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舞如精灵的细窄长剑带着陈年红葡萄酒一样的血液,那生命力尚未消逝的血肉如此自然的离开原本所在的身体投向虚无的怀抱,那是一种诗意般的残酷,艺术性的屠杀。
虽然手中拿的是普通的长剑,但对于杀人已成专家的风朔烈而言并没有什么可以成为阻碍的地方,只要地方找得对,杀人其实比切萝卜还要简单。
反正已经被人认出来了,风朔烈索性放开手脚大肆破坏,入眼的血雾,惊骇的眼神,让他心中的郁闷消淡了下去,也许他的心中原本就有杀戮的本能吧。
皇帝的营帐果然不一般。
这是风朔烈被带到狄休穹面前的第一个感觉。华丽尊贵与简约融为一体,是他喜欢的风格。
不怎么注意自己的上司,他转动眼珠四查张望周围的摆设,刚从战场回来还未来得及更衣的他穿着一般士兵的盔甲,脸上还沾有杀敌时溅起的血渍,与之前舞者打扮时判若两人,让人很难将两者联系在一起,一个柔媚风流,一个张狂狠决,哪一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既然出来了,为什么不回营?"
没计较他的不专心,狄休穹让闲杂人等全部出去后才开口问道。
抬眼对上他深不可测的眼,试图从中找出明显的感情,风朔烈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脸。"如果是你,你会回来么?"
眼中的眸子没有丝毫改变,平静依然如广博的海。不愧是当皇帝的,风朔烈在心里撇撇嘴,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反正都撕破脸,没必要再假装敬畏。
"我不是将泉争的兵力分布图放在营前了么?怎么,你没收到?"
"......你说的,是这个?"
打量着眼前的人,不能不承认对方极其出色,无论是身手、反应、气度甚至外貌都非同一般,明明在还是沙映幽时还是一副善良脆弱得经不起一点打击的模样,令人厌恶,而当他摇身一变成为风朔烈之后,却自私狡猾的令他想好好观赏。
狄休穹感到一阵热血沸腾,他好久没有如此的振奋了。不仅是要他痛,要他哭,,他要他尖叫,要他绝望,要他疯癫,要散尽他所有的光环,要拆了他所有的骄傲!
"......没错。"眼一眯,既然他不打算开诚布公,那他风朔烈也不是没有耐性的人,,陪着玩玩也行,只要别让他感到无聊,"不知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狄休穹略一沉吟,"先回你的营帐里去,别忘了你还是翔宇的将军,先打赢这场再说。"
"等一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场长好像是因为我被关在泉争才开打的吧,现在我回来了,这个借口应该也没用了吧?"
想起关键的问题,风朔烈请教着政治。关于这个领域他并不拿手,大哥风谷南才是这一领域的专业人士。
"哼,有什么关系?正好可以用你的名义来场复仇,一雪前耻,不好吗?"扬起一双鹰目,似笑非笑,"还有什么疑问?"
一开停在对方脸上的目光,风朔烈翩然起身向出口走去,"没有。"
请人带路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后,风朔烈发现自己的东西都没有被动过,依旧放在原来的位置。
其实没被动国是不可能,行军必定是不能带着整个帐篷移动的,但每样东西都依照原样摆放,加上他有一段日子没有回来,看上去就和没有动过一样。
嗯,先把那把软剑收好,免得以后出状况时没武器用。
将剑缠回腰间,往床上一躺,开始思考狄休穹的用意。
明明已经不再需要风朔烈这个将军了,为什么还要让他回来?如果他不在的话,两国就可以顺利交战了,他一回来翔宇进攻的借口就没有了,至于狄休穹的那个说法完全是敷衍而已。难道这个还算是游戏,不玩个你死我活的就别想结束?
翻了个身,用脸摩挲着被子。不愧是将军的床,和士兵和就是不一样。
既然是游戏,那他的底牌就是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许身体的来历已经被查出来了,那也不打紧;而他的弱势就是就是不清楚这个身体原主人沙映幽的性格与行为方式,想想还真令人郁闷。
不在打算深思下去,风朔烈感觉身上一层风沙,决定去营外树林里发现的湖中洗个澡。
第二十八章
收拾好衣服,风朔烈向营外走去,拭去灰尘的脸白皙清秀,无法想象他握剑杀人,笑立战场的情景。
"这是......风将军?"
还没走出多远,就被人叫住了,回眸一看。
"哦,是言回大夫啊。"
快步来到风朔烈面前,言回的眼中透露着惊喜。
"风将军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自从你失踪后我们都担心死了。"
不着痕迹的拒绝对方热情的欢迎,风朔烈斯笑非笑的勾着唇角,"我刚回来,现在去洗澡,你有急事么?"
"没有没有,那我就不打扰了。"
目送风朔烈的离开,言回的脸上泛开复杂的神色。
军营的树林里有一片枝叶茂盛的竹林,绕过这一大片的竹林就可以看到一个清澈见底的湖。
这是风朔烈在林中练功时发现的,时常被他当成是私人浴场。
让冰凉的水浇到身上,风朔烈安静的站在到达胸口部位的湖水中,乌黑的长发在水中荡漾,心情难得的平静。
不知道陌千现在的心情怎样,想必他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中,处于他现在的地位,弱者是没有什么生存空间的,不是随波逐流就是被历史的浪潮淹没。那么,他将作为一个强者,将征服、吞噬、打败一切。
如果,遇到那个比他更强的人,那么只有决斗才能解决一切,胜利的人才有权享用一切。
少年曾经脆弱的骨架已经有了坚韧而轩昂的形状,上半身的线条很漂亮,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还是可以观察到那肌肤的光洁,骨肉比例刚好,修长消瘦却结实。
将手抬至眼前,手指修长均匀,骨节分明,虎口之处已被他磨出了些许硬茧。这样的手可以弹高山流水,可以画眉黛情深,可以把脉看诊悬壶济世。可是他用得最多的却是杀人的时候,这双原本应该洁白无瑕的手已经被覆上了一层腥红。
风朔烈将手反复的揉搓,好像一个孩子在玩什么有趣的玩具,表情里有几分天真,又隐着属于灵魂的残忍之态。
"有点想家了呢......"
也不知狄休穹在想些什么,没有将他回来的消息散发出去,也不让他出现在公共场合。
或许他在等一个契机。
换回黑色紧身长衫,轻薄锋利的剑依旧缠在腰间,自泉争皇宫出来大概也有二十来天了,气候明显转暖,两军也该修整得差不多了,开战是近在眼前的事。
从竹林回来的风朔烈走到营帐前习惯性的看了眼入口的厚重布幔,当即发觉有人来过他的军帐。
他帐前的守卫被他调到百米之外的地方站岗,他可不想有人站在门前影响心情,原本以防万一,风朔烈在离开的时候都会在布幔上做个易掉落且不易察觉的记号,而现在那个记号明显已经被人弄掉了。
抽出软剑,猫腰挑开布幔,果然有人立即向门口攻击,只是原本应该站直身子走进来的人现在正猫在一边,导致来人扑了个空。
深知自己并非那些有着武功的人的对手,风朔烈用剑将那人逼回帐内,在来人露出脸的一瞬间他看清了那人的容貌。
"......陌千?"
心念一转,他立即开口。
"来人,有刺客,快将刺客拿下!"
开玩笑,他可不想再去一趟泉争,他对那个国家的皇城很没好感。
风水轮流转。
见到被软禁的陌千,风朔烈脑中冒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别来无恙啊,风朔烈。"
没有被限制行动,一身紫袍依然华贵,陌千自书中抬头招呼跟在狄休穹身后进来的风朔烈。
微点一下头算是回应,不明白他到底要耍什么把戏。风朔烈一袭黑衣,身子修长略显单薄,一头长长的黑发简单的束在脑后,容貌清秀,表情淡然,只是有些苍白。陌千知道,这是情丝快发作的缘故。
"看来你很能自得其乐嘛,不知道泉争上下不见了皇帝会乱成什么样子。你认为呢,陌千?"
"谁知道呢。"l
冷眼看着两个皇帝话里藏刀的言来语去,不像趟浑水的站在一边旁观,不懂狄休穹带他来这儿的用意。
"陛下,若无要事,微臣先行告退。"
颔首同意后,待风朔烈离开,狄休穹正眼对上陌千。
"现在他走了,可以说了吧?你有什么把握我一定不会杀你?"
"我当然有把握,否则我也不会一个人过来了。"低头轻笑,笑意未及眼底,"他中了我泉争的情丝,离发作大概还有5天。你说,你会不会杀我?"
"呵呵呵--我是不会杀你,因为即使没有了你泉争也不会就此轻易被我拿下,更何况旁边还有个离陌虎视眈眈,我又不是傻子。"
出乎意料的进展没有破坏狄休穹的心情,风朔烈的中毒似乎成了他的筹码,想看他脆弱的样子以及倔强不甘认输却又不得不忍的眼眸,那一定会让他心情愉快。
出来没多久,就见有个男子迎了上来,在军营中没穿盔甲带兵器的也就只有御医言回了。
"言大夫,你来这有事?"
"不,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拉回所剩不多的注意力,风朔烈有些奇怪的回头,"找我什么事?"
轻轻笑着,其实言回也算得上是一个英俊的男子,只是少了些霸气,多了柔情,"碎云很担心你,可是军营里女人不可以进来,所以她在营外等你,等我找你出去。"
"是么?"轻轻反问,风朔烈很快拿定主意,"你先去军营门口等着,我回去换一下衣服就过去。"
"好。"
利落的转身离开。风朔烈的嘴角有一抹来不及被人看到的邪笑。
"皇上,请立即派人将军营口的言回抓回来,顺便再派一些人到营外搜索是否有不明人士。"
自从决定对方为这段时间的游戏对象后,狄休穹对他的放肆行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斤斤计较,反倒是陌前的脸白了一下。
"拿着这块令牌去调遣兵力吧。"
接过令牌,他和刚刚出现时一样立即离开,只留下"谢了"两字,让人跟不上他的节奏。
"你不担心他拿着那块令牌会闯祸?"
好奇狄休穹这么轻易就把那块令牌交给风朔烈。照道理说,这东西应该严加保管才是。
"他可没那么无能。倒是你,你那么担心,难道言回是你的手下?"陌前一瞬间脸色的改变没有被狄休穹漏看。
兵贵神速。
不到三个时辰,被风朔烈调派前去行动的沐将军一身风霜的回来复命。
"启禀皇上,营外果然有近千伏兵隐藏在三千米外的林木之间,我翔宇两千精兵将其击溃,俘虏四百人,杀伤不计其数,脱逃者不到百人,其大将以被我毙于马下,首级在此。"
一招手,属下士兵呈上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帐内的狄休穹、陌千都早已见怪惯了,不以为意,令他们不解的是风朔烈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平静表情,挥手要士兵将首级拿下去。
沐将军虽然一番恶战,却神情兴奋,将战况说了一遍,面带凝色,"可看敌军的服饰口音,并非一般的不明人士,而是泉争的正规军队。奇怪,我们明明有十万人驻扎,他们为什么只派一千人伏击?"
风朔烈回头看了陌千一眼,冷笑一声,"这个问题,可以问言回。"猛然提高声调,"来人,带言回上来。"
沐晓原对于风朔烈的回来毫不知情,自然不明白为什么言回会被反绑着手带到软禁泉争王的军帐中。
"言回先生,可知为什么忽然变成阶下囚?"
狄休穹把玩着手中风朔烈归还的令牌,对他微微一笑,而风朔烈则因为顾忌沐晓的存在安分守己的站在一侧。
言回骤然被抓,又听见沐晓带兵远去的声响,在赫然看见陌千出现,知道事情败露。
"技不如人,言回认输,只是不知道那里出了破绽?"
"现在想想,应该是在纷尘时吧,你有一次给的迷药分量不够迷昏叶征,身为御医不大可能会不清楚药效不够而不提醒我。后来我在军营里的庆功宴回来时陌千居然能埋伏在我的军帐里袭击我,这里面一定有内鬼。而现在我回来的消息时被封锁的,陌千居然可以再一次的找到我的,除了见过我的你之外,我想不出还有谁能办到!"
眼里带上三份笑意,风朔烈怡然自得吐出自己的推理。
第二十九章
处理完奸细的事,军中又是一副风雨前的宁静。
身处大陆的中部地区,三月下旬的气温回升尤其明显,虽还不到四月,穿着厚重盔甲还是会让长时间运动的人浮现一层薄汗。因为没有战事,风朔烈已经舍弃了穿上盔甲的想法,基本上没有事干的他都会找一点时间去泡澡。
三月的水凉,正好可以借此冷却兴奋过度的脑袋。
不知为何,两国之间既没有开战,也没有使者前来议和,处于一种胶着状态,无端的让人心烦。
"呼--有点无聊了呢。"
自水中潜了四、五分钟的风朔烈骤然钻出水面,深呼了一口气,剔透的水珠不断地往下滴落,黑色的长发在水中盛开成一朵妖娆的花。
一阵冷寒蓦然从心底涌出,瞬间散入四肢。
无穷无尽,,绵延不绝。
紧紧咬住下唇,把咳嗽弟弟的压在喉咙里,唇边一缕艳艳的血丝溢出,滴落。
溅在湖中,漾开圈圈涟漪。
情丝。
独自一人来这里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不会让人发现他此时的异状。
中毒了吧。
毕竟这种情形也已出现好几天了,大概情况他也能猜出来了。
问题应该是在泉争时喝的那杯红茶吧。当时因为马上就要离开皇宫而疏忽了,现在仔细想想,哪会有人在监禁一般的时候送上只有皇亲贵族才能享用的红茶,摆明就是有问题嘛!如果他还能有命的话,一定会牢牢记住这次的教训。
静静的等待今天的发作期限过去。据他的观察,每次的发作时间一天比一天长,长到最后他就会一命呜呼吧。
等到力气渐渐回来,风朔烈洗掉身上的血迹,从湖中起身穿好衣服回营。
若是向狄休穹报告的话应该可以向泉争换得解药的吧,可如此一来他就在游戏中输掉了原来的优势地位。
不想输给任何人,不给任何人把柄,不相信任何人,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一直提醒自己的。
没有人对他有责任,他也没必要顾及他人的想法,这样他才能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
"不管怎么说,死得这么窝囊可是很对不起风家人的姓呢。"
打破两军相持僵局的是泉争摄政的沁碎派遣使者所带来的一封信。
信中要求以情丝的解药来交换陌千,言辞恳切,然狄休穹没有立即恢复,而是将使者安置下来就暂时搁浅了。
由于风朔烈不被允许公然出现,且他不怎么关心身体状况之外的事,它反而是军中少数不知道此事的人。
发作的时间比上一次又多了半个时辰,松开湖边抓住石块的手,风朔烈有些事不关己的想。双手因为多次抓住碎石来抵挡阵痛而血肉模糊,借此他才分散了些关于中毒发作时的痛楚。
喘了口气,来不及擦去嘴边溢出的血,风朔烈放在水中清洗伤口。
照这个情况下去,他大概还能活上个7天左右吧。
陌千来袭营不可能随身带着解药,求狄休穹想方法就是等于认输,而且他风朔烈也干不出这种示弱的事,对他而言,输给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狄休穹比死了更加可耻。
又不能跑回泉争皇宫去偷解药。可恶,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恨恨的抹干净嘴,冰凉的湖水能冷静他的情绪,也在一定程度减缓他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