细细的,尖锐的痛,象是在已经架起了柴泼了桐油的梓堆上,扔了一支火把。
握着他的手无比轻柔,但是动作却坚定不变。
他全身打着颤,松开了口。
明白我是不会放开手,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只是象垂死挣扎一样,声音细弱:"这不行......我们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的手分开了他的腿,轻轻在腿根那里摩挲。他打着哆嗦,手在空中无力的挥动,却终于攀在我身上。
"展宁......展宁......"他的身体因为我手上的动作而痉挛,忍不住哭出声:"停下来......停下来......"
"不,不要......"
明明已经全身软得没有一点力气,还是在抗拒。
手臂遮着眼睛,他微微别过了头去,终于说:"因为,你并不爱我......"
他脸上全是泪水。
和第一次,一模一样。
他在哭。
小风......我的小风。
你怎知我不爱你?
我怎会不爱你?
"小风......现在我说的话,你听清楚。"我握着他纤细的双腿,分开折曲在他的身前。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我在对他做什么事,一双眼痴痴望着我:"我是爱慕过刘青风,他就象是另一个我自己,他身上有我一直想拥有却没有东西......正义,光明,美好的家世,远大前程,人人交口赞誉的少年英侠。我其实,只是一直在追慕着我一直不曾拥有过的东西......但正因为得不到,所以,更加觉得迫切而渴望。我和他身份有别,我也对你母亲有责任......"
欲望慢慢压进他的体内,敏锐的,满满的,感觉到那灼热而紧窒的身体,全身的血都鼓燥翻沸着,要全部的他,要得到全部的他.
他皱起了眉,脸上满是忍耐的红晕。身子绷得那样紧,象是再用一分力,他就会断为两截"小风......这三年我一直在恨你......恨你对我的好,恨你受过的伤,恨你说过的话,恨你把功力全输给我,恨你最后从那崖顶一跃而下......"
象是尖锐的刀锋,划开层层结痂的伤口。
心底包藏最深最黑暗的东西,慢慢的溢出来。
我爱你让我爱上你。我恨我让你离开我。
深深的挺进他身体里。
他搂住我的颈,失声哭出来。
小风。
我的小风。
我的爱。
已经没法子再思考,再克制。
将他的身子托了起来,身下开始律动。
一次又一次深深的埋入他的身体。
心痛。
这样的时候,胸中唯一的感觉,竟然是痛。
很痛,不能承受的痛。
我爱你。
我在火热中喘息,那句话不停的翻涌浮现。
我爱着,怀中的这个孩子。
我的小风。
我的爱。
月光与水流都荡漾起来,舞出一波一波的忧伤。
他在我怀中失去了意识。
呼吸细微的喷在我的颈间,眼睛慢慢的阖上。
从头到脚都是淡绯色,绝色惊艳,也就是用在此时此情此景之下吧?
拨开他脸上洇湿的乌发,一缕一缕的,带着淋漓缠绵的水渍,不舍离开那细致的肌肤。
小风......
终于,又把你抱在怀里。
这一次我不会放手。
他睡得很沉,黛色的眉全舒展开来,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和倦意,说不出的风情动人。
不假手别人,我将他密密的包起来,放在柔软的锦褥间。
他睡得很安静,红唇似花瓣。
真的愿意,此刻就是永恒。
这样看着他安静的睡着,到天荒,到地老。
98花开不逢时
花开不逢时,两望,心事谁知。
那双眼睛在月光下显得黝黑,泛着一层淡淡的银色的流光。
刹那间胸口象被重锤击中。
明明是初见,却好象已经在梦中见过了无数次。
"你是卫风。"
那眼睛一下子睁得极大,张着口却说不出话来。
记得刚上山时,便有师兄拉着我的手说:"又来个机灵鬼儿,你们看看,和小风是不是挺象的?"
另有人说:"哪里象,小风白得跟瓷似的。不过年纪倒是差不多。"
纵然一向乖巧,也忍不住问:"小风是谁?"
刚才师傅让他一一认过了师叔师兄们,并没有一个人象他们说的。
师兄笑着:"你来得不巧了,小风前些时日就到远竹先生那里去学药了,不然你们差不多的大,一定处得来?"旁边的人扁嘴:"处得来?何止处得来!小风原来可是最后一个上的山,成天的抱怨说人人都大过他,当了万年的小师弟,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比他入门晚的,还不乐疯了,没准儿三天三夜都不睡,非得过足了这来之不易的师兄瘾不可。"
这话一说出来,站着一堆儿的人无不打哆嗦。
我心底更觉得奇怪。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个人明明就是不在此处,却时时处处都有人说起来他,一天中不听不听也能听到个十来回。
厨子说,可惜小风公子不在,晚上就是裹馄饨也没人吃了。干杂役的说,小风公子给留的膏药当真不错,老寒腿现在可是很少痛。
师兄教了一趟剑法,看我领悟快,着实是夸了好几句,末了却说:"也算难得啦,谁象当年那小子似的,师傅不过施展一遍他就立马跟着再练一遍,真真是个小鬼儿投生来的,只可惜天生不爱练剑,偏喜欢鼓捣草药。"
师傅心情不佳之时,师兄们个个噤若寒蝉,私下里小声说,若是小风还在,上去抱着腿缠一会儿,师傅立刻就能化严冬为和春了。
然后同声嗟叹,到底小风什么时候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