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苍浮梦之不知相思+番外——疯匪

“怎么可能呢……”红玉干笑着：“我是妖怪啊，怎么敢去寺庙……”

“你不要抵赖了！”说着说着，阳绍恒声音大了起来，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他眼前：“你看这是什么！”

红玉瞟了一眼，背上便是一凉：“这、这不就是葡萄么……”

“这葡萄是我们府上特有的品种落雪！就是你昨晚拿走的那种，外面是绝对不可能有的！你还说不是你做的！”

红玉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漏了馅儿，顿时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我……那个……其实不是……”

“不是什么？明明就是你做的！”

红玉背贴着门，紧闭着嘴不出声。

“红玉，你为什么……你明知道我喜欢年湘，我那么相信你，什么都听你的，你怎么能这样做……”阳绍恒激动的控诉，说话也结巴起来，到最后，只能反反复复无限委屈说着一句话：“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

“胖子，我……”

“你出去，”阳绍恒猛地拉开门，“你出去，我要静一静。”

红玉看看外面，再看看阳绍恒，没挪步。

“胖子……”红玉低声叫他。

“出去。”

听他声音冷淡下来，红玉鼻子忍不住一酸，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委屈的背过身，快速冲出房间，消失在一片黑暗里。

阳绍恒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看白年湘气成那个样子，阳绍恒以为自己最近几天都不会再见到他了，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又见面了。

一见到他，白年湘人还没出声，眼泪先掉了下来：“绍恒……”

“出什么事了？”从没见过白年湘哭，阳绍恒急忙引他坐下。

白年湘抽抽搭搭，好半天才把说清楚。原来是他最喜欢的一只鹦鹉，昨天夜里被野猫叼去了，鸟笼门大开，笼子里只有几片粘了血的羽毛，鹦鹉尸骨全无。

“小葵不喜欢在屋子里，我平时都挂在外面的，怎么知道会出这种事……”

小葵就是白年湘养的那只鹦鹉，阳绍恒曾经见过一次，不但羽毛漂亮，而且学人说话口齿伶俐得很，给白年湘挣了不少面子。看他抹着眼泪絮絮的说着，不知怎么安慰才好，只得笨嘴拙舌的劝：“别哭了……要不，要不我们重新再买一只一样的？”

“再买也不是原来的小葵了！”白年湘噙着眼泪看他。

“这……”阳绍恒心里长叹道，我也没办法啊！

白年湘自顾自说着：“也不知道撞什么邪了，平时一有人靠近小葵就会叫，昨天晚上却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难不成那野猫成精了！”

成精？！

瞬间，阳绍恒心里闪过一个不妙的念头，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鹦鹉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是小葵！”白年湘瞪他一眼。

“是是是……”阳绍恒急忙道歉，“那小葵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戌时便睡下了，睡前才喂过小葵，应该是在这之后。”

戌时？那就是在红玉离开之后了？

阳绍恒脸色一变，昨天夜里，因为年湘他才和红玉吵了个不愉快，红玉离开不久，年湘最喜欢的鹦鹉就死了……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系！

他知道狐狸吃鸡，那应该也是吃鹦鹉的，况且红玉既然是狐狸精，要让一只鹦鹉安静下来，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越想越不安，阳绍恒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不行！等红玉回来一定要问问！

第二十四章

在房间里不停的走来走去，阳绍恒坐立不安心烦意躁，天色已经暗了，红玉还没个影子。他消失了一整天，阳绍恒心急的愤怒里也渐渐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担心。

好像最近一切都不顺，管家先生也神神叨叨的，今天从早晨起就跟着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慢腾腾的汇报着府内近半年的事，几乎事无巨细都说给他听，到刚刚还跟在他身边。只是阳绍恒心里始终惦记着红玉的事，连管家什么时候不见了都没注意。

在焦急不安的心情里等了整整一天，红玉才出现。他虚弱的靠着门，低着脑袋，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欢快的跳进来，坐在桌边磕着瓜子，叽叽喳喳的和他聊天。

“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你一天了！”话冲出口，阳绍恒才发现，他竟然提着心等了这么久。

“没去哪里。”

红玉语气低落，苍白着脸直直的看着他，眼神里尽是疲惫和难掩的黯然，嘴唇也失了血色，衬得脸颊旁边那两道鲜红抓痕更加触目惊心。

这时候才看清楚，阳绍恒皱着眉冲过来，抬手想要摸他的脸，却被躲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

红玉望着他，定定的看了一会儿，才垂下眼帘低声道：“没什么……”

“没什么怎么会有伤！”

“可能，可能被鸟抓了一下吧……”

鸟？

阳绍恒心头一跳，退开两步看着他，许久才问道：“所以，真的是你做的？”

红玉抬头看向他，目光中闪过短暂的迷茫，复又低下头去：“……嗯。”

从他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阳绍恒心底一片冰凉。他曾侥幸的想过，也可能不是红玉做的，可听他亲口说出来，巨大的失望感几乎让阳绍恒说不出话来：“你……你怎么能、怎么能……你就这么讨厌年湘吗？”

“那个，是我不对，”红玉背靠着门，垂着头看不清表情，“我是昏了头了……可能是嫉妒吧……”

“可你怎么能吃掉年湘的鹦鹉呢？！他那么喜欢它！”

“啊？”猛的抬起头，红玉的眼神里一片迷茫。

“就算你再讨厌他，你也不能、不能、不能做出这种事啊！”阳绍恒满心愤怒，说不清是源于对红玉的失望，还是对自己的。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狐狸好妖怪……可没想到，你的心肠居然这么坏！”

“什么鹦鹉，我、我没有！”红玉慌慌张张辩解道。

“那你为什么说不清你去了哪里？”

“我——”红玉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丢给他：“这是姻缘结，把你和他的头发束在一起，你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我就是去找这个了！”

小巧的荷包松着口，露出一段细细的红线。

“用这种针线盒里的东西糊弄我，红玉，我不是笨蛋！”

“胖子，你要相信我，我没有……”

“不要这么叫我！”阳绍恒看着他的眼神已满是失望：“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我真希望从没认识过你。”

红玉愣在原地，看着他，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阳绍恒心如刀绞，背过身去不再看他，“红玉，我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你。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背后许久没有声音，好半天，听到一声短促的轻笑。

“哈，”红玉声音里满是嘲弄：“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你才找这些手段来对付我？”

“什么？”阳绍恒听不懂他的意思，转过身来，却看到红玉已满脸是泪。

心一下子就慌了。

“不想再见到我，你直说啊！就算我洪绛喜欢你，也不至于死皮赖脸的缠着你！你何必要找这些道士来收我！”

红玉的话让阳绍恒一下子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红玉含着眼泪，却冷笑一声：“我在府外两个时辰，看的一清二楚，难不成你府里一夜之间贴的那么多符纸八卦，请的那么多降妖道士都是来看风水的么！”

“这……”

“我才不是狐狸！什么鹦鹉关我屁事！”

门外传来渐渐逼近的脚步声，这样安静的夜里，管家声音尤其清晰。

“道长，就是这里！我上次就是在这里看到那只妖怪的！”

“放心，贫道定能捉住那孽障！徒儿们，布阵！”

听着不远处的声音，红玉看着阳绍恒，轻笑一声：“呵……还是来了。”从怀中掏出阳绍恒交给他保管的玉佩，放在桌上，声音前所未有的冷淡：

“恩人，洪绛多谢您的救命之恩，以这长寿和姻缘作为报答。洪绛渡给您的百年灵力，足够您无病无痛长命百岁；这姻缘结，就当是洪绛坏了您的好事，给您的补偿吧。”

红玉抬眼看着他，眼神明明满是绝望和伤心，面上却硬要扯出一个笑来：“恩人，谢谢这些日子的照顾，洪绛与您，就此恩断义绝了。”

说完最后一个字，红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夺门而出，冲进一片如墨夜色中。

屋外一干人正在布阵，见屋门打开冲出一个影子，青衣道人顾不得尚未布好的法阵，提着木剑凌空跃起，大喝一声：“妖孽！你哪里逃！”

手中木剑嗖的飞出，仿佛活物一般，直直射向红玉的方向。漆黑的夜色中看不清动作，只听得有兵器相交铮锵之声，在半空中丁零当啷响成一片。

阳绍恒慌忙冲出门去大声喝止：“都给我住手！”

众人皆是一惊，木剑从空中落下，掉在地上竟发出铁剑般的声音。隐约听到不远处“咻”的一声，短暂的草木摇晃声后，一切归于平静。

青衣道人捡起木剑，看着上面的血迹，摸着胡子惋惜道：“可惜了，差点就能杀了这孽畜！”

“管家！”阳绍恒怒视着躲在一边的管家：“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五章

管家从来没想过，对于自己请道士驱妖这件事，会如此动怒。驱散了下人，引走了道士，关起房门，管家解释道：“少爷，这、这妖怪可不是什么好人啊！他们吸人精气……”

阳绍恒直视着他：“他不是妖怪！他是我朋友。”

管家退后两步，险些站不稳：“少爷您是说……”

阳绍恒只看着他，并未开口。

管家几乎要被他绕糊涂，跌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这、这么说……”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管家缓了缓神，回想到：“老奴当日在镜子中看到……看到屋子里除少爷你外，还有一个人；而且有下人来报，少爷你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像是跟谁说话一样，还曾经在院子里看过一个面生的绿衣少年，一闪身就不见了；厨房曾经也被祸害过；上一次少爷你摔断了腿，老奴在门外也听到屋里有两个的声音……”

原来竟是如此。

阳绍恒拿起桌上的荷包，贴身存放的玉佩早已经没了温润的热度，冰凉的躺在手心。

“他是来报恩的，他说我救过他，”阳绍恒摩挲着那个荷包，“可我现在，却想要杀了他。”

“少爷，这自古以来，妖怪与人就不是一条路上的，老奴以为他毕竟是个千年妖怪……”

阳绍恒背过身，挥了挥手：“管家不要说了，你下去吧。我真的累了。”

管家还想说什么，但是终究没出口。站起身，准备退出去。

“把那些道士打发掉，看着烦。”

“……是。”

熄了灯，阳绍恒坐在漆黑的房间里，握着玉佩，怔怔的发呆。黑暗里，床边有什么东西隐隐闪着红色的光，起身去看，竟是他丢在地上的那段红线。

不，是姻缘结。

阳绍恒蹲在床边握着它，终于掉了眼泪。

日子还是要过，就像红玉从未出现过一样，但阳绍恒知道，不一样了。就算天天和白年湘见面，天天都找事给自己，可时间的空隙还是空荡的可怕。

他现在和白年湘在一起了，却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快乐。

他找到了一只更漂亮的鹦鹉送给年湘，那鹦鹉还不会说话，年湘逗弄了一阵，兴致缺缺。年湘从小就被宠惯了，鱼嫌刺多肉嫌油腻，辣的呛口酸烧胃，每次和他一起吃饭，光是点菜就要好久，上了菜又东挑西拣，阳绍恒也生生被折腾的没了胃口。年湘对衣服极为讲究，决不允许有一点不妥。曾经在路边被一个老乞丐蹭了一下，年湘就大喊大叫不依不饶的；而每次去他府上接他，等他换衣服都要等上一个多时辰，等到没精神。

但这些都不是让他不快乐的理由。

阳绍恒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红玉曾经让这里暖暖的，每一天都很满足也很快乐，而他离开后，好像把那份温暖也一并带走了。现在手心底下的那片地方，好像一件门窗大开的空屋子，又冷又空。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白年湘，正开心和他的朋友们聊天。他还是像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么好看，白衣胜雪恍如谪仙。可是每次看到他时，都会雀跃的心情，如今像一潭死水，再也起不了任何波澜。

身边走过一个绿衣少年，阳绍恒却一阵激灵，眼神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不是他，不是红玉，他才不会这样慢吞吞的走路。阳绍恒摇摇头，红玉不管去哪里都连蹦带跳，精力十足，也孩子气的厉害。但那身绿衣，还真是像啊！他穿衣服总是花里胡哨的，不见他换，也不见脏。

那绿衣少年过了桥，渐渐融入人群不见了。

阳绍恒定定的看着桥头那个算命老道，“神机妙算”的幡子立在一旁，老道半眯着眼掐着手指，口中念念有词。一个妇人模样的媒婆坐在他面前，等着老道给算姻缘八字。

这么一看，红玉变得还真是像啊！那装模作样的表情、那手势……

阳绍恒笑了出来，笑容没有维持多久，嘴角又渐渐掉了下来。

他又在想他。

还以为随着时间，能渐渐忘记小妖怪，但没想到，却会越来越想他，越来越容易发呆。就算他吃了那只鹦鹉，又能怎么样呢？如果他能回来，自己宁愿天天买鹦鹉喂他！

扭头看了看谈笑风生的白年湘，自己真的喜欢他吗？阳绍恒这些日子以来无数次的怀疑自己，每次想到红玉，就会多一分怀疑。怀里的姻缘结他无数次拿出来看，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用在他与白年湘身上。

也许答案已经摆在眼前了，阳绍恒最后看了白年湘一眼，转身离开。

这家酒楼，是红玉曾经以火助他英雄救美的那间。那场火并没有带来多大的损毁，现在已经一切如初。

只是人少了。

阳绍恒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借酒浇愁的一天。

他酒量不行，才喝半壶，已经晕晕乎乎的了。那天红玉亲他，说喜欢他，他都知道，可他退缩了。所以即使他现在后悔了，也找不回来了。

闷闷的喝着酒，看着身边人来人往，只有自己无比孤独。

感觉胸口被轻轻摸了一把，身边忽的停了一个人。

“这姻缘结怎么在你身上？”

第二十六章

阳绍恒已经喝得有些茫茫然了，此时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只见桌前说话这人戴了一顶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楚对方的面目长相，可其手中那段朱光流溢的红线，却分明眼熟得很。伸手往胸口摸去，怀里已经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