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吏部尚书的女儿?”周熙咂舌,有些意外的看着季云,唇语道,“好厉害。”
“她丈夫是韩初晟。”看着周熙孩子气的表情,季云无奈叹息。
“明威将军?”周熙挑眉,似是回想了一下这个人,“我一直认为他们是一伙的,原来不是?”
“到底是一家人,怎么可能不是。”季云摇头,伸手弹了周熙一下,又道,“这女子是吏部尚书庶女,不过是个比较受宠的妾室所生。因为是庶女,所以跟吏部尚书并不是很齐心,以前为了利益可有可无的帮衬一下,但一直没表明立场。要想他们翻脸,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产生利益冲突。”
“你把她儿子绑走啦?”周熙再次惊诧,随即蹙眉,“小云子,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实际上是人贩子吧?”
之前就在守卫森严的左丞相府里把最受宠的小儿子运了出来,现在又在将军府把将军儿子绑了出来,这人怎么就会干这掳人的事?
“胡说什么呢!”季云眯眼,用力敲了下周熙,“是他儿子自己调皮捣蛋跑出将军府,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敢说不是你派人引诱的?”周熙挑眉,一脸的小得意。
“咳,赶紧听他们说话。”季云白了周熙一眼没有理他,径自低头继续听屋内人的谈话。
“初晟已经派人去找了。”屋内的女子声音愈发凌厉起来,“父亲,倘若这次幺儿这次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是不会就此罢手的!”
“好凶残。”季云笑叹。
“父女反目?”
周熙惊异,喜色在脸上一闪而过,这也太容易一些了。只要吏部尚书身后没有军队的支持,那么他就算在朝堂之上带着文臣闹出个花来,也不能逼周熙退位。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季云笑得一脸狡猾,“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当初吏部尚书有负于他的妾室,今时今日他的女儿就尽数回报给他了。”
“那你到底把她儿子怎么样了?”
看着季云胸有成竹的样子,周熙突然想到这人是因为觊觎着大祁才站在自己身边,既然他想做什么都不会出岔子,那么他想要的大祈,是不是有一天自己也会拱手相让?
周熙突然蹙眉,他怎么会拱手相让?只要有司城奕在一天,他就会做大祈皇帝一天。可是……倘若司城奕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呢?那他会原谅自己还会需要自己这个假皇帝吗?
“只要他们现在抓紧去查,还是能赶在那孩子被送出京都前找到的。”季云耸肩,低头看到周熙复杂的表情,双眉不自觉蹙起,“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疼!”捂着自己被季云用力敲过的头顶,周熙抬头恶狠狠瞪过来,“朕让人砍了你!”
“长本事了!”季云挑眉,突然弯腰似笑非笑的朝周熙靠近,直到两人呼吸交缠,四目相对。
“做……做什么?”看着季云深沉的目光,周熙有些害怕的往后仰了仰身子。
“我决定了。”季云慢慢伸出手在周熙脸颊摩挲,哑声低语,“大祈到手那日,我便把你收进后宫。”
“季、云!”周熙咬牙,手上陡然施力把季云推离自己,倏地起身,“你不要欺人太甚!”
没等季云站稳说话,周熙原本怒急的面容突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鹿死谁手还未知!到时你沂国成了我大祈的囊中之物,为了回报近些日子你的相助,朕会考虑把你收进后宫的。”
“行啊!”
被推开的季云原本还想着要不要趁着地利人和的时候占占便宜,但在看到周熙一脸坏样说出刚刚那些话后,季云心头的火气莫名消失了。
“本事见长啊!”
“还是小云子教的好。”周熙挑眉,一副欠揍的模样。
“二位好生悠闲。”
就在季云和周熙拌嘴的时候,从假山外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言语之中带着狠戾。
假山内的季云和周熙听到声音后同时一愣,随即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意外。
“怎么办?”周熙呲牙咧嘴的唇语,那副模样仿佛要扑上去咬季云一口。
“还能怎么办。”季云苦笑耸肩,朝假山外看了眼,“跑呗。”
“说得简单!”周熙起身,嫌弃的看着季云。
“我数一二三,我们在府里头分开跑,然后在大门口碰头。”季云伸手捏了捏周熙垂在身侧的手,“小心,莫被抓去了,不然你这皇帝可丢大人了。”
“放心,管好你自己吧!”虽然很享用季云的关心,周熙还是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低声哼道,“三脚猫功夫。”
“回去再找你算账!”
季云放开周熙的手改在他脸上捏了捏,随后脚下用力,率先冲出假山的缝隙。
“阁下哪位高人,不若出面切磋一下!”
在季云身后的周熙见他飞出去吸引了外面人的注意,也随即动身窜出假山朝相反的方向跑去。内心一片郁卒,跟季云在一起这几天,这已经是第二次被人追的跑路了!
056、再次离间
季云没有意料到自己会被吏部尚书府的人发现,因此也就没有任何准备。但他为了能让周熙不被认出安全逃跑而率先冲了出来,为了保险起见,季云在冲出假山这个瞬息的功夫从身上扯出一条手帕围在了脸上。
到了外面,浩浩荡荡的包围架势让久经风雨的季云也抖了抖小心脏,几乎是本能反应的打了个三长两短的呼哨,然后季云咬牙提气冲向正对着假山缝隙的男人。
“阁下倒是好胆量!”
那面容刚毅冷漠的男人见季云朝自己扑来,颇为意外的挑眉,随后扭身迎上,冰冷的声音赫然是刚刚季云和周熙在假山内听到的。
“在下倒是很想一睹阁下尊容呢!”
“恐怕你没这个命!”季云冷哼,一面招架着男人的攻击一面将男人引向旁边,“吏部尚书还真是深藏不露,没想到府上竟然有如此好手。”
“如今局势动荡,宵小窃贼之流愈加猖狂,都敢登尚书府,尚书准备一些人防备总归是没错的。”丝毫不受季云引诱性的言辞,男人不遗余力的发动攻击。
一直猫在假山里的周熙看着堵在正前方的人不在了,咬牙从衣摆上扯下一条布绑在脸上,深吸一口气后冲了出去。在看好季云和男人的方向后,周熙脚下不停的朝反方向跑去。
“快追!别让他跑了!”
与季云打斗的男人看到周熙跑了出来连忙高声呼喊,就在此时,季云趁着男人分神一个反手从腰间抽出匕首,对着男人的下颚划去。
与此同时,潜伏在吏部尚书府外围的夜鹞组成员听到季云信号后也终于赶来,原本对季云和周熙不利的局势一下子发生了扭转。
男人一时不查被季云划破了下颚,随后又被突然出现的夜鹞组成员扰乱了阵脚,季云趁此机会转身就跑。
夜鹞组成员打斗中看到自家老大成功闪人也不恋战,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男人气急败坏的擦去下颚的血迹,瞪着季云跑走的方向高:“给我追!”
季云和周熙两个人在吏部尚书府门口集合,相比男人带的一队人,堵在尚书府门口的下人对两人来说就不够看了。两人联手很快突破了重重包围,季云拉着周熙朝左丞相府跑去。
“我怎么没想到!”瞬间察觉季云想法的周熙当下惊喜叫了出来,看向季云的眼里全是笑意,“行啊你小云子,有你的!”
原本两人的偷听被发现是在预料之外,如此应对男人追击的准备就不够充分,两个人还是借住夜鹞组力量堪堪逃出。
倘若漫无目的的逃跑,迟早就会被这些不抓到人不罢休的死士抓住。
倘若两人朝季云的宅子跑去,尚书府的人可和那日酒楼的打手不一样,被那男人知道了季云的宅子,吏部尚书肯定要追查到底,到时又是一堆解决不完的麻烦事。
但两人现下朝左丞相府方向跑就不一样了,虽然吏部尚书不见得会认为是左丞相派出来的人,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假以时日再加以催发,吏部尚书和左丞相就彻底决裂,甚至还会大打出手,身为唯一的获利者周熙,只要坐山观虎斗就可以了。
“小云子!”周熙看着季云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呼哧带喘的笑,“你简直太坏了!不过……”
我喜欢!
周熙没有说完后面的话,此时此刻虽然狼狈,虽然疲惫,甚至是危险,但却是他活了二十年之久最痛快的一次。可以肆意的奔跑,可以毫无顾忌的对针对自己的人出手,甚至是挑拨他们,利用他们。
周熙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自从被迫坐上这个皇帝的位置他就一直小心翼翼,步步为营,虽然有司城奕的宠爱,但却终究要顾忌朝臣,为了司城奕的暄王称号,为了他自己的小命。
这一次季云教会了他为了活命可以不用那么卑微小心,同样可以出手反击,只要计谋用的好,他照样可以活的好好地,甚至是活的硬气!
跟着季云奔跑的周熙突然朗声大笑起来,带了一丝沙哑的孩子气的声音回荡在错落的小巷中,吓了专心带路的季云一跳。
方才周熙说的话季云都听见了,他也知道周熙没有说出来的是什么,此时听到周熙欢快的笑声也跟着扬起嘴角。
这或许是他来到大祈,见到周熙后这么久,第一次这个孩子笑得这么肆无忌惮,这么痛快。
记忆中也有这么大的一个孩子,笑得肆意笑得张狂,一双明亮的眼里满是自信,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执着和干劲。
季云不自觉紧了紧握着周熙的手。
宇文月,虽然人活着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我觉得能如此肆无忌惮的活一场才能不枉人世走一遭。
原本吏部尚书府同左丞相府离的就不是很远,此时季云和周熙又是玩命的跑,所以两人很快就看到了左丞相府的招牌。
季云拉着周熙在转角处闪了进去,然后刻意的带着追在身后的男人在附近绕了几个圈,才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拉着周熙跳进了左丞相府。
左丞相府因为自家老爷被捕入狱早就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状态,府邸里现在就是左丞相的发妻在打理,一颗心都放在了打点大牢中的人,好保证自家老爷在牢里不吃苦还有在外面打点人脉上面
。
不得不说季云的算盘打的实在是好,两个人跳进左丞相府后竟然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动,与此同时两人还发现,左丞相不仅自己身陷囹囵,后院也彻底起了火。
左丞相最爱的小儿子因为此刻被周熙软禁在宫里,左丞相又因入宫救子未成反倒把自己连累进去,直接导致幼子的母亲在府里头怨念冲天,又哭又嚎。
“丞相府可真热闹啊!”
周熙和季云小心翼翼的走在后院小岛上,听着隐隐约约传到耳边的哭嚎声,一脸坏笑的感叹。
“你这小坏蛋!”
季云宠溺的捏了捏周熙的脸,然后故技重施拉着他进了一间下人房,不问自取的换上了丞相府的下人服。
“现下左丞相府内已经乱套,张富又已入狱,吏部尚书最大的帮手女婿和女儿跟他反目,且又已怀疑左丞相有意害自己,剩下的解决起来就容易多了。”
“说起来……”周熙蹙眉不耐的整理着身上做工粗糙的下人服,眼带疑惑的看着季云,“那日你说的,自己送上门的左相门生如何了?他不也是吏部的官员。”
“他只是一颗废棋,如同卒子,目的就是过河,迈出了第一步后面的才好实施。而往往打头阵的卒子……”
“都是死路一条。”周熙淡淡接话,表情不冷不热的瞥了季云一眼,道,“你把他杀了?”
“留着作何?”季云满脸无辜,“难道留着让他破坏我们的计划吗?留他在一天,张富和左丞相很快就会知道是我们……应该说是你,算计了他们。”
“季云!”周熙咬牙低喝,“你也太不把我这个大祈皇帝放在眼里!我大祈的命官,你也说杀就杀!”
“你这小孩,真不可爱。”季云凉凉瞥了周熙一眼,“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非但不感谢我,还呵斥我!”
“少来这套!你我心知肚明你是为了什么!”周熙冷哼。
“哦?是吗?”季云哼笑,幽幽的看着周熙,轻声道,“我原本还打算一会儿回去教你怎么把张富的兵权收到自己手里的,现下看来……”
“我们快走!”周熙打断季云的话急吼吼拉着他走出下人房,说的一本正经,“尚书府的人此刻应当也在左相府四周探查,反正那些人也没看到我们的脸,大可不用忌讳直接从正门走出去。”
“说你笨,还真不冤枉你。”季云伸手用力点了下周熙的额头,拉着他朝左丞相夫人们的宅院走去,“既然我们都来了,怎么也要给左相的夫人们留些见面礼,如此才不算有失礼数。”
“你想做什么?”
看到季云眼中的坏笑,周熙微微蹙眉,心里有好奇也有不安。他觉得季云就是诱人步入地狱的恶魔,明知道恶魔危险,却控制不了自己受蛊惑。
“左相此次敢这么肆无忌惮的闯入皇宫,就证明他有恃无恐。而残酷的事实也让我们不得不承认,现在你还动不了他。”
季云一面低声陈述着现在的事实,一面拉着周熙小心翼翼的避开左相府后院的下人。
“把他关起来无非就是方便这次整治张富,顺带牵制左相一党威吓吏部尚书一党,同时给大理寺少卿争取解决瑶琴案件的时间。”
“能把大祈的两代权臣关押起来,还有这么多的作用,已经很了不起了,你还想怎样?”听出季云口气中的遗憾周熙撇嘴,这人总是想要更多
“我想一劳永逸。”季云扭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周熙一眼,拉着他混进了左相幼子生母的院子,“但是现在肯定是不现实的,所以我们要趁此机会尽全力,给左相一个我们能给他的最大的打击。”
“那你带我到这里来干嘛?”听着院内的魔音穿耳,周熙不耐的蹙起眉,“这女人简直吵死了!”
“在我们那里有个说法。”季云拉着周熙卑顺弓腰小心翼翼避开院内进进出出的下人们,把目的地锁定在了院内的小厨房,“三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
“倒真是形象。”
周熙顺着季云的话想象了一下聚集五百只鸭子后的场景,面上不耐的神色有所舒缓,发现自己被季云拉着进了柴房后挑了挑眉。
“怎么?小云子做膳上瘾,难不成还想在左相府露一手?”
“闭嘴!没个正经。”季云白了周熙一眼,看了眼案板上准备好的各色食材,轻声问道,“熙儿觉得一会儿那哭嚎的女人会吃什么?”
“谁晓得那女人会吃什么?”
周熙此时有些佩服那个一直在哭的女人了,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能又哭又喊这么久,声音还如此有穿透力。
“罢了,那就都来点吧!”
季云撇撇嘴对周熙的回答表示赞同,从腰间的布袋中摸出一个小纸包,一点都没犹豫的把纸包里的粉末尽数洒在了案板的食物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