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甲跪伏於地。
"会的,公子会一笑而过。"
"哦?"踢开他,骂到,"你是什麽人,他是什麽人。"
"会的。"张甲把身子缩地更低。
那人思索了片刻。"好,我你明天再去收帐,带他过来。"
他会来吗?阿大禀报地可不一样,伏光公子啊,再落魄都是一条强龙。更何况他并不是真的落魄了,他是如日中升呢!
19
我真的很头痛,张甲又来了。
我陪著笑脸给他倒了一杯茶,他腾地跳起来险些撞翻了我的茶杯,我大叫:"喂,小心点,很贵的。"
我话刚落,他的额头已经在地板上磕了好几个响头,我吓著了,抓他起来:"茶是很贵,瓷器也很贵,可、可是......"也犯不著这样吧,我不得不再次把他从地板上捞起来,我不爱听他满口的"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他有完没完,我就知道,他来我就没有事。
他来催帐无可厚非,我也从没想过赖帐来著,但他给我的精神压力著实不小。
"张甲,你不要跪我,"见他颇有异议,我补充,"要跪也不要真跪,做做样子就好,额头流血了。"我看著不舒服,这话自然没说。
他那眯眯的小眼睛惊秫地看著我,马上压下头。
我无法,说真的我宁愿去面对那个爱闹的小皇子去,虽然每回见他都像参加大战似的,这小子越发坐大了,我等回儿就要对他进行思想教育,要他知道他到底在谁的地盘上,我不要我自己过得不舒服,不然我拼死非要保住我的四方居为的啥。
那小子听到了,一定会要我听到的声音嘀咕,明明就是诈了他的钱和死拼著赖钱,谈不上什麽拼命。是啊,我是经历太少了,连一个十一岁的小毛孩都有热血保命的经验,就我没有。
说到钱,我真对不起眼前的这为仁兄,他是明白我是谁的,见著我的第一眼就知道,冲著这份眼力可想他的主子必不简单,忽然,异想天开,莫不是他有求伏光公子来著,於是我就问:"张甲,你起来,带我去见你主子吧,你回回来,我都没给你准信,你必定不好过,我见了你主子,以後就是我跟他的事了,他必也不会责怪你了,你先回去,我过会儿就去会会,我知道在哪儿,就是前面的茶馆。"
是在没品,好好的地方不懂地经营,我占的酒肆就要酒肆,我要去的茶馆就叫茶馆,天下要那麽多的茶馆酒肆谁分的出来啊,看我四方居,多好的名字啊,如果现在有商标局就好,登记一下,我听说宁安城也有,继我之後。好似京师右京、别都左京近来也有。
我不想去深究。
临时问张甲:"你告诉你主子我是谁了吗?"
嗫嚅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没有。"
难为人家了。对一个好下人来说,心里该忐忑不安了吧,我顺手拍拍他的肩,没想到他那样子跟被我咬了似的。
他这样的人我终是喜欢不上来。了了这件事就不会见到他了。
他千鞠躬万鞠躬终於走了。
我换了身衣服,打算出门,在前堂被人拦下来,後面跟著小皇子。这人我认识,是当初出言羞辱熙晓的清俊少年,是武灵国的贵胄叫莫耽华。
"先生,请留步!"
我错愕,不知是何原由?
"先生!"深深地向我行了个礼,"我愿拜先生为师。"
我侧目凝神,斥道:"荒唐!"拂袖而去。
我听到那个少年在我身後低吟:"我听到先生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的身行为之一顿。
"先生,借著身体的眼睛,这半年来可好?"
我回转身,绽开最灿烂的笑颜。
"不错的,很好。"任谁都听出我的咬牙切齿,我不知你是何来历,但我讨厌别人对我言语的冒犯更何况你的暗带威胁的不恭顺的态度令我生厌,你可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麽,我可以告诉你你将什麽都得不到了。
所以啊,小皇子,你不用拉扯著这个妄人了,我回来是倒是想知道你们什麽时候发展的飞速友谊。
我将去会那个神秘的东家去了,不跟他们耗了。
风,吹散後面的吵闹,我皆不入耳。
20
我的太平日子是过到头了。
迪杉国的十七皇子,自以为天将大任的奉,阴魂不散的三皇子,躲在一角算计的酒肆东家,现在又加上了一个武灵国的世家子弟,真不知道是被什麽缠上了,非要闹得我不得安宁。
事已至此,我只得安慰自己,不是外物乱我心,是我心自乱方才好受些,暗下决心,他们要闹闹他们的去,自己没必要跳进去跟著趟混水。
心宽下来,其他的就不是难事了。
渐渐看见茶馆,远远地张甲就出来迎接,带我进了内堂。里面建筑很是气派,布置地也很奢华,我笑自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什麽都觉得新鲜,其实我是有见过世面的,只是、哈,真是俗得可以,物极必反怕就是这样,媚俗到极点居然会有那麽的奇异的,难以用语言表达的美感,我自己都不相信。
好在地方是怪了点,人还是可以算正常的,张甲的奴才样没变,熟悉地感觉很亲切,另外,他们还送了我一份惊喜,是更令我亲切的。
"公子,请──"
两个女子从回廊的拐角处出来,也是低著头,但头低地太过了,脑袋几乎要掉到地上的样子。
"公子......"
"我知道了,"对前面的空气说话,"兵书,战策,带路。"
她们没抬头看我一眼,走在前面,脚步没有声音,虚浮地好似在飘。我见不得她们担惊受怕的样子,恼怒地命令:"站直了,昂首,挺胸,直视前方,走。"
她们猛回头。
"就是你们听到的,照做。"
又把头低了。
"快点,兵书,战策,带我去见你们主人,我倒要看看你们的鸽子是飞到何许人的肩膀上。"
话音落,果然人都站好了,看起来爽利多了。
如果不是我原先的两个侍女忘了通报,我想我不会看到那样的场面。
活春宫。
或者本就是计划中的一部份,我以眼相询,她们两颊酡红,迈进的脚收回去,反以我的态度马首是瞻。
我同样退出来,迟疑了片刻复进去,然後折回。
我目瞪口呆。
"都这样?"
"是。"
"哦──"长嘘了口气。
"进去,告诉他我来了。"我这时的气势一定很威严,不是属於息宁的,倒有几分像伏光。就是因为这个,我的两个侍女从敢进去,她们见识过伏光公子的对血液的特别的审美观。
在刹那间,喷涌出血管的红血将在空中绽放希望和绝望的绝世奇葩。
为了看血液飞溅的美妙时刻,他杀了许多人,没有理由。我知道,伏光有这病态的嗜好。
所以很多人怕他。
可他死了。
我不是他,我自然由不得有人在我面前染上红血,我一生都厌恶著杀戮。
电光火石间,我挡住了袭向兵书战策的银针。
我很仔细地观察那个仍和一个男孩子纠缠不清的男人。他留著大胡子,遮了大半边脸,一双眼睛倒是分明。
我说:"我来了。"
他很忙,没空理我。
兵书战策站在我身後,一如从前。
"给我倒杯茶,还有把所有的人都叫下去。"
她们看那个大胡子,被我阴狠地蹬了回去。其实我是不相信我会有这麽魄力和可怕的眼神的,但她们两个女孩子说是,事情过去很久,她们说,那时她们感到的是一种透心的寒意,她们不想在今生再看一次。那当然都是後话。
我胆子小,不敢看人家热力放送的生人秀,只好坐在旁边的湖泊边上装做充耳不闻。
如果不是我听到男孩子的尖叫,如果不是我看到他痛苦的挣扎和地上的一滩血说什麽我是不会插手的。
我插手的结果就是我提起他们玩乐的酒往大胡子的脸上泼,接著我看见了野兽本能的愤怒,然後我後悔了。
20
我被他压在石桌上,所有的美酒强灌进我的嘴巴里,我急喘,刺激性味道的酒灌地是那样急,我的嘴巴一张一合地死命要吞进去,我不要冰凉的液体弄的我满脸都是,我打著寒战,液体流经的地方激起了我全身的汗毛,更要命的是我的眼睛被刺激地不断的掉眼泪,我的耳朵也很不舒服,我的脖子氧的要命,我好难受,我想要告饶了。
呻吟著,我想说,不要再灌了,当我看到他毛绒绒的大胡子上面的恶质眼睛我别开头,那个我为他强出头的男孩子瑟缩在一角,无动於衷甚至幸灾乐祸地看著我替他受苦,他仇视我,我救了一只白眼狼。
酒依旧浓烈让人想吐,我剧烈地咳嗽著,断断续续地艰难问出声:"那家夥......啊......那......怎麽称呼......咳、咳,不要灌了。"
眯眨著眼睛对我的问话很不解,我冷笑,瞪著那个男孩看:"我该叫男宠呢还是禁脔,或者是他妈的龟孙子,可惜了一身的书卷气。"
我不知道我说的哪句话刺痛了他,总之他的脸色变的惨白,我气出了。
我挣扎著,水注地更急了。那双眼熠熠生辉啊,他的主子可找到了可玩乐的好游戏。我厌恶我此刻的无力,更讨厌我全身的酒气,我知道我的身体一定潮红,我的眼睛业已迷昵。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过我。
"混蛋......恩呢......我是伏光,我是安平府地伏光......混蛋,我要宰了你!"
可恶的会发光的眼睛。他敢笑?
他钳子一样的手扣住我的腕,腾出另一只手来用很大很大的力气揉捏著我红红的发烫的脸。
痛死我了,我头很涨,太阳穴跳地飞快。那只手要干嘛,我的皮到底掉到了第一层?
我怕痛,告饶的声音溢出了唇:"不要再捏了,脸要碎了。"我听到了他的闷笑,隐在胡子後面的。
我真的学不会威武不能屈的那套本事,我只好对他说:"让他滚,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我同很痛啊,该死的酒。
"不,只是出去,不要伤他,让他出去。"
小子,你的命算不算是我救的。
我越来越不济事,头昏,眼睛也看开始花了。我一向清高和顺意,不论我是息宁时还是伏光。
借著酒意,我放任他的放肆。因为我四肢无力啊。
他察觉出来了,手上的劲道撤去了,但是手劲依然很大,带著粗俗的蛮力摩擦我身上的皮肤。那只手很灵活地探进了我的衣,像蛇一样慌张焦急的游动著,我是真正地在呻吟。他的胡子扎著我的脸生疼。
够了,我的体验就到这里吧,该结束了,不然就太过,会改变很多东西。
於是,我自由的手捧起他的脸,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我和那个孩子不一样,我是伏光公子,你要逼迫我与你为敌吗?"
他一怔,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的手报复地死搓著我的皮,我好疼,我不能叫出声,我目不转睛地盯著他。
他很轻地剥开我的衣领,俯下头,在我肩膀上咬出了血。我气恼,重重的巴掌打在他脸上,然後拉下他的头靠在他的耳边说:"你知不知道会很痛,而且会留下伤痕。"
我推开他,滑下桌子,身子还很软。
我平静地说著我要说的话:"我是伏光公子,你要我知道你是谁吗?"
他高深莫测地看地我发毛。如果没有一脸的大胡子是不是我就可以看到他颇具深意的自嘲了?
我迟疑是不是要按照我来时计划的说明我的立场。
我坐下来,在狼籍的桌面上挑了一个像样的葡萄来吃,很好吃,比酒好太多。
我不要在他的目光下继续考虑我在这样的场合说明我的要求是否合适。
"我要四方居,就是要,有空就告诉我答案。"
在他古怪的视线中我走了,跟来时一样,除了看上去狼狈了点。
我思索我刚才的反映,看来人真的需要根基,如果我是在原来的那个世界我觉不要这样不管世情伦常只为了轻率地一时随性。我真是太放浪形骸了。
不过那也没什麽,只要不给我惹麻烦就好。
22
因为酒的关系,人很软,走路跌跌撞撞,经过的仆人很吃惊的看我,我眯著眼,慢慢地漾开了一个笑。
"全给我跪下。"
这群人,该怎麽看人都给忘了吗?该给点教训了──才知道不是人人都可以轻慢的。
不跪是吗?好!
我对著最傲慢的一个人走去,好光鲜的衣服,眼睛长到顶上去了,这样的人配用厌恶的眼光来取笑我?
眨眼间,我的右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左手中指、食指弯曲......
"公子、伏光公子......"
我回头,就是刚才那个少年伏跪在我的脚下,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我,我愣了下,回过神,他在看我的左手,我冲他微笑,对他说;"你怎麽又跪,可惜了你的书卷气。"
我看到了他眼角的莹莹泪光。
放下在我的右手间垂死挣扎的好看男人,专心与他说话。
"你几岁了?"
他不告诉我。
我怒,他的面部表情看起来很害怕,但嘴倒是抿得比刚才紧。我再一次问他:"告诉我你今年几岁了,好吗?"
"十五。"
"还是孩子嘛!"
"我刚成年。"
我拍拍他的头,"在我眼里你还是个孩子,告诉我你有什麽愿望,我帮你达成。"
那孩子的眼睛晶亮,犹如天上的星宇。
"我要......"
"你路都走不稳,好象需要人当你的拐杖,考虑一下我。"
讨厌的人,我推开他,执意要其他的人都给我下跪,我头晃地厉害,他们不让我称心,我身上就有股热气堵地发慌。
"我不想再去掐别人我脖子了。"
後来我就瞧见所有的人都跪了,我不让那少年跪,拉他,他不起来,我扬手打了他,我被自己吓坏了,我过去伸手抱他,要安慰他。
"可怜的孩子,对不起,不疼了,不要咬嘴唇,息宁知道打疼你了,真是对不起。"
我的头越来越重,印象中有人捞起了我。
......
等我醒来的时候,睁开眼,是恶俗的金绘梁柱,我还在茶馆。过了会儿,忆起了刚才的失态略感不快。
"嘿,醒了!"
我不大想搭理人,但仍叫了声:"东家。"
他丢给我一杯茶,还好我接得快不然就溅了。
"会烫人的。"我没好气。
他没理我的怪叫,凑到我跟前,很大声地说:"伏光公子,你很奇怪,没想到我会感觉你很善良,还好我看见你要掐死我的仆人,差点被你骗了,你还是跟传闻里一样冷酷。"
我气煞,翻腕,茶水泼到了满脸胡子不懂说话的人脸上,径直滑下床,我可没忘记他是什麽折磨那个少年的。床,太暧昧了,尤其在他这种人面前,我不以为我放肆真是他看在我是伏光公子的份上,不要惹毛了他,所以我对他笑笑,用我的袖子帮他擦水渍,其实我心里是不喜欢这样做的,太脏了。
他挥开我的手,自己用手抹了两下。
"不想擦就别擦,哪有人像你这样站那麽远擦个屁!"
原来他不是很凶。对他的底线可以下调了。吁了口气,暗叹,再出现一个像三皇子那样需要我陪小心的人物,估计不会活地太愉快。
我漫不经心地问:"我刚才很凶?"
他大笑,大手拍我的肩,打得很重,我盯著他的手。
很突然地他又一次抬起了我的脸,但不像上回那麽轻佻。
"那是昨天的事了,还有你很凶,你刚才看我手,我以为你要砍了它。"
我很震惊,我不是这样才对,我断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就面露凶光,我以前不会这样。
我变了。
心沈了。
"不要这样不高兴。"我听到了他後面的咕噜了,"老虎改吃斋了,真是......"还很认真地观察我,然後加上最终结论,"有点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