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石头据说是上古传下来的。能通神,保平安。"
迷信......
武安瞥眼雍布郑重其事的脸,觉得好笑却又觉得温馨,假意埋怨:"你现在知道给我添了多大的麻烦把。拿这种小东西补偿是不是少了点阿?"
"以身相许如何?"雍布咧嘴一笑,娇滴滴的往武安身上蹭
我的妈呀,
武安做势就要把拳头往雍布身上招呼
"你们在做什麽。"怒气冲冲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大庭广众的玩闹。
怒气冲冲?
武安望向阿尔切。後者正用杀人的目光盯著两人交握的手。
原来他也有情绪的阿。
这是武安第一次从阿尔切的声音中听出情绪的波动。好事,至少这证明他还是人。不过,他和雍布的确太过分了。扎西和四位持明大法师还在前面不远处等待。
武安不好意思起来,向雍布告别後,与他们一道步入神殿最深处。
所谓的法王试炼其实很简单,就是在一个山洞中过上一夜。传说这个山洞是至高神镇压女魔时休息的场所,迄今神的气息尚存於洞,每代法王即位前都会来此盘座入定,与至高神交流,接受神的试炼。
梅阿充把武安拉到一边,和蔼可亲的保证:"你放心进去,山洞唯一的入口有我们把持,没人敢进去的。"他努努嘴,暗指扎西:"你只需要小心他。"
武安苦笑,可以的话他不想与任何人为敌。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一旦扯到自身利益什麽都可以干得出来。
那位彬彬有礼的少年会干出什麽事呢?
他不仅感到悲哀。
怀著这样的心情,他与扎西前後进入山洞。
没有灯,甚至连月光都照不进来。洞内伸手不见五指。虚无的黑暗主宰整个空间,人像漂浮在宇宙中的一片浮萍。孤独寂寞,时时恐惧著虚空的未知。
这种寂静黑暗的环境实在让人忍受不了,武安忍不住开口,试探的问
"扎西?"
对方没有回答他,武安不放弃,再度呼唤扎西的名字。
许久,扎西有了会应。听声音他是在离自己很远的洞壁前坐下了。
"离天亮还有很长时间,来聊聊?"
尽管两人是势不两立的竞争对手,武安还是希望和他缓解关系。无论谁当上法王,但愿都不要恶化当前的局势。战火一旦点燃,将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人妻离子散呢......他不是这世界的人,但如果叫他冷眼旁观,却实在做不到。
黑暗中忽闻一声叹息。
武安当他答应了,打开话匣子,企图改变扎西的看法:"雍布王并不想发生这种事,只是当时的形势所逼......"
"我明白。"扎西打断他的话:"朋友不是永远的,敌人也是一样。"
扎西比武安想象中还看得开
武安松了口气。
扎西继续说,象是想把自己压在心底的话统统倒出来:"第一任法王就是出自我们家族。他照自己的意向管理沃其,沃其大治。临终前他悄悄告诉子孙,其实他并非森耶的转世。他冒充法王仅是为了结束沃其三不管的混乱局面。"
黑暗似乎淹没不了扎西炯炯的目光,武安静静的听他述说"祖王很疯狂,至沃其千万的百姓不顾。把土地分给一个已死之人。没有人管理,沃其一片混乱。官僚腐败,各种势力争权夺利,法令不行,私刑遍布。百姓困苦。向君主求救,君主忙著镇压诸侯,置之不理。所以,沃其有今天是诸位法王的功劳,尽管他们没有一个是森耶的转世。但在我心中他们比祖王,比森耶还要至高无上。"
停了一停,扎西象下定决心似,坚定的说:"我明白你是谁。但我更明白沃其有今天实在不易。没人有权利讨还它,她是独立的!不属於任何人!"
轰隆,天摇地动,惊天巨响。象一颗原子弹在头顶爆炸。剧烈的晃动把武安狠狠的甩在地面,洞顶的沙尘打落在身体,呼吸道一阵搔痒,武安猛烈的咳嗽,眼泪和著灰尘挤出眼眶。脑袋嗡嗡巨响,无数个铜锣在里面闹的头昏脑胀。
爆炸?
预感到不妙,武安向著扎西坐的地方叫嚷:"扎西?"
"扎西!"
没有人回答。
山洞持续晃动,恐惧笼罩武安,他摸黑走向扎西曾呆的地方,摸了老半天,哪里有人。与周围凹凸的石头不同,扎西背靠的洞壁很光滑,象被人削平似的,更象一扇门。
某个念头,在武安脑海里快速闪过。他挣扎著,简直是用飞的速度跑到山洞入口。
碎石,碎石!
大大小小的碎石,把洞口堵得严严实实,连插纸的空隙都没有。
武安脑子一片空白
神庙混做一团,忧心忡忡的注视著塌方的山顶。一个高大的身影粗鲁的拨开混乱的人群,如离弦的箭闯入事发地点。紧接著另一个男人,出现在人群,身後跟著一群士兵,一下子把混乱的场面压制下去。每个人都分配到任务,有条不紊的进行抢险救援工作。
男人做完这一切後,带领一队人,急忙赶往试炼山洞。
"武安!武安呢!?"
雍布扯住梅阿充的衣领,心急如焚的摇晃。梅阿充的老命几乎都被他晃掉,:"雍布王,你冷静!"
"武安呢!!在那里?!"
梅阿充的手指颤颤指向被碎石填满的山洞入口
雍布一阵眩晕,天地几乎在他眼前崩裂。"武安!"他发狂的冲上前。肉手不要命的插入落石中,挖著,打著。许是上天怜悯,抑或是雍布天生蛮力,千斤重的巨石竟被挪离一个位。还没来得及欢喜,隆隆的声音伴随著周围人的尖叫,砸得雍布晕乎乎,身体被外力硬是推开。
"王!小心!"
紧接著新落下的大石再度层层封住洞口。
雍布从贴身护卫的保护中钻出来,绝望的看著再度合上的口子,心几乎随之死去。
後方突然起了骚动,人们一个个望向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的人影,低声呼唤
"扎西法王......"
扎西镇定自若的出现在人群,面色凝重的看著封闭的洞口,闭眼默默祈祷。然後睁开眼,木然的解释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神救了我。"
众人闻言静无声响,突然一阵欢呼自人群爆发出来。人人激动万分的欢呼扎西的名字。天之所定,他是他们的法王!!!
欢乐兴奋的声音刺激了雍布,他象斗红眼的公鸡,甩开侍卫搀扶的手,三步并做两步气势汹汹的冲到扎西面前,气急败坏的问:"他呢?"
"神没有救他。我无能为力。"
扎西好像事不关己,语气冷淡。
"放你妈的......"
雍布准备招呼在扎西脸上的拳头半空中被架开,他恶狠狠的看著来人,咬牙切齿:"阿尔切,你也有分吗?"
"他在里面吗?"
阿尔切的目光如冰寒刺骨的冰刃,一动不动停留在扎西脸上。
扎西僵硬的点点头
雍布愤怒的不能自已破口大骂:"整件事还不是你......"话还没说完,嘴巴被梅阿充紧紧捂住,人也被几个侍卫合力拉开
"雍布.伽陵!冷静点,不要和神庙翻脸!"
梅阿充焦急的提醒雍布。
阿尔切并不在乎那边发生的事情,他看了看紧封的洞口,淡淡的下命令:"挖!"
"山石还在塌方,很危险......"
冷笑象地狱的死亡呼唤,自阿尔切嘴角溢出,看也不看说话的人,他朝背後做了个手势
"挖,不计任何代价。"他停下来,嘴边浮现残酷的微笑,眼睛却看向扎西,一字一句
"不见人,填命。"
7.
处於生死存亡的危境,人一般有两种反映,一是手足无措,而是想方设法获救。偏偏武安两种都不是。脑袋一片空白过後,武安就镇定下来,确定自己不能解决堵在洞口的碎石,他来到扎西所呆的机关门,东摸西摸想找出窍门。虽然可以说寻找的过程不费吹灰之力,但满怀希望的尝试後,武安死了心。机关也被堵死了。
细想一下也对,谁会留下一个这麽大的生门给想要至他於死地的人呢?
武安叹气,
扎西,你果然厉害......这招高!
碎石把气孔堵死,洞内的空气似乎开始减少,胸口象被压了块大石,呼吸困难。武安思维迟钝起来。
人面临死亡会有什麽想法?
他想起罗秦问过自己的问题──如果你快要死了,剩下的日子你会怎麽度过。
那时候他的回答是──我会抱著你静静的躺在床上,直至我死去。
现在呢?
武安想象著罗秦躺在怀中,用她的星眸充满爱恋的凝视自己。突然,思想被撬开一条逢,雍布溜了进来,傻傻的笑。紧接著,面具男阿尔切也走了进来,诱惑般的天籁奏起。
"武安......"
武安吓出一身冷汗。灵台霎时清明,朦胧之中,前方似乎有个淡淡的身影,象被云遮掩的星辰,微微的发出清冷得白光。同时,武安胸前的黑石相回应白光的呼唤,发出吓人的高温。
武安抓著滚烫的石头,挣扎著坐起,大口大口的喘气,眼睛费力的聚集焦距,看向前方
"......是谁......?"
白光中的人影象是罗秦,又象是莫莉,揉眼再看却又象雍布或阿尔切......
我是快要死了麽?竟看见幻觉?
武安狐疑,伸手去摸,除了冰冷的空气,什麽都没有。仿佛是空幻,但却给人强烈的存在感。
看来真的是要死了。
武安一撇嘴,索性放弃追溯。顺其自然。重新倒在地上闭目养神。
明明闭上了眼,那团白光反倒象粘在视网膜上,越发清晰起来。柔和、清冷。温暖、寒冷白光揉合了一切相对的因素。光芒掩盖中央的人影,抑或两者融合为一体。白光大盛。
神秘而悠久,神圣而庄严让人不敢正视。
武安苦苦的思索对他的形容词,不久,他发现有个不对劲的地方。眼睛明明已经闭上为什麽还看得见东西?
白光似乎在微笑。感觉很温暖,武安想起了母亲。心安定下来。
"......神?"
武安回想梅阿充的话语──
神无像、无形、不言、不语
白光的笑容更深了,空灵的声音不经过耳朵直接闯入,突然回荡在心灵的山谷,自然的仿佛是本身冒出的念头。
不是
那你是什麽?外星人?天使?佛祖?鬼怪?
武安莫名其妙,还没问出口。白光已窥探出他的心思。
不是,我是一切。名称只是个虚妄的无相。若"我"可以定义,那麽就不是"我"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你是如来?
武安回忆起金刚经的一句话。在心中发问
不是,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白光用武安的话回答他。
我明白了。
武安点头
你为什麽出现在我面前?
循天理。何为天理?不可违。为何不可违?无可违。
白光自问自答
你的意思是你的出现是必须的?
对。
目的?你要救我出去吗
你可以拣择。一、付出相等的代价。二、回归尘土
天下没白吃的午餐吗?
武安笑
代价是什麽。
没有拣择。你以及继承你以後的所有人,完成我的意志。这件事没有拣择。
你的意志是什麽?
循天理,合一统。
我不懂。
无所谓,顺其自然。你只需回答你的拣择。
武安咬咬牙,下定决心
我不想死。
好,契约成立。
白色的光团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膨胀了千倍有余。胸前的黑石与白光相辉映把武安团团围住,一股神秘的力量轻轻将他托起。
等等!武安心急如焚,他还有要紧的事情还没问
罗秦呢,罗秦在哪里?
她不属於你。你也不属於她。何必问?
武安愣住,五味交杂
我还是想知道
时机一到,你们自会相见。
珍惜眼前人。
感受到白光启示的最後一句话。武安融入一个白色的世界。
恍惚之间他看见了罗秦。
罗秦的脸上淀放出如花的笑靥,甜蜜和幸福。不是对著他,而是对著身边陌生的男人。男人带著纵容和宠溺亲吻她的额,她的眉,最後落在她娇豔的红唇。侵占著原本属於武安的地盘。
如此美丽温馨的画面却让武安五内俱焚,心脏重重一击,各种各样的情绪象是肿块般越积越大,堵在胸口猛烈的向外冲,他不能呼吸,不能思考,最终宣泄出一声悲愤的闷吼
"阿!!"
"雍布王,法王的坐床仪式快开始了,你......"
"罗嗦,还差一点就看到洞口了。"雍布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继续与众人挖掘著塌方的山洞,尖锐的山石在他手上划出千沟万壑,鲜红的血液从其中渗出又干涸成红色的疤痕。
对他而言,任何东西都不及深处危险之中的武安重要
梅阿充气得直跺脚,口不择言:"你这个死心眼!!阿尔切都没你那麽笨!他早就为法王庆贺去了!你再不去,法王一气之下以神的名义命他为正统,我看你的王位还保不保得住!"说罢,拂袖而去。
"王位?王位这东西一点也不重要。"雍布不屑的冷哼,固执的搬动沈重的石块
周围的侍卫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几个胆大的索性跪在地上拖住雍布的身体死谏
雍布不胜其烦,正欲发作。被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叫住
"王上!!!不、不、得了,神迹......武安......"
卫兵气喘如牛,话都说不完整,显然一路疾奔没有休息。
雍布本不想理睬,但武安的名字钻入耳膜神奇的刺激他的大脑。雍布猛地转过头,激动的捏紧卫兵的两臂,颤声问
"你说什麽,武安怎麽了,你说清楚。"
可怜的卫兵双臂被捏的几乎断裂,却还得回答雍布的问题
"神迹,武安大人出现在神台的上空!!"
历届法王的坐床仪式是在圣山的山顶上的神台进行,神台方圆百里,可容纳几千人有余。因为朝圣者众,神台的空间有限,所以能够留在神台上的人非富则贵,普通人只能在山路、山腰、山脚仰望神台。数不清的经幡迎风飞扬,空气中弥漫著重重的檀香味,山上只要能站人的地方都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跪著、站著、诚心祈祷、喃喃颂经......每个人的崇敬的眼睛都集中在一处。
神台的左右分别搭著两座相对皇帐,中间摆著一把龙椅。阿尔切换上了一件黑色滚金龙袍,脸上的面具依然没有除下。他若有所思的注视对面空荡荡的龙椅,指甲深深的插入肉中。
号角齐鸣,庄严肃穆的乐音响彻天霏,敲击著每个人的灵魂深处。人们闭上了嘴巴,停止了动作。沸沸扬扬的圣山一下子水静河飞。聚精会神的凝视神台上的动静。
低低的号角吹奏,滑翔在蔚蓝的苍穹。花瓣如雨般洒下,铺满从神庙延伸出来的道路。一支庞大的队伍,缓缓的沿大道行进。抵达神台。
第一方队是百人一组的法师,共有八组,他们扛著经幡,彩旗走在前面,一到神台就分散四周,形成一个半月形围绕著中央的莲花法座。第二方队是十人一组的大法师,共四组,他们手转经轮,口里不停吟唱著经文。第三方队是四位持明大法师,手中高奉者四个上古流传下来神器。分四个角,环绕著中央的扎西。
大法师们也形成半月形盘腿坐下,四位持明大法师和扎西来到神台中央停下。
其中一名持明大法师,上前一步,清了清嗓门
"昨晚发生一件悲哀的事情,法王候选人之一的武安大人没有经过试炼被困山洞,而扎西大人接受了神启,脱离了困境。"他做了个手势,示意骚动的人群安静"本来事情到此已有结果。但,扎西大人坚持要遵循开始定下的方式,再次检验法王的真实。决定金瓶掣签。"
说完让出一条道,四个法师抬著金瓶从队伍中走出。扎西走向前,把手伸入金瓶。不一会,金黄色的小球捏在了两指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