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非浅笑,"这还不简单,剑身和剑鞘相撞击,再加上一定的力道,肯定会断。凤寄云怕是想不出别的法子怎么毁掉这把剑,最后才想到这个方法。不过,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要毁了呢,就是拿出去卖也能卖不少钱吧。"
"再废话连篇我可真要打你了。"凤嘉蕴轻斥,叹道,"凤寄悠和凤云帝是兄弟也是情人,凤寄悠年纪轻轻便猝死,凤云帝定是伤痛欲绝才会毁了这把剑。"狠瞪了凌非一眼,凤嘉蕴冷声道,"没有他们便没有凤淮的今天,以后你给我说话客气些。再不听话,就用这东西打死你。"
凌非缩在凤嘉蕴怀里,不满道,"你不要总是拿它威胁我,你没有挨过这板子,自然不知道有多疼。"
"你怎么知道我没挨过?"轻点凌非嘟起的唇瓣,凤嘉蕴笑,"就算我很早被选为镇南王世子,你也不要认为皇室的生活就是一群奴才奉迎伺候那么简单,伯父的要求非常严厉,年轻的时候免不了贪玩儿,有一次伯父气急了连嘉源也一起打了。你以为伯父教训起人来像我这样好性子,你哭几声就没事了。伯父曾经就说过,记性不好不要紧,只要挨过这打、受过这种疼的,就没有什么再是记不住的了。"
"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住的。"凌非忙道。
"记得住,就是不改对不对?"凤嘉蕴叹气,亲了亲凌非的头顶,"第一次打你的时候,你记不记得你说的那个故事?"
"嗯,"凌非点头,"我不过是逞口舌之快罢了,被你打得那么惨,找回点面子罢了。"
"不过,你却让我失去了打你的心思,"凤嘉蕴笑,"好像所有的计划都被你看透了,若是再打你就太没意思了。"
"可从那儿之后你也没少打我,"凌非提到旧仇就一肚子火,咬牙切齿,"还有程忆蓝那次,当时真想宰了你。"
"放心,你很快就能大仇得报了。"凤嘉蕴捏了捏凌非气鼓鼓的小脸轻叹道,"到了邺少扬那里一切都要小心,我已经写信给他了,告诉他该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不用客气。所以到时你被他抓到把柄被罚的话,我就是再心疼也没话好说的。"
"真、是、后、爹!"
九一
凤淮帝二十三年,以骊国屡次侵犯凤淮边境为名,命邺少扬为大将军出战骊国。
邺玄望着那由远而近的身影,唇角勾起抹宠溺的笑,待凌非喝住了胯下的坐骑,才笑道,"比我想像中要早很多,非儿。"
凌非一脸的苦色,"真是的,我还以为起码要出来送送呢。结果一起床就被嘉蕴臭骂了一通,嫌起晚了,刚放下碗筷就被轰出来了。"
"那咱们就走吧,大将军就厌恶人迟到。"卓尔枫笑着拍了拍凌非的肩,"非非是第一次见大将军,可要留下个好印象。"
皇室是个奇特的地方,素来神秘。
外面的人都以为皇室是天堂,皇子候爷的都是天之骄子,生来便应该是享福的、便应该是有成群的奴才们伺候的。皇室光鲜亮丽的外表,皇子们骄傲尊贵的身影,很少的人能了解生于皇室的苦楚与压力。
三人片刻都不敢耽搁,紧赶了半个月的路才到了梅州。
凌非从来没有期待过可以看到三军将士整齐相迎,但也没想到会如此的简单。
一个副将的人物指挥着几个小兵牵了凌非几人的马去喂,还有一名将领去安置他们带来的五万人马,那副将看起来和邺玄他们很熟,热络道,"邺前锋、少将军,这位是......不过大将军没有交待会再有人来哪。"
凌非衣饰不俗,容貌......嗯......不是一般的出众,邺玄笑着把凌非拉到跟前,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非儿。非儿,这是大将军手下第一得力大将薛原风,跟我一样也是前锋。"
"世......"薛原风嗑巴了一个,才瞪大眼睛道,"镇南王世子?"
凤眸轻眨,绝色的面容上绽出抹顽皮的笑,"怎么,不像吗?"
"没......没有......"薛原风笑的有些不自在,前些天因为镇南王世子行弱冠礼,陛下还赐下了好些东西,只听说镇南王世子惊才绝艳,却没想到......嗯,跟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薛原风低声道,"你们跟我来吧,大将军在营帐里等着呢。"
"好啊,请原风带路吧。"
凌非笑眯眯的环视了这偌大的营帐,东面中间置了张威风十足的红木椅,这也是整个营帐里最付钱的东西了,其余南北两边也都置了椅子,还有议事的桌子,上面地形沙盘一应俱全,营帐简单却是很大。凌非知道在他看这里的时候,这些人也在打量他,索性凌非也不客气的一个个看了过去,嗯,还有几个长得不错的呢。
最让凌非眼睛一亮的是站在邺少扬身边的小娃娃,看起来也不过十二三吧,最小号的军装穿在他身上都嫌大,两只眼睛无辜大胆的看着凌非,雪白的小脸儿上五官并不起眼,却可爱的让人想狠狠的捏上一把,听听他的哭声。
邺少扬只感觉凌非满眼都是笑的盯着自己的方向,却是半句话都不说,不由轻咳几声,"你看够了吗?"
凌非回神低眸浅笑,躬身行礼道,"镇南王府凤凌非见过大将军。大将军恕罪,只是凌非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大将军,一时激动,失了礼数。"
邺少扬显然半点都不信凌非的鬼话,揉了揉眉心,笑叹道,"凤嘉蕴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你乖乖的跟在我身边,不许惹事,知道吗?"
凌非有些吃惊的轻皱长眉,声音清脆动听,"大将军说话真是有欠公平,为了来梅州,紫玉哥哥也教了我好些东西呢,怕的就是大将军会嫌弃我。而且大将军以前又没见过我,对我的了解也不过是听别人提起的吧,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大将军和我以前素不相识,又怎么能断言我是个麻烦呢?"
"那我问你,"邺少扬取了手边的茶,抬眸笑问,"以前带过兵吗?"
"没有。"
"那练过几年武功,修习过内功心法吗?"
"八岁时练过两年武功,不懂内功。"
邺少扬眉毛跳了几跳,接着问,"谈过兵法看过兵书吗?"
"紫玉哥哥说我要是看光了,到时若是大将军没什么可教我的话,大将军会尴尬,还会恼羞成怒、迁怒于人的。"凌非清澈的眸子无辜的望着邺少扬。
邺少扬放下手中的茶,笑道,"你什么都不会,还不是麻烦吗?"
"可我要是都会了,大将军的位子不就坐不稳了吗?"凌非张嘴就道。
邺少扬眸间浅笑,"你也少给我贫,在淮都时你这种少爷我也见过不少。不过,你既然是凤嘉蕴看中的,想必是有些本事的。凤嘉蕴信上说让你和我住一个营帐,你没事儿就出去收拾收拾自己带来的衣物,我这里没多余的人去伺候你的。"
"好,那我去了。"凌非笑着摆摆手,心情愉快的跑了出去。
九二
军营非常大,不过凌非凭着讨喜的面孔和不凡的衣饰,打听着还是转了个遍。
郝老大望着这个在营帐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子,五官精美的少见,娇娇嫩嫩的模样,听过今天邺玄他们会来,说不定是哪家的公子哥儿吧。
"小娃娃,你在那里看什么?"郝老大边为手边的将士包扎边问。
凌非笑着走到郝老大跟前儿,"大叔,我看你这儿挺忙的,需不需要帮手。我以前也学过医的,分得清各种药材。"看这脸上一道疤的男人打量着自己,凌非忙道,"我是和邺前锋一起来的,不过没什么本事,又不懂行军打仗的事。不过,吃闲饭总不好,你如果人手不够的话就让我在这里帮忙吧。你先让我试几天,要是你觉得不合适再让我回去也行的。"
"学过几年?"
"七年。"
郝老大指了指边上那堆没整理的药材,"去把那些药材整理出来,一钱一钱的分好。"
"好。"
小秤铜盘......凌非忽然想到了自己在离风山的日子,手脚麻利的开始分称药材。这也算是济世救人了吧,凌非自恋的想。凌非懂的东西很多,当时在离风山就想过很多出路,如何养活保护不懂内功的自己,他知道自己的容貌太过美丽,通常太过完美的东西,不是被人装在盒子里藏着就是高置殿堂供人仰望。
称完最后一撮,郝老大问,"读过内经吗?"
"看这一点。"
"那配药开方呢?"
"懂配药,不过还没有开过方。"
"你叫什么?"
凌非展眸浅笑,真切真诚的回答,"叫我小非就行了,家里哥哥也这么叫我的。"
郝老大笑,"我这里人手比较少,日后你若没事就过来帮忙吧。对了,懂包扎正骨吗?"
"一些错位的小毛病还凑合。"
"那你帮他试试看。"
那兵士瞬时傻了眼,以前他们兵营里也有个被新手搞了半天最后疼得晕了过去,还是郝军医给弄得妥当。
凌非眨眨眸,指尖扶上那红肿的腕部,笑道,"不用紧张,是这里疼吗?"
"不,上面一些。"凌非轻轻触碰那人便忍不住痛叫了一声。
"怎么伤到的?"
"习武对练时不小心扭到了,"那兵士望着凌非,嗑嗑巴巴道,"小兄弟,不得就让郝大叔来吧。"
"没关系,我还是懂些的。"凌非说着话,指尖轻动,那人脸上一瞬间的发白,倒也没事了。取了边上的纱带,凌非低头帮这人固定好,笑道,"不要沾热水,养个三五天也就好了。习武练功靠的是巧劲儿,以后不要用蛮力。"
"谢谢小兄弟。"确实不似刚刚钻心的痛了,那人倒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谢。
凌非剪断棉带,笑道,"不用谢,以后少来这里就是了。"
郝老大笑点头,指了指旁边坐在长椅中的那人,"小非,你再来看看这个。"
凌非挽着过长的发丝缠在颈中,单膝跪在地上托起那人的脚,笑问,"也是练武时不小心扭到的吗?"
"是。"
褪下那人的军鞋,凌非不由倒吸了口气,笑道,"大哥,好大的毒气!"去掉那人脚上的布袜,凌非轻摸伤处,抬头道,"给我些酒,铜盆,还有火石。"
把酒放到铜盆中,微微斜起,凌非用火石点燃了盆中的酒,旁边年纪不大的小孩呀的便叫了出来,凌非将玉白无暇的手指迅速的伸到酒中,淡蓝的火焰还随着酒精附在凌非的指尖,揉搓在那人的伤处,直到酒烧光,凌非才起身,擦干了手,笑道,"每天三餐后都来这里,两天就没事了。"
那人俯身穿好鞋袜,笑问,"郝大叔,你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伶俐的小徒弟。"
"刚收的。"郝大叔笑着拍了拍凌非的肩,"你有些功底,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帮着将士们正骨上药包扎的,这军营里没什么大不了的病,就是些扭到伤到的事儿。我正缺你这样的人呢,小非。不过,这里可是有些辛苦,有时吃饭也没个准时候,忙起来更是没日没晌的,你要有些准备。"
凌非笑着摇头,"我不怕辛苦,难得大叔你不嫌弃我,我会好好干的。"
"行了,你先回去吃饭吧。吃了饭再过来。"郝老大看周边也没什么人了,笑道,"现在轻闲,过两天攻打雁山时可就有咱们忙的了。"
"大叔,那我先回去了。"
邺少扬见凌非进来,笑道,"就差你了,以后就是这个时辰开饭,我们都一起用,不要回来的太晚。"
"哦,有没有水,我想洗手。"
邺少扬身边那小娃娃忙出去端了盆清水进来,凌非自袖中取了个精美的小银瓶不知滴了些什么,整个营帐飘起了股子淡雅的香气,凌非洗完手,笑着捏了捏那小娃娃的小脸儿,问道,"小宝宝,你叫什么?"
"嗯,苏小兵。"
凌非差点没跌死,笑问,"谁给你取得这么恶俗的名子,还不如叫苏小小呢。"凌非还没笑够,耳边就传来阴阴的声音,"我取得,有问题吗?"
"呵呵。"凌非但笑不语,坐在了邺少扬身边的空位,喝了口茶道,"今天我自己找了些事情做,以后大将军找我就去郝大叔那里就行了。对了,大将军,小落儿不在这里吗?"
"叶落明天到。"
"嗯,我已经半年没见过他了。大将军,小落儿很优秀吧?"凌非笑嘻嘻的问,"你不知道,连知秋先生都说小落儿是他门下最出色的弟子呢。不过,他年纪小,你们可不许欺负他。"
众将领笑了笑,都没敢答话。邺玄道,"他不欺负别人就好了,谁敢去欺负他。"
凌非抬眸道,"小落儿从来都不会无缘无故的欺负别人的,他要是出手,肯定是那人太欠揍。"
"非非,在军医营里很累的,我看还是算了,"卓尔枫温润的眸中有些心疼,"跟在大将军身边也不错的。"
凌非断然否决,"我只懂些医术,在那里还有些用处。而且大将军根本就瞧不起我,我才不要跟着他,我在那里也可以学到很多东西的。"
"呵,你还知道我瞧不起你啊。"邺少扬笑问。
凌非面上没有半丝不自在,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我不懂这些行军打仗的事儿呢,军营中向来尊重强者。不过,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亲自请我入这帅营的。"
"好,我拭目以待。"邺少扬脸上仍是打都打不掉的笑意,不过,柳若轩却是看出了丝不同。
晚上凌非回来得很晚,邺少扬还在那张议事桌前写写停停,凌非巴巴的凑了过去,看完地形,把邺少扬写的东西一页页整理好,搁置整齐,又把桌间其他散落的东西收拾好,从床边取了本邺少扬的笔记拿到灯前细细的读了起来。
真是想不到邺少扬竟然打过这么多仗,从最初第一次缴匪,到现在都记得详细,凌非忽然有些唾弃自己的浅薄。
"别看了,该休息了,不然明天会没精神的。"邺少扬抽走凌非手中的笔记,笑道。
"哦,"凌非又将邺少扬后面写的东西读了一遍,放好在桌边用镇纸压好,"大将军,明明是相似的地形,为什么在凤淮时用的兵就比这儿少呢?"
邺少扬褪去外袍,笑道,"凤淮时地形我有九成把握,可这里的地形只是十几年前人们绘的,十几年的变化,谁也说不清,风险会大许多。"
凌非也脱了衣服,钻进被子里,盯着邺少扬问,"为什么父王会让我和大将军在一个营帐呢?"
邺少扬笑着躺下,"这你要去问凤嘉蕴。"
凌非伸手搭在邺少扬的背上,向邺少扬的怀里凑了凑,"大将军,你抱抱我,晚上会冷的。"
邺少扬笑着将凌非搂在怀里,嘴上却是半点都不饶人,"凤嘉蕴怎么没给你派个奶妈来?"
"其实人奶并有营养了,而且养颜益寿,平时喝喝对身体也很好哪,不过,现在镇南王府不是我当家,要是说了,肯定被父王骂死的。等以后,我当家的时候,我就多找几个奶妈,一天一碗奶,到时我也给大将军送几个来,好不好?"凌非笑问。
"凌非啊,"邺少扬笑,"你不是没脸没皮,就是脸皮太厚,我发现怎么说都打击不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