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四周,他的心里有了个主意,现离开这棵离城门最近的树,再绕道因为偷懒而没人看守的一段城墙,将绳子咬在嘴里,舒展手脚,准备......爬墙。
青色大石块所建的墙虽然牢固,但不是专门烧制的,接合处往往会留着点缝隙,风朔烈就借着这些缝隙向上攀爬,等到一定高度之后将口中的绳索往上一抛,以过内城墙时一样的方法出了城。
长巷寂静,凛凛寒风,凉意满襟。
"唔,空气很不错呢。"
一出城墙,风朔烈就急忙找了条小巷直奔过去,确定不会被人发现后便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半夜的自由空气。
夜深人静,月色凉如水,清冽、孤独的空气流动着,自由的味道来之不易。
不过他可没时间在这里蘑菇,等天一亮,那些人就会发现他逃走了,一旦封锁城门,离开的难度又会增加,所以要趁着事情还没闹大之前就离开皇城。
顺手抓了一个半夜打更的更夫,请教了城门的位置及卖马的地方,风朔烈策马奔向离城门五十里的城墙,包上厚布的马蹄在夜色里轻轻叩着,还没到城边就看见那一块地灯火通明,他忙将马转向另一条街。
怎么回事?是已经发现他不在皇宫了,还是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
若是前者,他不得不佩服他们高超的办事效率,毕竟皇宫那么大,搜完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也亏的皇宫有那么多人。
将马拴在一边的树上,风朔烈心中暗笑。既然我除了皇宫,难道还在这里被困。
当下凝神观察,眼角余光瞟见一个士兵慌慌张张的跑向城门,正在他藏身的巷口经过,也没多项,风朔烈一把拉过他,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将人拉到暗处。
用手扣住他的脖子,风朔烈眯细眼盯着他,眼角斜斜上挑,冰冷的目光让人联想到锋利的长剑。
"说,你是干什么的?要是乱喊我马上掐断你的喉咙,明白吗?"
作势收紧右手的力量,那个小兵忙点头表示合作。
"我,我是宫中派出来的传令兵,来、通报宫中有刺客出逃的消息。大侠饶命啊,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捏紧他的喉咙,风朔烈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闪现一抹笑意,闪闪发亮的眼中盛满算计,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伸手自怀中掏出一粒糖丸子,强灌入手中人的喉中,才放开对他的压制,任他使劲的抠喉咙,想将药丸吐出来。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毒药,如果不想死,就乖乖听我的话。"
冷冷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风朔烈吃定他不敢不听话。
果然。b
"大侠,大侠我一定听话,我不想死啊......"
"首先......"
"报--"
有人冲到城门下,手中举着一块腰牌要求见守城的负责人。
"宫中有刺客脱逃,皇上下令立即封锁城门,许进不许出。"
"是。"
守城的小将确认过腰牌后立即遵照他的话准备将城门封锁。
"不过你身边的这个也是传令的吗?怎么穿得不一样?"
"呃,那个,他是临时的......"
传令兵干笑,不由心情紧张。
"是吗?看上去很可疑的样子,他不会就是刺客吧......"
话音未落,那个被说成可疑人物的人立马拉过传令兵手中的缰绳,纵身上马从将关未关的城门前冲了出去。
"啊,他就是那个刺客,快点抓住那个人!"
一声叫喊,城门的队伍中有的依旧在收成,有的跑出城门跟着守城门的将领出外搜捕可疑人物的踪影。
自告奋勇的加入搜查队伍中,宫里来的传令兵在城外搜寻时不知不觉中脱离了队伍。
"咦?人呢?人都上哪里去了?"
站在一片树林之中,周围黑得没有一点光亮,更别说什么人影了。
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那个传令兵站直了身子,原本脸上怯懦紧张等情绪全部都消失不见,有些浑浊的眼神,也变得清澈如水,坚硬如冰。
"这样就出来了吗?还真是简单啊......"
轻轻嘀咕着,又微带上冷笑的走向树林深处。
没错,他是刚离开了皇城的风朔烈,而那个引开注意力的可疑人物自然就是换上风朔烈衣服的传令兵了,说出来之后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夜晚的天空里,呈现一片深蓝紫色,厚重的乌云渐渐聚拢起来,彻底遮住了月神的仪仗,风一阵阵的吹在叶子上发出尖锐的磨擦声。暴风雨就要来了。
26
第二十六章
"昭华、云青失踪,风朔烈出逃。这里面一定有关联!"
接近丑时才接到消息的陌千恨恨的坐在椅子上,比起冰冷坚硬的龙椅他更喜欢铺有软垫的座椅。
"将昨晚当值的负责人关入天牢,另外发送消息定要活捉风朔烈!"
居然能说动昭华与云青,风朔烈果然不简单。
"皇兄不用担心,我在他身上下了‘情丝',他跑不了的。"
沁碎邀功似的说道。
"情丝",泉争皇室的毒药之一。
"情丝"是世上最缠绵的毒药,像情丝缠身,刚开始时无法发觉,不知不觉中深入五脏六腑,一丝一丝缠绕,挥之不去,变成最伤人的痛,由内而外逐渐腐烂,至死方休。
"情丝!沁碎--"
拉长了脸,冻结了眼,陌千双眸如冰刃,刺痛了沁碎的心。
"我只是想给他吃点苦头。"
身为皇室一员,他同样有着不肯屈服的倔强脾气。
冷淡的扫了一眼,陌千没有继续追究。
"这次就算了,不过,最好没有下一次。"
"我......"
沁碎的话还没说完,便让前来通报的人打断了。
"报告皇上,昨晚城门口有可疑人物出城,不幸被其逃脱。"
"报告皇上,库房发现部分军事地图失窃。"
两个报告基本上同时到达,对于陌千而言都不是小事。
"一群没用的废物!"
他敢肯定风朔烈已经出了京城,还偷走了他的军事地图!
一时无法可想,情丝的毒要一个月才会发作,之前根本无法发觉,而从发觉到腐烂至死一般用不了半个月。
虽然泉争境内全在追捕名叫风朔烈的刺客,还在各处张贴的画像,但,不是他挑剔,用毛笔画和真人能想到哪里去?更何况就算是在现代社会有照片存在也有办法混过去,风朔烈理所当然地在泉争国内游荡,至今未被认出过。
至于他为什么还在泉争境内,呃,其实原因有点难以启齿,这个......他不认识去纷尘的路啦!
"真是,虽然知道是哪个方向,却总是被各城镇的混乱格局弄混......我什么时候才能到纷尘啊......"
前一流杀手,保全公司的总裁,在复杂的大都市从未迷路过的风朔烈,在泉争林郊第一次切实体会到了什么是迷路。
"不可能。"
同样接到一样讯息的狄休穹正在前线的指挥帐中,双眼因为对方带回的消息而眯起。
当然,接到消息的自然还有澜沧和另一个人。
"没办法找到他在哪里?"
被冷淡的目光扫到的侍卫立即低下头,"属下无能,只查到风将军离开泉争皇城被泉争通缉,找不到风将军的下落。"
没有说话,挥手让手下离开后,狄休穹捏碎了一角书桌。
既然出了宫就没必要呆在外面不回来了吧,还是说......趁此机会离开翔宇呢?风朔烈,你别想走,既然开始了这个游戏,就别想中途脱身,天底下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狂肆的眼盯着桌上不停跃动的火焰,他的唇边是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而远方迷路中的画中人突然打了个喷嚏。
"真不知道狄休穹是怎么带兵的,我到这儿了都没有发现。"
站在纷尘外的翔宇军营帐外,风朔烈抱怨没有挑战性,扔下一个卷轴就立马转身离开。
"看看有没有其他好玩的。"
有幸迷路四天的风朔烈在行人们的帮助下终于到了纷尘,可一眨眼的工夫他又准备离开这里。
难得没有人可以管着他当然要好好充分利用才是,不四处走走悄悄未免太可惜了。
想想自己来到这里之后不是战场就是皇宫,着实太单调了点,不如到别的城镇看一下风土人情,游乐一番。
说起来,他还没有好好地看过纷尘的大街小巷呢。
"嘿,听说了没,翔宇就要和泉争开战了!"
"听说了听说了,好像是因为泉争不肯释放翔宇的将军。"
纷尘的街角茶馆酒肆向来就是流短蛮长的地方。春光三月新绿在枝头上冒出来,气候转暖,酒肆外的旗幡被风吹得轻轻摇晃。
由于纷尘刚并入翔宇,一切还处于交接状态,偶尔有士兵列队在街上跑过,但也没有滋扰百姓的情况发生,路上的行人也不少。
"......两军在纷尘城外对峙,已经试探性的交手了好几次,势均力敌。"
"是吗?说起来两国相争,不正给了他国特别是离陌趁虚而入的机会?"
"这个......皇上他们自然另有打算。"
左手捏着茶杯,自来到这儿以后他越来越习惯喝茶。原本他就不常喝酒,怕误事,虽然酒量好却常喝咖啡,但这里的酒都是粮食酒或果子酒,有股甜腻的味道,哪有以前的好喝,反倒是茶到了哪个地方都差不多,他是喝不出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坐在路边的一家小酒馆里,风朔烈占了一个靠窗临巷不对街的位置,贴身适合行动的衣服外披着一件宽松长衫,不耐烦打理的头发随意束在脑后,刻意收敛的眼神及气质与旁人看来没什么不同。
正好也厌烦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乡野平淡生活,自以为是天生劳碌命的风朔烈决定上战场去观摩一下。
打定主意的他站了起来,走到之前在谈论的那一堆人旁边,带上自认为温和的笑容开口。
"请问,战场在哪里?怎么走?"
纷尘国北城外与泉争的交界地带是一块颇大的平原,无遮无拦,平原四周间或有山有水有树林。
当风朔烈赶到的时候正好是两军以试探为目的的交战,一时无聊的他就近隐在山后看戏,顺便比较两军的实力。
其实呢,对于他这个外来客而言,不管是哪个国家都好,都没有任何感觉。不过,好歹翔宇还有个美人国师的存在,比起带有毒性的泉争皇帝,有着月光气息的澜沧看着更加舒服,他可不想在欣赏的时候还要提防会不会被暗算。
现在想想,对于长着同一张脸的狄休穹他反而没那么反感了,人家至少也对得起那张脸了,否则以他的心性早就携私潜逃再暗起东山分庭抗礼了,哪还会留在军队里听他命令啊。
等到风朔烈思索得差不多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近黄昏时刻了,两军交战早已结束,留着几个人在打扫战场,零零散散的低头检查。
心念一转,显得发慌的风朔烈趁人不注意扒了离山脚最近翔宇士兵的外衣套在自己身上,在混到离那些士兵较近的地方,拉着几具尸体作掩护,然后在他们来到旁边时适时的动作一下,在被人注意是从尸体堆底下爬出来就可以顺利回到翔宇军中了。
穿着普通士兵的衣服,就别指望日子能过的有多滋润。
每天起床后就是到校场锻炼,再吃早饭和运动。
也许是由于战争刚结束,现在的军队基本上是由原来的剩余军队拼凑起来的,士兵之间并不是每个人都互相认识,所以风朔烈混进这里被人拆穿的可能性很小。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风朔烈就一个人偷偷的跑到营地外树林里练武,每次都着重于身体的灵活度和速度。原本还担心这具身体受不了他原来的能力技巧,练着练着,他发现这身体的资质跟原来的差不多,很适合他的路数与技巧。
"喂,阿烈,晚上要行动,别练太久啊!"
同军营的人看到他还在练剑,顺道提醒了一声。
"哎,知道了。"
风朔烈回头应了一声。
其实伪装身份并不需要太多外来的道具,只要改变一下人的气质,说话的方式,看人的眼神等,很轻易就能变身为另一个人,尤其是在这种科技落后的时代。
没有取回在翔宇军营中留下的软剑,风朔烈只能将就使用在战场上捡到的佩剑,档次降了不止一级。
收回剑,他擦了把微微出汗的脸,跟着回到了营帐。
"刘哥,知不知道晚上有什么行动?"
随便坐在床铺上,将剑放在一边,风朔烈向同营的刘复打听消息。
"好像是夜袭泉争吧,具体我也不清楚。"
刘复是这个营帐中对风朔烈最友好的一个。一个营帐能塞下20~30个人左右,由于战争的持续,大家都变得麻木了,谁知道下一个是谁。
"哦,谢谢刘哥提醒,那我先休息了。"
风朔烈学着其他人的样钻进属于他的被窝里,空气中弥漫着一大堆男人特有的气味,虽不好闻也总好过荒天野地里挨冻。
躺在床铺里,别人是休眠补神,而他则是思考当下的形势及进展的可能性。
两军驻扎地虽然靠近山林,但两者之间是毫无遮掩的平原,半夜袭营委实不怎么明智,不是两军硬拼,就是踩入陷阱。
想这么多干什么,反正哪种情况都能百分百的保全自己。
月至中天,薄薄的云彩淡淡地飘过,遮盖了皎月。
一支队伍在夜色的掩护下无声无息的奔向泉争国境,然而夜色再黑也无法遮盖在平原上行动的那一帮人,更何况城墙之上火把林立,所以他们的目标是城外驻扎的军队。
"呵啊--"打了个呵欠,风朔烈提着剑默默地跟上队伍。
对于这次的夜袭他还真没有太大的兴趣,个人而言,他比较喜欢单独行动,而且要摸清对方的底细,带上合适的工具,这样才万无一失。
而现在,唔,比较适合老四这个对药痴迷的人,来场大混战,他很不负责任的想。
不过,偶尔听一次别人的主意,遵从别人的要求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可以借此了解一下自己发号施令时自己部下的感受。
部队的骤停将他自沉思中唤了回来,抬眼看去,敌军已近在眼前。
没有急躁,安静的听从指挥者的指示,现在他的身份只是一个地位低微的兵卒,而不是发号施令的将军。风朔烈将两者划分得很清楚。
夜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双方的火力很快交上手,属于冷兵器的刀剑碰撞声在黑夜让人觉得尤其沉闷,穿透双方的嘶喊,只渗到人心底。
也许是对方已有所察觉,也许是己方拼凑的军队缺乏合作能力,夜袭的效果并没有发挥出来,对方只在最初的时候惊讶了一下,随后便组织起有效的反抗,尔后,双方陷入了混战。
同样陷入这种状况的风朔烈起先还谨守着不引人注意的原则,只是就近杀掉攻击的敌人,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动作,也看不出任何招式,纯粹是为了杀人。
哀号四起,剑光闪动,鲜红而粘稠的液体随剑飞舞,在月光清辉的映照下更显凄艳,残忍之中带着哀婉。
这幅腥味浓烈的画面触动了他的某一根神经,放松握剑的力量让剑有更大的回旋余地,风朔烈噙着一抹讥诮的笑。明明比之前更加放松,眼神和动作却更加凌厉了。左挥右砍,一时血肉横飞,收敛的煞气蔓延开来,飞扬的,狠决的,笼罩在他的周身。
即便是杀红了眼的交战双方也注意到了这个不同寻常的变故,分了些精力注意这个突然变得凶狠的士兵。
"......风将军?--风朔烈将军!"
队伍中明显混进了他以前当将军时的部下,以至于现在被人认了出来。
一剑砍翻对面的敌人,鲜红的血珠沿着剑身斜飞,他微微皱眉,没有料到会被人认出,实在是有些感慨。什么时候他的定性变差了,单单是血腥的厮杀就能引发他的煞气,也许正因为这时代的落后吧,冷兵器的厮杀所带来的血肉横飞远比现代的枪战更能挑动人心底的破坏欲望,一种原始的,天生的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