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坐什么位置,就要干什么事,你不应该忘了自己的本分。”
周熙站在原地看着皇后因为呼吸困难而面容扭曲,又因为听到他的话而撤出诡异的笑容,看着她慢慢蜷缩在地,渐渐没了呼吸。
“晁福。”周熙仰头深深吸了口气,轻声开口,“去外面,有刺客来袭,皇后遇刺。”
“是!”晁福领命后迅速走了出去,随后就听见他在外面惊慌失措的高呼,“来人啊!有刺客,快来人啊!护驾!皇上!皇上!”
周熙看着房间里禁卫军身上的佩剑,用力闭了闭眼伸手抽了出来,在自己身上用力划了两刀,又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扯乱,脚步踉跄的跑了出去。
“护驾!”
惊恐而无助的声音响彻在空中,被呼声叫过来的禁卫军冲进院落时看到的,就是衣衫凌乱的周熙站在院落中央,双目通红,眼神悲戚。似是受了很大惊吓,又似是因什么事而绝望的悲恸。
035、击鸣冤鼓
季云接到大祈皇后遇刺身亡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与瑶琴对弈,他看到安排在大祈朝堂的官员给自己传过来的消息时愣了一下,然后才笑了起来。
“原先只以为是只猫儿,现下看来还是个豹猫。”
瑶琴看了眼自言自语的季云,没有应声,放下一枚棋子。
“瑶琴,我们用过午膳便可以去击鼓鸣冤了。”季云摧毁了手里的纸条,笑眯眯的看着瑶琴,“你马上就可以给族人伸冤平反了。”
“看来皇上所言的时刻到了。”此时终于被允许有所行动的瑶琴反倒没了之前的兴奋,他慢条斯理的又放下一子,道,“皇上,您输了。”
“瑶琴不仅琴弹得好,棋也下的好。”季云看着棋盘上自己惨烈的势头笑着评价,随即起身伸了个懒腰,居高临下的看着瑶琴,“你放心,有本君在后面跟你配合,没有成不了的事。”
“瑶琴相信皇上。”
这一日大祈京都风和日丽,街道上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华,行人们朗声谈笑,眉宇之中满是轻快,可见京城子民生活的平和。
“鸣冤鼓!”
祥和的街道上突然响起一声高呼,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农民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和新奇,从城门口远远跑来。
“鸣冤鼓!有人要敲鸣冤鼓啦!”
似是在响应他这句话一般,立在城门口那面堆积了浓厚灰尘的大鼓被人用力敲响,沉闷厚重的声音远远传来,直传到皇宫内院。
鼓声一下接着一下,街道上谈笑的行人渐渐停下了脚步,似是被这沉重的鼓声所感染,人们的脸上渐渐呈现出严肃的神色。
很快官兵就出现在街道上,匆忙的朝城门口跑去。瑶琴一身素衣立在鼓前,听见整齐的脚步声朝自己跑来后缓缓放下手里的鼓槌,转身迎风而立面带淡笑,波澜不惊的看着将自己包围起来的官兵。
“草民李延瑾请求面圣伸冤!”
此时此刻的周熙刚把皇后遇刺的消息放出来没多久,正准备休息一下缓缓,今日的事让他觉得身心俱疲。可床榻还没捂热,就听见从远处传来的鼓声。
周熙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是鸣冤鼓的鼓声,朦胧间以为是谁不想活了跑到御书房前击鼓。等着晁福在门口来叫的时候,才猛然醒悟,连忙从床上起身穿衣。
“今日这是怎么了!”周熙恨恨咬牙,“就不能让朕安生一下!”
“皇上。”晁福在一旁伺候周熙更衣,小心翼翼的说道,“奴才总感觉……”
“晁福,不要多嘴。”已经知道晁福想要说什么,周熙警告的瞥了他一眼,“去前面。”
“是!”
周熙走进面见大臣的大殿时,瑶琴已经跪在那里了,同样等在那里的还有大理寺卿、吏部尚书还有左丞相。
“殿下何人?申诉何事?”
周熙大步走到主位坐下,挥手免了其余人的礼,不动声色的观察殿下的瑶琴。
“草民李延瑾,为家父前枢密使李栋伸冤,请求圣上翻案彻查。”
“李延瑾?”周熙挑眉,沉声道,“你可知击响鸣冤鼓就代表你有天大的冤情,但倘若朕翻案彻查后发现你所言非实,你便要被处以凌迟之刑。”
“草民知晓!”瑶琴抬头与周熙对视,眼神坚定,“草民有证据,草民苟且偷生这二十年,搜集了当年案件牵连之人的证据,还请皇上明察!”
“晁福。”看着瑶琴双手托起的布袋,周熙低唤。
晁福将瑶琴呈上来的证据放到周熙面前。
“大理寺卿,可知二十年前李延瑾一案?”周熙漫不经心的将布袋里的东西倒出来,抬眼瞥了下候在一旁的大理寺卿。
“回皇上,李延瑾一案当年……”
“左丞相,朕在问大理寺卿。”周熙放下手里的东西冷冷看着上前搭话的左丞相,“难道大理寺卿哑了不成?”
“皇上恕罪。”被骂了的左丞相低头行礼,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皇上恕罪。”看着周熙脸上的神色大理寺卿脊背开始出汗,小心翼翼答道,“老臣记得,当年……李延瑾被状告勾连熙国,伙同另外两名将军,一名大学士意图谋反,夺取政权。当时在几人府上也搜查到了证据。”
“只是状告并没有起兵?”周熙翻看证据的手渐渐停了下来,再看向瑶琴时眼中的神色已经晦涩莫辨。
“是!”大理寺卿拱手回答。
“来人,把李延瑾带下去。着人照顾好,朕不希望彻查案件期间发生任何意外,否则尔等都脱不开干系。”周熙满面严肃,强硬吩咐,随即又温声对瑶琴说道,“你且下去休息,朕会着人仔细调查。”
“多谢皇上!”听到周熙的回答瑶琴伏身行了个大礼,然后在侍卫的带领下出了大殿。
“砰!”
瑶琴走出大殿身影消失在视野内后周熙用力砸了下书案,将手里的证据扔了下去。
“你们给朕看看!当年李栋一案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牵连如今这么多朝臣!”
“回禀皇上。”左丞相再次开口,“此案是当年先皇亲自定案的。”
“左丞相是何意思?”
周熙暗暗咬牙,这是拿先皇来压制他了?先皇亲自定的案子他就不能翻案了?
“皇上。”一直没出声的吏部尚书也站了出来,慢声道,“先皇当年审查很彻底,此案当年牵连众多朝臣,以李栋等人为首,所以先皇才会只处置了他们几人。老臣以为此人定是受人指使,来霍乱朝堂的。”
“大理寺卿何意?”周熙冷哼,“是否同左丞相二人一致?”
“回皇上,老臣也认为……不应当翻案。”没有看地上散乱的证据,大理寺卿拱手道,“且不说此案是先皇亲自定下,不会有冤情。倘若真有冤情,皇上,一旦翻案,对皇家威严有害无利。”
听着朝堂之下三个老臣的言辞,周熙怒极反笑。
“大理寺卿,你可还记得自己所掌何事?朕今日才知道,人命竟不及皇家威严重要!”
“皇上。”左丞相再次拱手道,“当年涉及的人如今恐怕也就剩下那李延瑾一人,为了他一人而有损皇家威严,此事不论怎样看都不大合适。左右此人已经成人,也没……”
“砰”!
周熙再次用力砸向书案,巨大的声响打断了左丞相的话。
“左丞相、吏部尚书还有大理寺卿。”周熙起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三人,强硬道,“近些时日你们三人为国分忧劳累了,朕准你们在家休养半月,期间不用来上朝也不用过问朝中事了。”
“皇上……”
“怎么?大理寺卿觉得半月时间少了?”周熙出言打断大理寺卿的话,沉声道,“那便准你休一个月吧!”
“谢皇上!”
另外两人见此刻说什么都没用,最后拱手行礼。
“退下吧!”周熙摆手,“晁福,去把地上的证据给朕捡回来。然后去传大理寺少卿郑齐。”
看着晁福捡起来放到自己面前的证据,周熙对着这一摞纸发了会儿呆,半晌才淡淡出声。
“夜一。”
“属下在。”
“派两个人去看着李延瑾,莫要让人杀了。倘若真有人行刺,你知道该如何做。”
“属下知道。”
周熙摩挲着面前的证据,心里一阵苦涩。司城奕走后原本不太平的朝堂更加混乱,就像季云说的,今日有人行刺未果,日后定是还要见机动手。
原本行刺一事都还没拿好主意,现下又多了个冤案。还是先皇定下的冤案,李延瑾呈上来的证据几乎牵扯了如今一半的朝臣,那帮老家伙几乎都名记在案。
周熙叹息,这案子要怎么查才好……
季云的话突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如果有想不开的或者解决不了的,欢迎来找我,我就在花影楼的后院落脚。”
周熙用力摇了摇头,他今天一定是被这些头疼的事整的太累了,不然怎么会想到去求助一个敌国的君主,他一定是疯了!
“臣郑齐,参见皇上!”
年轻有力的声音打算了周熙混乱的思绪,将他的注意力引到殿上那个身材颀长的男人身上。
“郑齐,今日鸣冤鼓这人李延瑾朕就交托给你了。”周熙敲了敲书案,指了下面前的证据,“这是他呈上来的证据,此事干系重大,你要尽全力彻查,莫要让朕失望。”
“臣领旨!”
郑齐铿锵有声的下跪领旨,目不斜视的看着周熙。
“鉴于此案……涉及颇多。”周熙蹙眉,犹豫再三还是从一旁拿过一块金牌放到证据上面,让晁福一起拿给郑齐,“朕赐你一块金牌,见金牌如见朕,任何人不得阻碍你查案。”
“多谢皇上!”
周熙的话音刚落就见郑齐面上一闪而过的欣喜,他当然知道此案难查而且关系重大,不然鸣冤鼓这样的大案怎么能越过他的上司大理寺卿直接交给他。
“朕给你半月时间。”周熙起身,目光灼灼的盯着郑齐,再次强调道,“记住,你只有半月时间。”
“臣记下了。”郑齐接过晁福递来的东西,再次俯身对周熙行拜礼,“臣告退。”
周熙目送着郑齐坚定而有力的脚步迅速离开,笑容苦涩。
“我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也只能给臣子半月查案时间。”
036、月下对弈
无论大祈朝堂之上此时此刻正发生着什么,烟花之地永远都是言笑晏晏的一片奢靡景象。不管这个国家是谁当权,只要还存在富人,还存在掌权者,烟花之地就没有衰落的那一日。
闻名大祈的青楼花影楼更是其中翘楚。
能让沂国君主季云流连忘返,就足以说明它的独特。
而这一晚,花影楼迎来了它们大祈的国君。
周熙走进花影楼后院的时候,季云正在和青筠坐在院子里下棋。通过季云这段时间的不懈努力,花影楼的后院俨然成了自家后院,花影楼的头牌俨然成了自家后宫,就连花影楼季云都快成了半个主人。
“季公子最近棋艺愈发精湛了。”青筠看着棋盘上自己惨烈的败局,似笑非笑。
“这要多亏瑶琴指点啊!”季云笑得吊儿郎当,开始敛自己的黑色棋子,“青筠多跟在下来两把,棋艺也会进步的。”
“那青筠多谢季公子了?”青筠挑眉。
“在下舍身陪君子,帮青筠提高了棋艺,当然要多谢在下。”季云回答的一本正经。
青筠正在敛棋子的手一顿,不可思议的看着对面的季云,他家主子是不是太……
“这位公子。”看见院落门口站着的周熙时青筠收敛了脸上嫌弃的表情,笑盈盈的看着周熙,“青筠近些时日都不接客的,外面的小厮没有跟您说么?”
“我是来找他的。”没有理会朝自己走来的青筠,周熙径自越过他朝季云走去,在季云对面落座,“如果你愿意,留下来端茶递水也可以。”
即便之前有心理准备知道今晚周熙要来找季云,可青筠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大祈国君竟然这么让人……不爽。那副高高在上让我端茶递水还一脸施舍的表情是闹哪样!
在沂国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的青筠怨恨了,不爽了,他看着周熙理所当然的霸占了自己的位置,还一副嫌弃的表情,青筠决定即便自家主子对他有兴趣,他也要先给自己出出气再说!
于是青筠一整表情,再次笑盈盈的朝两人走过去,然后在周熙不满的注视下一歪身子,直接倒在了季云怀里,眼帘低垂,欲语还羞的看着自家主子。
“不是说好今晚陪我的么?”季云娇羞的伸手点了点季云胸膛,嗔道,“你骗我!借着我的院子找别的小倌,太过分了。”
看着自家杀人不眨眼的鬼王在自己怀里做出这幅小女儿姿态,季云当下一口血哽在喉咙,吐不出来咽不下去。不动声色的瞟了眼对面的周熙,季云好笑的发现对方果然满面怒容的瞪着青筠。
看着难得投怀送抱的鬼王,季云无奈叹息,知道肯定是刚才周熙的话踩了青筠的尾巴,而青筠刚才把周熙比作小倌也成功的撩起了对方的怒火。
“乖,熙儿是在下的友人,只是恰好今日有些事要商议,才借了你的院子。”同样想看周熙炸毛的季云粗略思考了一下,乐得跟自家鬼王演戏,伸手轻柔的抚摸着青筠的面颊,柔声道,“青筠如此艳丽动人,又怎是他人能比的。在下与熙儿商议过后便继续陪你下棋,可好?”
要比坏,这个院子里的三个人就属季云最坏,最不厚道。他明知道周熙最看不上青楼之人,虽然没有跟青筠一样把他比作小倌,但却说他连小倌都比不上。表面上看是在说跟周熙无关的话,实际上却接着青筠刚才的话又无声无息的撩骚了周熙一下。
周熙再不济也能听出来怎么回事,坐在那张嘴也不是不张嘴也不是,他更加后悔自己一时头热跑过来找季云了。
虽说青筠深谙季云的性子,知道他为了看周熙炸毛肯定要配合自己,可当季云真配合的时候,他又受不了了。换成是谁,也没法毫无感觉的看着一头狼对你笑吧,还温声细语的。
青筠没出息的打了个寒战悻悻起身,干笑道:“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你们两人了,我去吩咐后院不要来人,你们慢聊。”
说完青筠又本着戏要做足的原则扭头恨恨的瞟了周熙一眼,然后才扭着腰款款离去。
“哼!倒是朕考虑不周扰了沂君的好事。”被青筠瞪得窝火的周熙狠狠剜了季云一眼,然后一面若有所思的看着桌上还没收完的棋盘一面别扭的说道,“沂君还当真会享受。”
“人活一世短短数十载,当然要善待自己。”季云双手支在石桌上面带笑意的看着周熙,“不知熙儿来找我有何事相商啊?”
“熙儿岂是你叫的?”听到司城奕对自己的专称从季云嘴里说出来,总感觉带着几分不正经的意味,周熙猛地抬头狠狠瞪着季云,“沂君还是注意些形象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