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拿皇后,带其与郕王私通证据捉拿工部尚书,我可指点你二人在何处找到工部尚书与郕王合谋的证据,随后带到主城门口斩首示众。”
“还请兰贵人赎罪,此法太过草率。”严庆廷蹙眉,面露沉思,“且不论皇后在沂国是后宫之主,单说工部窦老头这些年弟子遍布前朝,根基太稳,不然陛下也不会到此都没动他分毫。”
“严大人多虑了。”兰贵人摇了摇头,继续道,“我想陛下之所以一直没动工部尚书,定是在想万全之法。但如今情势不同,我们的处理手法也要有所变动。之前是为了将前朝损伤降到最低,如今我们却证据确凿,即便他弟子众多,但我沂国的正义之臣也不少。”
听到兰贵人的话严庆廷挑了挑眉。
“而且我想如今被困在宫中不得回家的大臣们心中一定怨念冲天。如今严大人替陛下执掌朝政,工部尚书东窗事发,势必要朝堂上解决。那么……”兰贵人顿了顿,一双眼紧迫的盯着严庆廷,缓声道,“当那些怨念全部冲着工部尚书的时候,再加上各部给事中们雨后春笋般的折子,严大人到时怕想不处理工部尚书其他大人们也不会同意的。”
兰贵人话消失之后,严庆廷和百里默心中一凛,这一招“借刀杀人”用的简直是恰到好处。
既摆脱了“内阁首辅严庆廷权大欺人乱扣罪名”的骂声,又成功把目前扣留在宫中大臣们滔天的怒火转移到了窦老头身上。到时候即便工部尚书子弟再多,想必也没人敢在满朝文武的滔天怒火下挽救一个“通敌叛国”的罪臣。
那么到时候严庆廷动手解决窦老头就成了“迫不得已”之举,而且其他人事后还会因为这件事“逼迫”了严首辅而日后处事有所收敛,最起码会给严首辅一二分薄面。
兰贵人这一番话,轻而易举的扭转了严庆廷的被动局面,并且在如今混乱的情势下替他缓和了与其他大臣们的关系,间接的又帮他稳了稳内阁首辅这个位子。
严庆廷再看向兰贵人的眼神已经有了变化。
一旁也分析了所有利弊的百里默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看来此法还需要兰贵人费心帮忙了。”严庆廷缓缓露出了笑容。
他们解决了工部尚书,还剩一个皇后。
只要在满朝文武呼吁解决掉工部尚书的时候,“刚好”出现皇后与侍卫私通的消息,如果又人证物证俱在的话,那么后宫的那个老佛爷就不会一直吃斋念佛不露面了。
到时候前朝后宫一起下手,不愁窦老头子不倒!
少了京中内应,百里默就可以更加放开手脚将全部心神放在抵抗郕王叛兵身上,不用像现在再分出几分精力顾忌宫中,堤防着稍有个不注意就有人内部作乱。
再加上宫里头还有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御医头罗毅看着,百里默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举手之劳。”兰贵人露出了进屋后的第一个笑容,优雅起身,随后朝严庆廷和百里默两人盈盈一拜,道,“我便在此,预祝两位旗开得胜。”
014、首次清理
百里默、严庆廷和兰贵人交谈过后的第二日,郕王季梵旭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大举进攻京都主城门沂胜门,六十万大军最少有二十万的兵力都放在了这里。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在沂胜门那三个潇洒写意的大字上时,寂静的空气中响起了凄厉的类似哨子一样的响声,随后就是带着回音的“咚”的一声巨响。
浅眠中的沂国士兵被这拉开热战的一声巨响震的此生前所未有的清醒,托前几次抵挡季梵旭攻城经验的福,在短暂的慌乱过后,守城的士兵们有序的投入守城战。
百里默跟另外五个城门的守将商讨了大半夜的守城计划,六个人就“季梵旭到底会主攻哪个城门”这个话题争论不休,最终在主城门“沂胜门”和东南方向的城门“东海门”两个城门间无法达到意见统一。
以百里默为首的三个守城将军认为季梵旭会选取大家最不会在意的一个城门作为突袭,因为东海门顾名思义东面临海,虽说不是出了城门就是海,但到底右面没什么发挥的余地。
一方面季梵旭手里没有水军,另一方面东面作战季梵旭很容易腹背受敌,因为季梵旭知道帝都东面还有一个临海城镇,难保那个守城将领手里有水军。
虽然一个城镇的水军正面交锋的话,几万对几十万完全没看头,但要是腹背受敌情况就不一样了。季梵旭不允许自己此次破釜沉舟的行动有任何意外,所以他肯定不会去攻打东海门。
这是另外三个认为“沂胜门”是主战场的将领的看法,同时也是百里默三人的看法。
但用兵之道有一条,“出其不意”。
最终六个人无疾而终散会,趁着暴风雨前的宁静多偷几个时辰休息。
在百里默被士兵以高亢的嗓门喊起来的时候,脑仁儿“突突”的跳着疼,他坐在床铺上大脑持续了几个呼吸功夫的空白,然后突然用力一拍床铺,扯过扔在一旁的战袍一面往外跑一面胡乱系带子。
“快去通知李侍郎,让他誓死守住沂胜门,绝对不能让季梵旭的兵进来一个手指!”
“将军!他们一早巨石投门,城门已被砸裂了!”在院落中奔跑而过的小兵听到百里默的吼声一个急刹车,转身急切的看着他。
“裂了?”百里默挑眉,“裂了就给老子钉上!告诉雄士官,门裂了给老子补门,城墙坏了给老子补墙,我不管他是用火烧还是用石头砸还是泼水淹,总之给老子把沂胜门守住!”
百里默系好衣带接过亲信牵来的战马,抬腿就给了小兵一脚。
“还不赶紧去!”
“是!”
被百里默霸王理论弄傻的小兵猛的回神,行了个军礼匆匆忙忙朝沂胜门方向跑去。
“你跟我去东海门,沂胜门必然是声东击西的把戏,东海门才是要进入苦战的地方。”
百里默跟亲信说完用力一抽马鞭,疾驰而出。
季梵旭满打满算一共有六十万大军,这两日攻城损失的士兵六个城门加在一起就算有一万人,他依旧还有五十九万。
假若他用二十万进攻沂胜门,那么他同样也会用二十万进攻东海门。剩下的十九万分散在剩余四个门,每个门或许四万多,针对百里默对剩余四门安排的守将来说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帝都一共守城人员十二万,沂胜门分了四万,西南方向的城门分了三万,西北城门分了两万五,其余三个城门各分七千多。
之所以会这么分散人数是因为沂国东面临海,原因刚刚已经分析过。而北面,与大祈交接的边境很近,边疆的军队若想到京都,全速进发的话七天就可以抵达。
假若季梵旭要出其不意攻打北城门,那么他就要速战速决,倘若被守城士兵拖延两天到三天时间,那么季梵旭的夺城计划就破产了。因为刚刚说的七天时间是步兵行军时间,如果是骑兵,那么两三天足够边疆发来援兵。
而且季梵旭是带人从南面攻过来的,又正好对着京都主城门沂胜门,他若想标志着自己攻城胜利,那么就必然要大大方方从沂胜门进入京都,并且在沂胜门插上属于他季梵旭的军旗。
而且就地势和城墙构造方面来看,因为北城门地理位置的特殊,所以北城门反倒要比沂胜门坚固,而且坚固的还不是一星半点儿。
而西南和西北城门就没什么特别特殊的地方,它俩的西面还有很多城镇,虽然距沂胜门有些距离,但并不影响出兵攻城。
所以这几天季梵旭的主要攻势都集中在了沂胜门和这两个城门上,这就是为什么当初百里默这样安排守城人数的原因。
可要要想出其不备,那么只有北城门,东北城门和东南城门三个选择,百里默觉得季梵旭应该不会脑袋抽筋选北城门,因为驻守边疆的兵力和现在守城以及东面临海城镇的兵力可不是一个档次,除非季梵旭想找死。
季梵旭当然不会找死,所以只有东海门一个选择。
趋马前往东海门的路上,百里默又交代了身边的得力干将去传达自己调动兵力的意思,现在要把西南和西北两个门的人各调一些过来。不然除非百里默有神力,否则东海门必然失守。
七千对二十万,那是找死,且没有例外。
百里默到东海门的时候,一如他所料,东海门已经陷入苦战。看着面前混乱的一片场面,百里默突然意识到他失策了,东海门这边开战或许比沂胜门那边的那一声巨响更早。
“快去把罗太医找来!”百里默翻身下马匆匆朝城门上走去,疾声吩咐身边的人。
“将军,罗太医已经在城门上了!”匆忙跑过的士兵听到百里默的话扭头高喊。
百里默冲上城墙的时候,罗毅正站在城墙上一脸淡定的指挥士兵往城下倾倒粉末状的东西,而守城的士兵脸上都蒙了厚厚的一块湿布,百里默见状没有打断罗毅的工作,而是屏住一口气身体力行的趴到城墙上去看。
可是百里默发现无论他怎么看,这些“蹭蹭蹭”往城墙上爬的士兵们也没见受粉末一丝一毫影响,百里默蹙着眉头退回来满眼质疑的盯着罗毅。
只见一麻袋接一麻袋的粉末被借着一早就刮起来的西北风吹得城墙下攻城兵头上一片昏黄,远远看去仿佛马匹奔腾而过带起的沙土。
“你在干嘛?大清早玩儿土呢?”
一直没出声的百里默见罗毅终于指挥着士兵把所有麻袋都洒完,才幽幽出声。
“我这两天针对京都外延森林里面的各种毒物做了一种药,这种粉末人闻着是没有味道的,但是对那些东西吸引力很大。”
罗毅抖了抖自己的衣摆退到百里默身边,一双眼淡然看着城下不断涌动的人头。
“也就再有一盏茶的工夫,城墙下面就会被毒物覆盖。”
“一盏茶?”百里默挑眉,“现在这种外面二十万,里面两万的情况,一个呼吸的工夫都是至关重要的,现在的一盏茶可不比坐在你家院子里品茶的一盏茶工夫。”
“我是个太医。”听到百里默的抱怨指责,罗毅依旧没什么表情淡淡的陈述。
还想发表点言论的百里默差点让罗毅这一句话给噎死,心里不由庆幸自己早上没用膳。
罗毅这句意思是说,我是个太医,这种战场前锋的位置按照道理我都不应该来,城门都不是我登上来的地方,我应该在后方处理伤兵。现在肯站在这里当靶子,还给你想解决办法替你处理底下那群密密麻麻的人,已经很不错了。
人,要知足。
百里默深深的吸了口气,清晨清新凉爽的空气让他稍稍好受了一些。
“带一队人,去把宫里这两天没运出去的泔水都给老子运过来!”百里默咬牙,“再去一队人,打十桶水来,要快!罗太医,麻烦你再去配点儿遇水则化腐蚀性强的药粉来!其他人都给老子顶住了,城里头是你们的亲人、爱人,是我们沂国的命根子,城门一旦被攻破,我们就只有沦为阶下囚任人欺辱宰割!”
“兄弟们!挺住!”
“把这些畜生都给老子推下去,让他们一根手指都够不着我们!”
“砸死这帮畜生!”
随着百里默的高喊城墙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应和声,看着渐渐回温的生气百里默稍稍放松了一些。
“将军,不好了,对方列出了投石车,看样子是要投火石。”观测兵回身一脸焦急的看着百里默,眼睛里面全是惊恐。
“弓箭手先去列队淋水,确保身上湿透了带火箭登城。”百里默刚舒展开的眉头再次紧紧蹙了起来,上前两步,“去把我的弓拿来!再列一队人去收集沙土,收集好后分散城门两侧列队排开,但凡有火石进程,就给我用沙土盖,直到扑灭为止!”
“是!”
“城墙上其余人听令!本将在这里和你们一起守城,底下这帮是背弃我沂国的叛兵,从他们把矛头对准同为兄弟的你们开始,他们就已经不再是沂国子民!不用手下留情,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确保他们有命来,无命回!”
“有命来,无命回!”
百里默深吸一口气,举弓搭箭对准远处投石车阵的指挥射出今天的第一箭。箭身破空而出,发出凄厉的声响,直奔敌方指挥胸口而去。
“你们守住这一刻,等弓箭手带火箭就位你们就下去淋水,然后带着火油上来,一人往下浇油一人点火!他们用火我们也用火,来而不往非礼也!”
就在百里默说话的工夫那只飞出去的箭已经牢牢钉在了对方指挥的胸口。
百里默的箭全部是特制的,一旦箭头钻入人的身体,箭头根部就会窜出许多钩子紧紧勾住人的皮肉,如同豹子的利爪一般。倘若勾住骨头,除非切肉断骨,不然别想拔出箭头。
百里默凝神聚气在人群中寻找着攻城的总指挥,并没有看见郕王季梵旭,最终在城门脚下不远处看到了季梵旭的得力干将,前几日攻取沂胜门就一直是这个人。看到这个人后百里默的心情愈发糟糕起来,现在肯定能证明东海门这里不是虚张声势,但同时,也说明了此次攻城,是沂胜门和东海门同时。
倘若一门被破,另外一门眨眼间就会失守。而六门中两个兵力最多的城门失守,就意味着整个京城瞬间失守。
“陛下,您快回来吧!”
意识到这一点的百里默不禁心中默念,这个时候即便西北被大熙占取一点,也不过是几座城池的问题。但如果京城一旦失守,那可就是皇位都没了。
皇位没了,还谈什么固守西北疆土,即便守下来也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将军!弓箭手已到位!”
一声高喝唤回了百里默的思绪,他扭头看到弓箭手已经列位站好,便挥手示意其余人下城门去淋水。
“点火,对着城下放箭!”
守城的士兵在百里默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做着准备工作,新上来的弓箭手负责继续阻碍不断爬城门的士兵,百里默则提弓去了了望台,专门射杀投石器的指挥官。
但百里默一人力量到底有限,很快就听到石头破空的声音由远及近,剧烈燃烧着的石头有的越过城墙直接砸进城内,有的直接砸在了弓箭手的脚下。
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都挺住!”百里默陡然一声虎啸,将有些乱了阵脚的士兵们震慑在原地,“火石来了就躲开,换个地方继续射箭。等带着火油的士兵们就位,你们就负责远处的敌兵。”
“是!”
恰好在百里默说话的功夫之前下去淋水的士兵们已经带着火油和火把跑了上来,与弓箭手交错而站。
“好!”百里默搭箭将一个偷偷爬上城墙的人射下城门,一直紧蹙的眉头带了几分笑意,“你们负责往下浇油点火,弓箭手负责远处的人。他们用火石砸咱们,咱们就放火烧他们,看看谁的收获大!”
一时间东海门里门外火光一片。
“将军,水来了!”
百里默射箭正酣的时候身后士兵高声汇报。
“好!各自拿桶取水,往下浇!”
百里默放下手里的弓箭,走下了望台拎起个木桶盛了满满一桶水,然后直接回手淋到了城墙下面。
“将军……”百里默身边的士兵面露不解,“这……他们身上的火岂不就被浇灭了?”
“非也。”听到士兵的询问百里默露出狡黠的笑容,又重新舀了桶水,道,“过来看着。”