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不信啊,桢儿。就连白御风,现在也在怀疑这个齐逸呀。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爷爷想来反间计吗?」
「呵呵......」杜光龙狰狞的笑着,身子不时颤着,瞧得出他相当期待。「桢儿,把牛兑的消息放出去,让赢纹人再也信不得这个拥有齐逸的盟主,我要让不得妻子与左右手相助的齐逸死在异乡!」
「这不成问题,不过爷爷,孙子不懂,在齐逸身边的探子真有这么可靠?」
「没错,这人是很可靠,量她也不敢给我假消息!」
「那么她是探子的事儿,不怕被人识破?」
杜光龙笑不出声,阴蛰得让人害怕,他给孙子斟满茶,再亲自拿到杜桢面前,微弯着腰,在杜桢耳边细语:「孙子,别小觑女人的妒忌心啊。」
看着阿香生动的肢体与言语叙述着昨晚她悲惨的经历,教尹凡不笑也难,他没机心,只是阿香说得太好笑了,弄得他直抚着肚子喊疼。
「喂,我又不是在说笑话,干啥的一直对我笑!」
实在受不了啊,就连阿香指着自己大骂都有笑点,他从不知道自己这么爱笑,或许他是因为阿香才笑的。
明明那就是齐逸的脸,为什么感觉会不同呢?
当真是刘阿香不是齐逸吗?尹凡思付着,昨天听到齐逸这么说,他半信半疑,多半认为是骗人的,今日一看,他逐渐地能区分出齐逸与刘阿香的不同。
心比天高的齐逸决计不会拉下脸来说这些话,而且他听闻齐逸是个好男风的人,遭到妻子辣手摧草,也不像是齐逸编得出来的故事。
当然,挂在脸上的两行泪也非齐逸会做的事。
「对不住、对不住,我当真不是有意。」尹凡笑脸陪罪着。
阿香擦拭着泪痕,哭音埋怨:「你看,我这样对不起祖宗,以后下黄泉阿爸阿母跟阿弟一定不想理我了,我该怎么办啊?说不定小黄都会转过头拍拍狗屁股走人啊。」
「筱煌?」他记得那应该是弓守勇的义弟的名字才是。
「小黄,我以前养的狗。」
听到狗名喊作小黄,尹凡暗把筱煌的脸化作狗脸,又是一阵失笑。
「欸欸,小黄有什么值得你笑的啊?我实在不懂你怎么一直笑。」
「我也不懂妳怎么有这么好笑的事啊。」
「你在笑我吗?」
「当然不是,拜妳所赐,我茅塞顿开、心情舒畅啊。」
「怎么我就觉得你的话很有问题啊。」阿香不死心地再问。
「是真的,阿香,信我一回吧。」
听到尹凡这么喊,阿香迟疑了好久。
「怎么了?」尹凡在阿香眼前挥挥手问道。
「再说一次!」
「怎么了?」
「不是这句,上一句!」
「阿......香?」
「对、就是这个,我好久好久都没听到人家这样喊我了,我好怀念啊!」
阿香感动的表情展露无遗,尹凡看着,没料到自己竟也有幸福的感觉。
「妳喜欢,我就常喊妳的名字给妳听。」r
「嗯!」阿香奋力地点头,那张激动的脸像会扩散似的不断散发着如阳光般和煦的柔光,染得尹凡整颗心暖烘烘。
得知齐逸昨晚与绝红发生夫妻之实,白御风说什么也静不下来。
他尚未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发现齐逸不在别宫内,知晓公孙禄等人拒绝帮助齐逸,寻找这重责便落在他身上。
寻觅其中,他意外地听闻绝红与公孙禄等人的对话,己身所受打击不小。
明知这个齐逸极有可能非原来的齐逸,他却从未硬下心把齐逸当成刘阿香,胆怯的他输给了那帮娘子,就算知情,绝红还是要现在这个齐逸。从前他鄙视着齐逸的妻子们,现在不得不承认她们某些地方胜过于自己。
不提绝红对齐逸或是刘阿香的心意,白御风动摇了。
此刻该找的人,是齐逸,或刘阿香?
觅回来的人儿,是齐逸,或刘阿香?
深爱齐逸的他倘若找回的是刘阿香,往后他和这个人该如何相处?
『唯有齐逸身边才是我白御风的容身之处』
回想起自己对况文彤说过的话,白御风的心愈加动摇。
是的,若齐逸不再回来,自己也将失去了容身之处,无处可归的孤伶感恰似风雨中的小船,遭逢大浪打袭,恐怕就此覆没。
思付过去这个自称是刘阿香的人的所作所为,白御风愈发认为此人绝不是齐逸本人。
那么这又是何缘故?明明齐逸就是被自己一手救回、并从旁等待苏醒的,就算醒来前他出去一刻多钟,却也不至于让外人掉包,再者,齐逸服下他亲手制的毒药这事事前毫无征兆,事发他也下令所有齐家下人紧守秘密,自己则亦步亦趋的跟在齐逸左右。
如此周密的保护,他实在很难想通为何齐逸会变成了刘阿香,照事前的失忆说法似乎不对,苏醒后的齐逸记得很多大小事,但都不是与齐逸有关的事,与他相处,白御风也慢慢地透露一些朝廷内外大事给他知道,他却一点也不明白,简直像个陌生人。
齐逸......你究竟在哪里?若在我眼前的人不是你,那么我该往何处去寻找你呢?
当白御风精辟的剖析之余,刘阿香已从湖畔边走回到宫内。
带着神采飞扬的态度,她边走边哼着小调,和尹凡聊天真的好快乐,她已经有二三十年没与人这么投契过了,讲着讲着都忘了时间,要不是尹凡提醒,她还真不想回家看到恐怖的七老婆。
白御风自然不晓得眼前过路人儿的心在想些什么,只明白他看起来很开心,连与他擦肩而过都浑然不知。
「齐逸。」转身看着齐逸的背影,白御风轻喊着。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不死心的白御风又喊了一次,结果依然。
落寞的神情在脸上闪过,随即就被白御风惊人的自制力强压下。
酸涩哽咽在喉咙,锁喉的苦楚让他得费好大气力才能张口,张哑哑地试了一下子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阿香......」
刘阿香停住脚步,转头看着白御风,笑着问:「什么事?」
顿时间,白御风只觉自己的胸口被撕裂般的疼痛难言,自豪的自制力发挥不了效力,只能苦笑的回答:「没事。」
用着齐逸的脸,刘阿香对他笑了,说了句「那就好」,转头继续往前走,与他渐行渐远。
伫立原地,白御风感觉自己的世界猛烈地起了变化,天摇地动,万物俱毁,他的容身之处,已经不在了。
第三十八章
房间门一推开,我望着房内景色,不敢轻举妄动,过些时候,便把头别过去。「抱歉,我好像走错地方了。」
没等我把门阖上,七老婆就跑过来揽住我的手臂,慌张地说:「没有没有,相公你没走错地方,这确实是你的房间。」
我停住脚步,转头看着她,问:「那妳在我房里干麻?」
回想起昨晚的恶梦,莫怪我老人心机重,我不防她也难。
「服侍您。」七老婆笑得天真烂漫,看得我心惊胆颤。
「那再见。」一转头,我想离开这个地方,可是被抓住的手根本让我走不了。
「相公等等,咱昨晚才恩爱,今日怎给妾身一张冷脸呀?」
嗲爹的嗓音让我浑身不自在,简直就像有人在背后捅我一样难受,一挥手,我就先和她划清界线。「昨、昨天晚上又不是我愿意的,我是被逼的!」
「成成成,我知道您害怕,绝红在此也跟您起誓了,从今往后如果不是相公同意,妾身决不碰您,如何?」
「妳不会食言吧?」小心地望着她,前车之鉴实在让我老人放不下心。
「食言就教我绝红不得好死。」
我喘口气,戒备这才松下,没料到七老婆竟然还有但书。
「不过王爷、」
「什、什么?」
「作为交换条件,王爷要让妾身待在您身边服侍。」
「啥?」这......这条件好像太可怕了点......
换句话说,我就像养只老虎在身旁嘛,这个饲主不知何时会丢了小命,呜......天下果真没白吃的午餐。
「很值得啦,绝红虽非倾国倾城,不过也自认颇有姿色,这样的人在您身旁难道不好?」
呃......我以为古人都很谦虚,没想到老王卖瓜的也大有人在啊,而且还是个女孩子说出的话,丢不丢脸啊!
打量七老婆全身上下,人家有自信也不难看出,玲珑有致的身材,比我大的胸脯,看来是廿五吋的水蛇蛮腰,白里透红得跟颗桃子般的皮肤,哪怕脸蛋还差四老婆一点,也够吸引男人的眼光了。
不过我又不是男人,我的心是女人啊!
拿以前的我来比,怎么比怎么输啊......真的是做女人没女人样,做男人也失败。
「相公?」
我嗯了一声,低头看才发现七老婆在我不注意的时候跨越界线,又勾住我的手了。
「妳、妳做什么啊?」推开她的手,我往后退三步。
「您还没给我个答复呢。」
「我......」转头看着花花草草,老人根本不知如何是好。「好、好吧,只要妳遵守誓言,我也没什么理由撵妳走。」
「嘻、那咱们就说定啦,您可要好生地让妾身待在您左右喔。」
「好。」与强暴相比,身边多个跟屁虫又何妨?不就是在你身旁走来走去而已。
「咱们进屋吧,绝红已经给您备好晚膳,一块吃。」
「这么快?」不会是戏里演的鸿门宴吧?
「妾身说要服侍您当然就会老实做。」
左手被七老婆拉着,我也只好走进房间,算了,信她这回。
「还好还好......真的没什么事发生......」拿起水勺往身上泼去,我一面洗着身体一面想。
真的是一顿食不知味的晚餐啊,明明就很丰盛,每道菜看得我口水直流,经七老婆这喂那喂的也忘了是啥滋味,好可惜啊......
才这么想时,浴室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我一惊,吓得直往水池跳,全然忘记摀鼻闭口,吃得我一口水,呛得头昏脑胀。
「相公,绝红来服侍您入浴了!」
七老婆这一举动真的教我目瞪口呆,她全身上下只穿着肚兜跟丝裤,不不不......不好,这这这一定有问题题题......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 e
「哎呀,客气什么呢,妻子服侍丈夫是天经地义,再说您也答应让我待在您身边照顾您唷。」七老婆一面说一面走向我这边,这浴室是很大,但我不认为我躲得过她。
「我习惯洗澡的时候都自己来......」要是让她又摸到要害,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
绝红蹲下身,在距离我很近的状况下要挟我:「相公不允,就甭怪妾身毁约啰。」
呜......我果然......我果然是引狼入室......
「我、我知道了,不过下半身我自己来洗就可以了,妳可别乱碰。」
「碰了......大不了就跟昨晚一样啰......」七老婆说就说,还在我耳边吹气,痒得我浑身不对劲。
「妳不遵守我的规定那我也不让妳服侍了!」摸着自己发红的耳朵,我说什么也不能在这节骨眼上退让。
七老婆一脸无奈,点头说:「好吧,就依相公了。」
继晚餐后,我第一次体会到洗澡是件痛苦的事......
被七老婆伺候着洗澡,下场就跟被骚扰没两样。
茂盛繁密的竹林,夜晚别有阴森凄凉的气息,细微的沙沙声都显得过吵,屏除此事,却不失为一个居住的良地。
尤其是当有人路过,踩叶的声音一听便知,不管对方离自己的远近与数目都能藉由此片竹林悉知。这当然也是尹凡择此居住的主因。
放下书卷,尹凡听到了极细微的声响,不同于平时竹叶被风吹扫的声音,挫落得极不自然。
鬼影踪,尹凡当下就想到了这个武功招式,凡练此武功者身影诡谲如幽灵、教人捉摸不定,便是定眼看,也只觉得有阵黑影扫过而已。武林中习有此招的,掐指可数,现以弓守勇及其心腹学会居多。
这般看来,来人不是仇敌。
「请进吧,在下从不上门栓的。」尹凡从柜子里取出两只茶杯,斟茶待客。
咿的长音一响,竹门开了。
「你是......?」见来人黑纱遮脸,尹凡只能凭此人身上散发的气焰判断。
一阖门,男子坐在尹凡面前,摘下黑纱。「好久不见了,尹凡。」
「金恩......」见到金恩,尹凡诧异多过欢喜,当下便知大事不好。
自从阿母给我生了对眼珠子,我还不曾看过这么黏的人,从拉屎拉尿到用餐入睡都没见七老婆没跟来过,我真的真的后悔答应这个条件啊!
本来想她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女孩家应该过没几天就会放弃,谁晓得她耐力好得很,先举白旗的人反倒是我了。
想找尹凡学学上次他做给我看的蚱蜢都没办法了,别说跑到湖边,我就连走出这屋子都有困难。
就像现在,我连去花园走走她都黏。
「拜托妳,别一直挽着我的手,这样我很难走啊。」七老婆就像只无尾熊般死缠着我不放,要是她只在我身旁走走绕绕倒好,她不是,硬要过来碰我,生平就没和男人女人皮肤对皮肤碰这么久的我当然受不了啦。
「不行,人家怕你跑掉。」
「妳一直黏我,会让我更想跑掉!」我每次一把七老婆的手挥掉,下一秒她就立刻攫住我,真的是......可恶,我受不了啦!
我别过头,手一直努力把七老婆的章鱼爪挥开,尚未成功,救兵就先被我给看到了。「白御风、白御风!快点来帮我啊!」
白御风当真朝我走来,利落地分开我和七老婆。
「谢谢你,白御风。」
「喂,作啥啊你?别搅我好事!」七老婆一反对我的温柔,对白御风简直凶到不行。
「让我和齐逸谈谈,之后我就把他让给妳。」白御风转头看着绝红,说道。
绝红看了我一眼,才说:「好,我就给你一刻的时间。」
说完,七老婆乖乖听话,转身就走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拍拍白御风的手臂,我高兴地说:「太好了,老天果然有眼,让我可以摆脱老婆的纠缠了。你知道吗,我被她缠了五天了耶,就算我再怎么厉害,也该喘口气了。」
倏地,白御风握着我的手,突然很严肃地问我:「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阿......阿香,刘阿香......」
白御风的表情不像开玩笑,我也明白他不是个喜欢捉弄人的人,他的个性虽然有时很古板固执了点,可是是个好男人,我喜欢他,不想欺骗他什么。
我以前,就这样了,越是想和家人在一起,家人走得越是比我早;愈是想对阿弟和小黄尽到照顾的责任,就愈是无法达成心愿。
现在、也是。
从我来这里,最照顾我的人就是眼前这个老爱穿白衣的英俊小子,和他相处的过程里,我清楚他喜欢齐逸,为了补偿他的失恋,我曾想过就好好当齐逸来满足他,努力好几回,什么都没完成,只先晓得一件事──
我根本不晓得齐逸的性子如何,这要我怎么装成是他?
硬说自己是齐逸本人,硬装成王爷的样子,要是后面真的穿帮,我是不是成了伤害他最大的元凶?
其实我也清楚,我本不是齐逸,而这件事就已经足以构成对白御风的伤害了,他一定会认为我是顶着齐逸的外表来欺骗他的温柔的骗子。
体认到这件事,我......害怕面对白御风。
「那么齐逸在哪里?」
白御风的表情很难过,看得出他伤心极了,是我的错吗?
「我、我不知道......我根本没见过他......」
我这个长辈......很失败吧......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
「起先我就说了,我不是齐逸,我是刘阿香。」
事实是残酷的,就算我活到六十多岁,还是这么认为。
白御风的表情五味杂陈,终于,他放开我的手,转身要走。
「白御风!」
「不要用那张脸和那声音喊我!」
被人一吼,我吓了一大跳,自然也不敢再说些什么。
他一直没转头,走前,只说了一句:「再用那副身躯对我,我不保证我能放你平安,刘阿香。」
我看着刚才要伸出去拉住白御风的手,还悬在空中,那感觉就像拉着风筝的手,见到风筝线断了的心情就像此刻难过,握着断掉的线,还希望风筝待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