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手间轻揽着她的腰,神色既是爱恋和柔情。
宁墨的心微微的纠疼起来,他茫然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进寝宫,想要上前跟那人说什么,却终是无力,也是无语。
对他来说,自己早已是死去的人,何必,何必再这么出现呢。
想是这么想,身子却是不由自主的向前行着,最终,停在了那寝宫门外。
莫夕诧异的望着他,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宁墨心里头想着那里面的人,耳边竟是能传来慕容胤和夜姬的声音,这,就是凤朝赐予他的力量。
"若是宁墨在,那老狐狸哪会胆敢逼宫。"
那是慕容胤的声音。
"怎么,皇上还想着宁将军呢。"
似是调笑的语气,却是透着几分懒散之姿。
慕容胤忙是安抚道,
"月夜,我跟宁墨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是好。"
"哦?我倒晓得宁将军对皇上你,可是有不止是兄弟之情呢。"
闻得此言,宁墨心头一纠,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呼吸也变得急促紧张起来。
慕容胤也是一塄,叹了口气道,
"我哪会不知,宁墨他对我......不过那也是过去的事了,对他,我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爱慕情谊,从前没有,以后,更是不会有。"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见得韩月夜仍是似笑非笑,他心里头既是紧张又是担忧,满是又道补道,
"更何况这男风之道,终是不合常例,虽说夏国早有先河,但我从来不削这男人之间的感情。"
字字句句,恰是如重垂一般击入宁墨的心,那涌起的别样滋味是苦涩,是凄伤,也是绝望。
心,早就纠疼的近乎麻木,他木然的朝着外头走去,莫夕见状,也是心里头微微一纠,忙是跟上去。
忽然间,身子竟是觉得寒冷,安下神来,宁墨这才发现晚风已起,阴寒清冷,而这人间,也不知何时,已是入了冬。
下意识的伸手抚向腰间玉佩,丝丝温暖流入他身子,倒是没想到这东西在人间也有些用,宁墨唇间不由一笑,却是说不出的苦涩。
"宁墨,我们回去吧。"
莫夕心头实是不忍,赶忙上前握住他的手道,
宁墨仍只垂着双眸,他知莫夕的担忧,想要安抚一笑,却是怎都让人放心不下。
两人彼此交握的双手间,引起了双色的光芒,如来时一样,待到这力量越来越大的时候,他们又陷入了白茫茫的一片。
宁墨已无了来时的担忧,反倒是平静的很。
如此也好,前尘往事,早该死了心,忘却了情。
明是这么想着,但那止不出的苦痛哀伤,却是深深的刺着他的心。
原来那人早就知道,
原来那人根本就是漠然而视,
原来自己,一直只是个痴人。
追逐着不可能实现的梦,到头来非旦是无了望,更是一切都化为乌有。
什么都不存在,
情也好,信也好,忠也好,
都随着这晚间寒风,吹得烟消云散。
但愿,
如此。
正他们两人处在时空的交接处时,竟是忽然有一股强烈的力量向他们袭击而来。
"糟糕,缝隙里头残余的力量凝结在了一起。"
莫夕大呼不妙,赶忙是松开一只手去阻挡。z
好不容易一股力量被他使法而改变了方向后,却又是另一股力量冲来,接连不断之下,莫夕已是越发吃力。
忽然间,他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神色竟是饱含了强烈的恐惧和害怕。
他的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口中喃喃道,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y
眼见那些如陨石般的力量凝结体向他们袭击而来,莫夕的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满是惶遽之色。宁墨心头也是一惊,忽然间忘记了一切,下意识的伸手使出力量去挡,那凝结了成百上千年的力量哪是他们两人能阻挡的了的。
见宁墨也是奋力使出了所有的力量,莫夕心头染起了些许说不清的意味,两人交握的手间更为加紧,力量也融合的更为强大。
忽然间,那白茫茫的一片中,一道紫色的光芒猛的直击向那飞驰而来的凝结体,只见眼前一时光芒四起,耀眼得叫两人都不由得闭上双眼。
感觉到自己的脚着了地,宁墨缓缓的睁开眼,环顾四周,自己总算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抬眼间,却是瞧清了眼前的人,那个站在怿羽后头,神色冷俊肃然的人,正是凤朝。
那无双的容貌依旧如往昔,但那神色间,却是没了平日的懒散傲然,
他紧紧的皱着眉头,直直的凝视着宁墨,那神情既是紧张也是愤恼,还有些许说不清的意味。
察觉到自己的手与莫夕仍交握在一起,宁墨手间一用力,彼此分离了开。
莫夕一愣,竟是这才回神过来,见得凤朝,他赶忙恭敬行礼。
凤朝冷眉一挑,傲然讽刺道,b
"莫夕,怿羽,你们好大的胆子。"
那傲视一切的气势叫莫夕不由一征,自知有错,他当然是不敢多言。
目光牢牢的锁着宁墨,叫宁墨也是不得转移开失陷,毫不掩饰心里头的怒意,好一会儿,凤朝才狠狠的开口道,
"跟我回去。"g
说罢,他率先径直往外头去,宁墨心里头暗自苦笑,然也只得跟上前去。
11
待他们走远后,莫夕也是好一会儿才从恐惧和情谊之中回过神来。
"殿下怎会来的?"
怿羽也是茫然道,
"不知道,我刚是察觉到你力量操纵的时候,他就已来了,之后缝隙中凝结的力量以我一人之人袭不了,也好在殿下在。"
莫夕先是一愣,虽然便是立马明白了过来。
待莫夕走后,怿羽滩开掌心,望见那其中若隐若显的魂魄,唇角轻扬,满足而笑,口中也是喃喃的唤着,
"云裳,云裳。"
宁墨就这么木然的站在凤朝面前,眸子里少了平日含笑的声色,些许凄凉些许愁,那微皱的眉头苦笑的神色竟是透着几分绝望来。
凤朝的神情也是异样,那半是眯缝的双眸里凝着说不清的意味,直视着宁墨的神色又恰是愤怒,然愤怒间却是含了些柔和的东西。
"没有我的允许,你怎可以这么下人间。"
凤朝终是先开了口,言辞犀利肃然,满是霸气和冷傲。
宁墨似是早在意料之中,不慌不忙,微微一笑道,
"殿下并未说过,我不能离开天界。"
凤朝微是一塄,
"我说过,你得呆在我身边保护我,你难道忘记了吗?"
宁墨无奈一笑,只得恭敬行礼道,
"是我的疏忽了,请殿下降罪。"
凤朝却是一惊,虽是一贯恭敬有礼的神色,但他直觉的感到宁墨今儿与平日有所不同,那清雅的笑容里包含了太多凄伤的意味,或是苦涩或是绝望,凝聚在眉头眼眸里,一点一滴触着凤朝的心。
"宁墨,你可知道,若非我感觉到你力量的牵动而赶来,以怿羽一人之力,根本就不可能把你跟莫夕从时空的缝隙里头救出来。"
"哦?那会如何呢,死在里头吗?重新转世轮回,倒是不错的主意。"
转世轮回,忘却前尘。
今生所事,爱也好,恨也好,什么都不用记得。
伤也好,痛也好,什么都感觉不到。
如此,倒也是不错。
凤朝哪会看不出宁墨所说的并非是玩笑话,见得那人满凄凉苦楚的神色,哪还是平日里那个不为任何事而所动的宁墨,
起初的时候,为他的冷漠残忍,不似怜雅那般温柔细致而心头气恼,
那时他总是想着,这百年的等到到底为了什么,等来的竟是个与那人完全不同的人。
之后这日子久了,倒也是已习以为常,心里头也是明白,宁墨是宁墨,怜雅是怜雅,就算是拥有同一个魂魄,却是完全不同的人。
一经转世,前尘情爱便是忘得一干而净,自是再也不同以往。
而如今他却为宁墨神色间流露的绝望和痛苦而心弦颤动,似是感同深受般,心也不由的纠起。
从未见过那人露出这般的神色,既是惊异于他的深情真意,又是一想起让他痛苦的是那人间之事,凤朝的心里头就是染起了说不清的滋味。
似是苦涩,却煞是难受。
当初怜雅一经转世,如今却已非从前那人,
再也不记得曾说过的话,再也不记得曾做过的事,莫说是情,就连凤朝这个人他都丝毫没有记忆。
一切,便成了空白。
若是宁墨也再次转世轮回,那么,他不会再拥有自己分给他的力量,他不会再记得曾经立下的誓言,他更不会,记得凤朝这个人。
哪怕是冷漠的对待,他也是吝啬给予。
因为彼此,再无交集。
"不行,说什么轮回转世,你不准离开我身边,你发过誓,要永远忠诚于我,你可知什么是永远?"
凤朝慌乱间,竟是愤然道。
宁墨苦笑摇头,也不知答什么好。
"永远便是永生永世,只要有我凤朝一天,你宁墨就必须在我身边。"
字字句句没有半点犹豫,坚定的满是不容人否决的霸气。
宁墨也是一愣,凤朝见他神色动容,便是又说道,
"宁墨,你既许给我永生永世,你我二人就是从此栓在一起,若是你胆敢一人独走,我凤朝绝对不会放过你。"
那眉宇眼角间,隐约流露出的别样意味,宁墨怎么会不清楚,只是那夹杂了太多的东西,莫说宁墨看不透彻,恐是连凤朝自己,也没感觉到个明白。
永生永世的承诺吗?忠诚也好,其他的什么也罢,既然我发誓永随你身边,便是决然不会离开你。
"放心,殿下,就算是死,我也会死在你跟前。"
宁墨释然一笑,幽幽说道,
凤朝煞是一愣,窥得他那凄凉绝望的神色,心知他已把前尘之事压在了心底。
即是想忘,却是难相忘。
纵然不忘,何必相望。
忽然想起了那天界歌谣,
"念且看今朝,且看今朝,且看今朝......。"
无论是谁,若是真能只看今朝,该是多好。
只可惜,谁人,又能真正的忘却前尘呢。
冰封圣地,那是隶属物神的地方,独立在风海上的冰岛,寒冷的程度除却天神外,又有多少天人能承受的了。
四周晶莹的冰魄间,只有皇夜一人站在其中,对着眼前的一座冰霜,他神色满是哀伤和不忍。
冰封之内的是一少年,唇红赤白的样子煞是好看,只是原先那张扬跋扈的神色却是不在,平和间无了从前的生气。
皇夜爱怜的伸出手,隔着那冰封抚摩着那少年的脸孔,冰冷间,更是没有丝毫的触感,终究,还是隔了那寒冷的冰霜。
他低垂着目,恰是忧伤的喃喃的唤着,
"泠水......泠水......"
许是恍惚迷乱,在自己的结界内,皇夜竟是未发现在那幽深之处的外头,早已有一人站在了那儿。
一身华服的月华凝神的望着皇夜,还有,他面前那座冰封之内的日。
平日里总含着温柔的笑的男子,今儿却是万分的凄伤哀怜。
月华微微的皱起眉,手间,已是不由的捏紧。
风起建章,冰冷寒气直袭人心,虽是无了满霜飘雪,却是不知为何,更叫人心生阴寒。
碧幽庭院,清冷间,更比外头少了几分人气,所谓天界,不过是个寂寥寡境的地方。
紫眸嬉戏着玩弄着池中清水,想来这几百年几千年的日子过去了,她倒也是不生厌。
莫夕站在一边,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也不作声,倒是紫眸先是起身而来,凝着清澈的笑,似是孩子一般纯洁无暇。
"好久不见了莫夕。"
莫夕微微一笑道,
"是啊,确实是好久了呢。"
紫娇巧而笑,眸屈指细算着,然后,似是惊奇道,
"呀,都有了百年之久了呢,莫夕,上次来看我的时候,是在天冥大战前吧。"
莫夕笑不作答,紫眸微微眯缝起双目,略是忧心道,
"莫夕,你还在怪我吗?自从那以后,你就再也没来看过我。"
闭上双眼,她唇间含着苦涩的笑,似是凄伤也是寂寥道,
"莫夕,你看这儿什么人都没有,只有我,几千年来,就只有我......"
喃喃的低吟着,包含着的是说不出的落寞寂寥。
莫夕却是嘲讽而笑道,
"你也会寂寞吗?紫眸,我记得神鸟可是没有感情的。"
紫眸一惊,睁开双眼,对上莫夕嘲弄而笑的眸子,她微叹了口气,似是说给莫夕听更似是自语道,
"是啊,我不寂寞,一点都不寂寞。这是殿下的结界,是他为我造的结界,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莫夕脸上笑意更浓,
"他可是为你造了个笼子,困了你上千年之久。"
紫眸的神色却是释然,她唇角上扬,满是自得和惬意。
"可是我活下来了,千年前的天界颠覆重生之际,万物皆是消逝的一干而净,就连天人和天神也是如此,但,只有我,只有我活下来了。殿下为我造了这个结界,保我不受毁灭重生的影响,他让我活下来。"
莫夕讥笑嘲讽而问道,
"你眼里的殿下,只有他一个人,几千年来,都只有他一个人。"
紫眸笑不做答,神色凝着些许说不清的意味。
"凤帝圣朝,能让你屈膝仰视的人,只有他。"
紫眸却是一笑,带着几分玩弄的意味,伸手抚上莫夕的脸孔道,
"莫夕,你倒是有时间想我的事儿,可要我帮你算算,你还有多少时间吗?"
莫夕身子一颤,神色竟是不由的染上恐惧之色,紫眸见状,笑意更浓,
"莫夕,你还记得怜雅怎么死的吧,我知道,这天界间,只有你跟将臣知道真相。"
似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她掩嘴而笑道,
"凤朝竟然不知道,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哈哈。"
话到后头,她笑的更是放肆起来,紫色眸子里满是笑意,却是隐约透着些别样的凄伤。
后面那句,莫夕并未听进去,他的心绪早就放在了前面那句话里,脑中一片空白,惟有恐惧和害怕充斥着他的心。
不想死,
不想死,
我,不想死。
切入人心的疼纠缠着莫夕,他猛的一挣,才发现刚才原来是一场梦。
自那日见过紫眸之后,隔三差五的,就梦见那人的情景,果然,不应该去见她。
莫夕无奈苦笑,心里头这么想着。
见外头天色还是昏沉,他又是闭上了眼,所见得的却似是白茫茫的一片。
思绪间略是看清了前方的东西,一片金色的雏菊间,站着一个温润而笑的男子,容貌自是俊雅温和,月白色的袍子被风轻轻吹起,更是显得其飘逸清风,他神色间微微含着笑,恰是温柔惬意,丝毫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
只有那白衣胸口处,不断倘着鲜血的伤口,叫人触目惊心。
眼前顿时又是一片墓白,再看时,已是雪色翩翩。
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竟不是雪。
是羽毛,雪白的羽毛,
飘逸飞洒在半空中,似是随风飘荡,也是摇曳旋转,然最后,却皆是轻落在地上,轻的,竟是没有一丝动静,就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偶尔几根染着血的羽毛,点缀在一片白茫之中,漫天飞舞,恰是凄凉的绝美。
待到一切都落进尘土之后,却是什么都没有,纵然是美,也不过是一时绮丽,如烟花一般,终是消逝无痕。
为何,他一点儿都不害怕。
为何,他还能这般从容的笑。
难道,他不怕死吗?
灰飞湮灭,什么都不留下。
满腔的恐惧惊扰着莫夕的心,他猛的睁开了眼,环顾四周,原来是还在自个儿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