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从嘴往下,一点一点地吻下来,敏感的脖子,轻轻啮咬,留下一朵自己的印记。吮吸他的胸,听他强压住的吸气的声音。柔韧的腰,感觉他轻轻地颤栗。避开生动的勃起,一直吻到脚指尖,身下的身体一动不动,从冰凉到燥热。
朱则安心里生出的丝丝绝望,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眼前的人,就要消失,就要离开,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也许这世界什么都可以强求,只有人,只有这个人,无法强求。朱则安抬起身子,看到纪远之虽然欲动到潮红的脸,却一丝表情都没有,朱则安几乎想掉泪,悲凉象海浪,扑天盖地地过来把朱则安的欲望淹没。
朱则安握住纪远之的勃起,用唇包住,用舌头轻舔慢撩,很容易地就听到纪远之粗喘的声音,呻吟被死死压住。朱则安抬眼看,只见纪远之咬住自己的唇,不发一语。这样么?这样拒绝么?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么?朱则安嘴里不停,感觉着纪远之为自己欲动压抑的颤抖。心中酸楚不已。
世界末日都是在一瞬间来临么?自己早上离开的时候,还觉得只是一个幸福一天的开始,这明媚冬日的上午还没有过去,就已经落入冰窟,天寒地冻人孤独。原来自己这样害怕寂寞,原来自己从未长大。
朱则安熟练地套弄了几下,纪远之欲望袭脑,崩溃了。朱则安眨了眨眼,帮纪远之清理了一番,慢慢穿上自己的衣服,转身离开。实在没有办法再跟这个人呆在一起,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有违自己原则的事情。
不愿意回出版社,出了门一路乱走,才发现,这城市如此大,如此空,自己竟然没有一个可以真的放纵感情的去处。一片迷茫之中,看着四处交横的道路,朱则安,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第 12 章
纪远之看着朱则安离开。起身慢慢地开始穿衣服。上辈子的苦恋纠缠全是错,这辈子不要爱情,不要沉沦,应该没有错了吧?可为什么还是有些心痛?自己无论如何还是伤了一个人,长痛不如短痛,既然要离开,就离得无影无踪吧。
纪远之来这个家的时候是赤条条一人,离开的时候,也只是多了几张画稿。把电脑格了盘,自己穿过的衣服,牙刷毛巾都丢进垃圾筒,协议签了字,再留下"与往事干杯" 的密码,纪远之,半个小时把一切搞定,回复到最初,自己的一丝痕迹都没有,离开。
朱则安边走边梳理自己的思绪。越想越对这种原因不明的分手感觉愤懑。自己完全是先入为主,认为先爱上的人注定比较悲惨,他又这样神神秘秘,导致真的说分手的时候,却连话都没说清楚,自己就溃败了,这还是自己朱则安吗?
朱则安看着街边的商店,家家张灯结彩,才反应过来,是要到圣诞了。是啊,圣诞,别人都是情人相聚,快乐狂欢的日子,为什么自己要接受这无言的结局?不行,不行,自己这辈子难得爱上一个人,不能让他跑了,无论如何,就算地狱也要拉着他一起下。
朱则安撇了撇嘴,伸手打了辆车,往家直奔。
一路奔上七楼,打开门,一屋子的冷清,直直地打击到朱则安的心脏。朱则安呆在门口片刻,才慢慢走进屋去。墙上的画没了,他穿的衣服也没了,甚至连垃圾筒也倒空了。这屋子好象他从未存在过一样。
"操,TMD也太绝情了吧?!"朱则安茫然四顾,喃喃自语地说出句看似泄愤的话,语气倒是自伤的成份居多。走到桌前,拿起那张签好的协议书。边上还有张纸条,什么私人信息都没有,只留下一行字:与往事干杯的密码:19**0727。竟然是自己的生日。朱则安一直痛着的心,突然停摆,眼泪潸然而下。这臭小子竟然还记得自己的生日。
"小子,无论你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朱则安站在空旷的屋里咬牙道。
岁月无痕,浮生长恨。
朱则安忙活了半个月,以最快的速度把纪远之的评论结集出版了,名字就叫《与往事干杯》。从宣传到上架,一直到最后,纪远之都没有出现。
快到春节了,天气越来越冷,人脸上也并没有因为年节将至而增加什么喜气。这世界,真是从里冷到外,活着真是没意思得很。
朱则安又去了趟纪远之所在的镇。去了第一次遇到纪远之的小巷,却没有一个少年坐在那里颓废地用看不见的眼睛看着他了,朱则安坐在那个石墩上抽了支烟,在烟雾缭绕中,什么都不想。
去了纪远之的小屋,十三楼,一阶一阶地爬上去,却是锁着门,听邻居说,这房子前阵子卖了,新屋主还没来装修。
朱则安一遍一遍地心痛之后,倒成了麻木,永远见不着,嗯,也挺好。臭小子,你最好永远不要出现。朱则安再次咬了咬牙,看着灰蒙蒙的天,真想叹气呀......
纪远之并没有离朱则安太远,只是从城市的一端搬到了另一端,还是习惯这个城市,上辈子这辈子都在这座城市,那就顺应命运吧,安生。租的小屋子,卖房子的钱也够他生活一阵,反正纪远之对生活也没什么企盼,宁愿一个人呆着。
这一天,纪远之去了书店,也买了一本自己写的评论集,作者名属的是元淳。边翻边往家慢慢踱,反正自己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这个身体实在是年轻呀,再一次无谓地感叹。书出得挺精致,插画也很到位,有点自己的风格。纪远之笑了笑,心想,八成把朱则安的审美给潜形默化了。
想到朱则安漂亮的脸,纪远之撇撇嘴,好长的一段性事,甚至比自己与齐侑在一起的时候性事都多。齐侑性子温润,对性事并不热衷,自己当初爱他甚深,从来都是察颜观色的那一个,所以,虽然在一起了,也并没有象与朱则安一起时那么放松随意。直到齐侑他......
唉,怎么又想起了齐侑?纪远之甩甩头,试图把这些杂事抛至脑后。继续翻,翻到后面,突然愣住,齐侑,齐侑写的跋。怎么会是他?!朱则安怎么找到他的?!朱则安知道当初的自己与齐侑的关系么?齐侑又怎么会为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作者写跋?想着想着,一时就迷思了过去。呆立在人行道中央,看着书上齐侑两个字,泛出淡淡的苦涩。
"滴~"一声很大的喇叭声把纪远之从迷思中惊醒。本能地转头一看,就看到车里的人,自己竟然认识,是纪敬之的一个下属经理,自己去公司的时候见过几面。知道自己已再世为人,大着胆子往车里看去,希望能看到那个清瘦斯文的身影,可是车里太黑,什么也看不到。纪远之眼见着车龙慢慢前移,收回了目光,自嘲笑道:"操,身体年轻了也不好,果然还是发春期。"
神思回到书上,四下寻寻,找到旁边的小花台,挨边坐下来,开始看。果然还是齐侑,一纸的客套话,连夸人都夸得温吞。最后只得一句"我与纪远之兄弟为平生挚友,有人这样关注远之的文章,相信敬之与我一样,甚感欣慰。"
挚友?纪远之大笑出声,挚友会接吻么?挚友会上床么?笑话,什么时候齐侑也学会纪敬之那套虚伪了?原来人死了之后会被这样编派,为了纪敬之,他当真是什么都肯说的。想起前尘往事,纪远之重生以来第一次有些恨。恨,为什么不让自己喝了孟婆汤?为什么要留自己独自一个人痛苦?留自己看清这些前辈子都不愿意承认的真相?
纪远之把书丢在一边,抱着头坐着,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是盲的,这样,这样,什么都看不见,是不是还感觉幸福些?
第 13 章
纪远之闭着眼睛,坐在路边的花台上,思绪渐渐远离,前世今生画面在脑海里烟花一般射放,美丽短暂,纷乱无序。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夜晚不期而至,才感觉,真得太冷了。手脚都有点僵僵的,慢慢起身,抖了抖,拿起书,拍拍灰,慢慢往回走。
走了几步,感觉身心疲惫。重生以来,刻意把自己放空,今天却被齐侑二字全部打破。实在没意思。四顾,小巷里一家小小的酒吧的牌子露出来,纪远之慢慢拐进去,真是小,房子感觉矮矮的,门也很低。纪远之低了头,打开门进去。
很温暖。没什么人。纪远之坐在吧台边上,要了杯威士忌,一口一口地抿了起来。辛辣绵长,从胃里烧起一把火,纪远之整个人感觉晕沉沉的,舒服极了,微眯了眼独自沉醉。
胃里空着,心里满着,两杯黄汤下肚,人就醺醺然了起来。纪远之趴在吧台上昏昏欲睡。
"你好象很忧伤?"
纪远之睁开醉眼,看眼前跟自己说话的人。脸上一道疤,却半点不损清秀淡雅的气质,看着自己的眼睛充满兴味。真是个笨蛋,哪儿有人这么搭讪的?太文艺太老土了。纪远之撇了嘴,笑了笑。心中暗想道,不过,还真是有点忧伤呢。忧伤,这词太TM文艺了。不过,真是贴切。
"是啊,我真的很忧伤。"纪远之顺应情景,做颓废诗人状,三分夸大成了十分,酸道。
"你对这个世界太认真了。"对面的人口气依旧清淡,说着这种与生活毫不搭调的话。
"哦?何以见得?"这场面纪远之前辈子见得多,接起话来,倒也似模似样,虽然舌头已经有些大了。
男人喝了口酒,笑容不变,道:"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律吧。对什么认真,什么就会还你忧伤。从无例外。快活的人,永远都是没心没肺的。"
这番不合时宜的酸文拽下来,倒叫一直无所谓的纪远之发起愣来。什么爱恨情仇,哪一样不是因着认真?早就自认抛却一切,四大皆空,如今因着齐侑两字,打开了记忆的时空之门,纷涌而至的感情,打破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游荡状态。
说了什么都不要,那还有什么可忧伤的?自己早已不是纪远之,何苦为纪远之的事情忧伤?纪远之自嘲一笑,抖落一身尘埃。拿起酒杯对着男人举了举,一口喝尽,道谢,付账,跌跌撞撞地走出门。
出得门来,冷风一灌,打了个机灵,酒却上了头,有些站不稳。自知支撑不住,赶紧打了辆车,准备回家。报了地址,歪在后座,心中慢慢地劝自己,睡一觉把一切都忘了吧,过元淳的人生,没纪远之什么事。
回家的路特别长,足够纪远之做完一生的梦。到了地点给了钱,出租扬长而去。威士忌那股子猛劲儿过去,纪远之慢慢有些清醒过来,只是身上还是难受,空腹喝酒想吐都没什么可吐的。
夜色不知不觉浓了起来。纪远之坐在门前的楼梯上,失笑。还说忘却,怎么忘却?刚才本能之下报的地址竟然是自己与齐侑之前的住所。这算什么?灵魂指引的方向?纪远之坐在自己的大衣里,嘲笑自己,现在坐在这里的却只是元淳的躯壳。
这间欧式小宅位处郊区,是纪远之与齐侑最浓情蜜意,相信会一起到老的时候,合力买的。这屋子的每个部分都是二人爱的见证,连门前邮箱的样子都是争论了很久才定下来的。现在看来,格外......忧伤。纪远之笑眯眯地摇摇头,今天看来跟忧伤相伴到底了。
不知道这房子的屋主是谁,是谁在享受这间屋子里别人故事积淀下来的幸福。屋里没亮灯,应该是没人,屋外的楼梯口还是声控灯,纪远之坐在这灯下,一会儿没动静,就成了一团黑暗,只有几株香樟在夜色下静静伫立,在头顶俯视一脸无辜的纪远之。
齐侑到家的时候,纪远之的存在吓了齐侑一跳。刚到楼梯口,灯亮了起来,桔色灯下黑抹抹地蜷了一团。灯亮也惊醒了半梦半醒间的纪远之。纪远之抬起头来,就看到齐侑还是那么温和地看着自己,一时竟呆了去,不知今夕何夕,弯嘴笑道:"你回来了?"
齐侑挑挑眉,这少年脆弱得可以。一身黑,抬起脸来看自己的时候,只余一张小脸是白的,苍白。不知是不是认错了人,一脸的信任与依赖,语气中还带着点撒娇的味道。当年那人也是这样看着自己,唉......齐侑叹口气,低下身子,与纪远之面对面。
刚蹲下,就闻到一股酒气。原来是醉鬼找错了门。
"你住哪儿?"齐侑问,得到的回答只是纪远之抓紧了自己的衣袖。
"叫什么名字?"齐侑越是温柔,纪远之抓得越紧。傻笑得更厉害。
又问了几个问题,全是如此。齐侑眼见着此人已醉到不清醒,无法。只好起身开门。一起身,倒把一直拽着自己的纪远之也拉得站了起来。纪远之站不稳,起身就趴在齐侑的背上,快乐地几乎睡着。
齐侑一向温柔有耐心,折腾折腾把纪远之扶到沙发上坐着,自己去熬粥。
纪远之坐在自己挑的沙发上,脚上却穿着客人专用的拖鞋,这个住了将近七年的房子,还有齐侑在厨房里为自己忙碌的味道,这些个熟悉的感觉几乎要让纪远之掉泪。曾经以为这是永远回不去的梦,可如今,自己换个躯壳,竟如此容易就得到满足。世事这么讽刺,究竟是为什么?
屋里有些热,纪远之挣扎着把大衣脱掉,趿着鞋走到CD架前,以前齐侑最喜欢屋里随时有音乐的声音,纪远之本能地想在今天保持原样。一张一张地拿出来看,果然还是老样子,纪远之相信齐侑喜欢卡拉斯会喜欢一辈子。为什么人对物的喜好可以一辈子不变,对人却不行呢?纪远之蹲下来慢慢找,什么都可以,就不要卡拉斯。这个疯狂抑郁的女人,为什么可以得到齐侑不变的爱?
纪远之终于看到一张不属于齐侑的CD,随手放入,慢慢走回沙发,音符一个一个地飘过来,Dulce Pontes的声音婉转着飘高,不禁让纪远之心绪渐渐恍惚,想喊一声齐侑的名字,却说不出一个字。一头倒在了沙发上。
第 14 章
齐侑煮着粥,切两个皮蛋,自己也饿了。查了一晚上的实验数据,与纪敬之谈进度的时候又相对无语一个小时,真是让人疲惫。失去了纪远之让自己的人生突然就沉默了下来。纪远之好象把自己的说话的欲望全部带走了。自己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齐侑,只是不爱说话了。
想起纪远之明明比自己还要大,性情上却更像一个孩子,喜怒哀乐全都形于色,......也许只是在自己面前形于色。只要自己愿意倾听,他就能说个不停。还会不停地说:我爱你,我爱你。齐侑看着锅里的粥一点一点糜下去,想到自己二十岁遇到他,经过苦恋纠缠,现在自己已经三十三岁,人生的最青春的时光都与纪远之纠缠在一起,也随着纪远之的离去而离去。
想起纪远之的笑,想起纪远之的迁就,想起纪远之的无赖,想起纪远之的无奈,想起纪远之的信任与依赖。齐侑有些失神。怎么会突然想起他?他离开这些日子,自己想起他的时间并不多,说自己无情也好,说自己麻木也好,只是实在不愿意作态,自己悲不悲伤不是给别人看的,不是不爱的,只是自己自私得很,也确实没有爱他爱到痛不欲生的地步,就随性吧。而且经过那样的事情之后,以纪远之的性子,死亡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他也许应该庆幸解脱得早。可是,今天,又怎么会突然又想起了他?难道是因为客厅里那个少年么?因为那个少年看自己的眼神也与他一样?信赖与忧伤同在。所以才会让他进屋来吧?
齐侑撇撇嘴,忽略自己无谓的思绪,端着煮好的粥出来客厅,就看到纪远之蜷缩着睡在沙发上,象婴儿一样的姿式,无助又不设防。音乐在空中飘,一声一声转着,在夜里听来,更是空旷。齐侑愣了一下,这屋子已经太久没有人这样......怎么说,有生气?没有纪远之,纪敬之也绝不会来这里,齐侑坚持一个人在这屋子住了这大半年来,一直刻意忽略的孤单,此时被这少年提醒,袭上心头。
齐侑叹口气,放下粥,拿了床被子打算给纪远之盖上,走近前去,才发现纪远之脸色潮红,呼吸沉重。探探额头,竟然发烧了。拿了药,倒了水,过去轻拍纪远之的脸。
"醒醒,吃了药再睡。"
拍了好几下,纪远之才慢慢睁开眼睛,脑子糊涂着,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就是笑笑,哑着嗓子道:"柚子......"
这个称呼......除了纪远之没有人这样叫过自己,齐侑一怔,水杯掉落在地板上,嘭的一声,玻璃碎片一地,没有了限制的水,象齐侑纷乱的思绪一样,漫无边际地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